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問:“君子言則成文,動則成德,何以也?”曰:“以其弸中而彪外也。
般之揮斤,羿之激矢。君子不言,言必有中也;不行,行必有稱也。”或問:“君子之柔剛。”曰:“君子於仁也柔,於義也剛。”或問:“航不漿,衝不薺,有諸?”曰:“有之。”或曰:“大器固不周於小乎?”曰:“斯械也,君子不械。”或問“孟子知言之要,知德之奧”。曰:“非苟知之,亦允蹈之。”或曰:“子小諸子,孟子非諸子乎?”曰:“諸子者,以其知異於孔子者也。孟子異乎?不異。”或曰:“孫卿非數家之書,侻也;至於子思、孟軻,詭哉!”曰:“吾於孫卿,與見同門而異戶也,惟聖人為不異。”牛玄騂白,睟而角,其升諸廟乎?是以君子全其德。
或問“君子似玉”。曰:“純淪溫潤,柔而堅,玩而廉,隊乎其不可形也。”或曰:“仲尼之術,周而不泰,大而不小,用之猶牛鼠也。”曰:“仲尼之道,猶四瀆也,經營中國,終入大海。它人之道者,西北之流也,綱紀夷貊,或入於沱,或淪於漢。”淮南說之用,不如太史公之用也。太史公,聖人將有取焉;淮南、鮮取焉爾。
必也,儒乎!乍出乍人,淮南也;文麗用寡,長卿也;多愛不忍,子長也。仲尼多愛,愛義也;子長多愛,愛奇也。
或曰:“甚矣!傳書之不果也。”曰:“不果則不果矣,又以巫鼓。”或問:“聖人之言,炳若丹青,有諸?”曰:“籲!是何言與?丹青初則炳,久則渝。渝乎哉?”或曰:“聖人之道若天,天則有常矣,奚聖人之多變也?”曰:“聖人固多變。子遊、子夏得其書矣,未得其所以書也;宰我、子貢得其言矣,未得其所以言也;顏淵、閔子騫得其行矣,未得其所以行也。聖人之書、言、行,天也。天其少變乎?”或曰:“聖人自恣與?何言之多端也。”曰:“子未睹禹之行水與?一東一北,行之無礙也。君子之行,獨無礙乎?如何直往也!水避礙則通於海,君子避礙則通於理。”君子好人之好,而忘己之好;小人好己之惡,而忘人之好。
或曰:“子於天下則誰與?”曰:“與夫進者乎!”或曰:“貪夫位也,慕夫祿也,何其與?”曰:“此貪也,非進也。夫進也者,進於道,慕於德,殷之以仁義。進而進,退而退,日孳孳而不自知倦者也。”或曰:“進進則聞命矣,請問退進。”曰:“昔乎,顏淵以退為進,天下鮮儷焉。”或曰:“若此,則何少於必退也?”曰:“必進易儷,必退易儷也。進以禮,退以義,難儷也。”或曰:“人有齊死生,同貧富,等貴賤,何如?”曰:“作此者,其有懼乎?信死生齊,貧富同,貴賤等,則吾以聖人為囂囂。”通天、地、人曰儒,通天、地而不通人曰伎。
人必先作,然後人名之;先求,然後人與之。人必其自愛也,而後人愛諸;人必其自敬也,而後人敬諸。自愛,仁之至也。自敬,禮之至也。未有不自愛敬而人愛敬之者也。
或問:“龍、龜、鴻、鵠不亦壽乎?”曰:“壽。”曰:“人可壽乎?”曰:“物以其性,人以其仁。”或問:“人言仙者,有諸乎?”“籲,吾聞虙羲、神農歿,黃帝、堯、舜殂落而死,文王,畢;孔子,魯城之北。獨子愛其死乎?非人之所及也。仙亦無益子之彙矣!”或曰:“聖人不師仙,厥術異也。聖人之於天下,恥一物之不知;仙人之於天下,恥一日之不生。”曰:“生乎!生乎!名生而實死也。”或曰:“世無仙,則焉得斯語?”曰,“語乎者,非囂囂也與?惟囂囂為能使無為有。”或問“仙之實”。曰:“無以為也,有與無,非問也。問也者,忠孝之問也。忠臣孝子,偟乎不偟。”或問:“壽可益乎?”曰:“德。”曰:“回、牛之行德矣,曷壽之不益也?”曰:“德,故爾。如回之殘,牛之賊也,焉得爾?”曰:“殘,賊或壽。”曰:“彼妄也,君子不妄。”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終,自然之道也。
君子忠人,況己乎?小人欺己,況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