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敗魏於華,走芒卯而圍大梁。須賈為魏謂穰侯曰:“臣聞魏氏大臣父兄皆謂魏王曰:‘初時惠王伐趙,戰勝乎三梁,十萬之軍拔邯鄲,趙氏不割,而邯鄲複歸。齊人攻燕,殺子之,破故國,燕不割,而燕國複歸。燕、趙之所以國全兵勁,而地不並乎諸侯者,以其能忍難而重出地也。宋、中山數伐數割,而隨以亡。臣以為燕、趙可法,而宋、中山可無為也。夫秦貪戾之國而無親,蠶食魏,盡晉國,戰勝睪子,割八縣,地未畢入而兵複出矣。夫秦何厭之有哉!今又走芒卯,人北地,此非但攻梁也,且劫王以多割也,王必勿聽也。今王循楚、趙而講,楚、趙怒麗與王爭事秦,秦必受之。秦挾楚、趙之兵以複攻,則國救亡不可得也已。願王之必無講也。王若欲講,必少割而有質;不然必欺。’是臣之所聞於魏也,願君之以是慮事也。
秦國在華地打敗魏國,打跑了芒卯並且圍困了大梁。須賈替魏國對穰侯說:“臣下聽說魏國太臣、父老兄弟都對魏王說:‘當初惠王討伐趙國,在三梁打了勝仗,十萬大軍攻克邯鄲,趙國沒有割讓土地而邯鄲仍然重新得到歸還,齊國人進攻燕國,殺死了子之,攻破了燕國,燕國沒有割讓土地而重新恢複了國家。燕國、趙國之所以保全了國家、搠有強有力的軍隊而土地沒有並入其它諸侯,是因為它們能夠忍受艱難而重視土地的外流。宋國、中山國幾次被攻伐幾次割讓土地,而它們也就隨著土地的割讓而滅亡了。臣下認為燕國、趙國可以效法,而宋國、中山國的舉動可以不去做。秦國是貪婪凶暴的國家,沒有它所親近的國家,蠶食魏國,魏國從晉國分得的土地將要被吞並盡了,戰勝韓將暴鳶,魏國割讓八縣土地,土地還沒有完全接收而秦國軍隊又出兵了。秦國的貪心那有滿足的時候呢!現在又敗走了芒卵,攻進了宅陽,這不隻是要進攻大梁,而要脅迫大王多割讓土地,大王一定不要聽從。現在大王避開楚國、趙國去講和,楚國、趙國惱怒而同大王爭著服事泰國,秦國一定接受它們。秦國攜同楚國、趙國的軍隊再來進攻,那麼魏國想要不被滅亡,也不能做到了。希望大王一定不要與秦講和。大王如果要講和,一定少割讓土地而得到秦國的人質,不這樣一定會被欺騙。’這是臣下在魏國聽到的。希望您以此來考慮國事。
“《周書》曰:‘維命不於常。’此言幸之不可數也。夫戰勝睪子,而割八縣,此非兵力之精,非計之工也,天幸為多矣。今又走芒卯,入北地,以攻大梁,是以天幸自為常也。知者不然。
“《周書》說:‘天命沒有常規’,這句話是說上天的寵幸不可能屢次降臨。戰勝暴鳶割得了八縣土地,這不是由於兵力精銳,也不是由於計謀的精細,是上天的寵幸太多了。現在又敗走了芒卯,進入了宅陽,圍玫大梁,因此認為上天的寵幸是正常的,聰明人卻不這麼看。
“臣聞魏氏悉其百縣勝兵,以止戍大梁,臣以為不下三十萬。以三十萬之眾,守十仞之城,臣以為雖湯、武複生,弗易攻也。夫輕信楚、趙之兵,陵十仞之城,戰三十萬之眾,而誌必舉之,臣以為自天下之始分以至於今,未嚐有之也。攻而不能拔,秦兵必罷,陰必亡,則前功必棄矣。今魏方疑,可以少割收也。願之及楚、趙之兵未任於大梁也,亟以少割收。魏方疑,而得以少割為和,必欲之,則君得所欲矣。楚、趙怒於魏之先己講也,必爭事秦。從是以散,而君後擇焉。且君之嚐割晉國取地也,何必以兵哉?夫兵不用,而魏效絳、安邑,又為陰啟兩機,盡故宋,衛效尤憚。秦兵已令,而君製之,何求而不得?何為而不成?臣願君之熟計而無行危也。”
臣下聽說魏國召集它近百個縣的所有精兵,來留戍大梁,臣下認為不下三十萬人。以三十萬之眾,守十仞高的城牆,臣下認為即使是商湯、周武王複生,也不容易攻下。輕率背離楚國、趙國的軍隊,越過十仞高的城牆,去攻打三十萬的軍隊,而且誌在必得,臣下認為從天下初分的時候到現在,不曾有過。進攻了卻不能攻克,秦國軍隊一定疲憊,陶邑一定會被滅掉,那麼就前功盡棄了。現在魏國剛剛有所疑惑,可以讓魏國少割一些土地收攏魏國。希望您趁楚國、趙國的軍隊還沒有趕到大梁,趕快用少割得土地的辦法拉攏魏國。魏國剛剛產生疑慮而能夠用少割讓土地來講和,一定很想這樣做,那麼您就得到了您想得到的。楚國、趙國惱怒魏國先於自己與秦講和,一定爭相服事秦國。合縱就這樣被拆散了,而您在這之後就可以從楚、趙、魏之中從容地選擇盟國了。況且您曾經割取過晉國土地,何必用兵呢。不用軍隊而魏國獻上繹、安邑,又替陶邑開辟了兩條道路,幾乎盡得了昔日宋國之地,衛國獻上單父,秦國軍隊不受損失,而您就控製了這些地方,想求得的東西什麼沒得到呢?想要傲的什麼沒做到呢?我希望您仔細考慮而不要冒險。”
穰侯曰:“善。”乃罷梁圍。
穰侯說:“好。”就解去了對大梁的圍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