君人者,隆禮尊賢而王,重法愛民而霸,好利多詐而危。欲近四旁,莫如中央,故王者必居天下之中,禮也。
概括地說,統治人民的君主,崇尚禮義尊重賢人就能稱王天下,注重法治愛護人民就能稱霸諸侯,貪圖財利多搞欺詐就會危險。想要接近那四旁,那就不如在中央。所以稱王天下的君主一定住在天下的中心地區,這是一種禮製。
天子外屏,諸侯內屏,禮也。外屏、不欲見外也;內屏、不欲見內也。
天子將照壁設在門外,諸侯將照壁設在門內,這是一種禮製。把照壁設在門外,是不想讓裏麵看見外麵;把照壁設在門內,是不想讓外麵看見裏麵。
諸侯召其臣,臣不俟駕,顛倒衣裳而走,禮也。詩曰:“顛之倒之,自公召之。”天子召諸侯,諸侯輦輿就馬,禮也。詩曰:“我出我輿,於彼牧矣。自天子所,謂我來矣。”
諸侯召見他的臣子時,臣子不等駕好車,沒把衣裳穿整齊就跑,這是一種禮製。《詩經》上說:“顛倒歪斜穿衣裙,因人召我來自君。”天子召見諸侯的時候,諸侯讓人拉著車子去靠近馬,這是一種禮製。《詩經》上說:“戰車推出套上馬,急馳野外點兵場。我從天子身邊來,奉命出征上前方。”
天子山冕,諸侯玄冠,大夫裨冕,士韋弁,禮也。
天子穿畫有山形圖案的禮服、戴禮帽,諸侯穿黑色的禮服、戴禮帽,大夫穿裨衣、戴禮帽,士戴熟皮製的暗紅色帽子,這是一種禮製。
天子禦珽,諸侯禦荼,大夫服笏,禮也。
天子使用上端呈椎形的大玉版,諸侯使用上端呈圓形的玉版,大夫使用斑竹製的手版,這是一種禮製。
天子雕弓,諸侯彤弓,大夫黑弓,禮也。
天子用雕有花紋的弓,諸侯用紅色的弓,大夫用黑色的弓,這是一種禮製。
諸侯相見,卿為介,以其教士畢行,使仁居守。
諸侯互相會見的時候,卿做介紹人,使自己那些受過禮儀教育的士人全部前往,讓仁厚的人留守。
聘人以圭,問士以璧,召人以瑗,絕人以玦,反絕以環。
派使者到諸侯國去問侯人用珪,去作國事訪問用璧,召見群臣用璦,與人斷絕關係用瑗,召回被拒絕的人用環。
人主仁心設焉,知其役也,禮其盡也,故王者先仁而後禮,天施然也。
君主首先要具備仁愛之心,智慧是仁愛之心役使的東西,禮製是仁愛之心的完備體現。所以,稱王天下的人首先講究仁德,然後才講究禮節,自然的安排就是這樣。
聘禮誌曰:“幣厚則傷德,財侈則殄禮。”禮雲禮雲,玉帛雲乎哉!詩曰:“物其指矣,唯其偕矣。”不時宜,不敬文,不驩欣,雖指非禮也。
《聘禮》記載說:“禮物豐厚就會傷害德行,財物奢侈就會吞沒禮製。”禮呀禮呀,難道隻是指玉帛這些貴重禮品嗎?《詩經》上說:“各種食物味真美,因為它們合口味。”如果不與時節相適合,不恭敬有禮貌,不喜悅快樂,那麼即使味道很美,也不合乎禮製的要求。
水行者表深,使人無陷;治民者表亂,使人無失,禮者,其表也。先王以禮義表天下之亂;今廢禮者,是棄表也,故民迷惑而陷禍患,此刑罰之所以繁也。
在水中跋涉的人用標誌來表明深度,使人不致於陷入深水淹死;治理民眾的人用標準來表明禍亂,使人不致於失誤。禮製,就是這種標準,古代的聖明帝王用禮製來彰明天下的禍亂。現在廢除禮製,這是在丟掉標準啊,所以民眾迷惑而陷於禍亂。這就是刑罰繁多的原因。
舜曰:“維予從欲而治。”故禮之生,為賢人以下至庶民也,非為成聖也;然而亦所以成聖也,不學不成;堯學於君疇,舜學於務成昭,禹學於西王國。
舜說:“隻有我能隨心所欲地治理天下。”所以,禮的產生,是為了賢人以及下麵群眾的,並不是為了使人成為聖人,然而這也是人之所以成為聖人的原因。如果不經過學習,是不能成為有成就的聖人的。堯曾向君疇學習,舜曾向務成昭學習,禹曾向西王國學習。
五十不成喪,七十唯衰存。
五十歲的人不需要全部做到守喪的禮節,七十歲的人隻要喪服在身就行了。
親迎之禮,父南向而立,子北麵而跪,醮而命之:“往迎爾相,成我宗事,隆率以敬先妣之嗣,若則有常。”子曰:“諾!唯恐不能,敢忘命矣!”
