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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樓子》 作者:蕭繹  

卷四·立言篇上

案《祭法》,天子諸侯宗廟,皆月祭之。又有《月令》“皆薦新”,並雲“先薦寢廟”。此皆是月祭正文。《國語》雲:“古者先王月祭日祀,雖諸侯不得祖天子。”而宗廟在都,匈奴未滅,拊心長叫,萬恨不追。昔魯國孔氏有仲尼,車輿冠服。漢明帝錫東平王蒼,光烈皇後假髻,巾衣一篋。王沈集稱日垂泣於甘泉之畫,揚雄獻頌於麒麟之圖。遂畫先君先妣之像,傅鹹集畫讚曰,敬圖先君先妣之容像,畫之丹青。曹休畫其父像,對之流泣,誠可悲也。陸機有丞相像讚,大司馬夫人像讚,即其例焉。竊尋《孝經》所說,必稱先王,蓋是先王之行,不敢以不行也。伏見台內別造至敬殿,甘旨百品,月祭日祀,又為寢室,昏定晨省,如平生焉。先帝朔望,盡哀慟哭。又宣修容奉造二親像,朝夕禮敬,虔事孜孜,四十年中,聿修功德,追薦繼孝,丁蘭無以尚此。繹竊慕考妣之盛,則立尊像,供養於道場,內設花幡燈燭,使僧尼頂禮,正以烏鳥之心,係戀罔極。不厭丁年之內,遭此百憂,一同見似,甘心殞越。雖複於禮經無文,家門之內,行之已久。故月祭日祀,用遵祭法,車輿篋衣,謹同魯聖。止令朋友知餘此心。潘嶽賦雲:“太夫人禦板輿,乘輕軒,柳垂陰,車結軌,或宴於林,或宴於。兄弟斑白,兒童稚齒。稱福壽以獻觴,鹹一懼而一喜。嗟夫,天下之至樂,唯斯而已矣!天下之至樂,唯斯而已矣!忽忽窮生,百年之內,曷由複如此矣。痛矣過隙,哀哉逝川,淚盡而繼之以血,不知複何從陳也。”

與人善言,暖於布帛;傷人以言,深於矛戟。贈人以言,重於金石珠玉;觀人以言,美於黼黻文章;聽人以言,樂於鍾鼓琴瑟。

儉約之德,其義大哉。齊之遷衛於楚丘也,衛文公大布之服,大帛之冠,務材訓農,敬教勤學,元年有車三十乘,季年三百乘也。豈不宏之在人。

明月之夜,可以遠視,不可以近書;霧露之朝,可以近書,不通以遠視。人才性亦如是,各有不同也。

君子無邑邑於窮,無勿勿於賤。譽之而不加動,非之而不加沮,定外內之分,夷榮辱之心,立不易方,斯有恒也。

夫言行在於美,不在於多。出一美言美行,而天下從之,或見一惡意醜事,而萬民違之,可不慎乎?《易》曰:“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昔成湯教民去三麵之網,而諸侯向之;齊宣王活釁鍾之牛,而孟軻以王道求之;周文王掘地得死人骨,哀憫而收葬,而天下嘉之也。

《易》言:“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論語》言:“無恒之人,不可卜筮。”故知人之為行,不可不恒。《詩》言:“無恒之人,其如飄風。胡不自南,胡不自北”者也。般輸不為拙工改繩準,逄羿不為拙射變弦,君子懷道德之有檢。《詩》雲:“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孔子稱:“大哉中庸之為德,其至矣乎!”又曰:“君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伯樂教其所憎者相千裏馬,其所愛者相駑馬。千裏之馬不時有,其利緩;駑馬日售,其利急。所謂下言而上用者也。

