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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略》 作者:黃石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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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能扶天下之危者,則據天下之安;能除天下之憂者,則享天下之樂;能救天下之禍者,則獲天下之福;故澤及於民,則賢人歸之;澤及昆蟲,則聖人歸之。賢人所歸,則其國強;聖人所歸,則六合同。求賢以德,致聖以道。賢去,則國微;聖去,則國乖。微者危之階,乖者亡之征。賢人之政,降人以體;聖人之政,降人以心。體降可以圖始,心降可以保終。降體以禮,降心以樂。所謂樂者,非金石絲竹也;謂人樂其家,謂人樂其族,謂人樂其業,謂人樂其都邑,謂人樂其政令,謂人樂其道德。如此,君人者乃作樂以節之,使不失其和。故有德之君,以樂樂人;無德之君,以樂樂身。樂人者,久而長;樂身者,不久而亡。
能夠拯救天下傾危的,就能得到天下的安寧;能夠解除天下憂患的,就能夠享受天下的快樂;能夠解救國家災禍的,就能夠得到天下的幸福。所以,恩澤遍及於百姓,賢人就會歸附他;恩澤遍及於萬物,聖人就會歸附他。賢人歸附的,國家就能強盛;聖人歸附的,天下就能統一。使賢人歸附要用“德”,使聖人歸附要用“道”。賢人離去,國家就要衰弱了;聖人離去,國家就要混亂了。衰弱是通向危險的階梯,混亂是即將滅亡的征兆。賢人執政,能使人從行動上服從;聖人執政,能使人從內心裏順從。從行動上服從,便可以開始創業了;從內心裏順從,才可以善始善終。使人從行動上服從靠的是禮教,使人從內心裏順從靠的是樂教。所謂的樂教,並非指金、石、絲、竹,而是使人們喜愛自己的家庭,喜愛自己的宗族,喜愛自己的職業,喜愛自己的城邑,喜愛國家的政令,喜愛社會的倫理道德。這樣治理民眾,然後再製作音樂來陶冶人們的情操,使社會不失和諧。所以有道德的君主,是用音樂來使天下快樂;沒有道德的君主,是用音樂來使自己快樂。使天下快樂的,國家便會長治久安;使自己快樂的,不久便會亡國。

釋近謀遠者,勞而無功;釋遠謀近者,佚而有終。佚政多忠臣,勞政多怨民。故曰,務廣地者荒,務廣德者強,能有其有者安,貪人之有者殘。殘滅之政,累世受患;造作過製,雖成必敗。舍己而教人者逆,正己而化人者順;逆者亂之招,順者治之要。
不修內政而向外擴張的,勞而無功;不事擴張而修明內政的,逸而有成。實行與民生息的政策,民眾渴望報答君主,國家就會出現許多忠義之臣;實行勞民傷財的政策,民眾心中抱怨君主,國家就會出現許多怨恨之民。所以說,熱衷於擴張領土的,內政必然荒廢;盡力於擴充德行的,國家就會強盛。能保全自己本來所有的。國家就會平安;一味垂涎別人所有的,國家就會殘破。統治殘酷暴虐,世世代代都要受害。事情超過了限度,即使一時成功,最終也難免失敗。不正己而正人者其勢拂逆,先正己而後正人才順乎常理。行為拂逆是招致禍亂的根源,順乎常理是國家安定的關鍵。

道、德、仁、義、禮,五者一體也。道者人之所蹈,德者人之所得,仁者人之所親,義者人之所宜,禮者人之所體;不可無一焉。故夙興夜寐,禮之製也;討賊報仇,義之決也;惻隱之心,仁之發也;得己得人,德之路也;使人均平,不失其所,道之化也。
道、德、仁、義、禮,五者是一個整體。道是人們所應遵循的,德是人們從道中所得到的,仁是人們所親近的,義是人們所應做的,禮是人們的行為規範。這五條缺一不可。所以,起居有節,是禮的約束;討賊報仇,是義的決斷;憐憫之心,是仁的發端;修己安人,是德的途徑;使人均平,各得其所,是道的教化。

出君下臣,名曰命;施於竹帛,名曰令;奉而行之,名曰政。夫命失,則令不行;令不行,則政不正;政不正,則道不通;道不通,則邪臣勝;邪臣勝,則主威傷。
君主下達給臣下的指示叫“命”,書寫在竹帛上叫“令”,執行命令叫“政”。“命”有失誤,“令”就不能推行。“令”不推行,“政”便出現偏差。“政”有偏差,治國之“道”便不能通暢。“道”不通暢,奸邪之臣便會得勢。奸邪之臣得勢,君主的威信就要受到損害。

