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國春秋 作者:汪寄年代:清代577   

《海國春秋》正文 第五回 驗骨殖圖書行鄰國 辨聲音指引入名山

驗骨殖圖書行鄰國辨聲音指引入名山

太祖自澤、潞回京,範質密將曹、羅等鬧皇莊、劫女樂情由逐細奏明。太祖聞知,反有憐韓速之意,欲行赦宥,無如石守信等怨恨入骨,礙著功臣麵上,難即釋放,所以不急審問,思緩開導,以服石守信等之心。又得閭丘仲卿,見二人俱係少年英才,將馭之以清四海,所以愛韓速之意益盛。

當夜正在陽春樓議四方事務,趙普、範質、苗光義侍從,太祖問光義道:“仲卿近日可入彀否?”

苗光義道:“連日遊蕩未歸。”

太祖道:“可恣其意。而今李筠雖平,李重進尤屬前朝國戚,終不甘心,或約結江南、西蜀、荊湖,則東南半壁皆係勁敵,而欲經營西北,不亦難乎?”

苗光義道:“江南、西蜀惟林仁肇、高彥儔耳,可以計去之。荊湖國內不和,將有蕭牆之憂,何暇謀乎外?重進雖約結之,亦無能為。”

趙普道:“重進不足慮也。”

苗光義道:“使仲卿為之謀,韓速為之戰,將若之何?”

趙普道:“使其得二人而能任之,則天下事尚未可知。然重進媒而不決,李筠剛斷過之,有仲卿且不能用,何況於重進!凡料敵者,莫憚敵有智士,惟憚敵用自賢臣,有賢而不能用,我可致之。敵能用賢,雖無智士,天下才幹當往從之。”

太祖道:“誠哉是言也。”

忽見南邊有股黑氣矗矗衝上,散漫瀠回。太祖道:“此何氣也?”

苗光義看道:“煙也。不好!府治中起火。”

太祖道:“可速傳鉦。”

光義慌命傳警火鉦。

各營各署各門,聞鉦聲四響,次第接傳,立刻皆遍。果然係開封府內,火光已經通天。原來宋主新近製度:凡各要處,俱設警鉦,兵一,盜二,水三,火四,一處擊起,處處接傳,傾刻皆遍。所有事之處,連擊不已。亦分宮一,署二,軍三,民四,以知有事之所。

當下府治鉦擊已久,並未見巡警將士撲救。乃因前次夜間,子郵殺傷兵馬無數,新補各軍聞得火起,人人膽顫心驚,哪個敢勇往向前?忽見東邊一將戎裝,率眾奔來撲救,各營軍士始到。

太祖查問撲息將官姓名,趙普道:“踴躍急公,非史圭則石漢卿耳!”

晉王視火回樓奏道:“東營將校張瓊全軍滅火。”

太祖道:“人犯無損麼?”

王道:“火自獄起,底牢燒毀,延及民居三十餘間,燒死重犯一名韓速、窩犯一名魏照,其餘囚犯、牢內人役無損。”

太祖聞韓速燒死,嗟歎不已。苗光義猛省道:“韓速走了!”

太祖問道:“何以知之?”

苗光義道:“仲卿兩日未歸,定是救了韓速同去,不然仲卿為何不返?獄中之火何自而起?所焚死者,必非韓速!可提司獄同監內一切人役,研訊自明。”

趙普道:“不必如此。曾聞韓速目有三瞳,腦後有三個品字骨,隻許將屍首看驗,真偽便知。”

太祖驚道:“嚐聞大舜重瞳,上下千古;項羽並瞳,橫行天下。今韓速三瞳,重而且並,勢必非常,為患不淺,定然逃脫!苗卿可速前往查驗。”

苗光義領旨到獄,天已大亮。進監隻見兩個炭人,一個在大炭上,渾身手足仍有大鐵鏈子壓著;一個散手散腳橫在階下。光義問道:“哪個是韓速的屍首?”

禁子指大炭上道:“這個係凶犯韓速。”

光義近前察看,鐵鏈熔斷數處,瞳子無從辨驗。叫獄卒將屍翻轉,再看腦後,隻有雞子獨骨,全無品字形狀。

苗光義回朝,直奏太祖道:“仲卿自去也罷,如何又帶韓速同逃?其情可惡!且星飭各邊鎮文武員弁緝拿,務必獲到。”

範質道:“困於禁城狴犴且能逃得出去,潛行郊野邊境,豈能拿得回來?”

