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明道先生曰:堯、舜更無優劣,及至湯、武便別。孟子言“性之”、“反之”,自古無人如此說,隻孟子分別出來,便知得堯、舜是生而知之,湯、武是學而能之。文王之德則似堯、舜、禹之德則似湯、武。要之皆是聖人。——《二程遺書》卷二上
2、仲尼,元氣也;顏子,春生也;孟子並秋殺盡見。仲尼無所不包,顏子示“不違,如愚”之學於後世,有自然之和氣,不言而化者也。孟子則露其才,蓋亦時焉而己。仲尼,天地也;顏子,和風慶雲也;孟子,泰山岩岩之氣象也。觀其言皆可見之矣。仲尼無跡,顏子微有跡,孟子跡著。孔子盡是明快人,顏子盡豈弟,孟子盡雄辨。——《二程書遺書》卷五
3、曾子傳聖人學,其德後來不可測,安知其不至聖人?如言“吾得正而斃”,且休理會文字,隻看他氣象極好,被他所見處大。後人雖有好言語,隻被氣象卑,終不類道。———《二程遺書》卷十五
4、傳經為難,如聖人之後才百年,傳之己差。聖人之學,若非子思、孟子,則幾乎息矣。道何嚐息?隻是人不由之。“道非亡也,幽、厲不由也。”——《二程遺書》卷十七
5、荀子極偏駁,隻一句“性惡”,大本己失;揚子雖少過,然己自不識性,更說甚道?——《二程遺書》卷十九
6、董仲舒曰:“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此董子所以度越諸子。——《二程遺書》卷二十五
7、孔明有王佐之心,道則未盡。王者如天地之無私心焉,行一不義而得天下,不為。孔明必求有成而取劉璋。聖人寧無成耳,此不可為也。若劉表子琮,將為曹公所並,取而興劉氏,可也。——《二程遺書》卷二十四
8、韓愈亦近世豪傑之士,如《原道》中言語雖有病,然自孟子而後,能將許大見識尋求者,才見此人。至如斷曰:“孟子醇乎醇。”又曰:“荀與揚,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若不是他見得,豈千餘年後,便能斷得如此分明?——《二程遺書》卷一
9、學者本是修德,有德然後有言。退之卻倒學了,因學文日求所未至,遂至有得。如曰:“軻之死不得其傳。似此言語,非是蹈襲前人,又非鑿空撰得出,必有所見。若無所見,不知言所傳者何事。——《二程遺書》卷十八
10、伊川先生撰《明道先生行狀》曰:先生資稟既異,而充養有道。純粹如精金,溫潤如良玉。寬而有製,和而不流。忠誠貫於金石,孝悌通於神明。視其色,其接物也如春陽之溫;聽其言,其入人也如時雨之潤。胸懷洞然,徹視無間;測其蘊,則浩乎若蒼溟之無際;極其德,美言不足以形容。先生行己,內主於敬,而行之以恕。見善若出諸己,不欲弗施於人。居廣居而行大道,言有物而動有常。先生為學,自十五六時,聞汝南同茂叔論道,遂厭科舉之業,慨然有求道之誌。未知其要,泛濫於諸家,出入於老釋者幾十年,返求諸六經而後得之。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知盡性至命,必本於孝弟。窮神知化,由通於禮樂。辯異端似是之非,開百代未明之惑。秦漢而下,未有臻斯理也。謂孟子沒而聖學不傳,以興起斯文為己任。其言曰:“道之不明,異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難辯。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今之人人也因其高明。”自謂之窮神知化,而不足以開物成務。