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花 作者:金鬆岑、曾樸年代:清末民初337   

《孽海花》正文 第十一回 潘尚書提倡公羊學 黎學士狂臚老韃文

潘尚書提倡公羊學黎學士狂臚老韃文

上回正說彩雲要覲見德皇,催著雯青去辦文,知照外部。雯青自然出來與次芳商量。次芳也不便反對,就交黃翻譯辦了一角請覲的照例公文。誰知行文過去,恰因飛蝶麗政躬不適,一直未得回文,連雯青赴俄國的日期都耽擱了。趁雯青、彩雲在德國守候沒事的時候,做書的倒抽出這點空兒,要暫時把他們擱一擱,敘敘京裏一班王公大人,提倡學界的曆史了。

原來菶如、唐卿、玨齋這般同鄉官,自從那日餞送雯青出洋之後,不上一年,唐卿就放了湖北學政,玨齋放了河道總督,莊壽香也從山西調升湖廣總督,蘇州有名的幾個京官也都風流雲散。就是一個潘探花八瀛先生,已升授了禮部尚書,位高德劭,與常州龔狀元平、現做吏部尚書的和甫先生,總算南朝兩老。這位潘尚書學問淵博,性情古怪,專門提倡古學,不但喜歡討論金石,尤喜講《公羊》、《春秋》的絕學,那班殿卷試帖的太史公,哪裏在他眼裏。所以菶如雖然傳了鼎甲的衣缽,沾些同鄉的親誼,又當著鄉人冷落的當兒,卻隻照例請謁,不敢十分親近。因此菶如那時在京,很覺清靜。

那一年正是光緒十四年,太後下了懿旨,宣布了皇帝大婚後親政的確期,把清漪園改建了頤和園,表示倦勤頤養,不再幹政的盛意。四海臣民,同聲歡慶,國家政治,既有刷新的希望;朝野思想,漸生除舊的動機。恰又遇著戊子鄉試的年成,江南大主考,放了一位廣東南海縣的大名士,姓黎,號石農,名殿文,詞章考據,色色精通,寫得一手好北魏碑版的字體,尤精熟遼、金、元史的地理,把幾部什麼《元秘史》、長春真人《西遊記》、《雙溪醉隱集》都注遍了,要算何願船、張舟齋後獨步的人物了。當日雯青在京的時候,也常常跟他在一處,講究西北地理的學問。

江南放了這個人做主考,自然把沿著揚子江如鯽的名士,一網都打盡了。蘇州卻也收著兩個。你道是誰?一個姓米,名繼曾,號筱亭;一個卻姓薑,名表,號劍雲,都列在魁卷中。當時這部闈墨出來,大家就議論紛紛,說好的道“沉博絕麗”,說壞的道“牛鬼蛇神”。菶如在寓無事,也去買一部來看看,卻留心看那同鄉薑劍雲的,見上頭有什麼黜“周王魯”呢、“張三世”呢、“正三統”呢,看了半天,一句也不懂。後頭一道策文,又都是些阿薩克、闕特勤、阿摸呀、斡難呀,好象《金剛經》上的咒語一般,更不消說似無目睹了,便掩卷歎了一口氣道:“如今這種文章,到底算個什麼東西?都被我們這位潘老頭兒,鬧那麼‘公羊母羊’引出來的!文體不正,心術就要跟著壞了!”正獨自咕噥著,一個管家跑進回道:“老爺派了磨勘官了,請立刻就去。”菶如便叫套車。上車一直跑到磨勘處,與認得的同官招呼過了,便坐下讀卷。忽聽背後有一人說道:“這回磨勘倒要留點神,別胡粘簽子,回來粘差了,叫人笑話!”菶如聽著那口音很熟,回頭看時,卻是袁尚秋,斜著眼,蹺著腿,嘴裏銜著京潮煙袋,與鄰座一個不大熟識的、彷佛是個旗人,名叫連沅,號荇仙的,在那裏議論。菶如本來認得尚秋,便拱手招呼。尚秋卻待理不理的,點了一點頭。菶如心裏很不舒服,沒奈何,隻好攤出卷子來,一本一本地看,心裏總想吹毛求疵,見得自己的細心,且要壓倒尚秋方才那句話。

