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使人謂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裏之地易安陵,安陵君其許寡人。”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善。雖然,受地於先王,願終守之,弗敢易。”秦王不說。安陵君因使唐雎使於秦。
秦王派使者對安陵君說:“我想用方圓五百裏的地來換取安陵,安陵君一定要答應我!”安陵君說:“大王施加恩惠,用麵積大的土地來換取我麵積小的土地,這非常好。但是我從先王那裏繼承了這塊土地,願意始終守著它,不敢將它拿來交換。”秦王很不高興。安陵君因此派唐雎出使秦國。
秦王謂唐雎曰:“寡人以五百裏之地易安陵,安陵君不聽寡人,何也?且秦滅韓亡魏,而君以五十裏之地存者,以君為長者,故不錯意也。今吾以十倍之地請廣於君,而君逆寡人者,輕寡人與?”唐雎對曰:“否,非若是也。安陵君受地於先王而守之,雖千裏不敢易也,豈直五百裏哉?”
秦王對唐雎說:“我拿五百裏的土地換取安陵,安陵君不答應我,這是為什麼?秦國消滅了韓國和魏國,隻有安陵君憑著五十裏的土地生存下來,那是因為我認為他是忠厚的長者,所以沒有在心裏錯看他。如今我拿十倍的土地希望同安陵君交換,他卻拒絕我,這是看不起我嗎?”唐雎說:“不,不是這樣的。安陵君從先王手裏繼承了封地並保有它,即使一千裏也是不敢換掉的,何況隻是五百裏?”
秦王怫然怒,謂唐雎曰:“公亦嚐聞天子之怒乎?”唐雎對曰:“臣未嚐聞也。”秦王曰:“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唐雎曰:“大王嚐聞布衣之怒乎?”秦王曰:“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頭搶地爾。”唐雎曰:“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夫專諸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聶政之刺韓傀也,白虹貫日;要離之刺慶忌也,蒼鷹擊於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懷怒未發,休祲降於天,與臣而將四矣。若士必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今日是也。”挺劍而起。秦王色撓,長跪而謝之曰:“先生坐,何至於此!寡人諭矣。夫韓、魏滅亡,而安陵以五十裏之地存者,徒以有先生也。”
秦王勃然大怒,對唐雎說:“您可聽說過天子的憤怒?”唐雎說:“我沒聽說過。”秦王說:“天子發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唐雎說:“大王聽說過平民的憤怒嗎?”秦王說:“平民的憤怒,不過是摘下帽子,光著腳,拿腦袋撞地罷了。”唐雎說:“這是庸人的憤怒,不是士人的憤怒。當專諸刺殺王僚時,慧星遮蓋了月亮;聶政刺殺韓傀時,白虹穿過了太陽;要離刺殺慶忌時,蒼鷹在宮殿上撲擊。這三個人,都是平民中的士人,滿腔的怒氣還沒有發泄出來,預兆就從天而降,加上我,就將是四個人了。所以士人一旦發怒,兩具屍首就要倒下,五步之內就會鮮血四濺,天下人都穿白戴孝,今天就要這樣了。”說著便拔出劍站了起來。秦王臉色大變,挺起身跪著向唐雎道歉說:“先生請坐下說話!何至於這樣呢?我明白了。韓國、魏國滅亡,可是安陵憑著五十裏土地安然無事,隻是因為有先生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