趙普道:“雖拿不回,也要這樣。”

光義道:“二人名字已經大著,誰不願得之?四郊俱敵,若逃赴合謀舉發,吾輩皆虜耳。請速畫影圖形,飛頒各關津隘塞以及州縣,須用計困,毋得力敵,或可搞獲。”

太祖允奏,命光義督辦。

光義回衙,頒行去後,乃提齊獄內各役,分開審訊。眾人俱自知過,誰肯承認?光義複將囚犯提到審問,都不識起火情由,皆無口供。光義複問各囚:“窩犯魏照緣何手足並無桎梏?”

眾犯供道:“這魏照進牢時,有個老媽媽送飯,數日無有規例,連飯也沒得吃。後有表兄進牢,代他使錢,常買酒肉,請禁子、牢頭等人,也買食物給散眾犯,所以寬待魏照。”

光義道:“其表兄姓甚名誰,是何形狀?”

犯人供道:“二十上下年紀,麵方色白,聽得人呼他仲爺,卻不知名字。”

光義使各畫供,再命司獄、節級、禁子、牢頭等上來,將口供與看。司獄叩頭道:“犯職半月之前,已具有病假稟帖,在府尹大老爺案下可證,這些情節,實是不知。”

叩訊節級、牢頭、禁子等人,節級供道:“小的腹病多日,某日小愈進監查點,見有閑人,此時且問,據禁子雲稱現寓城北苗大人習靜草庵內,係窩犯魏照親表兄來送飯的,小的因腹又痛不可忍耐,立時回家,並無同依吃酒等事細底緣由。”

叩訊禁子、牢頭。禁子道:“窩犯魏照母親同外甥送飯到監,據雲姓仲各卿,係輝縣人氏,特來探望舅母、表弟,小的們察其蹤跡,寓居城北草庵,並非來曆不明之人。且魏照亦非實犯,所以未禁送犯飯,其餘並無他故。大人不信,賞差往草庵喚姓仲的來訊問便悉。”

光義提魏照之母伍氏訊問,伍氏供道:“小婦人有姑子,向年招贅輝縣古家,產有外甥,後回籍去,已十餘年無有音信。月初小婦人送飯進監,因未有常例錢,張癩子不肯開門,小婦人無奈坐在地哭泣。正好外甥古璋前來探訪逢著,敘起來曆,據雲今姓仲名卿,便代小婦人與錢送飯。次日到小婦人家內,問說當時仍有產業好過,而今緣何孤苦至此?小婦人告訴他,向有市房田產,皆不肖子遊蕩,轉質與人。外甥問清,將白金二百兩,贖回三處市房,雲下次再代贖田。後便未曾見麵。”

光義命將人犯俱監,讓伍氏回家。複命將士分道追捕,時全無蹤跡。因日久不見州縣關津詳報,後又發函,移交於鄰國查拿。

再說仲卿、韓速二人乘著細風斜雨,驢不停蹄,到天亮時口係流涎,大致算,已有二百餘裏。這時,新買的驢兒腿腳已跛,子郵言道:“包裹微輕,人又不重,如何就傷了?”

仲卿道:“這驢始時太疾,所以後來難繼,舊驢暗中逞其長,而逐次加速,真負重致遠之材也。”

子郵稱善。仲卿亦下驢行,見前麵驛站已開,遂進店上料。

再說二人進店後,子郵提議:將病驢算作飯錢。仲卿道:“養息養息仍可以騎,如何輕棄?”

子郵道:“尊兄有所不知,若是閑時,原不應棄,此刻帶之,又如贅瘤。弟先年曾習疾走之法,常負三百斤日行三百裏,比乘驢豈不更速?安用此為!”

店主人道:“牲口因走急受傷,隻要留了,調息兩日就可複原。若係算抵飯帳,隻好作銀五兩,找價要待爺們公幹回來取。”

仲卿道:“將驢寄押,任憑使用,以作草料賬,回來將錢取贖如何?”

店主人道:“聽尊客便。”

仲卿乃將包裹並於好驢鞍上,一同步行。子郵道:“尊兄不可如此,請騎上速行。”

仲卿道:“他們此刻沉醉,仍未知曉得不曉得,我們已行二百餘裏,且到前麵另找牲口何礙?”

子郵道:“若係逃走,固屬無妨,但心中懷著大事,早半刻走出,免半刻憂悶。兄請上騎,弟且先走,如驢趕在弟前,再請步行不遲。”

仲卿乃上驢,子郵先步向前,自朝至暮,無論疾徐,總隔二丈多路,再也不能趕上。

如此數日,到得臨滁,渡江進石頭城。仲卿看道:“此來未必有用。”

子郵道:“願聞其詳。”

仲卿道:“野有未耕之畝,路多袖手之民,市中玩貨盛於布帛絲麻,戶內豔歌蓋於管弦雅頌,可知國事虛華,暗於務本,自顧猶恐不暇,安能為人乎!”

