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初仕,為中都宰。製為養生送死之節,長幼異食,強弱異任,男女別塗,路無拾遺,器不雕偽。為四寸之棺,五寸之槨,因丘陵為墳,不封、不樹。行之一年,而西方之諸侯則焉。
孔子剛做官時,擔任中都邑的邑宰。他製定了使老百姓生有保障、死得安葬的製度,提倡孝敬長者,以年齡之別享有不同食物;根據能力的大小承擔不同的任務;男女走路各走一邊;掉在路上的東西沒有人拾取據為己有,器物上不雕刻太多的浮華雕飾。死人裝殮,用厚四寸的棺木、厚五寸的槨木,依傍丘陵修墓,不建高大的墳,不在墓地周圍種植鬆柏。這樣的製度施行一年之後,西方各諸侯國都爭相效仿。
定公謂孔子曰:“學子此法以治魯國,何如?”孔子對曰:“雖天下可乎,何但魯國而已哉!”於是二年,定公以為司空,乃別五土之性,而物各得其所生之宜,鹹得厥所。
魯定公對孔子說:“學習您的施政方法來治理魯國,怎麼樣?”孔子回答說:“這個製度就算天下也能治理好,何況隻是治理好魯國呢!”這樣實施了兩年,魯定公任命孔子做了司空。孔子根據魯國土地的性質,把它們分為山林、川澤、丘陵、高地、沼澤五類,在不同的土地上種植不同的產物,這樣,萬物都獲得了適宜的生長環境。
先時,季氏葬昭公於墓道之南,孔子溝而合諸墓焉。謂季桓子曰:“貶君以彰己罪,非禮也。今合之,所以掩夫子之不臣。”
早先之時,季平子把魯昭公葬在魯國先王陵寢的墓道南麵(使昭公不能和先君葬在一起,以泄私憤),孔子做司空後,派人將魯昭王的陵墓與先王的陵墓圈連到一起。孔子對季平子的兒子季桓子說:“貶損國君卻彰顯了自己的罪行,這不合乎禮製。現在把陵墓合到一起,可以掩蓋令尊不守臣道的行為。”
由司空為魯大司寇,設法而不用,無奸民。
之後,孔子又由司空升為魯國的大司寇,他雖然修訂了法令,卻無須使用,不侵擾百姓,秩序井然。
定公與齊侯會於夾穀,孔子攝相事,曰:“臣聞有文事者必有武備,有武事者必有文備。古者諸侯並出疆,必具官以從,請具左右司馬。”定公從之。
魯定公和齊侯在齊國的夾穀會盟,孔子代理司儀,孔子對魯定公說:“我聽說,舉行和平盟會一定要有武力作為後盾,而進行軍事活動也一定要有和平外交的準備。古達諸侯離開自己的疆土,必須配備應有的文武官員隨從。因此,我請求您帶上左右司馬。”定公聽從了孔子的建議。
至會所,為壇位,土階三等,以遇禮相見,揖讓而登。獻酢既畢,齊使萊人以兵鼓噪,劫定公。孔子曆階而進,以公退,曰:“士,以兵之。吾兩君為好,裔夷之俘敢以兵亂之,非齊君所以命諸侯也!裔不謀夏,夷不亂華,俘不幹盟,兵不逼好,於神為不祥,於德為愆義,於人為失禮,君必不然。”齊侯心怍,麾而避之。
到舉行盟會的地方,盟會的高台已經築好,並且設置了三個台階通往高台。雙方以簡略的會遇之禮相見,相互行禮謙讓著登上高台。互贈禮品互相敬酒後,齊國一方派人擂鼓呼叫,以此向魯定公示威。孔子快步登上台階,保護魯定公退避,說:“魯國士兵,拿起武器戰鬥。我們兩國國君在這裏舉行友好會盟,遠方夷狄的俘虜竟敢手持武器行暴,這絕不是齊君和天下諸侯友好邦交之道。遠方異國不得謀我華夏,夷狄不得擾亂中國,俘虜不可擾亂會盟,武力不能威逼友好。否則,這不但是對神明的不敬,從道德上講是不義,從為人上講是失禮。齊侯一定不會那樣做吧?”齊侯聽了孔子的話,內心感到愧疚,於是揮手讓萊人軍隊撤了下去。
