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為楚合從,說韓王曰:“韓北有鞏、洛、成皋之固,西有宜陽、常阪之塞,東有宛、穰、洧水,南有陘山,地方千裏,帶甲數十萬。天下之強弓勁弩,皆自韓出。溪子、少府、時力、距來,皆射六百步之外。韓卒超足而射,百發不暇止,遠者達胸,近者掩心。韓卒之劍戟,皆出於冥山、棠溪、墨陽、合伯、鄧師、宛馮、龍淵、大阿,皆陸斷馬牛,水擊鵠雁,當敵即斬堅。甲、盾、鞮、鍪、鐵幕、革抉、芮,無不畢具。以韓卒之勇,被堅甲,蹠勁弩,帶利劍,一人當百,不足言也。夫以韓之勁,與大王之賢,乃欲西麵事秦,稱東藩,築帝宮,受冠帶,祠春秋,交臂而服焉,夫羞社稷而為天下笑,無過此者矣。是故願大王之熟計之也。
蘇秦為楚國推行合縱政策,遊說韓王說:“韓國北麵有鞏地、洛邑、成皋這樣堅固的邊城,西麵有宜陽、常阪這樣險要的關塞,東麵有宛地、穰地和洧水,南麵有陘山,土地縱橫千裏,士兵幾十萬。天下的強弓勁弩,都是韓國所出產的。比如溪子和少府、時力和距來這些良弓都能射到六百步以外。韓國士兵舉足踏地發射,連續發射多次也不停歇,遠處的可以射中胸膛,近處能射穿心髒。韓國士兵使用的劍和戟都出自冥山、棠溪、墨陽、合伯等地。鄧師、宛馮、龍淵、大阿等寶劍,在陸地上都能砍殺牛馬,在水裏截擊天鵝和大雁,麵對敵人可擊潰強敵。至於說鎧甲、頭盔、臂衣、扳指、係盾的絲帶等,韓國更是無所不備。憑著韓國士兵的勇敢,穿上堅固的鎧甲,腳踏強勁的弩弓,佩戴鋒利的寶劍,一個人抵擋上百人不在話下。憑著韓國的強大和大王您的賢明,竟然想要投向西方服事秦國,自稱是秦國東方的屬國,給秦王修築行宮,接受封賞,春秋兩季向秦進貢祭品,拱手臣服,使整個國家蒙受恥辱以致被天下人恥笑,沒有比這更嚴重的問題了。所以希望大王您能夠慎重考慮這個問題。
“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陽、成皋。今茲效之,明年又益求割地。與之,即無地以給之;不與,則棄前功而後更受其禍。且夫大王之地有盡,而秦之求無已。夫以有盡之地而逆無已之求,此所謂市怨而買禍者也,不戰而地已削矣。臣聞鄙語曰:‘寧為雞口,無為牛後。’今大王西麵交臂而臣事秦,何以異於牛後乎?夫以大王之賢,挾強韓之兵,而有牛後之名,臣竊為大王羞之。”韓王忿然作色,攘臂按劍,仰天太息曰:“寡人雖死,必不能事秦。今主君以楚王之教詔之,敬奉社稷以從。”
如果大王侍奉秦國,秦國必定索要宜陽、成皋這兩個地方。今年把土地割讓給它,明年它又會得寸進尺,索要更多的土地。給它吧,又沒有那麼多來滿足它;不給吧,就前功盡棄,以後遭受秦國侵害。況且大王的土地有窮盡,而秦國的貪欲卻沒有止境。拿著有限的土地去迎合那無止境的貪欲,這就是說自己去購買怨恨和災禍啊,用不著交戰就會喪失領土。我聽俗語說:‘寧肯當雞嘴,也不要做牛腚。’現在大王您如果投向西方,拱手屈服,像臣子一樣服從秦國,這跟做牛腚又有什麼區別呢?以大王您的賢能,又擁有這麼強大的軍隊,卻有做牛腚的醜名,我私下裏為您感到慚愧。”韓王氣得臉色大變,揮起胳膊,按住手中的寶劍,仰天歎息:“我就算是死了,也一定不屈服於秦國。現在多虧先生把趙王的教誨告訴我,就請允許我拿我的國家來聽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