子郵道:“且見林君再作道理。”

仲卿道:“林君必然閑棄,若是見用,焉得如此?”

乃即於台城僧舍住下。

次日訪至仁裏巷,令閽人傳入去,仁肇立刻出迎,猛然見著子郵,詳細審視,問仲卿道:“此位是誰?何麵上怨容團結,而猶帶殺氣?”

仲卿道:“君試猜之。”

仁肇迎入到大堂上,仲卿立住腳,仁肇道:“且再請進。”

轉進書房上小閣,見過禮。

仁肇道:“難道不是韓子郵?”

仲卿道:“何以知為子郵?”

仁肇道:“此時非子郵不應有此氣色,仲兄不應偕來。若正係子郵,這般柔弱尊軀,如何於千軍萬馬中如行無人之境?”

仲卿道:“林君好眼力,實是子郵,弟於獄中同出,至其前事,亦常疑之。”

子郵道:“彼時妄持血氣之勇,所以不即受困者,寶劍之力也。”

仁肇道:“寶劍安在?”

韓速道:“失於汴梁湖中。此劍係離家拜別業師時,蒙解賜給,鋒長不滿三尺,而遇堅如脆,攻擊無阻,真希世之珍也!”

仁肇道:“聞陷囹圄,如何解脫?”

子郵道:“弟因足為毒鉤所傷,而受困於水,遭係底獄,賴仲見解脫,而其原委亦未詳悉。”

仁肇複問仲卿道:“春間家人自川中回,接得手劄,識為知己馳驅,可惜無濟。”

仲卿道:“弟自西蜀晤高兄回潞,道為趙軍所獲,幸曹彬代為解脫,不期被苗光義察破,說弟仕趙,弟力拒脫。時聞曹彬歎子郵受困,無策救援,弟詢悉其由,乃忍辱同光義到汴,如此如此,解釋出獄,偕投上國。惟望代奏,請俯念世宗皇帝交好,錫修戈同仇之師,以滅複,幸祈指示。”

仁肇大喜,道:“以素無交誼,不知姓名之人,聞其氣味,便屈身舍命,拔出都城縲絏,非謀勇無匹,安能如此?但敝邑偷安,終為趙氏所並,弟久欲連衡除患,今得二君,羽翼成矣!事定之後,歸我舊境,安邊息民,天下有數十載太平也!”

仲卿道:“敢不遵命。”

仁肇令家人往取行李,仲卿道:“且緩,猶有小事,辦清白移來親近也。”

仁肇乃止。

相別回寓,子郵問道:“往彼盤桓,定多教益,兄猶須辦何事?”

仲卿道:“江南貪於佚樂,畏中原如虎。趙氏於境中搜尋不獲,定移文於外邦,我等猶當隱跡,不得舉動,不致波累林兄也!”

子郵稱善。

次日,二人於各處遊玩,到西南郊外天界寺中,見地雖在通衢,而僧房卻深邃精潔。乃回台城,移行李於天界寺。再到林府來,或回寓,或不回寓,朝夕盤桓,商榷今古。

這日薄暮,仁肇自朝內歸來,怒氣勃勃。仲卿問道:“今日尊兄有何拂意?”

仁肇道:“二公光降,久欲上聞,緣左右皆貽堂燕雀,不可如謀,所以仍未舉奏。今日朝中偶以語探之,誰知鼠輩無能謀國,反思媚敵,故不勝其忿。”

仲卿道:“願聞其略。”

仁肇道:“弟今日奏道:‘聞汴梁前所獲之韓速,囚於監中,為人救出,趙氏在通國緝拿無蹤。臣料韓速係個無敵豪傑,而能於汴梁脫之者,亦必非凡,天若興我室,使彼等偕來國中為股肱幹城,不第前恥湔除,而汴梁皆可圖也。’主上聞言甚喜,道:‘不知二人今在何所,如能延至我國,方快朕懷。’當有諫議穆嚴奏道:‘以臣看來,韓速不過血氣小勇,而所脫逃者,亦係徼險亂民。若到邦內,正宜擒縛交還宋主,以固鄰好而安國家。若驟然信任,宋主怨恨必深,以強軍猛將臨於江濱,則國家危矣!林將軍所見,係愛二人而甘結大國之怒,臣愚竊謂所謀非是!’舉朝齊讚道:‘諫議嘉謀是也!’弟又奏道:‘晉漢周以來,豈須臾忘江南哉?而宋又何厚於江南哉?其不取者,勢未能也。苟不延攬英雄以自強,使知我之敝可乘,則水陸並至矣!彼時雖百計奉媚亦無益也。’主上道:‘林將軍係強國久遠謀獻,穆諫議乃安國救時籌策,容朕回宮斟酌。’弟知主上素不善謀,而左右又皆濫位素餐,無有稍強人意者,弟言必不能用。廟之絕血食,立可待矣。”