言為無周遍,實則外於倫理。窮深極微,而不可以入堯舜之道。天下之學,非淺陋固滯,則必入於此。自道之不明也,邪誕妖異之說兢起。塗生民之耳目,溺天下於汙濁。雖高才明智,膠於見聞,醉生夢死,不自覺也。是皆正路之蓁蕪,聖門之蔽塞,辟之而後可以入道。先生進將覺斯人,退將明之書。不幸早逝,皆未及也。其辯析精微,稍見於世者,學者之所傳耳。先生之門,學者多矣。先生之言,平易易知,賢愚皆獲其益,如群飲於河,各充其量。先生教人,自致知至於知止,誠意至於平天下,灑掃應對至於窮理盡性,循循有序。病世之學者舍近而趨遠,處下而窺高,所以輕自大而卒無得也。先生接物,辨而不間,感而能通,教人而人易從,怒人而人不怨。賢愚善惡,鹹得其心。狡偽者獻其誠,暴慢者致其恭。間風者誠服,睹德者心醉。雖小人以趨向之異,顧於利害,時見排斥,退而省其私,未有不以先生為君子也。先生為政,治惡以寬,處煩而裕。當法令緊密之際,未嚐從眾為應文逃責之事。人皆病於拘礙,而先生處之綽然。眾憂以為甚難,而先生為之沛然。雖當倉卒,不動聲色。方監司兢為嚴急之時,其待先生率皆寬厚。設施之際,有所賴焉。先生所為綱條法度,人可效而為也。至其導之而從,動之而和,不求物而物應,未施信而民信,則人不可及也。——《二程文集》卷十一《明道先生行狀》
11、侯師聖雲:朱公掞見明道於汝,歸,謂人曰:“光庭在春風中坐了一個月。”。遊、楊初見伊川,伊川瞑目而坐,二子俟立。既覺,顧謂曰:“賢輩尚在此乎?日既晚,且休矣。”及出門,門外之雪深一尺。——《二程遺書》卷十二
12、劉安禮雲:明道先生德性充完,粹和之氣,盎於麵背,樂易多恕,終日怡悅。立之從先生三十年,未見其忿厲之容。——《二程遺書》附錄《門人朋友敘述》
13、呂與叔撰《明道先生哀詞》雲:先生負特立之才,知大學之要;博文強識,躬行辦究;察倫明物,極其所止;渙然心釋,洞見道體。其造於約也,雖事變之感不一,知應是心而不窮;雖天下之理至眾,知反之吾身而自足。其致於一也,異端並立而不能移,聖人複起而不與易。其養之成也,和氣充浹,見於聲容,然望之崇深,不可慢也;遇事優為,從客不迫,然誠心懇惻,弗之措也。其自任之重也,寧學聖人而未至,不欲以一善成名;寧以一物不被澤為己病,不欲以一時之利為己功。其自信之篤也,吾誌可行,不苟潔其去就;吾義所安,雖小官有所不屑。——《二程遺書》附錄
14、呂與叔撰《橫渠先生行狀》雲:康定用兵時,先生年十八,慨然以功名自許,上書謁範文正公。公知其遠器,欲成就之,乃責之曰:“儒者自有名教,何事於兵?”因勸讀《中庸》。先生讀其書,雖愛之,猶以為未足,於是又訪諸釋老之書,累年盡究其說,知無所得,反而求之六經。嘉祐初,見程伯淳、正叔於京師,共語道學之要。先生渙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於是盡棄異學,淳如也。晚自崇文移疾西歸橫渠,終日危坐一室,左右簡編,俯而讀,仰而思,有得則識之。或中夜起坐,取燭以書。其誌道精思,未始須臾息,亦未嚐須臾忘也。學者有問,多告以知禮成性,變化氣質之道,學必如聖人而後己。聞者莫不動心有進。嚐謂門人:“吾學既得於心,則修其辭;命辭無差,然後斷事;斷事無失,吾乃沛然。精義入神者,豫而己矣。”先生氣質剛毅,德盛貌嚴。然與人居,久而日親。其治家接物,大要正己以感人。人未之信,反躬自治,不以語人。雖有未喻,安行而無悔。故識與不識,聞風而畏,非其義也,不敢以一毫及之。——《張子全書》卷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