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王鬥造門而欲見齊宣主,宣王使謁者延入。王鬥曰:“鬥趨見王為好勢,王趨見鬥為好士,於王何如?”使者複還報。王曰:“先生徐之,寡人請從。”宣王因趨而迎之於門,與入,曰:“寡人奉先君之宗廟,守社稷,聞先生直言正諫不諱。”王鬥對曰:“王聞之過。鬥生於亂世,事亂君,焉敢直言正諫。”宣王忿然作色,不說。
王鬥先生來到王宮,想要求見齊宣王。宣王吩咐侍者將他引進來。王鬥說:“我趕上前去見大王是趨炎附勢,而大王主動來見我,就是禮賢下士,不知大王怎麼看?”負責接待的人將他的話如實地報告給齊宣王。宣王趕緊說:“先生慢行,寡人親自來迎接!”於是快步前去迎接王鬥,並和他一起進宮。宣王說:“寡人不才,有幸得以事奉先王宗廟,管理社稷,我平時聽說先生能直言進諫,直言不諱。”王鬥回答說:“大王聽錯了,我生於亂世,事奉昏君,怎麼敢直言進諫?”宣王極為不快,不禁忿然作色。
有間,王鬥曰:“昔先君桓公所好者,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天子受籍,立為大伯。今王有四焉。”宣王說,曰:“寡人愚陋,守齊國,唯恐失抎之,焉能有四焉?”王鬥曰:“否。先君好馬,王亦好馬。先君好狗,王亦好狗。先君好酒,王亦好酒。先君好色,王亦好色。先君好士,是王不好士。”宣王曰:“當今之世無士,寡人何好?”王鬥曰:“世無騏驎騄耳,王駟已備矣。世無東郭俊、盧氏之狗,王之走狗已具矣。世無毛嬙、西施,王宮已充矣。王亦不好士也,何患無士?”王曰:“寡人憂國愛民,固願得士以治之。”王鬥曰:“王之憂國愛民,不若王愛尺縠也。”王曰:“何謂也?”王鬥曰:“王使人為冠,不使左右便辟而使工者何也?為能之也。今王治齊,非左右便辟無使也,臣故曰不如愛尺縠也。”
過了一會兒,王鬥說:“過去先王齊桓公,有五樣愛好,後來九合諸侯,匡扶周室,周天子賜給封地,承認他為諸侯中的霸主。現在大王有四種愛好與先主相同。”宣王聽了很高興,但仍極力謙辭道:“寡人才識疏淺,治國安邦還擔心力有不及,又怎能有四樣愛好與先主相同呢?”王鬥說:“當然有。先主喜歡,大王也喜歡馬;先主喜歡狗,大王也喜歡狗;先主喜歡酒,大王也喜歡酒;先君好色,王也好色;先主好士,王卻不是那樣。”宣王勉強說:“當今世上沒有優秀的人才,寡人如何喜愛他們?”王鬥說:“當世沒有??這樣的駿馬,盧氏那樣的良犬,大王的馬匹、獵狗已經夠多的了;當世沒有毛嬙、西施一類的美女,可大王的後宮已經充盈。大王隻是不喜歡賢士而已,那裏是因為當世無賢士?”宣王說:“我憂國愛民,本來就希望得到賢士來治理齊國。”王鬥進一步說:“大王的憂國憂民遠不如愛惜一尺縐紗。”宣王問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回答說:“大王做帽子,不用身邊的人而請能工巧匠,是什麼原因?是因為他們手藝高超,會做帽子。可是現在大王治理齊國,不問才德,非親不用,所以我說大王的憂國憂民不如一尺縐紗。”
宣王謝曰:“寡人有罪國家。”於是舉士五人任官,齊國大治。
宣王頓悟,向王鬥道歉道:“寡人對國家有罪有罪。”於是,選拔五位賢士,委任他們官職,齊國因而治理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