君子以宴安為鴆毒,富貴為不幸。故溺於情者忘月滿之虧,在乎道者知日損之為貴。斯固誹謗之木,唐虞之道,與瓊瑤之台。辛癸之祚亡,酣歌終日,求數刻之歡,耽淫長夜,聘亡歸之樂。而或四知必顯,五美常在,譬金舟不能淩陽侯之波,玉馬不能偶騏之跡。是猶炙冰使燥,清柿令熾,不可得也。夫驕奢者眾,縱逸者多,如輕埃之應風,似宵蠹之赴燭也。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若雖有天縱,曾無學術,猶若伯牙空彈,無七弦則不悲;王良失轡,處駟馬則不疾。晉平公問師曠曰:“吾年已老,學將晚耶?”對曰:“少好學者如日盛陽,老好學者如炳燭夜行。”追味斯言,可為師也。《淮南》言:“蕭條者形之君,寂寞者身之主。”又雲:“教者生於君子,以被小人;利者興於小人,以潤君子。”孟子言:“禹惡旨酒而樂善言。”又雲:“若我得誌,不為食前方丈,妾數百人。”斯言至矣。故原憲之袍賢於季孫之狐貉,趙宣之肉食旨於智伯之芻豢,子思之銀佩美於虞公之垂棘。嬌淫之理,豈可恣歟!人非有柳下延陵之才,蒙莊柱史之誌,其以此者,蓋有以焉。雖複拔山蓋世之雄,回天倒地之力,玉幾為樽,金湯設險,驪山無罪之囚,五嶺不歸之戍,一有驕奢,三代同滅,鐫金石者難為力,摧枯朽者易為功,居得其勢也。

哲人君子戒盈思衝者何也?政以戒懼所不睹,恐畏所不聞,況其甚此者乎?夫生自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憂懼之所不加,寵辱之所未至。粵自齠齔,便作邦君,其天姿卓爾,則河間所以高步,窮凶極悖,廣川所以顯戮,致之有由者也。錫瑞蕃圖,執玉秉圭,春朝則驅馳千乘,秋謁則儀百辟,江都廣川,可以意者耳。請論之,一曰驕,二曰富,三曰淫,四曰忌。幼饗尊貴,驕也;名田縣道,富也;歌鍾盈室,淫也;殺戮無辜,忌也。夫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況倍此者邪?夫貴而不驕者鮮矣,驕則輕於憲網,富則恃於金寶,淫則惑於昏縱,忌則輕於生殺。既不知稼穡之艱難,又不知民天之有本,徒見珠璣犀甲之玩,金錢翠羽之奇。動容則燕歌鄭舞,顧眄則秦箏齊瑟。謂與椿鵠齊齡,寧知華易晚,覆其宗社,曾不三省;損其身名,不逢八議。異矣哉,古之欲月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無為不善而怨人。刑已至而呼天,身不善而怨人,不亦反乎?刑至而呼天,不亦晚乎?太公曰:“夫為人惡聞其情,而喜聞人之情;惡聞已之惡,喜聞人之惡。是以不必治也。”

鳥與鳥遇則相躅,獸與獸遇則相角,馬與馬遇則是,愚與愚遇則相傷。天之生此物,多其力而少其智。智者之謀,萬有一失;狂夫之言,萬有一得。是以君子取狂夫之言,補萬得之一失也。行人不休息於鬆柏而止於楊柳者,以鬆柏有幽僻之窮,楊柳有路側之勢故也。

君子當去二輕取四重:言重則有法,行重則有德,貌重則有威,好重則有觀;言輕則招罪,貌輕則招辱。

周公沒五百年有孔子,孔子沒五百年有太史公。五百年運,餘何敢讓焉?但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斯言至矣。正當不窮似智,正諫似直,應諧似優,穢德似隱。嚐謂人曰:“諸葛武侯桓宣武並翼讚王室,宣威遐外,此鄙夫之所以慕也;董仲舒劉子政深精《洪範》,妙達《公羊》,鄙夫之所以希也;榮啟期擊磬縱酒行歌,斯為至樂,鄙夫之所以重也。何者?請試論之:夫以武侯之賢,宣武之智,自天佑之,蓋有以然也。假使逢文明之後,值則哲之君,不足為鄙夫扶轂,豈青紫之可望邪?東方鼠虎之諭,斯得之矣。及仲舒之學術,子政之探微,見重元光之初聲,高建始之末,通宵忘寐,終日下帷,不有學術,何以成器?川溜決石,可不勉乎?馳光不留,逝川倏忽。尺璧非寶,寸陰可惜。文武二途,並得儔匹。啟期擊磬,彼獨何人,寧止伯鸞之詩,將同威輦之詠。一以我為馬,一以我為牛,莊周往矣,嗣宗長逝。吾知宇宙之內,更有人哉。