千裏迎賢,其路遠;致不肖,其路近。是以明王舍近而取遠,故能全功尚人,而下盡力。廢一善,則眾善衰。賞一惡,則眾惡歸。善者得其祐,惡者受其誅,則國安而眾善至。眾疑,無定國;眾惑,無治民。疑定惑還,國乃可安。一令逆,則百令失;一惡施,則百惡結。故善施於順民,惡加於凶民,則令行而無怨。使怨治怨,是謂逆天;使仇治仇,其禍不救。治民使平,致平以清,則民得其所,而天下寧。犯上者尊,貪鄙者富,雖有聖王,不能致其治。犯上者誅,貪鄙者拘,則化行而眾惡消。
千裏之外去聘請賢人,路途十分遙遠;招引不肖之徒,路途卻十分近便。所以,英明的君主總是舍棄身邊的不肖之徒,不遠千裏尋求賢人。因此,能夠保全功業,尊崇賢人,臣下也能盡心竭力。棄置一個賢人,眾多的賢人便會引退了;獎賞一個惡人,眾多的惡人便會蜂擁而至。賢人得到保護,惡人受到懲罰,就會國家安定,群賢畢至。民眾都對政令懷有疑慮,國家就不會得到安定;民眾都對政令困惑不解,社會就不會得到治理。疑慮消失,困惑解除,國家才會安寧。一項政令違背民意,其他政令也就無法推行;一項惡政得到實施,無數惡果也就從此結下。所以,對順民要實施仁政,對刁民要嚴加懲治,這樣,政令就會暢通無阻,人無怨言了。用民眾所怨恨的政令去治理懷有怨氣的民眾,叫做違背天道;用民眾所仇恨的政令去治理懷有仇恨的民眾,災禍將無法挽救。治理民眾要依靠貧富均平,貧富均平要依靠政治清明。這樣,民眾便會各得其所,天下也就安寧了。犯上的人反而更加高貴,貪鄙的人反而更加富有,雖然有聖明的君王,也無法把國家治理好。犯上的受到懲處,貪鄙的受到拘禁,這樣教化才能得到推行,各種邪惡也就自然銷匿。

清白之士,不可以爵祿得;節義之士,不可以威刑脅。故明君求賢,必觀其所以而致焉。致清白之士,修其禮;致節義之士,修其道。而後士可致,而名可保。夫聖人君子,明盛衰之源,通成敗之端,審治亂之機,知去就之節。雖窮,不處亡國之位;雖貧,不食亂邦之祿。潛名抱道者,時至而動,則極人臣之位;德合於己,則建殊絕之功。故其道高,而名揚於後世。
品德高尚的人,是無法用爵祿收買的;講究節操的人,是無法用威刑屈服的。所以聖明的君主征求賢人,必須根據他們的誌趣來羅致。羅致品德高尚的人,要講究禮節;羅致崇尚節操的人,要依靠道義。這樣,賢士便可以聘到,君主的英名也可以保全了。聖人君子能夠明察興衰的根源,通曉成敗的端倪,洞悉治亂的關鍵,懂得去就的時節。雖然窮困,也不會貪圖將亡之國的高位:雖然貧苦,也不會苟取衰亂之邦的厚祿。隱姓埋名、胸懷經邦治國之道的人,時機到來後一旦行動,便可以位極人臣。君主的誌向一旦與自己相投,便可以建立絕世的功勳,所以,他的道術高明,美名流芳千古。

聖王之用兵,非樂之也,將以誅暴討亂也。夫以義誅不義,若決江河而溉爝火,臨不測而擠欲墮,其克必矣。所以優遊恬淡而不進者,重傷人物也。夫兵者,不祥之器,天道惡之,不得已而用之,是天道也。夫人之在道,若魚之在水;得水而生,失水而死。故君子者常畏懼而不敢失道。
聖明的君主進行戰爭,並不是出於喜好,而是用來誅滅殘暴,討伐叛亂。用正義討伐不義,就像決開江河之水去淹滅小小的火炬一樣,就好像在無底的深淵旁邊去推下一個搖搖欲墜的人一樣,其勝利是必然的。聖明的君主之所以安靜從容而不急於進兵,是不願造成過多的人員和物質損耗。戰爭是不吉祥的東西,天道是厭惡戰爭的。隻有在迫不得已時進行戰爭,才是順乎天道的。人和天道的關係,就像魚與水一樣。魚得到水便可以生存,失去水肯定要死亡。所以,君子們常常是心存敬畏,一刻也不敢背離天道。

豪傑秉職,國威乃弱;殺生在豪傑,國勢乃竭;豪傑低首,國乃可久。殺生在君,國乃可安;四民用靈,國乃無儲;四民用足,國乃安樂。賢臣內,則邪臣外;邪臣內,則賢臣斃。內外失宜,禍亂傳世。大臣疑主,眾奸集聚;臣當君尊,上下乃昏,君當臣處,上下失序。傷賢者,殃及三世;蔽賢者,身受其害;嫉賢者,其名不全。進賢者,福流子孫,故君子急於進賢,而美名彰焉。利一害百,民去城郭;利一害萬,國乃思散。去一利百,人乃慕澤;去一利萬,政乃不亂。
專權跋扈的大臣執政,國君的威望就會受到傷害。生殺大權操於其手,國君的權勢也就衰竭了。專權跋扈之臣俯首從命,國家才能長久。生殺之權操於國君,國家才能安定。百姓窮困,國家就沒有儲備。百姓富足,國家才會安樂。重用賢臣,奸臣就會被排斥在外了。重用奸臣,賢臣就會被置於死地了。親疏不當,禍亂就會延傳到後世了。大臣自比君主,眾奸就會乘機聚集。人臣享有君主那樣的尊貴,君臣名分就會昏昧不明。君主淪為臣子那樣的地位,上下秩序就會顛倒混亂。傷害賢人的,禍患會殃及子孫三代。埋沒賢人的,自身就會遭到報應。妒忌賢人的,名譽就不會保全。舉薦賢人的,子孫後代都會受惠於他的善行。所以君子總是熱心於推薦賢人,因而美名顯揚。對一個人有好處,對一百個人有害處,民眾就會離開城邑。對一個人有好處,對一萬個人有害處,全國就會人心離散。除掉一個人而有利於一百個人,人們就會感慕他的恩澤。除掉一個人而有利於一萬個人,政治就不會發生混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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