新郎親自去迎接新娘的禮儀:父親麵向南站著,兒子麵向北跪著,父親一邊斟酒祭神一邊囑咐兒子:“去迎接你的賢內助,完成我家傳宗接代以祭祀宗廟的大事,好好帶領她去恭敬你的母親,做你母親的繼承人,你的行動則要有常規。”兒子說:“是,我隻怕沒有能力做到,決不敢忘記您的囑咐。”
夫行也者,行禮之謂也。禮也者,貴者敬焉,老者孝焉,長者弟焉,幼者慈焉,賤者惠焉。
所謂德行,就是指奉行禮義。所謂禮義,就是對地位高貴的人要尊敬,對年老的人要孝順,對年長的人要敬從,對年幼的人要慈愛,對卑賤的人要給予恩惠。
賜予其宮室,猶用慶賞於國家也;忿怒其臣妾,猶用刑罰於萬民也。
在自己家庭內進行賞賜,應當像在國家中使用表彰賞賜一樣;對自己的家臣、妻妾奴婢發怒動刑,應當像對民眾使用刑罰一樣。
君子之於子,愛之而勿麵,使之而勿視,道之以道而勿強。
君子對於子女,疼愛他們而不表現在臉上,使喚他們而不露神色,用正確的道理來引導他們而不強迫他們接受。
禮以順人心為本,故亡於禮經而順於人心者,皆禮也。
禮以順應人心為根本。所以,在《禮經》上雖然沒有記載,但隻要能順應人心的,都是禮。
禮之大凡:--事生、飾驩也,送死、飾哀也,軍旅、施威也。
禮儀的大致情況是:用於侍奉生者的,是為了潤飾喜悅之情;用於葬送死者的,是為了更好地表現悲哀之情;用於軍隊的,是為了裝飾威武之勢。
親親、故故、庸庸、勞勞,仁之殺也;貴貴、尊尊、賢賢、老老、長長、義之倫也。行之得其節,禮之序也。仁、愛也,故親;義、理也,故行;禮、節也,故成。仁有裏,義有門;仁、非其裏而處之,非仁也;義,非其門而由之,非義也。推恩而不理,不成仁;遂理而不敢,不成義;審節而不和,不成禮;和而不發,不成樂。故曰:仁義禮樂,其致一也。君子處仁以義,然後仁也;行義以禮,然後義也;製禮反本成末,然後禮也。三者皆通,然後道也。
親近父母親、熱情對待老朋友、獎賞有功勞的人、慰勞付出勞力的人,這是仁方麵的等級差別;尊崇身份貴重的人、尊敬官爵顯赫的人、尊重有德才的人、敬愛年老的人、敬重年長的人,這是義方麵的倫理常規。奉行這些仁義之道能恰如其分,就是禮的秩序。仁,就是愛人,所以能和人互相親近;義,就是合乎道理,所以能夠實行;禮,就是適度,所以能夠成功。仁有安居之處,義有進出之門。仁,如果不是它應該安居的地方卻去安頓在那裏,就不是什麼仁;義,如果不是它應該進出的門戶而從那裏進出,就不是什麼義。施行恩惠而不合乎道理,就不成為仁;通達道理而不敢遵行,就不成為義;明白製度而不能使人們和睦協調,就不成為禮;和睦協調了而不抒發出來,就不成為樂。所以說:仁、義、禮、樂,它們要達到的目標是一致的。君子根據義來處置仁,然後才有了仁;根據禮來奉行義,然後才有了義;製定禮時回頭抓住它的根本原則,從而再完成它的具體細節,然後才有了禮。這三者都精通了,然後才是正道。
貨財曰賻,輿馬曰賵,衣服曰襚,玩好曰贈,玉貝曰唅。賻賵、所以佐生也,贈襚、所以送死也。送死不及柩屍,吊生不及悲哀,非禮也。故吉行五十,奔喪百裏,賵贈及事,禮之大也。
幫助別人辦喪事而贈送的財物叫做賻,贈送的車馬叫做賵,贈送的壽衣衾服叫做禭,贈送死者所玩賞嗜好的物品叫做贈,贈送的珠玉貝殼供死人含在口中的叫做唅。賻、賵,是用來幫助死者家屬的;贈、禭、唅,是用來葬送死者的。送別死者時不見到棺材裏的屍體,哀悼死者而安慰其家屬時不達到悲哀,是不合乎禮製的。所以,參加吉禮時一天走五十裏,而奔喪時一天要跑一百裏,幫助別人辦喪事而贈送的東西一定要趕上喪事,這是禮節的大端啊。
禮者、政之挽也;為政不以禮,政不行矣。
禮,是政治的指導原則。治理政事如果不按照禮義行事,政策就不能實行。
天子即位,上卿進曰:“如之何憂之長也?能除患則為福,不能除患則為賊。”授天子一策。中卿進曰:“配天而有下土者,先事慮事,先患慮患。先事慮事謂之接,接則事優成。先患慮患謂之豫,豫則禍不生。事至而後慮者謂之後,後則事不舉。患至而後慮者謂之困,困則禍不可禦。”授天子二策。下卿進曰:“敬戒無怠,慶者在堂,吊者在閭。禍與福鄰,莫知其門。豫哉!豫哉!萬民望之。”授天子三策。
天子剛登上帝位時,上卿走上前說:“天下的憂慮這樣深長,您該怎麼辦呢?能夠除去禍患就有幸福,不能除去禍患就會受害。”說完就把第一篇冊書交給天子。中卿走上前說:“和上天相配而擁有天下土地的人,在事情發生之前就要考慮到那事情,在禍患來到之前就要考慮到禍患。在事情發生之前就考慮到那事情叫做敏捷,能夠敏捷,那麼事情就會圓滿成功;在禍患來到之前就考慮到禍患叫做預先準備,能夠預先準備,那麼禍患就不會發生。事情發生以後才加以考慮的叫做落後;落後了,那麼事情就辦不成;禍患來了以後才加以考慮的叫做困厄,困厄了,那麼禍患就不能抵擋了。”說完就把第二篇冊書交給天子。下卿走上前說:“慎重戒備而不要懈怠!有時慶賀的人還在大堂上,吊喪的人已到了大門口。災禍和幸福緊靠著,人們有時還不知道它們產生的原因和地方。要預先準備啊!要預先準備啊!億萬人民都仰望著您。”說完就把第三篇冊書交給天子。