天下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途,何者?夫儒者列君臣父子之禮,序夫婦長幼之別;墨者堂高三尺,土階三等,茅茨不剪,采椽不斫,冬日以鹿裘為禮,盛暑以葛衣為貴;法家不殊貴賤,不別親疏,嚴而少恩,所謂法也;名家苛察繳繞,檢而失真,是謂名也;道家虛無為本,因循為務,中原喪亂,實為此風,何鄧誅於前,裴王滅於後,蓋為此也。

裴幾原問曰:“西伯拘而闡《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孫子之遇龐涓,韓非之值秦後;虞卿窮愁,不韋遷蜀,士嬴疾行,夷齊潛隱,皆心有不悅,爾乃著書。夫子實尊千乘,搴帷萬裏,地得周旦,聲齊燕,豪匹四君,威同五伯。玳簪之客,雁行接踵;珠劍之賓,肩隨鱗次。下帷著書,其義何也?殊為抵牾,良用於邑。予答曰:“吾於天下亦不賤也,所以一沐三握發,一食再吐哺,何者?正以名節未樹也。吾嚐欲棱威瀚海,絕幕居延,出萬死而不顧,必令威振諸夏,然後度聊城而長望,向陽關而凱入。盡忠盡力,以報國家,此吾之上願焉。次則清酒一壺,彈琴一曲,有誌不遂,命也如何?脫略刑名,蕭散懷抱,而未能為也。但性過抑揚,恒欲權衡稱物,所以隆暑不辭熱,凝冬不憚寒,著《鴻烈》者,蓋為此也。又問之曰:“子何不詢之有識,共著此書,曷為區區自勤如此?”予答曰:“夫荷旃被毳者,難與道純綿之致密;羹藜含糗者,不足論太牢之滋味。故服之涼者,不苦盛暑之鬱煩;襲貂狐之暖者,不知至寒之淒愴。子之術業,豈賓客之能。斯蓋以莛撞鍾,以蠡測海也。予嚐切齒淮南不韋之書,謂為賓遊所製,每至著述之間,不令賓客之也。

餘見宰人歎曰:“伊尹與易牙同知調鼎,而有賢不肖之殊。”既而歎曰:“無識之徒,尚以伊尹方易牙,餘何有哉?”退而複歎曰:“碧廬似玉,猗頓別之;白骨似牙,離婁別之。猗頓離婁,千年不曾遇,牙骨之怨,何時當弭?餘見人為,歎曰:”龍之為物也,謂之四靈,而亦為;魚之為物,謂之五協,而又為。抑乃有萃之調鼎,瀟湘之開國歟!退而複歎曰:“靈龜五色似玉金,不免為霍,餘何有哉,餘何有哉!”

飽食高臥,立言何求焉?修德履道,身何憂焉?居安慮危,戚也;見險懷懼,憂也。紛紛然,榮枯寵辱之動也,人其能不動乎?仲尼其人也,抑吾其次之,有佞而進,有直而退,其寧退乎?予不喜遊宴淹留,每宴輒早罷,不複沽酌矣。

大虛所以高者,以其輕而無累也。人生苟清而無欲,則飄飄之氣淩焉。

搗衣清而徹,有悲人者,此是秋士悲於心。搗衣感於外,內外相感,愁情結悲,然後哀怨生焉。苟無感,何嗟何怨也?

長沮浴,桀溺問焉:“今日浴佳耶?”曰:“佳。”長沮曰:“浴須浴其內,然後其表。五髒六腑,尚有未潔,四支八體,何為者耶?夫浴者,將使表裏潔也。內苟含瑕,何遽浴耶?”

孔子東遊,見兩小兒相鬥。一兒曰:“我以日初出去人近。”一兒曰:“日中近。”一兒曰:“日初出如車蓋,至中裁如盤盂,豈不近者大,遠者小?”一兒曰:“日初出,滄滄涼涼,至日中有如探湯,此非遠者涼,近者熱耶?”孔子亦不知。日中天而小,落扶桑而大,為政亦如是矣。須日用不知,如中天之小也,雖赫赫然,此蓋落日之治,不足稱也。

居家治理,可移於官,何也?治國須如治家,所以自家刑國。石奮之為家可矣,若謂治國異治家者,則條章不治,民無依焉。故治國者親民,若治家也。心不可欺物,不可示物。不欺不示,得其衷也。欺之則物不信,示之則民驕矣。自家刑國,自國刑家,可無失矣。

見善則喜,聞惡則憂,民之情也。苟無憂喜,其惟聖人乎!若無喜而不喜,無憂而不憂,蓋何足稱也?

