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伯帥趙、韓、魏而伐範中行氏,滅之。休數年,使人請地於韓。韓康子欲勿與,段規諫曰:“不可。夫知伯之為人也,好利而鷙複,來請地不與,必加兵於韓矣。君其與之。與之彼狃,又將請地於他國,他國不聽,必鄉之以兵;然則韓可以免於患難,而待事之變。”康子曰:“善。”使使者致萬家之邑一於知伯。知伯說,又使人請地於魏,魏宣子欲勿與。趙葭諫曰:“彼請地於韓,韓與之。請地於魏,魏弗與,則是魏內自強,而外怒知伯也。然則其錯兵於魏必矣!不如與之。”宣子曰:“諾。”因使人致萬家之邑一於知伯。知伯說,又使人之趙,請蔡、皋狼之地,趙襄子弗與。知伯因陰結韓、魏,將以伐趙。
智伯率領趙國、韓國、魏國的軍隊進攻範氏、申行氏,滅亡了他們。休息了幾年,派人向韓國索取土地。韓康子想要不給他,段規勸諫說:“不可以。智伯的為人,貪圖貨利而又凶狠暴庚,他派人來索取土地不給,一定對我們韓國派兵侵淩。君王您還是給他。給了他,他就會舜以為常,又將會向其它國家索取土地,其它國不聽從,智伯一定用兵侵略它;這樣一來,那麼韓國可以免除患難,坐待事情的發展變化。”韓康子說:“好。”派使者送一個萬家城邑給智伯。智伯很高興,又派人向魏國索取土地,魏宣子想要不給他。趙葭勸諫說:“他向韓國索取土地,韓國給了他。他向魏國索取土地,魏國不給,那麼這是魏國內中自以為強盛,而對外卻激怒了智伯。這樣一來,那麼智伯一定要對魏國用兵了2不如給他土地。”魏宣子說:“好。”因此派人送一個萬家的城邑給智伯。智伯非常高興,又派人到趙國去,索取藺城、皋狼兩個地方,趙襄子不給他。智伯困此暗中勾結韓國、魏國,準備領兵進攻趙國。
趙襄子召張孟談而告之曰:“夫知伯之為人,陽親而陰疏,三使韓、魏,而寡人弗與焉,其移兵寡人必矣。今吾安居而可?”張孟談曰:“夫董閼安於,簡主之才臣也,世治晉陽,而尹澤循之,其餘政教猶存,君其定居晉陽。”君曰:“諾。”乃使延陵生將車騎先之晉陽,君因從之。至,行城郭,案府庫,視倉廩,召張孟談曰:“吾城郭之完,府庫足用,倉廩實矣,無矢奈何?”張孟談曰:“臣聞董子之治晉陽也,公宮之垣,皆以狄蒿苫楚廧之,其高至丈餘,君發而用之。”於是發而試之,其堅則箘簬之勁不能過也。君曰:“足矣,吾銅少若何?”張孟談曰:“臣聞董子之治晉陽也,公宮之室,皆以煉銅為柱質,請發而用之,則有餘銅矣。”君曰:“善。”號令以定,備守以具。
趙襄子召來張孟談告訴他說:“那個智伯的為人,表麵上跟你親近內心裏卻很疏遠,他三次派人到韓、魏去,可是我都沒有參加,他要移兵攻打我是一定的了。現在我駐紮在什麼地方防禦他才好?”張盂談說:“董安於是先主筒子的能幹之臣,一輩子治理晉陽,而且尹鋒也遵循他治理的方法,他們政治教化的遺績還存在,您還是定居在晉陽。”趙襄子說;“好。”於是就派延陵生率領車騎先到晉陽,趙襄子隨後也跟了去。到晉陽以後,巡視城郭,察看府庫:檢查糧倉,召見張孟談說:“我看城郭已經很完善,府庫的物資足夠使用,糧倉已經裝滿,可是沒有箭怎麼辦?”張孟談說:*我聽說董子治理晉陽的時綏,凡是公寓的牆壁,都是用獲蒿槽楚築的,牆壁的高度達一丈多,您可以打開使用這些東西。”於是打開一試,它們的堅硬程度就是美竹也不能超過。趙襄子說:“足夠了,但是我們缺少銅怎麼辦?”張孟談說:“我聽說董子治理晉陽的時候,凡是公宮的室中,都是用冶煉的銅傲柱質的,請您打開使用它,那麼就有剩餘的銅了。”趙襄子說:“好。”號令已經定好,防禦的物資已經完全具備。
三國之兵乘晉陽城,遂戰。三月不能拔,因舒軍而圍之,決晉水而灌之。圍晉陽三年,城中巢居而處,懸釜而炊,財食將盡,士卒病羸。襄子謂張孟談曰:“糧食匱,城力盡,士大夫病,吾不能守矣。欲以城下,何如?”張孟談曰:“臣聞之,亡不能存,危不能安,則無為貴知士也。君釋此計,勿複言也。臣請見韓、魏之君。”襄子曰:“諾。”
三國的軍隊登晉陽城,雙方就開始交戰。三個月沒能攻克,因此展開軍隊包圍了它,決開晉水堤岸丙灌晉陽。包圍晉陽三年,城中的人在高處搭了巢住著,懸掛著鍋做飯,財物食品將要用光,土兵有病身體瘦弱。趙襄子對張孟談說:“糧食缺乏,財力將盡,士大夫生病,我不能堅守了。想要率領緘中的人馬投降,怎麼樣?”張盂談說:“臣下聽說這樣的話,國家滅亡不能使它複存,國家危險不能使它安定:那麼就不用看重智士了。請您放棄這個計劃,不要再說了。隱下請求進覓韓國、韓國之君。”趙襄子說:“好。”