禹見耕者耦、立而式,過十室之邑、必下。
禹看見耕地的人兩人並肩耕作,就站起來扶著車廂前的橫木;經過十來戶人家的小鎮,一定下車。
殺大蚤,朝大晚,非禮也。治民不以禮,動斯陷矣。
獵取禽獸太早,上朝太晚,不合乎禮。治理民眾不根據禮,一動就會失足。
平衡曰拜,下衡曰稽首,至地曰稽顙。
彎腰後頭與腰相平叫做拜,頭比腰低叫做稽首,頭著地叫做稽顙。
大夫之臣,拜不稽首,非尊家臣也,所以辟君也。
大夫的家臣對大夫隻拜而不稽首,這不是為了提高家臣的地位,而是避免大夫和國君在禮節等級上的相同。
一命齒於鄉,再命齒於族,三命,族人雖七十不敢先。上大夫,中大夫,下大夫。
在鄉內飲酒時,一級官員和鄉裏的人按照年齡大小來排列位次;二級官員和同宗族的人按年齡大小來排列位次;至於三級官員,那麼同宗族的人即使七十歲了,也不敢排在他前麵。大夫分上大夫、中大夫、下大夫。
吉事尚尊,喪事尚親。
在吉慶的事中,要按照官位高低或地位尊卑的關係位列座次,在喪事中,要按照與死者的親疏關係來排列座次。
聘、問也。享、獻也。私覿、私見也。
聘,就是相互派遣使者問候。享,就是使者奉命把禮物進獻給天子和諸侯。私覿,就是以私人的身份和為臣之禮私下拜見諸侯。
言語之美,穆穆皇皇。朝廷之美,濟濟鎗鎗。
形容言語的美好,就說“穆穆皇皇”。形容朝廷的美好,就說“濟濟蹌蹌”。
為人臣下者,有諫而無訕,有亡而無疾,有怨而無怒。
給人當臣子的,隻能規勸而不能毀謗上司,隻能出走而不能憎恨上司,隻能埋怨而不能對上司發怒。
君於大夫,三問其疾,三臨其喪;於士,一問,一臨。諸侯非問疾吊喪不之臣之家。
君主對於大夫,在他生病時去慰問三次,在他死後去祭奠三次;對於士,慰問一次,祭奠一次。諸侯如果不是探望疾病、祭奠死者,不到臣子的家裏。
既葬,君若父之友食之則食矣,不辟梁肉,有醴酒則辭。
父親或母親已經埋葬以後,君主或者父親的朋友讓自己吃飯,就可以吃了,不回避米飯肉食,但有酒就要謝辭。
寢不踰廟,燕衣不踰祭服,禮也。
寢殿的規模不能超過廟堂,參加燕禮所穿的衣服不能超過祭祀所穿的禮服,這是一種禮製。
湯之鹹,見夫婦。夫婦之道,不可不正也,君臣父子之本也。鹹、感也,以高下下,以男下女,柔上而剛下。
《易經》中的《鹹》卦,顯示了夫妻之道。夫妻之道,是不能不端正的,它是君臣、父子關係的根本。鹹,就是感應的意思,它的符號是把高的置於低的之下,把男的置於女的之下,是柔和在上麵而剛勁在下麵。
聘士之義,親迎之道,重始也。
聘請賢士的儀式,新郎親自去迎接新娘的辦法,都是注重開端。
禮者,人之所履也,失所履,必顛蹶陷溺。所失微而其為亂大者,禮也。
禮,是人立身處事必須遵照執行的基本原則。人如果失去了立身之處,就一定會跌倒沉淪,陷入危難之中。隻要稍微有偏差,就會導致的巨大的禍亂,這就是禮的作用。
禮之於正國家也,如權衡之於輕重也,如繩墨之於曲直也。故人無禮不生,事無禮不成,國家無禮不寧。君臣不得不尊,父子不得不親,兄弟不得不順,夫婦不得不驩,少者以長,老者以養。故天地生之,聖人成之。
禮對於整飭國家,就像秤對於輕重一樣,就像墨線對於曲直一樣。所以,人不懂得禮義就不能在社會上生存,辦事情不懂得禮義就不能辦成,國家沒有禮就不得安寧。
和鸞之聲,步中武象,趨中韶護。君子聽律習容而後出。
車鈴的聲音,在車子慢行時合乎《武》、《象》的節奏,在車子奔馳時合乎《韶》、《護》的節奏。君子要聽聽走路時佩玉的聲音是否合乎節律,並練習好舉止儀表,然後才可以成為儒雅之士。
霜降逆女,冰泮殺止,十日一禦。
從霜降開始娶妻,到第二年河裏的冰溶化時就停止婚娶。對正妻,十天同房一次。
坐視膝,立視足,應對言語視麵。立視前六尺而大之--六六三十六,三丈六尺。
對方坐著,注視他的膝部;對方站著,注視他的腳;回答說話時,注視他的臉。對方站著時,在他前麵六尺處注視他,而最遠是六六三十六尺,即在三丈六尺之處注視他。
文貌情用,相為內外表裏。禮之中焉,能思索謂之能慮。
禮儀容貌和感情作用互相構成內外表裏的關係,這是適中的禮。善於思索叫做慮。
禮者,本末相順,終始相應。
禮製的根本原則和具體細節互不抵觸,人生終結的儀式與人生開始的儀式互相應合。
禮者,以財物為用,以貴賤為文,以多少為異。
所謂禮製,就是把錢財物品等外在之物作為工具,把尊貴與卑賤的區別作為禮義製度,把享受的多少作為尊卑貴賤的差別。
下臣事君以貨,中臣事君以身,上臣事君以人。
下等的臣子用財物來侍奉君主,中等的臣子用自己的不懈努力乃至用自己的生命來侍奉君主,上等的臣子推薦人才來侍奉君主。
易曰:“複自道,何其咎?”春秋賢穆公,以為能變也。