白鳥蚊也,齊桓公臥於柏寢,謂仲父曰:“吾國富民殷,無餘憂矣。一物失所,寡人猶為之悒悒,今白鳥營營,饑而未飽,寡人憂之。”因開翠紗之幬,進蚊子焉。其蚊有知禮者,不食公之肉而退,其蚊有知足者,觜公而退;其蚊有不知足者,遂長噓短吸而食之,及其飽也,腹腸為之破潰。公曰:“嗟乎,民生亦猶是。”乃宣下齊國,修止足之鑒,節民玉食,節民錦衣,齊國大化。

夫鬥者,忘其身也,忘其親者也。行須臾之怒,而鬥終身之禍,然而為之,是忘其身也。

入是國也,言信乎群臣,則可留也;行忠乎群臣,則可仕也;澤乎百裏,則富可安也。

鳳無司晨之善,麟乏警夜之功,日月不齊光,參辰不並見,冰炭不同室,粉墨不同橐,有之矣。

古語雲:“不鑒於鏡而鑒於人,鑒鏡則辨形,鑒人則懸知善惡。”是知鑒於人勝鑒乎鏡矣。

楚王之食楚也,故愛楚四境之民;越王之食越也,故愛越四境之民。天子之食天下也,吾是以知兼愛天下之民矣。

成瓦者炭,而瓦不可以得炭;潤竹者水,而竹不可以得水。蒿艾有火,不燒不燃;土中有水,不掘無泉。百梅能使百人酸,一梅不足成味也。

孔文舉言:“武王伐紂而懸之白旗,漢祖入關,子嬰不死。武王曆年,止有白魚之瑞;漢祖祥應,其瑞不一。是則漢祖優而武王劣也。”殷洪遠雲:“魏武興師,本由親舉;漢祖初起,本是亂兵。此則魏武優於漢帝。”蔣子通言:“漢祖取天下如登山,光武取天下如走丸。當尋邑百萬,振古未聞,滹沱河冰,身麵流血,豈其易也?”凡如此例,有書不如無書,委之煨燼,於事為宜矣。

往者承華殿災,詔問高堂隆:“此何災?”隆曰:“殿名崇華,而為天災所除。是天欲使節儉,勿複興崇華之飾也。”

君子有三患:未之聞,患弗得聞。既聞之,患弗能學。既學之,患弗能行。君子有四恥:有其位無其言,君子恥之;無其行,君子恥之;既得之又失之,君子恥之;地有餘而民不足,君子恥之。

製將之法,必使馳張從時。事疑則爭生,勢侔則亂起。所以蕭樊被於縲絏,信布見於誅夷。馭將之間,可不深慎之?

夫陶犬無守夜之警,瓦雞無司晨之益。塗車不能代勞,木馬不中馳逐。

勢者君之輿,威者君之策,臣者君之馬,民者君之輪。勢固則輿安,威定則策勁,臣從則馬良,民和則輪利。

獵猛虎者,不於北苑;釣鯨魚者,不於南池。何則?園非猛虎之藪,池非鯨鯢之處也。責罷者以舉千鈞,督跛者以及走兔,驅騏驥於庭,求猿猱於檻,猶倒裘而索領也。

諸子興於戰國,文集盛於二漢,至家家有製,人人有集。其美者足以敘情誌,敦風俗;其弊者祗以煩簡牘,疲後生。往者既積,來者未已。翹足誌學,白首不遍。或昔之所重今反輕,今之所重,古之所賤。嗟我後生博遠之士,有能品藻異同,刪整蕪穢,使卷無瑕玷,覽無遺功,可謂學矣。

夫聰明疏通者戒於太察,寡聞少見者戒於壅蔽,勇猛剛強者戒於太暴,仁愛溫良者戒於無斷也。

世有習幹戈者賤乎俎豆,修儒行者忽行武功。範寧以王弼比桀紂,謝混以簡文方赧獻。李長有顯武之論,文莊有廢莊之說。餘以為不然。餘以孫吳為營壘,以周孔為冠帶,以老莊為歡宴,以權實為稻糧,以卜筮為神明,以政治為手足。一圍之木持千鈞,五寸之扌建製開闔,總之者明也。