子郵道:“且請息怒,容緩圖之。”

時月已上,仲卿請移樽池邊玩賞。仁肇歎恨不已,二人再三勸慰,仁肇持盞,終是怏怏,猛然問道:“韓兄業師何人?”

子郵道:“姓白,號金山。”

仁肇道:“就係白老師,所以得這種劍法。有袖內飛星法,韓兄知否?”

子郵立起道:“未知。”

仁肇道:“此弟先師所創者,弟得之不曾傳人,今應相贈,以成吾兄之誌。”

子郵稱謝。仁肇乃自往書房取出一個革筒,前小後大;長約僅尺,闊五寸,形如半竹,頭尾各有豆大小孔,前孔在端,後孔在角,尾上有皮條一道,條首有皮圈,筒身前中後有皮帶三條。仁肇複自袒出肩背,左手有個同樣的,示子郵道:“韓兄可如此捆紮起來。”

子郵乃也袒肩伸臂,仁肇代將皮圈套入右肩,再將三道皮帶扣緊於左腕,教以用訣。子郵聽受密誌。仲卿道:“願得奇觀。”

仁肇道:“仲兄可取筆,同韓兄於蓮塘對岸作記號來。”

仲卿同子郵取筆,於粉牆上點了三下,再回席坐。仲卿道:“雖然月色皎潔,奈牆去此八十餘步,就有蓮瓣大的點子,也看不清白。”

仁肇道:“韓兄試發之。”

隻見子郵將手連連直指,聞得牆上微響三聲,仲卿趨往視之,隻見三個平平黑點;換了三個燦燦金星,半陷牆內。

仲卿挖出稱奇,走回道:“妙,妙,真正奇技!”

仁肇將三個金星彈子仍教子郵從角孔納入筒中,囑道:“毋得輕用。”

仲卿問道:“林兄,可再有否?”

仁肇道:“隻存所帶者,已用二十年,因恐日久或致損壞,容冬複造。贈韓兄的這個,如兄喜愛,可將舊者解去。”

仲卿道:“不必,尊兄已帶二十年,弟安可拜惠,待再造時,多帶出一個可也。”

仁肇應允,席散即留在府下榻。次早二人辭歸。

過了三日,朝中傳召,仁肇聞命趨往。途遇穆嚴問道:“林將軍,前所言兩人,可知蹤跡?”

仁肇想道:“難道主上想透了國勢,思量任用二子?且看真假,再言不遲。”

隨口回道:“未知所在。”

乃同上朝。禮畢,主將書交與仁肇道:“卿可視之。”

仁肇接看,上麵道:

大宋國主拜書,上達大唐國主殿下:
今者敞邑失備,逆犯逸逃,踏緝無獲。觀星之臣奏,稱已入吳,分應在江南。是以遣使拜問上邦,希將逆犯一名韓速、一名仲卿,付交來使。若蒙惠顧鄰好,願以百城酬報。如輕信其狂語,愛惜其材技,吝而不與,寡人用率二三軍士,請罪於江濱。幸祈鑒宥。計附上圖形二軸。

仁肇又展開軸子,看五官體段,與仲、韓一般,名姓鄉裏填寫得真切。仁肇收起書軸,奏道:“兩個犯人何能值得百城?其欺可知。果然才略無敵,則取百城易如反掌,得二人者,豈有舍已得之賢才,而貪商於之地土?若與而無償,豈不為天下笑乎!”

唐主道:“所言亦甚有理,此刻且回他:該犯在敝邑與否,均不能知,果有如圖畫之麵生音同者,則擒拿送上,百城幸勿食言。”

命徐鉉修書回複。穆嚴奏道:“據臣鄙見,速將圖形令工部依樣千百張,分行各州縣,盤詰查拿,獲來送去。或百城弗克如約,亦無全不與之理。即竟失信於我國,亦未有所損,將來或有犯逸人宋境,彼自盡力擒獲送還。交鄰之道,理應如是。”

在朝諸臣齊讚道:“穆諫議所奏實經國之遠謀!”