《易經》上說:“回到自己的道路,有什麼過錯?”讚許秦穆公,認為他能夠改正自己的過失、轉變自己固有的思想。
士有妒友,則賢交不親;君有妒臣,則賢人不至。蔽公者謂之昧,隱賢者謂之妒,奉妒昧者謂之交譎。交譎之人,妒昧之臣,國之薉孽也。
士人一旦結交了喜歡妒忌的朋友,那麼賢德之人就不會親近他;君主有了喜歡妒忌的臣子,那麼賢德之人就不會到來。隱瞞公道的人叫做欺昧,埋沒賢良的人叫做妒忌,奉承妒忌欺昧的人叫做狡猾詭詐。狡猾詭詐的小人,妒忌欺昧的臣子,是國家的垃圾和妖孽。
口能言之,身能行之,國寶也。口不能言,身能行之,國器也。口能言之,身不能行,國用也。口言善,身行惡,國妖也。治國者敬其寶,愛其器,任其用,除其妖。
嘴裏能夠談論禮義,自身能夠奉行禮義,這種人是國家的珍寶。嘴裏不能談論禮義,自身能夠奉行禮義,這種人是國家的器具。嘴裏能夠談論禮義,自身不能奉行禮義,這種人隻能是國家的工具。嘴裏說得好,自身幹壞事,這種人簡直就是是國家的妖孽。治理國家的人敬重國家的珍寶,愛護國家的器具,使用國家的工具,鏟除國家的妖孽。
不富無以養民情,不教無以理民性。故家五畝宅,百畝田,務其業,而勿奪其時,所以富之也。立大學,設庠序,修六禮,明七教,所以道之也。詩曰:“飲之食之,教之誨之。”王事具矣。
不使民眾富裕就無法調養民眾的思想感情,不進行教育就無法整飭民眾的本性。每家配置五畝宅基地,一百畝耕地,努力從事農業生產而不耽誤他們的農時,這是使他們富裕起來的辦法。建立國家的高等學府,設立地方學校,整飭六種禮儀,彰明七個方麵的教育,這是用來引導他們的辦法。《詩》雲:“給人喝啊給人吃,教育人啊指導人。”像這樣,稱王天下的政事就完備了。
武王始入殷,表商容之閭,釋箕子之囚,哭比幹之墓,天下鄉善矣。
周武王剛進入殷都的時候,在商容所住的裏巷門口設立了標記以表彰他的功德,解除了箕子的囚禁生活,在比幹的墓前痛哭哀悼,於是天下人就都趨向行善了。
天下國有俊士,世有賢人。迷者不問路,溺者不問遂,亡人好獨。詩曰:“我言維服,勿用為笑。先民有言,詢於芻蕘。”言博問也。
天下的每一個國家都有才智出眾的人,每個時代都有賢能的人。迷失方向的人,是由於不詢問道路;被水淹沒的人,是因為不詢問水路的結果;導致國家滅亡的,是那些喜歡獨斷專行的君主。《詩經》上說:“我所說的是要事,不要以為開玩笑。古人曾經有句話:要向樵夫去請教。”這是說要廣泛地詢問各方麵的人。
有法者以法行,無法者以類舉。以其本知其末,以其左知其右,凡百事異理而相守也。慶賞刑罰,通類而後應;政教習俗,相順而後行。
有法律依據的就按照法律來辦理,沒有法律條文可遵循的就按照類推的辦法來辦理。根據它的根本原則推知它的細節,根據它的一個方麵推知它的另一個方麵。大凡各種事情,道理雖然不同卻互相製約著。對於表揚獎賞與用刑處罰,通達了類推的原理,然後才能有相應的處置。政治教化與風俗習慣相適應,然後才能實行。
八十者一子不事,九十者舉家不事,廢疾非人不養者,一人不事,父母之喪,三年不事,齊衰大功,三月不事,從諸侯來,與新有昏,期不事。
八十歲的人,可以有一個兒子不服勞役;九十歲的人,全家都可以不服勞役;殘廢有病、沒有人照顧就不能活下去的,家裏可以有一個人不服勞役。有父親、母親的喪事,可以三年不服勞役;齊衰和大功,可以三個月不服勞役。從其他諸侯國遷來以及新結婚的,可以一年不服勞役。
子謂子家駒續然大夫,不如晏子;晏子功用之臣也,不如子產;子產惠人也,不如管仲;管仲之為人,力功不力義,力知不力仁,野人也,不可為天子大夫。
孔子說:子家駒是增益君主明察的大夫,及不上晏子;晏子,是個有成效的臣子,及不上子產;子產,是個給人恩惠的人,及不上管仲;管仲的立身處事,致力於功效而不致力於道義,致力於智謀而不致力於仁愛,是個缺乏禮義修養的人,不可以做天子的大夫。
孟子三見宣王,不言事。門人曰:“曷為三遇齊王而不言事?”孟子曰:“吾先攻其邪心。”
孟子三次見到齊宣王而不談國事。他的學生說:“為什麼三次碰到齊王都不談國事?”孟子說:“我先要打擊他隻講求功利稱霸的壞思想。”
公行子之之燕,遇曾元於塗,曰:“燕君何如?”曾元曰:“誌卑。誌卑者輕物,輕物者不求助;苟不求助,何能舉?氐羌之虜也,不憂其係壘也,而憂其不焚也。利夫秋毫,害靡國家,然且為之,幾為知計哉!”
公行子之到燕國去,在路上碰到曾元,說:“燕國國君怎麼樣?”曾元說:“他的誌向不遠大。誌向不遠大的人看輕事業,看輕事業的人不找人幫助。如果不找人幫助,哪能成就事業呢?他隻能是氐族人、羌族人的俘虜。他不擔憂自己被捆綁,卻擔憂自己死後不能按照氐族、羌族的習俗被火化。得到的利益就像那秋天新長出來的獸毛一樣細微,而危害卻有損於國家,這樣的事他尚且要去做,哪能算是懂得治理國家大計的人呢?”