顏回希舜,所以早亡;賈誼好學,遂令速殞。揚雄作賦,有夢腸之談;曹植為文,有反胃之論。生也有涯,智也無涯,以有涯之生,逐無涯之智,餘將養性養神,獲麟於金樓之製也。夫石田不生五穀,構山不遊麋鹿,何哉?以其無所因也。故龍藉風而飛,龜由火而兆,有其資焉。常善利物,無棄人也。富貴不可以傲貧,賢明不可以輕暗。夷吾侈而鮑叔廉,其性不同也;張竦潔而陳遵汙,其行不齊也。然而終能相善者,蓋無棄人之謂也。或說人須才學,不資矜素。餘謂不然。昔孔文舉有言:三人同行,兩人聰雋,一夫底下,饑年無食,謂宜食底下者,譬猶蒸一猩猩,煮一鸚鵡耳。此蓋悖道之言也,寧有是乎!禰衡雲:荀強可與語,餘人皆酒甕飯囊。魏時劉陶語人曰:智者弄愚人,如弄一丸於掌中。

晉中朝庚道季雲:廉頗藺相如,雖千載死人,凜凜如有生氣;曹蜍李誌,雖久在世,厭厭如九泉下人。皆如此,便可結繩而理,並抑抗之論也。

魏長高有雅體,而才學非所經。初官出,虞存嘲之曰:“與卿約法三章,談死、文筆刑、商略抵罪。”魏怡然而笑,無忤色。更覺長高之為高,虞存之為愚也。

卞彬為《禽獸決綠》雲:“羊淫而狠,豬卑而攣,鵝頑而傲,狗險而出”皆指斥貴勢。其《蝦蟆科鬥賦》雲:“紆青拖紫,出入苔中”,以比當時令仆也;“科鬥唯唯,群浮暗水。唯朝繼夕,聿役如鬼”比令史谘事也。非不才也,然複安用此才乎?

蕭賁忌日拜官,又經醉自道父名。有人譏此事,賁大笑曰:“不樂而已,何妨拜官;溫酒之談,聊慕言在。”了無怍色。賁頗讀書而無行,在家徑偷祖母袁氏物,及問其故,具道其母所偷。祖母乃鞭其母。出貨之,所得餘錢,乞問乃沽酒供醉。本名渙,兄弟共以其忄僉,因為呼賁,此人非不學,然複安用此學乎?

世人有才學不勝朋友,而好作文章,苦辱朋友,此謂學螳螂之,運吉蜣之甲,何足以雲?吾少讀兵書,三十餘年,搜纂數千,止為一帙。菁華領袖,備在其中。性頗尚仁,每宏解網,重囚將死,或許伉儷自看,城樓夜寒,必綈袍之賜。狴牢並遣,犴圉空虛。盜者更鳴,還取將軍之帳;奸夫改往,複錫舍人之車。由來此事,差非一揆。但性頗狷急,或有不堪,不欲蘊蓄胸襟,須令豁然無滯。將令士庶文武,見我所懷,兵法軍令,省而不煩,此言當矣。乃為法三章:一曰叛者,去燕就楚,從魏入韓,說趙王之陰謀,燒鄴都之倉廩,故曰叛者死。二曰不附,夫不附者,功成欲受其祿,事亂欲避其禍,玉節猶建,或可畏威,金湯倘覆,急須奔走,雖招厚祿,常欺脂膏,空加隆遇,不酬國士。當小寇馮陵,勤王以及,豈可見拒?抑揚橫議,出入異辭,故曰不附者死。三曰違令,麾之不進,鼓之不止,應追白虎,反入青龍,我舉正正之旗,彼往亭亭之地,我攻卻月,彼向橫雲,百萬之師,複何益也?然而李廣數奇,或非深失;龐涓戰死,偶值伏兵。故曰違令者抵罪。

曾子曰:“昔楚人掩口而言,欲以說王,王以為慢,遂加之誅。”衛太子以紙閉鼻,漢武帝謂聞己之臭,又致大罪。二者事殊而相似,時異而怨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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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蕭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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