忽然看到一本,麵上現出喜色,便停了看,手裏拿著簽子要粘,嘴裏不覺自言自語道:“每回我粘的簽子,人家總派我冤屈人,這個可給我粘著了,再不能說我粘錯的了。”菶如一人唧噥著,不想被尚秋聽見了,便立起伸過頭來,湊著卷子道:“菶如,你簽著什麼字?”菶如就拿這本卷子挪過桌子,指給尚秋看道:“你看這個荒唐不荒唐?感慨的‘慨’字,會寫成木字的‘概’字。這個文章,一定是槍替來的,否則謬不至此!”尚秋看了不語,卻對那個鄰座笑了一笑,附耳低低說了兩句話,依然坐下。菶如看見如此神情,明明是笑他,自己不信,難道這個還是我錯,他不錯嗎?心裏倒疑惑起來。停一會,尚秋忽叫著那個人道:“荇仙兄,上回考差時候,有個笑話兒,你知道嗎?”指著菶如道:“也就是這位菶兄的貴同鄉。那日題目,是出的《說文解字》,他不曉得,聽人說是《說文》,他便找我問道:‘這題目到底出在許《說文》上的呢,還是段《說文》呢?’我那時倒沒話回他,便道:“老兄且不要問,回去弄明白了《說文》是誰著的,再問吧!’”那鄰座的旗人笑道:“這人你不要笑他,他到底還曉得《說文》,總算認得兩個大字,比那一字不識、《漢書》都沒有看過,倒要派人家寫別字的強多著呢!”菶如一聽此話,不禁臉上飛紅,強著冷笑道:“你們別指東說西的挖苦人。你們既講究《說文》,這部書我也曾看過,裏頭最要緊,總不外聲音意思兩樣。現在這個‘慨’字,意思不是歎氣嗎?歎氣從心裏發出,自然從心旁,難道木頭人會歎氣的嗎?這就不通極了!你們說我沒有讀《漢書》,我看你們看的《漢書》,決然不是原版初印,上了當了!”尚秋見菶如動了氣,就不敢言語了。菶如接著道:“況且我們做翰林的本分,該依著字學舉隅寫,才是遵王的道理。偏要尋這種僻字嚇人,不但心術壞了,而且故違公令,不成了悖逆嗎?”當時尚秋與那個旗人,都低著頭看卷子,由他一人發話。不一時,卷子看完,大家都出來了。尚秋因剛才的話,怕菶如芥蒂,特地走過來招呼道:“菶兄,八瀛尚書那裏,你今天去嗎?”菶如正收拾筆硯,聽了摸不著頭腦,忙應道:“去做什麼?”尚秋道:“八瀛尚書沒有招你嗎?今天是大家公祭何邵公喲!”菶如愕然道:“何邵公是誰呀?八瀛從沒提這人。喔,我曉得了,大家知道我跟他沒有交情,所以公祭沒有我的分兒!”尚秋忍不住笑道:“何邵公不是今人,就是注《公羊》、《春秋》的漢何休呀!八瀛先生因為前幾天錢唐卿在湖北上了一個封事,請許叔重從祀聖廟,已經部議準了。八瀛先生就想著何邵公,也是一個漢朝大儒,邀著幾個同誌議論此事,順便就在拱宸堂公祭一番,略伸敬仰的意思。菶兄,你高興同去觀禮嗎?”菶如向來對於這種事不願與聞,想回絕尚秋。轉念一想,尚書處多日未去,好象過於冷落,看看時候還早,回去沒事,落得借此通通殷勤,就答應了尚秋,一同出來,上車向著南城米市胡同而來。