今夫亡箴者,終日求之而不得;其得之也,非目益明也,眸而見之也。心之於慮亦然。
現在那丟了針的人,整天找它都沒找到;當他找到它時,並不是眼睛更加明亮了,而是睜大了眼睛才發現它的。心裏考慮問題也是這樣。
“義”與“利”者,人之所兩有也。雖堯舜不能去民之欲利;然而能使其欲利不克其好義也。雖桀紂不能去民之好義;然而能使其好義不勝其欲利也。故義勝利者為治世,利克義者為亂世。上重義則義克利,上重利則利克義。故天子不言多少,諸侯不言利害,大夫不言得喪,士不通貨財。有國之君不息牛羊,錯質之臣不息雞豚,塚卿不修幣,大夫不為場園,從士以上皆羞利而不與民爭業,樂分施而恥積藏;然故民不困財,貧窶者有所竄其手。
講求道義和私利,是人們兼有的東西。即使是堯舜這樣的賢君也不能除去民眾追求私利的欲望,但是能夠使他們對私利的追求敵不過他們對道義的愛好;即使是夏桀、商紂這樣的暴君也不能去掉民眾對道義的愛好,但是能夠使他們對道義的愛好敵不過他們對私利的追求。所以,道義勝過私利的就是治理得好的社會,私利勝過道義的就是混亂的社會。君主看重道義,道義就會勝過私利;君主推崇私利,私利就會勝過道義。所以,天子不談論財物多少,諸侯不談論有利還是有害,大夫不談論得到還是失去,士不去販運買賣貨物。擁有國家的君主不養殖牛和羊,獻身於君主的臣子不養殖雞和小豬,上卿不放高利貸,大夫不築場種菜,從士以上的官吏都以追求私利為羞恥而不和民眾爭搶職業,喜歡施舍而以囤積私藏為恥辱。所以,民眾不為錢財所困擾,貧窮的人也不會手足無措了。
文王誅四,武王誅二,周公卒業,至成康則案無誅已。
周文王討伐了四個國家,周武王誅殺了兩個人,周公旦完成了稱王天下的大業,到周成王、周康王的時候就沒有殺伐了。
多積財而羞無有,重民任而誅不能,此邪行之所以起,刑罰之所以多也。
讚許積聚錢財而把一無所有看作羞恥,加重人民的負擔而懲處不堪負擔的人,這是邪惡行為產生的根源,也是刑罰繁多的原因。
上好義,則民闇飾矣!上好富,則民死利矣!二者治亂之衢也。民語曰:“欲富乎?忍恥矣!傾絕矣!絕故舊矣!與義分背矣!”上好富,則人民之行如此,安得不亂!
君主愛好義,那麼民眾就暗自振作、端正自己的言行了;君主愛好財富,那麼民眾就為利而死了。這兩點,是治和亂的分水嶺。民間俗語說:“想富貴嗎?忍著恥辱吧,道德敗壞吧,與故舊一刀兩斷吧,與道義背道而馳吧。”君主愛好財富,那麼人民的行為就是這樣,怎麼能不亂呢?
湯旱而禱曰:“政不節與?使民疾與?何以不雨至斯極也!宮室榮與?婦謁盛與?何以不雨至斯之極也!苞苴行與?讒夫興與?何以不雨至斯極也!”
商湯因為大旱而向神禱告說:“是我的政策不適當嗎?是我役使民眾太苦了嗎?為什麼旱到這種極端的地步還不下雨呢?是我的宮殿房舍太華麗了嗎?是妻妾嬪妃說情請托太多了嗎?為什麼旱到這種極端的地步還不下雨呢?是賄賂盛行嗎?是毀謗的人發跡了嗎?為什麼旱到這種極端的地步還不下雨呢?”
天之生民,非為君也;天之立君,以為民也。故古者,列地建國,非以貴諸侯而已;列官職,差爵祿,非以尊大夫而已。
上天生育民眾並不是為了君主,上天設立君主卻是為了民眾。所以在古代,分封土地建立諸侯國,並不隻是用來尊重諸侯而已;安排各種官職,區別爵位俸祿的等級,並不隻是用來尊重大夫而已。
主道知人,臣道知事。故舜之治天下,不以事詔而萬物成。農精於田,而不可以為田師,工賈亦然。
為君之道在於選拔使用人才,為臣之道在於精通和處理好政事。所以,從前舜治理天下,不用事事告誡而各種事情也就辦成了。農夫對種地很精通卻不能因此而去做管理農業的官吏,工人和商人也是這樣。
以賢易不肖,不待卜而後知吉。以治伐亂,不待戰而後知克。
用賢能的人去替換沒有德才的人,不等占卜就知道是吉利的。用安定的國家去攻打混亂的國家,不等交戰就知道能攻克。
齊人欲伐魯,忌卞莊子,不敢過卞。晉人欲伐衛,畏子路,不敢過蒲。
齊國人想攻打魯國,顧忌卞莊子,不敢經過卞城。晉國人想攻打衛國,害怕子路,不敢經過蒲邑。
不知而問堯舜,無有而求天府。--曰:先王之道,則堯舜已;六貳之博,則天府已。
不懂政治就去詢問堯舜的治國之道,沒有學問就去去求助於天子的庫籍。要我說啊,古代聖王的政治原則,就是堯舜的政治原則;六經包含的豐富內容,就是知識的寶庫。
君子之學如蛻,幡然遷之。故其行效,其立效,其置顏色、出辭氣效。無留善,無宿問。
君子的學習就像蛇,蟬等脫殼一樣,很快就會有所改變。所以,他走路效仿,站立效仿,坐著效仿,他擺什麼臉色、講什麼話、用什麼口氣都效仿。不把好事留下不做,不把要問的事拖過夜。
善學者盡其理,善行者究其難。
善於學習的人徹底搞通事物的道理,善於做事的人徹底克服工作中的困難。
君子立誌如窮,雖天子三公問正,以是非對。
君子一旦樹立了誌向就堅定不移,即使天子、三公詢問政事,也根據是非的實際情況來回答。
君子隘窮而不失,勞倦而不苟,臨患難而不忘細席之言。歲不寒無以知鬆柏,事不難無以知君子無日不在是。
君子窮困而不喪失誌氣,勞累而不苟且偷安,麵臨禍患而不背棄平時坐席上說的話。歲月不寒冷就無從知道鬆柏的堅毅挺拔,事情不危難就無從知道君子的誌向遠大。作為君子,沒有一天不在堅持他所認為正確的東西即道的。
