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演義 作者:杜綱年代:清代338   

《南史演義》正文 卷十四 輔幼主道成懷逆 殉國難袁粲捐身

輔幼主道成懷逆殉國難袁粲捐身

話說體範自以大眾攻新亭,而別遣文豪、黑騾直搗建康。文豪大破台軍於皂莢橋,時王道隆將羽林兵在朱雀門內,急召劉勔來助。勵至朱雀門南,命撤桁以折南軍之勢。道隆怒曰:“賊至但當急擊,奈何撤桁示弱?”勔亦憤,遂度桁南,親自搏戰。哪知戰陣方合,被黑騾一騎衝來,斬於馬下。兵士散亂,道隆不能支,亦棄眾走,黑騾追殺之。黃門郎王蘊負重傷,踣於禦溝之側,或扶之以免。於是中外大震,白下、石頭之眾皆潰。張永、沈懷明逃還宮中,爭傳新亭亦陷。孫千齡開承明門出降,太後執帝手泣曰:“天下敗矣。”先是月犯右執法,太白犯上將,或勸劉勔避職。勔曰:“吾執心行己,無愧幽明,若災眚必至,避豈得免?”又勔晚年,頗慕高尚,立園宅,名為東山,遺落世務,罷遣部曲。道成曾謂之曰:“將軍受顧命,輔幼主,當此艱難之日,而深尚從容,廢省羽翼,一朝事至,悔可追乎?”勔不從,而果敗死。

話分兩頭。道成與休範拒戰,自晡達旦,矢石不息。其夜大雨,鼓角不複相聞,將士積日不得寢食,軍中馬夜驚,城內亂走。道成秉燭危坐,厲聲呼叱,如是者數四,乃定。明日複戰,外勢愈盛,眾皆失色。道成曰:“賊雖多而亂,尋當破矣。”其時麾下有勇將兩員:一姓黃,名回。一姓張,名敬兒。敬兒南陽人,少便弓馬,有膽氣,好射猛獸,發無不中,素無賴,家貧,傭於城東吳泰家。泰有愛婢,敬兒與之通,事發,泰欲殺之,逃於空棺中,以蓋加上,乃免。後得誌,誣泰通袁顗為邊,明帝殺泰,籍其家,僮役財貨,敬兒皆有之。先所通婢,即以為妾。初敬兒母,臥於田中,夢犬子有角,舐其陰處,遂有孕而生敬兒,故初名狗兒。明帝嫌其名鄙俚,改為敬兒。時從道成守新亭,與黃回共立城上,望見體範白服乘肩輿,以數十人自衛,登城南觀戰,敬兒謂四曰:“彼可詐而取也。”回曰:“卿可取之,我誓不殺諸王。”敬兒以白道成,道成曰:“卿能辦此,當以本州相賞。”敬兒乃與回並出城南放仗走,大呼稱降。體範喜,召至輿前。黃回陽致密意,休範信之,置二人於左右,命進酒。飲至半酣,笑呼道成名曰:“爾腹心已潰,何可乃爾?”回見休範無備,目敬兒,敬兒遂奪體範防身刀,斬休範首,左右皆驚走。敬兒提頭謾罵,與回奔歸新亭。道成得首,便差隊主陳靈寶持送建康。靈寶行至中道,恰逢西兵阻路,棄首於水,挺身到京,唱雲已平,而無以為驗。眾莫之信,體範將士亦不知之,進戰愈力。俄而其眾知休範已死,稍欲退散,文豪厲聲曰:“我獨不能定天下乎!”因詐稱休範已殺道成據新亭矣,士民惶惑,乘夜詣新亭壘,投刺者以千數,道成皆焚之。登北城謂曰:“劉休範昨已就戮,屍在南岡下,身是蕭平南,諸君諦視之。名刺皆已焚,卿等勿懷憂懼也。”眾皆愕然而散。道成知台軍屢敗,急遣陳顯達、張敬兒將兵自石頭濟淮,從承明門入衛宮省,於是台軍之氣亦振,大破賊眾,遂斬丁文豪、杜黑騾於宣陽門,餘皆竄走。斯時道成在軍,見大勢已寧,亦即整旅還都,百姓緣道聚觀,皆曰:“全社稷者此公也。”及入朝,拜為中領軍、袞州刺史,留衛京師,與袁粲、褚淵、劉秉更日入值,號為四貴,今且按下。