到得潘府門前,見已有好幾輛大鞍車停著,門前幾棵大樹上,係著十來匹紅纓踢胸的高頭大馬,知有貴客到了。當時門上接了帖子,尚秋在前,菶如在後,一同進去,領到一間很幽雅的書室。滿架圖書,卻堆得七橫八豎,桌上列著無數的商彝周鼎,古色斑斕。兩麵牆上掛著幾幅橫披,題目寫著消夏六詠,都是當時名人和八瀛尚書詠著六事的七古詩:一拓銘,二讀碑,三打磚,四數錢,五洗硯,六考印,都是拿考據家的筆墨,來做的古今體詩,也是一時創格。內中李純客、葉緣常的最為詳博。正中懸個橫匾,寫著很大的“龜巢”兩個字,下邊署款卻是“成煜書”,知道是滿洲名士、國子監祭酒成伯怡寫的了。菶如看著,卻不解這兩字什麼命意。尚秋是知道潘公好奇的性情,當時通候的書箋,還往往署著“龜白”兩字,當做自己的別號哩,所以倒毫不為奇。

當時尚秋、菶如走進書房,見正中炕上左邊,坐著個方麵大耳的長須老者,一手托著木錦麵古書,低著頭在那裏賞鑒,遠遠望去,就有一種太平宰相的氣概,不問而知為龔和甫尚書;右邊一個胖胖兒麵孔,兩綹短黑胡子,八字分開,屈著腰,湊近龔尚書,同看那書,那人就是寫匾的伯怡先生。下麵兩排椅子上,坐著兩個年紀稍輕的,右麵一個蒼黑臉的,滿麵酒肉氣,神情活象山西票號裏的掌櫃;左邊個卻是短短身裁,鵝蛋臉兒,唇紅齒白的美少年。這兩個人,尚秋卻不大認識。八瀛尚書正坐在主位上,手裏拿著根長旱煙袋,一麵吃煙,一麵同那少年說話;看見尚秋,就把煙袋往後一丟,立了起來。後麵管家沒有防備,接個不牢,“拍拉”一響,倒在地上。尚書也不管,迎著尚秋道:“怎麼你和菶如一塊兒來了?”尚秋不及回言,與菶如上去見了龔、成兩老,又見了下麵兩位。尚秋正要問姓名,菶如招呼,指著那蒼黑臉的道:“這便是米筱亭兄。”又指那少年道:“這是薑劍雲,都是今科的新貴。”潘尚書接口道:“兩位都是石農的得意門生喲!”上麵龔尚書也放了那本書道:“現在尚秋已到,隻等石農跟純客兩個,一到就可行禮了。”伯怡道:“我聽說還有莊小燕、段扈橋哩。”八瀛道:“小燕今日會晤一個外國人,說不能來了。扈橋今日在衙門裏見著,沒有說定來,聽說他又買著了一塊張黑女的碑石,整日在那裏摩挲哩,隻好不等他罷!”於是大家說著,各自坐定。