雨小,漢故潛。夫盡小者大,積微者箸,德至者色澤洽,行盡而聲問遠,小人不誠於內而求之於外。
雨雖然小,漢水卻照舊流入潛水。盡量收羅微小的就能變成巨大,不斷積累隱微的就會變得顯著。道德極高的人臉色態度就和潤,品行完美的人名聲就傳得遠。而小人卻不充實自己的內在品質隻是到外界去追求美好的聲譽,這是徒勞的。
言而不稱師謂之畔,教而不稱師謂之倍。倍畔之人,明君不內,朝士大夫遇諸塗不與言。
說話時不稱道老師叫做反叛,教學時不稱道老師叫做背離。背叛老師的人,英明的君主不接納,朝廷內的士大夫在路上碰到他不和他說話。
不足於行者,說過;不足於信者,誠言。故春秋善胥命,而詩非屢盟,其心一也。善為詩者不說,善為易者不占,善為禮者不相,其心同也。
在行動上不踏實的人,往往言過其實,誇誇其談;在信用方麵不誠實的人,往往表麵上裝成說話誠懇的樣子。所以,《春秋》讚美諸侯互相之間的口頭約定,而《詩經》非議諸侯們屢次訂立盟約,他們的用心是一致的。善於研治《詩》的人不作解說,善於研治《易》的人不占卦,善於研治《禮》的人不輔助行禮,他們的用心是相同的。
曾子曰:“孝子言為可聞,行為可見。言為可聞,所以說遠也;行為可見,所以說近也;近者說則親,遠者悅則附;親近而附遠,孝子之道也。”
曾子說:“孝子說的話是可以讓人聽的,做的事是可以讓人看的。說的話可以讓人聽,是用來使遠方的人悅服;做的事可以讓人看,是用來使近處的人高興。近處的人高興了就會來親近,遠方的人悅服了就會來歸附。使近處的人來親近而遠方的人來歸附,這是孝子遵行的原則。”
曾子行,晏子從於郊,曰:“嬰聞之:君子贈人以言,庶人贈人以財。嬰貧無財,請假於君子,贈吾子以言:乘輿之輪,太山之木也,示諸檃栝,三月五月,為幬采,敝而不反其常。君子之檃栝,不可不謹也。慎之!蘭茞槁本,漸於蜜醴,一佩易之。正君漸於香酒,可讒而得也。君子之所漸,不可不慎也。”
曾子要走了,晏子跟著送到郊外,說:“晏嬰聽說過這樣的話:‘君子用言語贈送人,百姓用財物贈送人。’我晏嬰貧窮沒有財物,請讓我冒充君子,拿話來贈送給您:馬車的輪子,原是泰山上的木頭,把它放置在整形器中,經過三五個月就做成了車框、車幅和車轂,即使是裹住車轂的皮革壞了,也不會使它恢複到原來的形狀了。君子對於正身的工具,不能不謹慎地對待啊,要慎重地對待它!蘭芷、稿本等香草,如果浸在蜂蜜和甜酒中,一經佩帶就要更換它。正直的君主如果泡在香酒似的甜言蜜語中,也會被讒言俘虜。君子對於所漸染的環境,不能不謹慎地對待啊。”
人之於文學也,猶玉之於琢磨也。詩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謂學問也。和之璧,井裏之厥也,玉人琢之,為天子寶。子贛季路故鄙人也,被文學,服禮義,為天下列士。
“人對於學習研究古代文獻典籍,就像雕琢師對於雕琢玉石一樣。《詩經》上說:“就像治骨磨象牙,就像雕玉磨石器。”就是說的做學問啊。卞和的玉璧,原是鄉裏固定門閂的楔形石塊,經過加工玉器的工匠對它進行仔細雕琢之它,就成了天下的珍寶。子貢、子路,原是淺陋的人,受到了文獻典籍的影響,遵從了禮義,就成了天下屈指可數的儒士名人。”
學問不厭,好士不倦,是天府也。
學習請教不滿足,愛好文人賢達之士不厭倦,就可以獲得很多知識,取得巨大的成就。
君子疑則不言,未問則不言,道遠日益矣。
君子對於存有疑惑的就不說,還沒有請教過的就不談論。這樣做的時間長了,知識就會一天天增加。
多知而無親,博學而無方,好多而無定者,君子不與。
但知道得很多而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學習得很廣而沒有個主攻方向,喜歡學得很多而沒有個確定目標的人,君子是不會和他結交的。
少不諷誦,壯不論議,雖可,未成也。
少年時不讀書,壯年時不發表議論,這樣的人即使資質還可以,也不能有所成就。
君子壹教,弟子壹學,亟成。
君子專心一意教授,學生專心一意學習,就能迅速取得成就。
君子進則益上之譽,而損下之憂。不能而居之,誣也;無益而厚受之,竊也。學者非必為仕,而仕者必如學。
君子入朝做官,就能增加君主的榮譽而減少民眾的憂患。沒有才能而呆在官位上,就是行騙;對君主民眾毫無裨益而享受優厚的俸祿,就是盜竊。學習的人不一定都是為了去做官,而做官的人一定要努力學習。
子貢問於孔子曰:“賜倦於學矣,願息事君。”孔子曰:“詩雲:‘溫恭朝夕,執事有恪。’事君難,事君焉可息哉!”“然則,賜願息事親。”孔子曰:“詩雲:‘孝子不匱,永錫爾類。’事親難,事親焉可息哉!”“然則賜願息於妻子。”孔子曰:“詩雲:‘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禦於家邦。’妻子難,妻子焉可息哉!”“然則賜願息於朋友。”孔子曰:“詩雲:‘朋友攸攝,攝以威儀。’朋友難,朋友焉可息哉!”“然則賜願息耕。”孔子曰:“詩雲:‘晝爾於茅,宵爾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穀。’耕難,耕焉可息哉!”“然則賜無息者乎?”孔子曰:“望其壙,皋如也,顛如也,鬲如也,此則知所息矣。”子貢曰:“大哉!死乎!君子息焉,小人休焉。”