卻說蒼梧王之為太子也,年六歲,始就學,而惰業嬉戲,師不能禁。好緣漆帳竿,去地丈餘,久之乃下。年漸長,喜怒益乖,左右有失旨者,輒手加撲打,蓬首跣足,蹲踞於地,以此為常,明帝屢敕陳太妃痛捶之。及即位,內畏太後,外憚諸大臣,猶未敢縱逸。自加元服,變態百出,好出外遊行,太妃每乘青犢車,隨路檢攝,其後漸自放恣,大妃亦不能禁。始出宮,猶整儀衛,俄而棄車騎,率左右數人,或出郊野,或入市塵,或往營署,與嬖人解僧智、張五兒等,恒相馳逐。夜開承明門以出,夕去晨返,晨出暮歸,從者並執戈矛,路逢行人男女及犬馬牛驢,隨手刺死,無一免者。民間優懼,商販皆息,門戶晝閉,行人道絕。至針椎鑿鋸之徒,不離左右。嚐以鐵椎椎人陰囊,囊破裂。左右見之,有斂眉閉目者,蒼梧大怒,今此人袒胛正立,以矛刺之,洞胛而過。大內耀靈殿,本明帝臨政之所,養驢數十頭於內。己所乘馬,養於禦床側。又知己非帝子,為李道兒所生,每出入去來,常自號“李將軍”。京營有女子,年十五六,性癡憨,駕至不避,從旁嘻笑,蒼梧便入其屋,不避左右,與之苟合。女亦全不愧懼,任其所為,遂大悅。自是往來無間,人謂之路嬪嬙妃。又性極好殺,一日不殺人,則慘慘不樂。殿省憂惶,食息不保。阮佃夫懼蹈不測,謀候其駕出遊,稱太後令,閉城門,執而廢之,立安成王準。事覺,收佃夫誅死,寸斬其家屬。或有告朝臣杜幼文、沈勃、孫超亦與佃夫同謀,遂帥衛士自掩三家,刳解臠割,嬰孩不免。時沈勃後喪在廬,左右未至,帝揮刀獨前,勃知不免,手搏其耳,唾罵之曰:“汝罪逾桀紂,屠戮無日,恨吾不獲見之。”遂死。會端午,太後賜帝毛扇,怒其不華,令太醫煮藥,欲鴆太後。左右止之曰:“若行此事,陛下便應作不孝子,豈複得出人狡獪?”帝曰:“汝語大有理。”乃止。凡諸鄙事,過目則能,鍛煉金銀,裁衣作帽,莫不精絕。未嚐吹箎,執管便韻。自造露車一乘,其上施篷,乘以出入,其捷如飛,羽儀追之不及。又各慮禍,不敢追尋,唯整部伍,別在一處瞻望。嚐直入領軍府,天時盛熱,道成解衣袒腹晝臥堂中,見帝至,倉皇起立,帝指曰:“好大腹。”遂命立於室內,畫其腹為的,持弓引滿射之。道成斂手曰:“老臣無罪。”左右王天恩曰:“領軍腹大,是佳射堋。一箭便死,後無複射,不如以骲箭射之。”帝乃更以骲箭射,正中其臍,投弓大笑曰:“此手何如?”又嚐自磨刀曰:“明日殺蕭道成。”陳太妃罵之曰:“蕭道成有功於國,若害之,誰複為汝盡力?”乃止。道成憂懼,密與袁粲、褚淵謀曰:“幼主所為如此,不推吾等不免,社稷亦不可保,不先廢之,後悔奚及。”粲曰:“主上幼年,微過易改。伊、霍之事,非季世所行。縱使功成,亦終無全地。”淵默然,功曹紀僧直言於道成曰:“今朝廷猖狂,人不自保,天下之望,不在袁、褚,公豈得坐受夷滅?”道成然之,寄書蕭賾,令為之備。