唐主便命穆嚴辦理。

仁肇料不能奪,隻得隨班退出。回家更衣,小轎來與二人計議。到台城,問僧人,答道:“十月前,有兩個少年客人租此作寓,於第三日交還。”

仁肇問道:“何處去了?”

僧人道:“據雲還江北。”

仁肇隻得回來,轎中想道:“奇哉!二人定在金陵,豈有去而無半語辭別之理?”

到家往下榻房內再四搜尋,見硯下壓著寸紙,寫道:田下二人立,田上二人眠,君求仁兮隻一間。

仁肇不解,反複看到半夜,忽然悟道:“必在此處。”

次日清晨,上馬向天界寺來。到東廊後壁,山舍門前,見牆上有個炭畫的“夫”字,仁肇直進,忽聞窗內有人說道:“費林兄尋也。”

仁肇聽得是子郵聲音,走到堂前,隻見齊迎出來。仁肇道:“二兄何不明示,使弟費半夜思索。”

仲卿道:“到此有何事故?”

仁肇乃將移文等事,如此這般細細說知。仲卿道:“事已如此,弟等留茲無用,今且告別。”

仁肇道:“何處去?”

仲卿道:“由湖荊人蜀見高兄,再作道理。”

仁肇道:“高兄與我憂同而事殊,我國病在過於畏敵,彼國病在過於輕敵,皆喪亡之征。然二公前去,不愁無合,但得手時,須謹慎而速發,庶不致有池魚之戚也。”

二人稱謝。仁肇道:“且注待弟攜樽餞別。”

仲卿道:“國事顛沛,非飲酒之時,況盤費充裕,願兄脫此俗禮。”

仁肇應允,子郵收拾,立時將行李放上驢鞍,牽出山門。仁肇道:“裝何速也?”

子郵道:“今日五更喂料,天亮卷捆衣囊。”

仁肇道:“可謂守作戰備矣。”

三人不舍,同行十餘裏,仲卿再三辭阻。仁肇道:“江南形勢皆所洞悉,弟以死於行陣為幸,今分恐無再敘之期。二兄雄才年少,誌必可成,如事邊疆於敝邑,願存先君一線血食,則弟感含不朽矣!”

仲卿道:“無出此言,弟方圖與兄犄角趙氏,聆教之日非遙,願保重金體,無以近慮縈懷。”

仁肇道:“幸而如願,敢不從命?”

三人灑淚分別。

次日至彩石,子郵道:“遠投四川,何不試試淮南?如實無機會,再人成都不晚。”

仲卿道:“淮南左右未聞有傑士,恐虛行無益。”

子郵道:“弟與重進有數麵之交,夙昔愛弟,說之應易。但此圖形既人金陵,則淮南應早黏遍,如何能去?”

仲卿道:“這卻不難,弟幼時得異術遺碣,能移星轉鬥,小而試之,五官俱能更置。今將眉眼變易,他處便無妨矣。”

子郵道:“妙哉玄理。”

仲卿道:“未知驗否。”

乃出柳瓢舀流水,迭指書誦,飲下符水,掩麵片刻,釋袖問道:“何如?”

子郵驚道:“臉雖如舊,眉目果然不同,先係柳葉眉,今變做兩道人鬢的劍肩,先係彌勒眼,今變作能自顧耳的鳳眼。”

仲卿道:“弟司為之。”

子郵道:“我形太弱,猶要威猛些。”

仲卿道:“易耳。”

乃如前作法,使飲水掩麵,須臾去袖,仲卿大笑。子郵向瓢中照影,隻見兩道長眉,頭倒折向尾去,變作虎眉;一雙杏限,四圍圓起,變作龍眼,笑道:“連我自己也認不出,去去無妨。”

乃渡過江來。

沿途要處,俱有形像張掛,卻絕盤問。第五日,到淮南寓下,訪問重進消息。店主人道:“二位莫不是與李老爺有親?”

仲卿道:“無親,素知李老爺鎮守淮南,我們到此問問。”

店主人道:“今將何往?”