子貢問孔子說:“我對學習感到厭倦了,希望停止學習去侍奉君主。”孔子說:“《詩經》上說:‘早晚溫和又恭敬,做事認真又謹慎。’侍奉君主不容易,侍奉君主怎麼可以停止學習呢?”子貢說:“這樣的話,那麼我希望停止學習去侍奉父母。”孔子說:“《詩經》上說:‘孝子之孝無窮盡,上天才會賜福你。’侍奉父母不容易,侍奉父母怎麼可以停止學習呢?”子貢說:“這樣的話,那麼我希望停止學習去娶妻生子。”孔子說:“《詩經》上說:‘先給妻子作榜樣,然後影響到兄弟,以此治理家和邦。’養育妻兒不容易,養育妻兒怎麼可以停止學習呢?”子貢說:“這樣的話,那麼我希望停止學習去結交朋友。”孔子說:“《詩經》上說:‘朋友之間要相互輔助,相助才能儀表威嚴。’和朋友在一起不容易,在朋友那裏怎麼可以停止學習呢?”子貢說:“這樣的話,那麼我希望停止學習去種田。”孔子說:“《詩經》上說:‘白天要去割茅草,夜裏搓繩要搓好,急忙登屋修屋頂,又要開始播種了。’種田不容易,種田怎麼可以停止學習呢?”子貢說:“這樣的話,那麼我就永遠沒有停止學習的時候了嗎?”孔子說:“遠望那個墳墓,高高的樣子,山頂般的樣子,鼎鬲似的樣子,看到這個你就知道可以停止學習的時間了。”子貢說:“死亡的意義可真偉大啊!君子停止學習了,小人也就完結了。”
國風之好色也,傳曰:“盈其欲而不愆其止。其誠可比於金石,其聲可內於宗廟。”小雅不以於汙上,自引而居下,疾今之政以思往者,其言有文焉,其聲有哀焉。
《國風》所講的好色之事,按照古書上說法就是:“滿足情欲而又不越軌。它的真誠不渝可以和金屬石頭的堅固不變相比,它的音樂可以納入到宗廟中去。”《小雅》的作者不被腐朽的君主所用,自己引退而處於卑下的官位上,他們痛恨當時的政治,因而懷念過去,《小雅》的言辭富有文采,音樂具有哀怨的情調。
國將興,必貴師而重傅,貴師而重傅,則法度存。國將衰,必賤師而輕傅;賤師而輕傅,則人有快;人有快則法度壞。
國家將要興盛的時候,一定是尊敬老師而看重有技能的人才的;尊敬老師而看重有技能的人才,那麼法度就能保持並得以推行。國家將要衰微的時候,一定是鄙視老師而看輕有技能的人才的;鄙視老師而看輕有技能的人才,那麼人們就會有放肆之心;人有了放肆之心,那麼法度就會破壞。
古者匹夫五十而士。天子諸侯子十九而冠,冠而聽治,其教至也。
古代平民百姓到五十歲才能做官,而天子與諸侯的兒子十九歲就舉行冠禮,舉行冠禮後就可以參與治理政事,這是因為他們受到的教育極好的緣故啊。
君子也者而好之,其人也;其人而不教,不祥。非君子而好之,非其人也;非其人而教之,齎盜糧,借賊兵也。
對於君子傾心愛慕的,就是可堪造就的理想的人選;對這種理想的人選不施教,是不吉利的。對於並非君子的人也傾心愛慕的人,就不是可堪造就的理想的人選;對這種並非理想的人選去施教,就是把糧食送給小偷,把兵器借給強盜。
不自嗛其行者,言濫過。古之賢人,賤為布衣,貧為匹夫,食則饘粥不足,衣則豎褐不完;然而非禮不進,非義不受,安取此?
不自我意識到自己德行不足的人,說話往往言過其實、誇誇其談。古代的賢人,寧可卑賤得做個平民,貧窮得做個百姓,吃飯連稀飯也吃不飽,穿著連粗布衣也不完整。但是如果不按照禮製來提拔他,他就不入朝做官;如果不按照道義給他東西,他就不接受;哪會采取這種言過其實、誇誇其談的做法?
子夏家貧,衣若縣鶉。人曰:“子何不仕?”曰:“諸侯之驕我者,吾不為臣;大夫之驕我者,吾不複見。柳下惠與後門者同衣,而不見疑,非一日之聞也。爭利如蚤甲,而喪其掌。”
子夏貧窮,衣服破爛得就像懸掛著的鵪鶉。有人說:“您為什麼不去做官?”子夏說:“諸侯傲視我的,我不做他的臣子;大夫傲視我的,我不再見他。柳下惠和看守後門的人同樣穿破爛的衣服,可是並沒有人懷疑他的正直和德行,這已不是一天的傳聞了。爭權奪利就像抓住了指甲而丟了自己的手掌。”
君人者不可以不慎取臣,匹夫不可不慎取友。友者、所以相有也。道不同,何以相有也?均薪施火,火就燥;平地注水,水流濕。夫類之相從也,如此其著也,以友觀人,焉所疑?取友善人,不可不慎,是德之基也。詩曰:“無將大車,維塵冥冥。”言無與小人處也。
統治人民的君主不可以不慎重地選取臣子,平民百姓不可以不慎重地選擇朋友。朋友,是用來互相幫助的。如果奉行的原則不同,用什麼來互相幫助呢?把柴草均勻地鋪平而點上火,火總是向幹燥的柴草上燒去;在平整的土地上灌水,水總是向潮濕的低窪地流去。那同類事物的互相依隨就像這樣的顯著,根據朋友來觀察人,還有什麼可懷疑的呢?選取朋友、和別人友好,不可以不慎重,這是成就德行的基礎啊。《詩經》上說:“別扶牛車向前進,塵土茫茫會髒身。”這是說不要和小人相處啊。
藍苴路作,似知而非。懦弱易奪,似仁而非。悍戇好鬥,似勇而非。