尚秋正要與薑、米兩人搭話,忽見院子裏踱進兩人,一個是衣服破爛,滿麵汙垢,頭上一頂帽子,亮晶晶的都是烏油光,卻又歪戴著;一個卻衣飾鮮明,神情軒朗。走近一看,卻認得前頭是荀子佩,名春植;後頭個是黃叔蘭的兒子,名朝杞,號仲濤。那時子佩看見尚秋開口道:“你來得好晚,公祭的儀式,我們都預備好了。”尚秋聽了,方曉得他們在對麵拱宸堂裏鋪排祭壇祭品,就答道:“偏勞兩位了。”龔尚書手拿著一本書道:“剛才伯怡議,這部北宋本《公羊春秋何氏注》,也可以陳列祭壇,你們拿去吧!”子佩接著翻閱,尚秋、菶如也湊上看看,隻見那書裝璜華美,澄心堂粉畫冷金箋的封麵,舊宣州玉版的襯紙,上有上宋五彩蜀錦的題簽,寫著“百宋一廛所藏,北宋小字本公羊春秋何氏注”一行,下注“千裏題”三字。尚秋道:“這是誰的藏本?”潘尚書道:“是我新近從琉璃廠翰文齋一個老書估叫老安的手裏買的。”子佩道:“老安的東西嗎?那價錢必然可觀了。”龔尚書道:“也不過三百金罷了。”別人聽了也還沒什麼奇,菶如不覺暗暗吐舌,想這麼一本破書,肯出如此巨價,真是書呆子了。尚秋又將那書看了幾遍,裏頭有兩個圖章:一個是“蕘圃過眼”,還有一個“曾藏汪閬源家”六字。尚秋道:“既然蕘翁的藏本,怎麼又有汪氏圖印呢?”那蒼黑臉的米筱亭忙接口道:“本來蕘翁的遺書,後來都歸汪氏的。汪氏中落,又流落出來,於是經史都歸了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子集都歸了聊城楊氏海源閣。這書或者常熟瞿氏遺失的,也未可知。我曾經在瞿氏校過書,聽瞿氏子孫說,長發亂時,曾失去舊書兩櫥哩。”劍雲道:“筱亭這話不差,就是百宋一廛最有名的孤本《竇氏聯珠集》,也從瞿氏流落出來,現在常熟趙氏了。”尚秋道:“兩位的學問,真了不得!弟前日從闈墨中拜讀了大著,劍雲兄於公羊學,更為精邃,可否叨教叨教?”

劍雲道:“哪裏敢說精邃!不過兄弟常有個僻見,看著這部《春秋》,是我夫子一生經濟學問的大結果,起先夫子的學問,本來是從周的主義,所以說‘鬱鬱乎文哉,我從周’。直到自衛返魯,他的學問卻大變了。他曉得周朝的製度,都是一班天子、諸侯、大夫定的,回護著自己,欺壓平民,於是一變而為‘民為貴’的主義,要自己製禮作樂起來。所以又說‘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改製變法,顯然可見。又著了這部《春秋》,言外見得凡做了一個人,都有幹涉國家政事的權柄,不能逞著一班貴族,任意胡為的,自己先做個榜樣,褒的褒,貶的貶,儼然天子刑賞的分兒。其實這刑賞的職分,原是百姓的,從來倒置慣了。夫子就拿這部《春秋》去翻了過來罷了。孟夫子說過‘《春秋》,天子之事也’。這句還是依著俗見說的。要照愚見說,簡直道:‘《春秋》,凡民之天職也。’這才是夫子做《春秋》的真命脈哩!當時做了這書,就傳給了小弟子公羊高。學說一布,那些天子諸侯的威權,頓時減了好些;小民之勢力,忽然增高了。天子諸侯哪裏甘心,就紛紛議論起來,所以孟子又有‘知我罪我’的話。不過夫子雖有了這個學說,卻是紙上空談,不能實行。倒是現在歐洲各國,民權大張,國勢蒸蒸日上,可見夫子《春秋》的宗旨是不差的了。可惜我們中國,沒有人把我夫子的公羊學說實行出來。”尚秋聽罷咋舌道:“真是石破天驚的怪論!”筱亭笑著道:“尚秋兄,別聽他這種胡說,我看他弄了好幾年公羊學,行什麼大事業出來?也不過騙個舉人,與兄弟一樣。什麼‘公羊私羊’,跟從前弄鹹、同墨卷的,有何兩樣心腸?就是大公羊家漢朝董仲舒,目不窺園,圖什麼呢?也不過為著天人三策,要博取一個廷對第一罷了。”

