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問於胥臣曰:“我欲使陽處父傅歡也而教誨之,其能善之乎?”對曰:“是在歡也。蘧蒢不可使俯,戚施不可使仰,僬僥不可使舉,侏儒不可使援,矇瞍不可使視,嚚瘖不可使言,聾聵不可使聽,童昏不可使謀。質將善而賢良讚之,則濟可竢。若有違質,教將不入,其何善之為!臣聞昔者大任娠文王不變,少溲於豕牢,而得文王不加疾焉。文王在母不憂,在傅弗勤,處師弗煩,事王不怒,孝友二虢,而惠慈二蔡,刑於大姒,比於諸弟。《詩》雲:‘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禦於家邦。’於是乎用四方之賢良。及其即位也,詢於八虞,而諮於二虢,度於閎夭而謀於南宮,諏於蔡、原而訪於辛、尹,重之以周、邵、畢、榮,億寧百神,而柔和萬民。故《詩》雲:“‘惠於宗公,神罔時恫。’若是,則文王非專教誨之力也。”公曰:“然則教無益乎?”對曰:“胡為文,益其質。故人生而學,非學不入。”公曰:“奈夫八疾何!”對曰:“官師之所材也,戚施直鎛,蘧蒢蒙璆,侏儒扶盧,矇瞍修聲,聾聵司火。童昏、嚚瘖、僬僥,官師之所不材也,以實裔土。夫教者,因體能質而利之者也。若川然有原,以卬浦而後大。”
晉文公問胥臣說:“我想叫陽處父做歡的老師來教育他,能教育好嗎?”胥臣回答說:“這主要取決於歡。直胸的殘疾人不能讓他俯身,駝背不能讓他仰頭,小種人不能讓他舉重物,矮子不能讓他攀高,瞎子不能讓他看東西,啞巴不能讓他說話,聾子不能讓他聽音,糊塗人不能讓他出主意。本質好而又有賢良的人教導,就可以期待他有所成就。如果本質邪惡,教育他也聽不進去,怎麼能使他為善呢!我聽說,以前周文王的母親懷孕時身體沒有變化,小便的時候在廁所裏生下文王,沒有添加任何痛苦。文王不讓母親增添憂慮,無需保傅多操心思,未讓師長感到煩擾,事奉父王不讓他生氣,對兩個弟弟虢仲和虢叔很友愛,對兩個兒子大蔡和小蔡很慈惠,為自己的妻子大姒做出榜樣,與同宗的兄弟也很親近。詩上說:“為自己的妻子做出表率,進而及於兄弟,以此來治理家庭和國家。”這樣就能任用天下的賢良之士。到他即位之後,有事谘詢掌管山澤的八虞,與虢仲、虢叔兩兄弟商量,聽取閎夭、南宮括的意見,谘訪蔡公、原公、辛甲、尹佚四位太史,再加上有周文公、邵康公、畢公和榮公的幫助,從而讓百神安寧,使萬民安樂。因此詩上說:‘孝敬祖廟裏的先公,神靈都沒有怨恨。’像這樣的話,那麼周文王就不單單是教誨的作用了。”晉文公說:“這樣說來,那教育就沒有用了嗎?”胥臣回答說:“要文采幹什麼呢,就是為了使本質更加美好。所以人生下來就要學習,不學習就不能進入正道。”文公說:“那對先前所說的八種殘疾人怎麼辦呢?”胥臣回答說:“這就要看官長因材而用了,駝背的讓他俯身敲鍾,直胸的讓他戴上玉磬,矮子讓他表演雜技,瞎子讓他演奏音樂,聾子讓他掌管燒火。糊塗的、啞巴和小種人,官長認為難以因材而用的,就讓他們去充實邊遠的地區。教育,就是根據他內在的性能、本質加以因勢利導,就像河川有它的源頭,迎它到江河裏然後讓它彙成大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