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令力黑浸行伏匿,周流四國,以觀無恒,善之法則,力黑視象,見黑則黑,見白則白。地之所德則善,天之所刑則惡。人視則鏡:人靜則靜,人作則作。力黑已布製建極,而正之。力黑曰:天地已成而民生,逆順無紀,德虐之刑,靜作之時,先後之名,以為天下正。因而勒之,為之若何?
黃帝委派大臣力黑微服出訪,巡視各國,考察人們品德上有否不合規範的地方,並為之製定準則。力黑仔細考察各種事物現象,發現醜惡的品行便加以懲罰,發現善良的品行便加以褒獎。凡屬天道所養護的便善待之,屬天道所誅伐的則唾棄之。對於人們所顯示出的取舍好惡則用以作為借鑒參照。人們冬閑時需要靜息則聽其自便,農忙時需要勞作便任其自為。當力黑已建立並頒布了各項規章製度要以此順正民情時,便對黃帝說:大自然已經形成,人類也隨之誕生,但此時是非善惡尚無區分的標準,獎賞懲罰也因之沒有定則,閑息忙作尚缺乏規律性,貴賤尊卑還沒有確定的名分。現在我想使這些都變得恰當得體,使是非善惡能有分界,使獎賞懲罰能有準度,閑息忙作能有規律,貴賤尊卑有確定的名分,使之成為矯正天下的範式,並以此來規範人們的行為。這樣做怎麼樣呢?
黃帝曰:群群囗囗,窈窈冥冥,為一囷。無晦無明,未有陰陽。陰陽未定,吾未有以名。今始判為兩,分為陰陽,離為四時,剛柔相成,萬物乃生,德虐之行,因以為常。其明者以為法,而微道是行。行法循道,是為牝牡。牝牡相求,會剛與柔。柔剛相成,牝牡若形。下會於地,上會於天。得天之微,若時者時而恒者恒,地因而養之;恃地氣之發也,乃夢者夢而茲者茲,天因而成之。弗因則不成,弗養則不生。夫民之生也,規規生食與繼。不會不繼,無與守地;不食不人,無與守天。
黃帝說:天地未生之前,先天一氣,看去混混沌沌,窈窈冥冥,渾聚昏暗,如一穀倉。此時陰氣陽氣未分,無所謂明暗晝夜。陰氣陽氣聚散未定,所以一切都無法稱名。現在天地既分,陰陽有別,離析而為春、夏、秋、冬四季,剛柔的相互更迭推衍便有了萬物的生成,因此獎懲賞罰須兼行並舉,並要將其作為一項製度確定下來,而獎懲賞罰的施行,要取法自然規律,二者須相互配合。順行取法自然規律,遵循天道,這便是陰陽的全部道理。陰陽聚合,剛柔相濟;剛柔的相輔相成,陰陽的融會貫通,便成就了萬物。輕清的陽氣向下與重濁的陰氣合會於地而生就了五穀草木,重濁的陰氣向上與輕清的陽氣會合於天而生成了日月星辰。因為得到了天氣的精微,於是該合時序的便合時序,該孳長的便孳長了,萬事因此得到了上天的成就。不因循天道萬事便不會成功,沒有地道的養護萬物便不會生長。人類剛一降生,便本能地懂得飲食生育的道理。不婚娶交配人類便得不到繁衍,這樣也就談不上持守地道;無飲食來源人便不重養育,這樣也就談不上持守天道。
是故贏陰布德,重陽長,晝氣開民功者,所以食之也;宿陽修刑,童陰長,夜氣閉地繩者,所以繼之也。不靡不黑,而正之以刑與德。春夏為德,秋冬為刑。先得後刑以養生。姓生已定,而敵者生爭,不諶不定。凡諶之極,在刑與德。刑德皇皇,日月相望,以明其當,而盈屈無匡。
