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為趙合從,說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強國也。大王,天下之賢王也。楚地西有黔中,巫郡,東有夏州、海陽,南有洞庭、蒼梧,北有汾、陘之塞、郇陽。地方五千裏,帶甲百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資也。夫以楚之強與大王之賢,天下莫能當也。今乃欲西麵而事秦,則諸侯莫不南麵而朝於章台之下矣。秦之所害於天下莫如楚,楚強則秦弱,楚弱則秦強,此其勢不兩立。故為王至計,莫如從親以孤秦。大王不從親,秦必起兩軍:一軍出武關;一軍下黔中。若此,則鄢、郢動矣。臣聞治之其未亂,為之其未有也;患至而後憂之,則無及已。故願大王早計之。
蘇秦為趙國進行合縱聯盟去遊說楚威王,說:“楚國是天下強國,大王是天下的賢主。楚國西有黔中、巫郡,東有夏州、海陽,南有洞庭、蒼梧,北有汾徑、郇陽,全國土地方圓5000裏,戰士百萬,戰車千輛,戰馬萬匹,糧食可供十年,這是建立霸業的資本。憑楚國的強大,大王的賢能,天下無人能夠抵擋。可現在您卻打算聽命於秦國,那麼諸侯必不會入朝楚國的章台了。秦國最引以為憂的莫過於楚國,楚國強盛則秦國削弱,楚國衰弱則秦國強大,楚、秦兩國勢不兩立。所以為大王考慮,不如六國結成合縱聯盟來孤立秦國。大王如果不組織六國合縱聯盟,秦國必然會從兩路進軍,一路出武關,一路下漢中。這樣,楚都鄢、郢必然會引起震動。我聽說:‘平定天下,在它還未混亂時就要著手;做一件事在未開始時就要做好準備。’禍患臨頭,然後才去發愁,那就來不及了。所以,我希望大王及早謀劃。您若真能聽取我的意見,我可以讓山東各國四時都來進貢,奉行大王詔令,將國家、宗廟都委托給楚國,還訓練士兵,任大王使用。
“大王誠能聽臣,臣請令山東之國,奉四時之獻,以承大王之明製,委社稷宗廟,練士厲兵,在大王之所用之。大王誠能聽臣之愚計,則韓、魏、齊、燕、趙、衛之妙音美人,必充後宮矣。趙、代良馬囊他,必實於外廄。故從合則楚王,橫成則秦帝。今釋霸王之業,而有事人之名,臣竊為大王不取也。
大王如果真的能聽取我的建議,我可以讓崤山以東的各國一年四季都來朝貢,來奉行大王的詔令,將國家和宗廟都委托給楚國,訓練士兵,來供大王使用。如果大王真的能聽從我的愚計,那麼,韓、魏、齊、燕、趙、衛各國的歌女和美人必定會充滿您的後宮,越國、代郡的良馬、駱駝一定會充滿您的馬廄。所以說,實現了合縱聯盟,楚國就能稱王;實現了連橫聯盟,秦國就會稱帝。現在您放棄稱王、稱霸的大業,反而落個‘侍奉別人’的惡名,我私下實在認為大王不該這樣做啊。
夫秦,虎狼之國也,有吞天下之心。秦,天下之仇讎也。橫人皆欲割諸侯之地以事秦,此所謂養仇而奉讎者也。夫為人臣而割其主之地,以外交強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顧其禍。夫外挾強秦之威,以內劫其主,以求割地,大逆不忠,無過此者。故從親,則諸侯割地以事楚;橫合,則楚割地以事秦。此兩策者,相去遠矣,有億兆之數。兩者大王何居焉?故弊邑趙王,使臣效愚計,奉明約,在大王命之。”
秦國是如同老虎豺狼一樣地貪婪的國家,並且有吞並崤山以東六國的野心,秦國是各個諸侯共同的仇敵。主張連橫的人卻想以割讓諸侯的土地去侍奉秦國,這就是所謂的奉養仇敵的做法啊!身為人臣卻要主張割讓主人的土地,來結交虎狼一樣的秦國並使它強大起來,來侵略天下各國,最終遭受到秦國帶來的禍患,但根本不顧自身將要遭受的災禍。至於對外依靠強秦的威勢,對內脅迫自己的國君,來割讓自己國家的土地,大逆不道不忠不義,沒有比這種人更厲害的了。所以說,實現合縱聯盟,那麼各個諸侯國就會割讓土地來侍奉楚國;實現連橫聯盟,楚國就得割讓土地來侍奉秦國。合縱與連橫這兩種謀略,所達到的結果相距真是太遠了,真有億兆倍那麼多。對於這兩個謀略,大王如何取舍呢?因此,敝國的國君趙王特派我來獻上這個愚計,想共同遵守合縱盟約,如何取舍全在大王的決定。”
楚王曰:“寡人之國,西與秦接境,秦有舉巴蜀、並漢中之心。秦,虎狼之國,不可親也。而韓、魏迫於秦患,不可與深謀,恐反人以入於秦,故謀未發而國已危矣。寡人自料,以楚當秦,未見勝焉。內與群臣謀,不足恃也。寡人臥不安席,食不甘昧,心搖搖而懸旌,而無所終薄。今君欲一天下,安諸侯,存危國,寡人謹奉社稷以從。”
楚王說:“我的國家,西邊與秦國相接,秦國有奪取巴蜀,吞並漢中的野心,秦國貪狠暴戾如同虎狼,不可能和它友好。而韓、魏兩國迫於秦國的威脅,又不能和他們深入地謀劃合作,如果和他們深謀,恐怕他們反會投入秦國的懷抱。這樣,計謀還沒有付諸實行,楚國就會大禍臨頭。我自己考慮,單憑楚國來對抗秦國,未必能夠取得勝利;與群臣的謀劃,也沒法依靠,我寢食難安,心神不定,好像風中旗子飄蕩不定,終無所托。現在您想統一天下,安定諸侯拯救危國,我完全同意參加合縱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