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之母既喪,將合葬焉,曰:“古者不祔葬,為不忍先死者之複見也。詩雲:‘死則同穴。’自周公已來祔葬矣。故衛人之祔也,離之,有以聞焉;魯人之祔也,合之,美夫,吾從魯。”遂合葬於防。
孔子的母親死後,準備與他的父親合葬在一起。孔子說:“古代不合葬,是不忍心再看到先去世的親人。《詩經》上說:‘死則同穴。’自周公以來開始實行合葬。衛國人合葬的方式是夫婦棺槨分兩個墓穴下葬,這樣的事我聽說過。魯國人是夫婦棺槨葬在同一個墓穴,魯國人的方式好,我讚成魯國人的合葬方式。”於是把父母合葬在防山。
曰:“吾聞之:古者墓而不墳。今丘也,東西南北之人,不可以弗識也。吾見封之若堂者矣,又見若坊者矣,又見若覆夏屋者矣,又見若斧形者矣。吾從斧者焉。”於是封之,崇四尺。孔子先反虞,門人後。雨甚,至墓崩,修之而歸。孔子問焉,曰:“爾來何遲?”對曰:“防墓崩。”孔子不應。三雲,孔子弦然而流涕,曰:“吾聞之,古不修墓。”及二十五月而大祥,五日而彈琴不成聲,十日過禫而成笙歌。”
孔子說:“我聽說古代墓地是不做墳頭的。現今我孔丘是個東西南北奔走的人呢,不可以不在墓地上做個標記。我見過把墳頭築成四方而高像堂屋形的,又見過下寬上窄像提防的,又見過兩邊有漫坡像夏代屋頂的,又見過像斧頭形的。我讚成像斧頭形的。”於是築成斧頭形墳頭,高四尺。孔子先返回去舉行虞祭,門人是後回來的。雨很大,以致墓塌了,門人修好墓才回來。孔子問他們:“你們為什麼這麼遲才來啊?”門人回答說:“墳墓塌了。”孔子沒應聲。門人說了三次,孔子難過地流下淚來,說:“我聽說,古代不在墓上築墳頭。”到第二十五月舉行大祥祭,又過五天,彈琴不成聲調。十天以後,吹笙才吹出調。
孔子有母之喪,既練,陽虎吊焉,私於孔子曰:“今季氏將大饗境內之士,子聞諸?”孔子答曰:“丘弗聞也。若聞之,雖在衰至亦欲與往。”陽虎曰:“子謂不然乎?季氏饗士,不及子也。”陽虎出,曾參間曰:“語之何謂也?”孔子曰:“己則衰服,猶應其言,示所以不非也。”
孔子的母親去世了,練祭之後,陽虎來吊喪,私下對孔子說:“今天季氏將邀請並款待國內的士人,您聽說了嗎?”孔子回答說:“我沒有聽說。如果聽到了,雖然還在服喪,也想前去參加。”陽虎說:“您認為我說的不是事實吧?季氏款待士人,沒有邀請您。”陽虎出去後,曾參問道:“您的話是什麼意思呢?”孔子說:“我正在服喪,還應答他的話,表示我沒有責怪他的無理之言。”
原思言於曾子曰:“夏後氏之送葬也,用明器,示民無知也;殷人用祭器,示民有知也;周人兼而用之,示民疑也。”曾子曰:“其不然矣。夫以明器,鬼器也;祭器,人器也。古之人胡為而死其親也?”子遊問於孔子。曰:“之死而致死乎,不仁,不可為也;之死而致生乎,不智,不可為也。凡為明器者,知喪道也。備物而不可用也,是故竹不成用,而瓦不成膝,琴瑟張而不平,笙竽備而不和,有鍾磐而無簨虡。其曰明器,神明之也。哀哉!死者而用生者之器,不殆而用殉也。”
原思對曾子說:“夏後氏送葬時,殉葬用的是不能使用的明器,是讓人知道死者是無知覺的;殷人殉葬用的是生時用的祭器,是讓人知道死者是有知覺的;周人兩者兼而用之,是表示他們對有知無知是疑惑的。”曾子說:“恐怕不是這樣。明器,是鬼用的;祭器,是人用的。古人怎麼知道死去的親人沒有知覺呢?”子遊向孔子請教這個問題。孔子說:“送走死去的親人就認為死者沒有知覺了,這是不仁的,不可以這樣做;送走死去的親人就認為死者還是有知覺的,這是不智的,也不可以這樣做,凡是準備了各種殉葬的器物,是懂得喪葬的禮儀啊。所以,準備了各種器物而不能實際使用,竹器不編便不能用,瓦器沒燒製不能用,琴瑟張著弦不能彈,笙具備外形而不能吹,有鍾而無懸掛的架子不能擊打。這些陪葬的器物叫做明器,意思是把死者當做神明來供奉。可悲呀。死者用生者所用的器血來殉葬,這不就近於用真人來殉葬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