張孟談於是陰見韓、魏之君曰:“臣聞唇亡則齒寒,今知伯帥二國之君伐趙,趙將亡矣,亡則二君為之次矣。”二君曰:“我知其然。夫知伯為人也,麁中而少親,我謀未遂而知,則其禍必至,為之奈何?”張孟談曰:“謀出二君之口,入臣之耳,人莫之知也。”二君即與張孟談陰約三軍,與之期日,夜,遣入晉陽。張孟談以報襄子,襄子再拜之。
張孟談於是暗中進見韓、魏之君說,“臣下聽說嘴唇沒有了,那麼牙齒就要受寒,觀在智伯率領二囤之君進攻趙國,趙國將要滅亡了,趙國滅亡那麼二君也要依次跟著滅亡。”兩位圍君說:“我們知道是這樣的。那智伯的為人,內心嚴厲而很少親近別人,我們的計謀沒有成功而被他知道,那麼大禍一定來到,對這件事怎麼辦?”張孟談說:“計謀從兩位國君的曰裏說出,進入遂下的耳朵,沒有什麼人知道。”二君就和張盂談私下約定三軍的行動,決定日期,夜晚,便把他送回晉陽。張盂談把情況報告給趙襄子,趙襄子再次拜謝了他。
張孟談因朝知伯而出,遇知過轅門之外。知過入見知伯曰:“二主殆將有變。”君曰:“何如?”對曰:“臣遇張孟談於轅門之外,其誌矜,其行高。”知伯曰:“不然。吾與二主約謹矣,破趙三分其地,寡人所親之,必不欺也。子釋之,勿出於口。”知過出見二主,入說知伯曰:“二主色動而意變,必背君,不如令殺之。”知伯曰:“兵箸晉陽三年矣,旦暮當拔之而饗其利,乃有他心?不可,子慎勿複言。”知過曰:“不殺則遂親之。”知伯曰:“親之奈何?”知過曰:“魏宣子之謀臣曰趙葭,康子之謀臣曰段規,是皆能移其君之計。君其與二君約,破趙則封二子者各萬家之縣一,如是則二主之心可不變,而君得其所欲矣。”知伯曰:“破趙而三分其地,又封二子者各萬之縣一,則吾所得者少,不可。”知過見君之不用也,言之不聽,出,更其姓為輔氏,遂去不見。
張孟談為了不使智伯疑心朝見出來,在轅門外遇見了智過。智過進去見智伯說:“韓魏之君恐怕要發動兵變。”智伯說:“為什麼?”智過回答說:“臣下在轅門之外遇到張孟談,看見他神情很傲慢,走路腳拾得很高。”智伯說:“不會這樣的。我和韓魏之君已經訂立盟約了,破趙之後三家平分它的土地,這是我親口說的,他們一定不會欺騙我。請您放棄不應有的想法,這種話不要從您嘴裏說出來。”智過出來拜見了韓魏之君,又進去遊說智伯說:“二君神色兩樣意誌改變,一定會背叛您,不如觀在殺了他們。”智伯說:“軍隊包圍晉陽三年了,早晚便可占領而享受它的利益,卻在這時有了別的心思?這是不可能的,您千萬不要再說什麼了。”智過說:“不殺那麼就要親近他們。”智鑣說:“怎麼樣親近他們?”智過說:“魏宣子的謀臣叫趙葭,韓康子釣謀臣叫段規,這都是能改變他們君主計策的人。您還是跟這兩位約定,攻破趙國各封給二位一個萬家的縣,如果這樣韓魏之君的心意就會不改變,而您也可以得到自己所想要的土地了。”智伯脫:“攻破越國三家平分它的土地,可是又封給他們二位各一個萬家的縣,那麼、我們所得到的土地就少了,不能這樣做。”智過見君王不能用他約計諜,不聽他的話,出來以後,改他的姓為輔氏,於是就自動離開不去見智伯了。
張孟談聞之,入見襄子曰:“臣遇知過於轅門之外,其視有疑臣之心,入見知伯,出更其姓。今暮不擊,必後之矣。”襄子曰:“諾。”使張孟談見韓、魏之君曰:“夜期殺守堤之吏,而決水灌知伯軍。”知伯軍救水而亂,韓、魏翼而擊之,襄子將卒犯其前,大敗知伯軍而禽知伯。
張孟談聽到這件事,進去拜見趙襄子說:“臣下在轅門之外遇到知過,他看我的樣子,是對臣下有懷疑之心,進去拜見智伯,出來以後更改了自己的姓氏。今夜不進攻智伯,智伯一定後悔,事情就來不及了。”趙襄子說:“好。”派張盂談去見韓國、魏國之君,約定今天夜晚殺死把守堤岸的吏卒,並掘開晉水的堤岸淹智伯的軍隊。智伯的軍隊因為救水大亂,韓國、魏國的軍隊像張開的翅膀一樣左右夾擊,趙襄子率領軍隊正麵進攻,把智伯的軍隊打得大敗並活捉了智伯。
知伯身死,國亡地分,為天下笑,此貪欲無厭也。夫不聽知過,亦所以亡也。知氏盡滅,唯輔氏存焉。
智伯身死,國亡地分,被天下人所譏笑,這是他貪得無厭的緣故。那不聽智過的計謀,也是他所以滅亡的原閡之一。智氏被全部滅掉,唯獨輔氏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