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製,館職自校勘以上,非特除者,皆先試,唯檢討不試。初置檢討官,隻作差遣,未比館職故也。後來檢討給職錢,並同帶職在校勘之上,亦承例不試。
按以往的規定,館職自館閣校勘以上,除非特別授予者都要先經過考試,隻有檢討一職是不經過考試就任命的。這是由於初置檢討官,隻是作為一種差遣(實際職務)安置的,並沒有把此職列入館職的緣故。後來檢討官也加給職錢,與其他官帶館職的已沒有區別,級別在校勘之上,而仍然沿承舊例不考試。
興國中,琴待詔朱文濟鼓琴為天下第一。京師僧慧日大師夷中盡得其法,以授越僧義海,海盡夷中之藝,乃入越州法華山習之,謝絕過從,積十年不下山,晝夜手不釋弦,遂窮其妙。天下從海學琴者輻輳,無有臻其奧。海今老矣,指法於此遂絕。海讀書,能為文,士大夫多與之遊,然獨以能琴知名。海之藝不在於聲,其意韻蕭然,得於聲外,此眾人所不及也。
北宋太平興國年間,琴待詔朱文濟彈琴技藝天下第一。京城僧人慧日大師夷中完全學到了朱文濟的技法,將彈琴技法傳授給了越地的僧人義海。義海全麵掌握了夷中的彈琴技藝,於是來到越州法華山中潛心練習,謝絕人際交往,累計十年不曾下山,白天黑夜手不離弦,終於掌握了彈琴的奧秘。各地師從義海學習彈琴的人會聚而至,但是沒有人能夠完全達到義海的水平。義海現在已經老了,他的彈琴技法就此失傳了。義海愛好讀書,能寫文章,士大夫們多與之交遊,然而唯獨以擅長彈琴而聞名。義海的琴藝不僅僅在於聲音,那種蘊涵於琴音之外的冷靜深邃的意韻,是一般人所無法達到的。
古樂鍾皆扁,如盒瓦。蓋鍾圓則聲長,扁則聲短。聲短則節,聲長則曲。節短處聲皆相亂,不成音律。後人不知此意。悉為扁鍾,急叩之多晃晃爾,清濁不復可辨。
古代用來演奏音樂的鍾都是扁的,像是兩片瓦對合起來的樣子。這大概是因為圓的鍾敲起來餘音長,扁的鍾敲起來餘音短。餘音短就容易形成節奏,圓鍾敲起來聲音長,因而餘音也長。遇到節奏快的地方,長長的餘音就會相互幹擾,造成雜亂。後代的人們不明白這個道理,都把鍾做成圓的,敲快了的時候,就會發出“晃晃”的聲音,無法再分辨聲音的高低清濁了。
建茶之美者號“北苑茶”。今建州鳳凰山,土人相傳,謂之北苑,言江南嚐置官領之,謂之北苑使。餘因讀《李後主人集》有《北苑詩》及《文苑紀》,知北苑乃江南禁苑,在金陵,非建安也。江南北苑使,正如今之內園使。李氏時有北苑使,善製茶,人競貴之,謂之“北苑茶”。如今茶器中有“學士甌”之類,皆因人得名,非地名也。丁晉公為《北苑茶錄》雲:“北苑,地名也,今曰龍焙。”又雲:“苑者,天子園囿之名。此在列郡之東隅,緣何卻名北苑?”丁亦自疑之。蓋不知北苑茶本非地名,始因誤傳,自晉公實之於書,至今遂謂之北苑。
福建建州最好的茶,號稱“北苑茶”。如今建州的鳳凰山,當地人曆來沿稱為“北苑”,本來指的是南唐曾設官兼管這裏的茶葉征收,兼管的官員就稱為“北苑使”。我因為讀李後主(煜)的文集,見其中有《北苑詩》及《文苑記》,始知北苑是南唐的皇家園林,在金陵,而不在建安。南唐的北苑使,正相當於現在的內園使。李氏統治南唐時,有個北苑使善於製茶,人們競相以他所製的茶為珍貴,稱之為“北苑茶”,就像現在的茶具中有“學士甌”之類,都是因人而得名的,“北苑”並非地名。丁晉公(謂)撰寫的《北苑茶錄》說:“北苑,鄉村名,今稱龍焙。”又說:“‘苑’是天子園囿之名。這地方在天下州郡的東南一角,為什麼卻叫北苑?”丁氏也自己有疑問,看來他不知道所謂“北苑茶”的“北苑”本來不是地名。開始時是因為誤傳,自從丁晉公在書中把它說成是實有的地名之後,這地方竟至今就叫“北苑”了。
古人引《詩》,多舉《詩》之斷章。斷音段,讀如斷截之斷,謂如一詩之中,隻斷取一章或一二句取義,不取全篇之義,故謂之斷章。今之人多讀為斷章,斷音鍛,謂詩之斷句,殊誤也。《詩》之末句,古人隻謂之“卒章,”近世方謂“斷句”。
班固論司馬遷撰寫《史記》,認為“其是非標準頗與儒家聖人的觀念相抵觸,所以在討論天地自然的大道理時便首先注重黃老之學而然後才及於儒家經典,在敘述遊俠的事跡時便排斥有誌節的隱士而專為一些奸雄人物立傳,在記錄工商業經濟狀況和相關人物的活動時便崇尚發財致富的勢利而以貧賤為恥辱,這些都是司馬遷觀念上的囿蔽和局限性所在”。我查考《後漢書》記載王允說:“漢武帝不殺司馬遷,使得他作出了一部誹謗的書,貽害於後世。”被班固所批評的司馬遷的觀念,就是所謂“謗”了。其實這正是司馬遷著史隱微而不明說的用意之所在。大抵《史記》的敘述體例和有關論說,都是有所指的,並不是沒有目的地編一堆空言式的史料。班固卻批評司馬遷的是非觀念與聖賢多相乖違,這議論很不恰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