過分傲慢而喜歡顯露自己,好像很明智其實並不是真正的明智。軟弱無能而容易被人改變自己的誌向,好像很仁慈其實並不是真正的仁慈。凶狠魯莽而喜歡爭鬥,好像很勇敢其實並不是真正的勇敢。
仁義禮善之於人也,辟之若貨財粟米之於家也,多有之者富,少有之者貧,至無有者窮。故大者不能,小者不為,是棄國捐身之道也。
仁愛、道義、禮製、善行對於人來說,打個比方,就像是錢財糧食和家庭的關係一樣,較多地擁有它的就富裕,較少地擁有它的就貧窮,絲毫沒有的就困窘。所以,如果一個人像諸如仁愛、道義、禮製、善行等這些大事做不到,小事又不肯去做,這是拋棄國家、丟棄自己身家性命的做法啊。
凡物有乘而來,乘其出者,是其反也。
所有的事物都是有一定的原因才出現和來臨的。它所出現和來臨的地方,也就是它所回歸的地方。
流言滅之,貨色遠之。禍之所由生也,生自纖纖也。是故君子蚤絕之。
對於流言蜚語,要消滅它;麵對錢財女色,要遠離它。禍患所賴以產生的根源,都發生於那些細微的地方。所以君子及早地消滅禍患的苗頭。
言之信者,在乎區蓋之間。疑則不言,未問則不言。
說話真實的人,存在於闕疑之中。疑惑的不說,沒有請教過的不說。
知者明於事,達於數,不可以不誠事也。故曰:“君子難說,說之不以道,不說也。”
明智的人對事情十分清楚,對事理十分精通,我們不可以不忠誠地去侍奉明智的人啊。所以說:“對於君子,是難以使他高興的,不通過正當的途徑去使他高興,他是不會高興的。”
語曰:“流丸止於甌臾,流言止於知者。”此家言邪說之所以惡儒者也。是非疑,則度之以遠事,驗之以近物,參之以平心,流言止焉,惡言死焉。
俗話說:“滾動的圓球滾到凹坑就停止了,流言蜚語碰到明智的人就止息了。”這就是那些私家之言與邪惡的學說憎惡儒者的原因。是對是錯疑惑不決,就用久遠的事情來衡量它,用新近的事情來檢驗它,用公正的觀點來考察它,流言蜚語便會因此而止息,邪惡的言論便會因此而消亡。
曾子食魚,有餘,曰:“泔之。”門人曰:“泔之傷人,不若奧之。”曾子泣涕曰:“有異心乎哉!”傷其聞之晚也。
曾子吃魚有吃剩的,說:“把它和別的菜攙和在一起。”他的學生說:“攙和起來會傷害人的身體,不如再把它熬一下。”曾子流著眼淚說:“我難道別有用心嗎?”為自己聽到這種話太晚而感到悲傷。
無用吾之所短,遇人之所長。故塞而避所短,移而從所仕。疏知而不法,辨察而操僻,勇果而無禮,君子之所憎惡也。
不要用自己的短處去對付別人的長處。所以。要掩蓋並回避自己的短處,遷就並依從自己的特長。通達聰明而不守法度,明察善辯而堅持的觀點邪惡怪僻,勇敢果斷而不按照禮法的要求去辦事,這是君子所憎惡的。
多言而類,聖人也;少言而法,君子也;多言無法,而流湎然,雖辯,小人也。
話說得多而合乎禮義法度,便是聖人;話說得少而合乎禮義法度,就是君子;說多說少都不合禮義法度卻還是放縱沉醉在其中,即使能言善辯,也是個小人。
國法禁拾遺,惡民之串以無分得也,有夫分義,則容天下而治;無分義,則一妻一妾而亂。
國家的法令禁止拾取別人遺失的財物,這是憎惡民眾習慣於不按規矩去取得財物。有了那名分道義,那就能包攬天下而把它治理好;沒有名分道義,那麼就是隻有一妻一妾,也會搞得亂七八糟。
天下之人,唯各特意哉,然而有所共予也。言味者予易牙,言音者予師曠,言治者予三王。三王既以定法度,製禮樂而傳之,有不用而改自作,何以異於變易牙之和,更師曠之律?無三王之法,天下不待亡,國不待死。
天下的人,雖然各有獨特的看法,卻也有共同讚許的東西。談論美味的都讚許易牙,談論音樂的都讚許師曠,談論政治的都讚許三王。三王既已確定了法度、製作了禮樂製度而把它們傳了下來,如果不遵用而加以改變並自己重新搞一套,那和變更易牙的調味、變更師曠的音律有什麼不同呢?如果這樣,天下不等片刻就會淪亡,國家不等片刻就會覆滅。
飲而不食者,蟬也;不飲不食者,浮蝣也。
隻喝水而不吃東西的,是蟬;不喝水又不吃東西的,是蜉蝣。
虞舜、孝己孝而親不愛,比幹、子胥忠而君不用,仲尼、顏淵知而窮於世。劫迫於暴國而無所辟之,則崇其善,揚其美,言其所長,而不稱其所短也。
虞舜、孝己,孝順父母而父母不愛他們,比幹、子胥,忠於君主而君主不任用他們,孔子、顏淵,明智通達而在社會上窮困窘迫。被迫生活在暴君統治的國家中而又沒有辦法避開這種處境,那就崇尚這個國家的美好德行,宣揚這個國家的美好名聲,稱道這個國家的長處,而不宣揚這個國家的短處。
惟惟而亡者,誹也;博而窮者,訾也;清之而俞濁者,口也。
唯唯諾諾卻沒有好結果的,是由於他經常誹謗別人;知識淵博而處境困厄的,是由於他經常詆毀別人;越想澄清自己的名聲,而名聲愈來愈混濁的,是由於他經常搬弄口舌。
君子能為可貴,不能使人必貴己;能為可用,不能使人必用己。
君子能夠做到使自己品德高尚,但不能保證別人一定尊重自己;能夠做到使自己成為可用之才,但不能保證別人一定任用自己。
誥誓不及五帝,盟詛不及三王,交質子不及五伯。
向下發布告誡的命令與誓言,追溯不到五帝;兩國之間結盟誓約,追溯不到三王;君主互相交換自己的兒子作為人質,追溯不到五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