有頃,齊奏宮中之樂,俳優侏儒戲於前。孔子趨進,曆階而上,不盡一等,曰:“匹夫熒侮諸侯者,罪應誅。請右司馬速刑焉!”於是斬侏儒,手足異處。齊侯懼,有慚色。
過了一會兒,齊國演奏宮廷樂舞,歌舞藝人和侏儒在國君麵前表演歌舞雜技。孔子快步登上台階,站在第二階上說:“卑賤的人敢戲弄諸侯國君,罪當斬。請右司馬立即對他們用刑。”於是斬殺了侏儒小醜,砍斷了他們手腳。齊侯心中懼怕,臉上有愧疚之色。
將盟,齊人加載書曰:“齊師出境,而不以兵車三百乘從我者,有如此盟。”孔子使茲無還對曰:“而不返我汶陽之田,吾以供命者,亦如之。”
正當齊、魯兩國將要盟誓之時,齊國在盟書上加了一段話說:“將來齊國出兵遠征時,魯國如果不派三百輛兵車從征,齊國就要按照盟書中的條約加以製裁。”孔子讓魯大夫茲無還擊道:“如果齊國不歸還我汶河以北的屬地,而要讓魯國派兵跟從的話,齊國也要按照盟書的條約接受懲罰。”
齊侯將設享禮,孔子謂梁丘據曰:“齊魯之故,吾子何不聞焉?事既成矣,而又享之,是勤執事。且犧象不出門,嘉樂不野合。享而既具,是棄禮;若其不具,是用秕稗也。用秕稗,君辱;棄禮,名惡。子盍圖之?夫享,所以昭德也。不昭,不如其已。”乃不果享。
齊侯準備設宴款待魯定公。孔子對齊大夫梁丘據說:“齊、魯兩國的傳統禮節,閣下難道沒聽說過嗎?會盟既然已經完成,貴國國君卻又要款待我們君主,這豈不是徒然煩擾貴國群臣?而且,犧尊、象尊等酒器不能拿出宮門,宮廷之樂也不能在荒野中演奏。假如宴席上配備了這些酒器,就是背棄禮儀;假如宴席間一切都很簡陋,就如同舍棄五穀而用秕稗。簡陋的宴席有傷貴國國君的臉麵,背棄禮法貴國就會臭名昭著,希望您慎重考慮。宴客本是為了彰顯君主昭明的德行,假如宴會不能發揚威德,倒不如幹脆作罷更好。”最終齊國取消了這次宴會。
齊侯歸,責其群臣曰:“魯以君子道輔其君,而子獨以夷狄道教寡人,使得罪。”於是乃歸所侵魯之四邑及汶陽之田。
齊國國君回到都城,責備群臣說:“魯國的臣子用君子之道輔佐他們的國君,而你們卻偏偏用荒蠻的夷狄之道來輔佐我,招來這些羞辱。”於是,齊國歸還了以前侵占魯國的四座城邑和汶河以北的土地。
孔子言於定公曰:“家不藏甲,邑無百雉之城,古之製也。今三家過製,請皆損之。”乃使季氏宰仲由隳三都。叔孫輒不得意於季氏,因費宰公山弗擾率費人以襲魯。孔子以公與季孫、叔孫、孟孫入於費氏之宮,登武子之台。費人攻之,及台側,孔子命申句須、樂頎勒士眾下伐之,費人北。遂隳三都之城。強公室,弱私家,尊君卑臣,政化大行。
孔子對魯定公說:“卿大夫的家中不能私藏兵器鎧甲,封地內不能建築一百雉規模的都城,自古以來便是這樣。當前季孫氏、叔孫氏、孟孫氏三家大夫的城邑都逾越了禮製,請您削減他們的勢力。”於是派季氏家臣仲由拆除三家大夫的城池,季孫氏的都城費、叔孫氏的都城郈、孟孫氏的都城成。叔孫氏的庶子叔孫輒得不到叔孫氏的器重,聯合費城的長官公山弗擾率領費人進攻魯國都城曲阜,發動叛亂。孔子保護著魯定公,和季孫氏、叔孫氏、孟孫氏三大夫躲入季氏的住宅,登上武子台。費人進攻武子台,攻到台的一側,孔子命令申句須、樂頎兩位大夫統領士卒前去抵擋,將費人擊退。這樣,終於削減了三座都邑的城池。這一行動使魯國國君的權力得到加強,大夫的勢力被削減,君尊臣卑,政治教化措施得到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