菶如聽了劍雲的話正不舒服,忽聽筱亭這論,大中下懷道:“筱亭兄的話,倒是近情著理。我看今日的典禮,隻有薑、米兩公應該是祭的,真所謂知恩不忘本了。”龔和甫聽了,縐著眉不語。八瀛衝口說道:“菶如,你不懂這些,你別開口罷!”回頭就向尚秋、筱亭道:“劍雲這段議論,也不是他一個人的私見。上回有一個四川名士,姓繆,號寄坪的來見,他也有這說。他說:‘孔子反魯以前,是《周禮》的學問,叫做古學;反魯以後,是《王製》的學問,是今學。弟子中在前傳授的,變了古學一派;晚年傳授的,變了今學一派。六經裏頭,所以製度禮樂,有互相違背,絕然不同處。後儒牽強附會,費盡心思,不知都是古今學不分明的緣故。你想古學是純乎遵王主義,今學是全乎改製變法主義,東西背馳,哪裏合得攏來呢?’你們聽這番議論,不是與劍雲的議論,倒不謀而合的。英雄所見略同,可見這裏頭是有這麼一個道理,不盡荒唐的!”龔尚書道:“繆寄坪的著作,聽見已刻了出來。我還聽說現在廣東南海縣,有個姓唐的,名猶輝,號叫做什麼常肅,就竊取了寄坪的緒論,變本加厲,說六經全是劉歆的偽書哩!這種議論,才算奇辟。劍雲的論《公羊》,正當的狠,也要聞而卻走,真是少見多怪了!”菶如聽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暗暗挖苦他,倒弄得大大沒趣。

忽聽一陣腳步聲,幾個管家說道:“黎大人到!”就見黎公穿著半新不舊的袍褂,手捋著短須,搖搖擺擺進來,嚷道:“來遲了,你們別見怪呀!”看見薑、米兩人,就笑道:“你們也在這裏,我來的很巧了。”潘尚書笑道:“怎樣著,貴門生不在這裏,你就來得不巧了?”石農道:“再別提門生了。如今門生收不得了,門生愈好,老師愈沒有日子過了。”龔、潘兩尚書都一愣道:“這話怎麼講?”石農道:“我們坐了再說。”於是大家坐定。石農道:“我告訴你們,昨兒個我因注釋《元秘史》,要查一查徐星伯的《西域傳注》,家裏沒有這書,就跑到李純客那裏去借。”成伯怡道:“純客不是你的老門生嗎?”石農道:“論學問,我原不敢當老師,隻是承他情,見麵總叫一聲。昨天見麵,也照例叫了。你道他叫了之後,接上句什麼話?”龔尚書道:“什麼話呢?”他道:“老師近來跟師母敦倫的興致好不好?我當時給他蒙住了,臉上拉不下來,又不好發作,索性給他暢論一回容成之術,素女方呀,醫心方呀,胡謅了一大篇。今天有個朋友告訴我,昨天人家問他,為什麼忽然說起‘敦倫’?他道:‘石農一生學問,這“敦倫”一道,還算是他的專門,不給他講“敦倫”,講什麼呢?’你們想,這是什麼話?不活氣死了人!你們說這種門生還收得嗎?”說罷,就看著薑、米二人微笑。大家聽著,都大笑起來。潘尚書忽然跳起來道:“不好了,了不得了!”就連聲叫:“來!來!”大家倒愣著,不知何事。一會兒,一個管家走到潘尚書跟前,尚書正色問那管家道:“這月裏李治民李老爺的喂養費,發了沒有?”那管家笑著說:“不是李老爺的月敬嗎?前天打發人送過去了。”潘尚書道:“發了就得了。”就回過頭來,向著眾人笑道:“要遲發一步,也要來問老夫‘敦倫’了!”眾人問什麼叫喂養費?龔尚書笑道:“你們怎胡塗起來?他挖苦純客是騾子罷了!”於是眾人回味,又大笑一回。正笑著,見一個管家送進一封信來。潘尚書接著一看,正是純客手劄,大家都聚頭來看著。