卻說賾字宣遠,道成長子也,方生之夕,母陳氏夢有龍據屋上,故又字龍兒。即齊世祖武皇帝也。初為尋陽郡贛邑令,值晉安王反,賾不從,被執下獄,眾皆散。門客桓康驍勇多力,裝筐籃為擔,一頭坐了夫人裴氏,一頭坐了兩位公子,挑之以逃,匿深山中。繼與蕭欣祖會集舊伴四十餘人,襲破郡城,救之出獄。及郡兵來追,桓康拒後力戰,手斬其將,追兵乃退。及晉安既平,朝廷征賾入京,拜為尚書庫部郎,至是為晉熙王長史,行郢州事。道成欲使以郢州兵為援,故報之。道成又欲出奔廣陵起兵,使人密告冀州刺史劉善明,東海太守垣榮祖。榮祖字華先,少好武,騎射絕倫,尤善彈,嚐登西樓,見鴻鵠翔於雲中,謂左右曰:“吾當生取之。”彈其兩翅,毛盡脫,鵠墜地,養其毛複長,縱之飛去,其妙如此。與劉善明,皆道成腹心也。善明報以書曰:“宋氏將亡,愚智共知,公神武高世,唯當靜以待之,因機奮發,功業自定,不可遠去根本,自貽後悔。”榮祖亦報曰:“領府去台百步,公走人豈不知,若單騎輕行,廣陵人閉門不受,公欲何之?公今動足下床,恐即有叩台門者,大事去矣。”道成雖得二人言,尚懷猶豫,紀僧真曰:“二人之言是也,主上雖無道,國家累世之基,猶為安固。公百口北渡,必不得俱。縱得廣陵城,天子居深宮,施號令,目公為逆,何以避之?此非萬全之計也。況今幼主出入無常,每好單行道路,於此立計,易以成功,外州起兵,鮮有克捷。”道成乃止。

有王敬則者,臨淮人,少貧賤,母為女巫,常謂人雲:“敬則生時,胞衣紫色,應得鳴鼓角。”人笑之曰:“汝子得為人吹角可矣。”性倜儻不羈,好刀劍,嚐與既陽縣吏鬥,謂曰:“我若得為既陽令,當鞭汝小吏背。”吏唾其麵日:“汝得既陽縣,我亦得司徒公矣。”平時善拍張,以勇力補刀戟衛士。前廢帝常使敬則跳刀,高出白虎幢五六尺,跳罷,仍撫髀拍張,儇捷異常。後補既陽令,昔日鬥吏亡叛,勒令出見,曰:“我得既陽令,汝何時得司徒公耶?”其人叩頭謝罪,敬則曰:“爾亦壯士,吾不汝責也。”至是為越騎校尉,見帝無道,欲自結於道成。夜著青衣,扶匐路側,聽察帝之往來。複陰結內廷楊萬年、陳奉伯等為內援,專伺得間,即便行事。

是時蒼梧荒婬益甚,每往來寺院中。城西有青園庵,乃女尼所居,房宇深遠,徒眾數十。一日,帝突至其處,群尼倉皇跪接,帝視之曰:“是皆禿耳。”見一幼尼尚未剃發,貌頗娟好,問之曰:“爾在此何欲?”對曰:“欲修行耳。”帝笑日:“恐所欲不在是。”便攜之入室,裸而婬之。又令左右擇尼中年少者遍婬之,問日:“此舉何如?”左右曰:“此舉是陛下大功德。”遂大笑而散。又有一道人,名曇度,素無賴,與之親善。一夜,行至領軍府前,左右曰:“一府皆眠,帝何不緣牆而入,殺其一家?’”帝曰:“我今夕欲與一處作耍,無暇為此,宜待明夕。”遂去。明日,乘露車與左右向台岡賭跳,仍往青園尼庵留連半日,晚至新安寺偷狗,就曇度道人煮之,坐地而飲,酣醉如泥。左右扶之還宮,寢於仁壽殿內。有楊玉夫者,常得帝意,出入必與偕,至是忽憎之,見輒切齒,罵日:“明日當殺此子,取肝肺,和狗肉食。”是夜為七月七日,臨睡吩咐玉夫曰:“汝於庭中伺織女度河,見即報我,不見則殺汝。”玉夫大懼,乃與楊萬年、陳奉伯伺帝熟寢,潛取帝防身刀刎之,時年十五。