仲卿道:“往山東去。”

店主人道:“既不是李老爺親的,便說無礙。這個李老爺,初鎮此地時,心頗明白,為民興利除弊,薄斂輕平,隻係過於寬厚。近日皇帝恩典又好,他卻變了,反要起兵殺去。將官軍士個個皆知趙家利害,誰敢向前?李老爺若係胡塗,也還說得去,他又明知難敵,卻偏安心送死,你說可笑不可笑?而今周朝各處地方俱歸趙家,他靠這個淮南,有多少力量?屢屢要起兵,虧得手下這許多將官無人肯從。所以急憤成病,在床已經月餘。”

仲卿、子郵聽清,嗟籲不已。探訪幾日,均係照樣說法。且士卒滿市橫行,鎮內儲蓄無多。

二人住下十日,未聞病愈,仲卿欲行,子郵仍要守侍。仲卿道:“疾無已時,軍士侮已而畏敵,積聚寡而費糜,守且難保,安能攻人?不如早往西蜀,再看如何。”

子郵終於同意,乃起身向西南行,處處關律城廓,盤詰嚴緊。人來者猶鬆,出去者、聲音不同者、年輕無須者,受詰更甚?商量道:“莫若走江南去,免得纏擾。”

於是轉向南行。

次日到得江邊,江岸尋覓,並無渡船。忽聞歌道:“魁元將相無勳業,耕牧漁樵不素屍。”

近之,乃一提籃行歌者。子郵道:“借問各碼頭為何無渡江船隻?”

提能者道:“向來原有,近日因為逃走的犯人,將散船俱收入總處,以便把守的文武官員查拿。老客要渡江,須上行至西梁山,方可過去。”

於郵問道:“離此若幹路?”

提籃者道:“有五十餘裏。江邊路徑叢雜,溝港縱橫,今日已行不到津口。”

仲卿道:“如此怎好?”

提籃者道:“裏麵路旁有篷舍處,可以借宿。”

子郵道:“你府上離此遠近?”

提籃者指前麵漁篷道:“隻在江邊,僅容隻身,不堪留客。”

二人隻得仍回舊路,轉向西行約有兩個更次,見前麵亮光自茅舍頂上吐出。子郵向前推開門來,仲卿牽驢亦到,見個老者在灶下燒鍋,有個少年席地而坐。旁邊係著隻驢子,湊著稻草堆吃食。子郵拱手道:“請借宿一宵。”

二人俱不回答。子郵又道:“明晨奉謝。”

地上少年道:“我亦係借宿,有話可向炊火者說。”

子郵走到灶邊,拱手道:“請了!小子們趕不著宿頭,借府上庇蔭半夜,明日奉酬。”

老者立起身來道:“豈敢!人生何處不相逢,說什麼謝!出門的哪個將房子捆在行李走?”

子郵道:“各盡其情。”

接過驢韁,也就草堆係好,席地坐下。

老者道:“客官可曾用過晚飯?”

子郵道:“不曾。”

又問道:“蘆羹可用?”

仲卿道:“甚好。”

老者問地上少年道:“小客官也吃蘆羹?”

那少年回道:“陸德,爾太欺人!呼我客官就是了,為什麼呼小客官!難道我比爾還小些麼?”

仲卿細看那少年,卻係個道士,約十四五歲之間,便問道:“貴甲子多少?”

那道士爬起,將仲卿細看道:“隻道係我故人。”

子郵道:“與令友相隔幾時了?”

道土道:“隔也隔得不多時,今日猶見過數次。”

那炊羹老者笑道:“純係誕語!如何隔不多時,今日又見數次?連我老人家還呼小名!”

道士道:“你這個名字可知係我取的呢?”

仲卿問那老者道:“這客官可相識?”

老者道:“哪個與他相識?就係方才先你們借宿的。”

仲卿道:“他既非相識,如何知你這個小名,當時係何人取的?”

老者道:“我姓陸,父親六十歲方生我,幼時患痘無漿,臨危之際,適有兩個道人路過化茶,見我家慌張,道人問知,叫抱出來看,用手按摩,對我父親說:‘痘症無礙,但是命根不堅,惟積德方能養活,可取名叫做陸德罷!’父親依允,道人吃茶去了,痘隨起漿。我父親感激不已,後因請仙批,乩雲:係希夷老祖座下高徒施起死回生之念,得以保全。父親自彼時更加意周濟,始終不倦。就是我在此間,每日有經過借宿者,並不取錢。今這小客官,想是聞說此處可以借宿,他識得,便來詐我取笑。”

仲卿道:“也說得是,敢問客官從哪邊來?”

道土道:“從歙州來。”

仲卿道:“路上可好走麼?”

道士道:“路上無甚難走,目今盤詰,未免可厭。”

說畢,又爬起來將仲卿細看,道:“請教尊姓大名?”

仲卿道:“小子姓仲。”

那道土道:“好好,趙家那裏不正尋你們二人?原來卻在這裏。我說係仲卿的聲音,如何改了相貌?這個定是韓速了。”

仲卿道:“天下同姓者頗多,難道姓仲的就係仲卿麼?”