菶如今日來得本來勉強,又聽他們議論,一半不明白,一半不以為然,坐著好沒趣,知道人已到齊,快要到什麼何邵公那裏去行禮了,看見此時,大家都擁著看李純客的信,不留他神,就暗暗溜出。管家們問起,他對他們搖手,說去了就來,一直到門外上車回家。到了家中,他的夫人告訴他道:“你出門後,信局送來上海文報處一信,還有一個紙包,說是俄國來的東西,不知是誰的。”說罷,就把信並那包,一同送上去。菶如拆開看了,又拆了那紙包,卻密密層層地包著,直到末層,方露出是一張一尺大的西法攝影。上頭卻是兩個美麗的西洋婦人。菶如夫人看了不懂,心中不免疑惑,正要問明,忽聽菶如道:“倒是一件奇聞。”正是:

方看日邊德星聚,忽傳海外雁書來。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舉報收藏 0打賞 0

孽海花

《孽海花》正文
第一回 一霎狂潮陸沉奴樂島 卅年影事托寫自由花 第二回 陸孝廉訪豔宴金閶 金殿撰歸裝留滬瀆 第三回 領事館鋪張賽花會 半敦生演說西林春 第四回 光明開夜館福晉呈身 康了困名場歌郎跪月 第五回 開搏賴有長生庫 插架難遮素女圖 第六回 獻繩技唱黑旗戰史 聽笛聲追白傅遺蹤 第七回 寶玉明珠彈章成豔史 紅牙檀板畫舫識花魁 第八回 避物議男狀元偷娶女狀元 借誥封小老母權充大老母 第九回 遣長途醫生試電術 憐香伴愛妾學洋文 第十回 險語驚人新欽差膽破虛無黨 清茶話舊侯夫人名噪賽工場 第十一回 潘尚書提倡公羊學 黎學士狂臚老韃文 第十二回 影並帝天初登布士殿 學通中外重翻交界圖 第十三回 誤下第遷怒座中賓 考中書互爭門下士 第十四回 兩首新詩是譎官月老 一聲小調顯命婦風儀 第十五回 瓦德西將軍私來大好日 斯拉夫民族死爭自由天 第十六回 席上逼婚女豪使酒 鏡邊語影俠客窺樓 第十七回 辭鴛侶女傑赴刑台 遞魚書航師嚐禁臠 第十八回 遊草地商量請客單 借花園開設談瀛會 第十九回 淋漓數行墨五陵未死健兒心 的爍三明珠一笑來觴名士壽 第二十回 一紙書送卻八百裏 三寸舌壓倒第一人 第二十一回 背履曆庫丁蒙廷辱 通苞苴衣匠弄神通 第二十二回 隔牆有耳都院會名花 宦海回頭小侯驚異夢 第二十三回 天威不測蜚語中詞臣 隱恨難平違心驅俊仆 第二十四回 憤輿論學士修文 救藩邦名流主戰 第二十五回 疑夢疑真司農訪鶴 七擒七縱巡撫吹牛 第二十六回 主婦索書房中飛赤鳳 天家脫輻被底臥烏龍 第二十七回 秋狩記遺聞白妖轉劫 春帆開協議黑眚臨頭 第二十八回 棣萼雙絕武士道舍生 霹靂一聲革命團特起 第二十九回 龍吟虎嘯跳出人豪 燕語鶯啼驚逢逋客 第三十回 白水灘名伶擲帽 青陽港好鳥離籠 第三十一回 摶雲搓雨弄神女陰符 瞞鳳棲鸞惹英雌決鬥 第三十二回 豔幟重張懸牌燕慶裏 義旗不振棄甲雞隆山 第三十三回 保殘疆血戰台南府 謀革命舉義廣東城 第三十四回 雙門底是烈女殉身處 萬木堂作素王改製談 第三十五回 燕市揮金豪公子無心結死士 遼天躍馬老英雄仗義送孤臣
 
更多>同類經典
網站首頁  |  關於我們  |  聯繫方式  |  使用協議  |  隐私政策  |  版權隱私  |  網站地圖  |  排名推廣  |  廣告服務  |  積分換禮  |  網站留言  |  RSS訂閱  |  違規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