先是帝出入無時,省內諸閣,夜皆不閉,群下畏相逢值,莫敢出走,宿衛並逃避,內外莫相禁攝,故帝雖被弑,無一覺者。乃令陳奉伯袖其首,依常行法,開承明門出,遇王敬則於外朝,遂以首付之,使報道成。敬則馳詣領軍府,叩門大呼曰:“大事已定,領軍速即入朝。”道成猶慮蒼梧誑之,不敢開門,敬則聳身牆上,投其首以示道成。道成洗視之,果帝首,大喜。便戎服乘馬而出,偕敬則入宮。至承明門,詐稱賀還。敬則恐內人觀見,以刀環塞門孔處,呼門甚急。門吏開門迎之,隻道帝歸,俱伏地震懾,不敢仰視。道成入殿,殿中驚駭,既而聞蒼梧已死,鹹稱萬歲。

及旦,道成整宿衛出立殿庭槐樹下,以太後令召袁粲、褚淵、劉秉入朝會議,三人既至,聞帝已被弑,皆驚愕不敢發言。道成謂秉曰:“此使君家事,何以斷之?”秉未答。道成須髯盡張,目光如電,秉懼曰:“尚書眾事,可以見付。軍旅處分,一委領軍。”道成又讓袁粲,粲亦不敢當。王敬則拔白刃,在殿前跳躍曰:“天下事皆應關蕭公,敢有開一言者,血染敬則刃。”手取白紗帽加道成首,令即位,曰:“今日誰敢複動,事須及熱。”道成正色嗬之曰:“卿都不自解。”粲欲有言,敬則叱之,遂不出口。褚淵曰:“非蕭公無以了此。”手取事狀授道成。道成曰:“相與不肯,我安得辭。”乃下議立安成王為帝,作太後令曰:

昱以家嗣登皇統,庶其體識曰宏,社稷有寄。豈意窮凶極悖,日月滋甚。加以大馬是狎,鷹隼是愛,單騎遠郊,獨宿深野,趨步闤闠,酣歌壚肆,婬人子女,掠人財物,手揮矛鋌,躬行刳斮。自昔辛、癸,爰及幽、厲,方於之此,未譬萬分。民怨既深,神怒已積,七廟阽危,四海褫氣。廢昏立明,前代令範,況乃滅義反道,天人所棄者哉!故密令蕭領軍潛運明略,幽顯協規,普天同泰。驃騎大將軍安成王準,體自太宗,地隆親茂,皇曆攸歸,宜光奉祖宗,臨享萬國,便依舊典,以時奉行。

於是備法駕,詣東府,迎安成王準即皇帝位,時年十一,是為順帝。降封昱為蒼梧王,葬之郊壇西,自是軍國大事,皆聽道成處分。封楊玉夫等二十五人為侯。

先是劉秉初退朝,其從弟劉韞迎而問之曰:“今日之事,當歸兄否?”秉曰:“吾等已讓領軍矣。”韞拊膺歎曰:“兄肉中詎有血耶?今年族矣。”秉默然。然猶謂尚書一官,萬機根本,以宗室居之,則天下庶可無變。既而道成當國,布置心膂,與奪自專。褚淵素相憑附,秉與袁粲,閣手仰成矣。

卻說袁粲,字景倩,陳郡陽夏人,早喪父,祖母哀其孤幼,名之曰“湣孫”。少好學,有清才,不以權勢為重。平素每有朝命,常固辭,逼切不得已,方就職。至是知道成有不臣之誌,陰欲圖之,詔使出鎮石頭,即時受命。又荊州刺史沈攸之在明帝時,與道成同直殿省,深相親善。道成有女,攸之娶為子婦。其在荊.州,有言其反者,道成力保其不反,攸之深以為感。及蒼梧遇弑,道成遣其長子元琰,以蒼梧刳斮之具示之,攸之知道成將篡位,大怒,謂左右曰:“吾寧王陵死,不為賈充生。”然猶未暇舉兵,乃上表稱慶。時張敬兒為雍州刺史,素與攸之、司馬劉攘兵善,疑攸之有異,密以問攘兵。攘兵無所言,寄敬兒馬燈一隻以示意,敬兒乃密為之備。攸之有素書十數行,常藏於裲襠角,雲是明帝與己約誓,不忍坐視國亡。其妾崔氏諫曰:“官年已老,那不為百口計?”攸之指輛襠角示之。又會集諸將雲:“頃太後使至,賜我以燭,剖之得太後手令,雲社稷之事,一以委公。吾不可負太後命,撫危定傾,願與諸君任之。”眾皆應命,乃遺道成書曰:

少帝昏狂,宜與諸公密謀商議,其白太後,下令廢之。奈何交結左右,親行弑逆?乃至積日不殯,流蟲在戶,凡在臣下,誰不惋駭。又移易朝舊,布置親黨,宮閣管鑰,悉關家人。吾不知子孟、孔明之遺訓固如此乎?足下既有賊宋之心,吾寧敢無包胥之節耶?書去,即建牙勒兵。蓋攸之素蓄士馬,資用充積,甲士十萬,鐵騎三千,兵勢甚盛。乃遣輔國將軍孫同為前鋒,餘軍相繼東下。道成聞其兵起,即自入守朝堂,命其子蕭嶷代鎮東府,蕭映出鎮京口,內外戒嚴。以右衛將軍黃回為郢州刺史,督軍討之。

先是道成以世子賾為晉熙王燮長史,修治器械,以防他變。

及征燮為揚州,以賾為右衛將軍,與燮俱下,命柳世隆行郢州事。賾將行,謂世隆曰:“攸之一旦為變,焚夏口舟艦,沿流而東,不可製也。若得攸之留攻郢城,君守於內,我攻於外,破之以矣。”世隆領命。及攸之起兵,賾方行至湓口,欲斂兵守之。眾將皆勸倍道趨建康,賾曰:“湓口地居中流,密邇畿甸,若留屯湓口,內衛朝廷,外援夏口,保據形勝,控製西南。今日至此,天所使也。”或疑城小難固,賾曰:“苟眾心齊一,江山皆城隍也,何患城小?”乃送晉熙王歸鄭州,而己則留鎮湓口,遣使密報道成。道成聞之喜曰:“真吾子也。”乃以賾為西討都督。話分兩頭,湘州刺史王蘊,遭母喪罷歸,路過巴陵,與攸之深相結,還至京師,乃與袁粲、劉秉、劉韞謀誅道成,而黃回、孫曇權、卜伯興等皆通謀。當是時,劉韞為領軍將軍,入直門下省,卜伯興為直閣,黃回出屯新亭。粲等定計,矯太後令,使韞與伯興率宿衛兵,攻道成於朝堂。黃回等為外應,劉秉等並赴石頭。謀既定,將以合褚淵。眾謂淵與道成素善,不可告,粲曰:“淵與彼雖善,豈容大作同異?今若不告,事定便應除之。”乃以謀告淵。淵即告道成。道成聞之,乃使薛淵往石頭,陽為助粲,陰實防之。薛淵涕泣拜辭,道成曰:“卿近在石頭,日夕去來,何悲之甚?”對曰:“不審公能保袁公共為一家否?今往與之同,則負公,不同則立受禍,何得不悲?”道成曰:“所以遣卿者,正謂能盡臨事之宜,使我無西顧憂耳,但當努力,無複多言。”道成既遣薛淵防外,又恐內變難製,乃以王敬則為直閣,與卜伯興共總禁旅,戒之曰:“有變先殺伯興、劉韞。”敬則領命而去。