陰氣滿盛時陽氣便開始萌生,所以此時長養之德開始布散;陽氣逐漸積累,晝氣發動,成就事功,人類因此而得到飲食養育。陽氣積久時陰氣便開始萌動,所以此時肅殺之氣開始醞釀;陰氣逐漸積累,夜氣閉合,孕育生機,人類因此而得到後繼繁衍。在治理百姓時不要人為強製性地去對人民約束,要因順取法刑德生殺的自然規律去布施賞罰而使民情歸於正道。四時節序,春夏之長養在先,而秋冬之肅殺在後,人事亦當取法此自然法則,始於德教,而繼之以刑罰,四時節序之交替更迭而長養萬物,人事之德賞刑罰相互為用以教化眾生。能夠區別婚姻和貴賤的氏族社會已經形成,其中相互敵對的部落和階級之間便不斷發生戰爭和爭鬥,對這種鬥爭不予伐正社會就不會安定。而刑與德、誅伐與文教並作,便是對其予以伐正的準則。刑與德相互配合使用的道理是極為簡單顯明的,這就如同日月交替運行一樣,懂得了恰當地使用刑德的道理,那麼進退動靜就不會有什麼偏頗了。
夫是故使民毋人執,舉事毋陽察,力地無陰敝。陰敝者土荒,陽察者奪光,人執者摐兵。是故為人主者,時適三樂,毋亂民功,毋逆天時。然則五穀溜熟,民乃蕃滋。君臣上下,交得其誌。天因而成之。夫並時以養民功,先德後刑,順於天。其時贏而事屈,陰節複次,地尤複收。正名修刑,蟄蟲不出,雪霜複清,孟穀乃蕭,此災乃生,如此者舉事將不成。其時屈而事贏,陽節複次,地尤不收。正名施刑,蟄蟲發聲,草苴複榮,已陽而又陽,重時而無光,如此者舉事將不行。
統治人民時不要人為地偏執一己之私,征戰伐國時不要從存生護養的角度考慮問題,務農息養時不要從刑殺的角度考慮問題。以刑殺斬伐的思想指導務農則土地荒蕪,以存生護養的思想指導征討則功名喪失。偏執一己之私欲會有兵禍的懲罰。作為一個統治者,應在春夏秋農作物生長收獲之時恰當地節製逸樂,使播種收獲適時,不在農忙時興役兵戎,這樣的話農作物就能正常地生長成熟,人民也會不斷地繁衍庶足。君臣上下和諧融洽,這樣的話也會得到上天的護佑。順應天時以助民事,按照春夏德養在前,秋冬刑殺在後的自然規律而先行德政後施刑罰。在萬物長養的春夏季節卻實行肅殺嚴厲的政令,那麼就會造成節令混亂,秋冬乖違次序而重複出現,地氣不能發動長養萬物反而再次斂縮,在政令上不順應春夏長養的法則而布德施賞卻違逆決獄刑罪,這樣的話,就會造成蟄蟲春眠,雪霜複至,百穀枯萎等一係列災異的出現,在這樣的政令下做任何事情都會失敗。反之,在肅殺的秋冬季節卻布德施賞,違逆天時那麼也會造成節令混亂,春夏乖違次序而重複出現,地氣不能適時收縮斂肅萬物,在政令上不施刑伐誅而反行德賞,這樣就會造成蟄蟲冬鳴,枯草秋茂,春夏重複等一係列災異的出現。而長養萬物的春夏雖然重複出現卻因乖逆天時而無長養之功可言。在這樣的政令下做任何事情都是行不通的。
天道已既,地物乃備。散流鄉成,聖人之事。聖人不巧,時反是守。優未愛民,與天同道。聖人正以待之,靜以須人。不達天刑,不襦不傳。當天時,與之皆斷;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上有既定的天道,下有周備的萬物,中有陰陽二氣聚散流動、相因相成地創生一切,聖人隻需要順因其事就可以了。聖人不設機心智巧,但知靜候天道而持守之。同時惠愛人民,如天地一樣德澤廣被。聖人以公正的態度守候天道,以虛靜的心靈對待人事。恭行天意對有罪之人及國家予以懲罰征討,在處理這些事情量重諾不違信。順應天時,抓住時機,當機立斷。時當決斷而優柔寡斷,錯過時機,不但福吉失去,反會自取其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