是時粲與諸人,本期壬申之夜,內外並發,而劉秉框擾不知所為,才及晡後,即束行裝,啜羹瀉胸上,手振不自禁。日未暗,載婦女盡室奔石頭,部曲數百,赫奕滿道。既至見粲。粲驚曰:“何事遽來?今敗矣!”秉曰:“得見公,萬死無憾。”孫曇權聞之,亦奔石頭,乃大露。道成密使人告敬則,時閣門已閉,敬則欲開閣出,卜伯興嚴兵為備,敬則乃鋸所止屋壁得出,至中書省率禁兵收韞。韞已戒嚴,列燭自照,見敬則猝至,驚起迎之曰:“兄何夜顧?”敬則嗬之曰:“小子哪敢作賊?”韞惶急,走抱敬則。敬則拳毆其頰,仆地,乃殺之。伯興倉皇出,敬則亦迎而殺之。王蘊聞劉韞死,歎曰:“事不成矣。”狼狽率部曲數百,向石頭。薛淵據門射之,蘊謂粲已敗,即散走,道成又遣其將戴僧靜率數百人向石頭,自倉門入,與薛淵並力攻粲。孫曇權禦之,殊死戰,殺台軍百人。僧靜乃分兵攻府西門,縱火焚之。粲與秉在城東門,見火起,秉不顧粲,即逾城走。粲亦下城欲還府,謂其子最曰:“本知一木不能止大廈之崩,但以名義至重,不忍負耳。”僧靜乘暗獨進,來殺袁粲。最在粲後,覺有追逐聲,急以身衛父,僧靜直前斫之,最仆地。粲謂最曰:“我不失忠臣,汝不失孝子,亦何害?”遂父子俱死,百姓哀之,為之謠曰:“可憐石頭城,寧為袁粲死,不作褚淵生。”但未識粲死之後,宋事作何結局,且聽下回分解。

劉昱本李道兒子,既竊位,無惡不作。至偷雞盜狗,醜濫已極,千古以來,無此樣子。禽獸猶知有母,縣以羽扇不華,至欲弑母,禽獸不如。為楊玉夫所殺,蓋已晚矣。道成始而憂禍,繼則羽翼已成,不得歇手,亦是騎虎之勢。沈攸之一心輔國,不以姻戚交好,稍動其心,事雖不成,可謂忠臣。褚淵受顧命之日,貳心已見,真反複小人。謠曰:“寧為袁粲死,不作褚淵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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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演義

《南史演義》正文
卷一 晉室將亡廊廟亂 宋家應運帝王興 卷二 劉寄奴滅寇立功 王孝伯稱兵受戮 卷三 楊佺期演武招婚 桓敬道興師拓境 卷四 京口鎮群雄聚義 建康城偽主潛逃 卷五 扶晉室四方悅服 代燕邦一舉蕩平 卷六 東寇乘虛危社稷 北師返國靖烽煙 卷七 除異己暗襲江陵 剪強宗再伐荊楚 卷八 任諸將西秦複失 行內禪南樂聿興 卷九 廢昏庸更扶明主 殺大將自壞長城 卷十 急圖位東官不子 緩行誅合殿弑親 卷十一 誅元凶武陵正位 聽逆謀南郡興兵 卷十二 子業凶狂遭弑逆 鄧琬好亂起幹戈 卷十三 計身後忍除同氣 育螟蛉暗絕宗祧 卷十四 輔幼主道成懷逆 殉國難袁粲捐身 卷十五 沈攸之建義無成 蕭紀伯開基代宋 卷十六 縱敗禮官宮闈淫亂 臣廢君宗室摧殘 卷十七 救義陽蕭衍建績 立寶卷六貴爭權 卷十八 行亂政外藩屢叛 據雄封眾士鹹歸 卷十九 蕭雍州運籌決勝 齊寶卷喪國亡身 卷二十 寶寅潛逃投北魏 任城經略伐南梁 卷二十一 停洛口三軍瓦解 救種離一戰成功 卷二十二 築淮堰徒害民生 崇佛教頓忘國計 卷二十三 伐東魏淵明被執 納叛臣京闕遭殃 卷二十四 羊侃竭忠守建業 韋粲大戰死青塘 卷二十五 侯景背誓破台城 諸王斂兵歸舊鎮 卷二十六 除霸先始興舉義 王憎辯江夏立功 卷二十七 侯景分屍懲大惡 武陵爭帝失成都 卷二十八 魏連蕭詧取江陵 齊納淵明圖建業 卷二十九 慕狡童紅霞失節 掃餘寇興國稱尊 卷三十 廢伯宗安成篡位 擒王琳明徹立功 卷三十一 張麗華善承寵愛 陳後主恣意風流 卷三十二 陳氏荒淫棄天險 隋軍鼓勇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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