道士道:“你係真的?”

仲卿道:“不是。”

道士道:“西邊山中可曾會過,你忘卻問我李潞州事來?”

仲卿細看道:“你是吳槐師兄麼?”

道士道:“吳槐是我哥哥,我是吳賀。”

仲卿道:“白發白須哪裏去了?”

吳賀道:“父見我龍鍾,教導還形芝草,配合吃下,餓睡七天,百骸九竅,無處不珊珊碎響,到第八天上,剝落遍體皮膚,須去眉易,發鬢重生。”

仲卿道:“妙哉!深為吾兄暢懷。”

吳賀道:“今將何處去?”

仲卿道:“欲往西蜀。”

吳賀道:“江北盤詰甚急,須要分開方可去得,若是偕行,恐防多事。依我愚見,二子且到山中同師父敘敘,過了這些時,待事體信息冷冷,再往西蜀不遲。”

仲卿道:“令師今在何處山中?”

吳賀道:“家師最愛華山奇拔,向來居之。後因纏擾頗多,不能靜睡,故移於黟山老人峰對麵,極其幽僻。石壁上有‘九州第一洞天,四海無雙福地’字樣,便是老師所居。二子正可暫避此處。由蕪湖小徑過宣州,便是歙州,到宣州,望見群峰入雲,就係黃山了。”

仲卿道:“承教。”

向子郵道:“黃山峰巒,岡岫奇秀,為天下冠,果然幽靜,我們取路於彼,何所不可!”

子郵道:“悉聽尊命。黃山之奇,昔有敝友姓師名可法,北野人氏,曾遇頭陀與論黃山。頭陀有‘黃山難言’詩一章,弟猶記憶得起。”

仲卿道:“願聞。”

子郵道:“其序曰:黃山之峭秀幽奇甲天下,非若十洲三島之虛文。乃管窺之子,以六六名其溪,妄矣;複以六六名其峰,益妄矣。至岩壑林洞,俱立有定數,出之於口,而又利之於書。若奇瑰異詭盡在於是,而四方未踵黃山、踵而未久閱曆者,見其文冊,莫不以為畢具乎此也。

“予家推樓閣西窗,黃山峰嶂即列前戶,見刊圖冊,亦莫不以為搜探傳記,克盡夫極也。數欲往遊,窮其幽勝,因知非淺歲月所能了事,每以無多閑暇而止。甲午暮春,於練溪渡口相遇頭陀,古貌清臞,髯霜發雪,問其來,曰‘蓮華’,問其名,曰‘點石’,問其常往,曰‘雲外’,問其勝景,則搖首無言。予曰:‘豈無景可言乎?’乃曰:‘居士未到,固不敢言;居士已到,更不敢言。’予笑曰:‘未到已到,均不敢言,然則終無言時矣。未到已到,均無言時,然則何時言也。’頭陀慍然曰:‘固知居士之膚淺黃山也,居士無煙霞癖,此老朽之所以不敢言也。黃山有黃山之麵目,黃山之肺腑,黃山之色澤,黃山之精神。老朽年二十遊曆名山大川,年五十複入黃山,今年九十矣,足不出山者四十年矣。雖高下幽邃,無不畢至;所有芝草竹木,禽獸魚蟲,無不習見;風雨晦霽,雲霞雪月,無不備賞;及得聞嗅奇香異聲,亦不勝屈指矣。若學好事之徒,筆之於冊,可以盈車。然以為黃山之麵目肺腑雖盡,而色澤則十未得三四,精神則百不得一也。’予不禁愕然曰:‘何四十年而精神百未得一?精神、色澤之與麵目肺腑,究竟如何得全也?’點石曰:‘峰巒岩壑,溪穀林泉,麵目也。峻極奇險,深至玄窈,肺腑也。風雲隱現,光彩煥發,色澤也。聞所未見,見所未聞,精神也。麵目肺腑固無論矣。風雲有轉瞬之移,光彩有跬步之易。十二時消長,十二時不同;百餘人同覽,百餘人各別。凡此數十年中,色澤已屬掛一漏萬,何敢更道精神乎!所謂百未得一者,非百分不得一分,乃不得一厘耳。’

“予曰:‘然則誌傳所載,亦萬分不得一分耳?’點石曰:‘然,惟,豈有此理,與見者方知八字稍可擬道,豈非居士未到,言之不信,到而未盡其奧,言之益不信,尚何言哉!老栝有閑時吟詠,聯成一章,為居士誦之,是不言而言,言之更不必言也。’予喜曰:‘甚善。’點石誦其詩:

“盤古開辟斧力餘,戲削山骨成芙渠。分須剔瓣鏤孔竅,片片段段皆琪琚。包涵三萬六千頃,枝派江浙極歸墟。巍峨並肩無五嶽,天目匡廬皆襟裾。回顧須彌俯瞰海,一卷一勺同長在。五湖四瀆莫同論,渾濁納汙無精采。山中泉澗池溪潭,清澈無塵常不改。岩有乳今泉有湯,湯朱砂兮乳霞漿。可詫聖泉居峰頂,瀵拂可望難測量。又有冷泉澄壑底,冬日夏日皆冰霜。洞湧布水無旱潦,匹練四季懸銀光。石罅勞泉淙淙下,點滴所及溢清香。水勢激昂多奇狀,不暇標名表殊常。最愛石形妙無比,崔卑巨細皆殊詭。峭聳幹霄猶未止,嶂嶁磅礴難措趾。奔馳行立坐臥跪,手足翼尾角爪齒。華實枝幹交連理,壘迭雜錯如霞綺。豈獨石質肖萬形,蒼鬆折屈尤婷娉。依崖傍壁成怪絕,映得山色純蔥青。更有雲嵐變倏忽,聲音抑揚偏哭兀。倏忽渲染景難圖,抑揚莫喻惟咄咄。變變化化無始終,爭新鬥異信神工。神工設造故危險,危險極兮樂氣充。險極樂極頻接踵,螺移蚓進膝肘腫。腹步指行毛發悚,難得藤葛與附攀。周道坦途視蜀隴,氣蒸露結如波濤,世界沉沒浪滔滔。留得峰尖等嶼島,山底應疑有巨鰨嶼島無此奇竹木,質瑩色丹多芬馥。禽獸罕覯不在書,尺識青鸞與丹鹿。盤桓閱曆四十年,足力目力窮幽巔。始信活山活景無從說,強欲說時真狂顛。”

子郵朗誦方畢,隻見老者喊道:“羹好了,客官請自取用。”

三人盛蘆羹,席地食畢,仲卿道:“雖向知黃山靈勝,為神仙窟宅,今聞此詩,方知係天上所無者。”

正說間,東方漸亮,仲卿取銀酬謝,老者堅執不受。吳賀取出丹藥一粒道:“服此健勝少年。”

陸德接了,細想愈痘命名係此道人,稱謝不已。吳賀辭別,向北而去。

仲卿、子郵向西南行過二十餘裏,望見檣桅稠密,來往喧嘩,有山橫臥枕江,料係西梁山了。子郵道:“仲兄且住,可將行李分開,兄跨衛先過江,弟後走,步步擁護,以免盤話。”

仲卿道:“如何使得!”

子郵道:“從權之際,不必拘拘。”

乃將行李分開。

仲卿騎驢先行,直到山麓,棟宇排聯,人煙茂盛,卻也算個大市鎮,不斷車馬騾驢,行人摩肩壓背。觀之不已,早到江神廟前。隻見湧出三十多個如狼如虎的公人,擁向前道:“守你多時了!”

不由分說,將仲卿抱下縛起,連驢牽入營來。堂上坐著防江使,見仲卿挺立,怒道:“你好大膽,今日遭擒,還不跪麼!”

仲卿道:“我未犯法,無故縛我,看你如何釋放?自有同你說理之處!”

防江使道:“你是仲卿,韓速不係你放去的麼?現有圖形在此,還敢說嘴!”

仲卿道:“圖形何在?”

軍士取近前來細看道:“他處無差,隻有眉眼不像。”

防江使自下階細看道:“你若不是仲、韓,為何分出行李,各自過江?定是同走恐怕敗露,故作如此行徑。我的軍士在山頭已先望見了,你還嘴硬麼?”

仲卿道:“他是途中相遇,因負重受傷,故將行李借寄在鞍上。今到江邊,我要趕路,所以交還他,有何行徑被你望清?”

隻見軍士報人道:“後麵的也已經擒獲。得著這兩個大犯,功勞不小!”

防江使喜道:“你們都是有重賞的!”

見軍士又報道:“來了,來了!”

隻見外麵眾兵擁著個繩索捆綁的人進營。

仲卿細看,正是子郵,不覺大驚,想道:“緣何在京城中千軍萬馬費無限事捉拿不住,今在小地方卻反遭擒?他前日原說在汴梁是賴寶劍之力,今朝空手就無用了,如此怎好?”

正在躊躇,子郵已為眾人擁到階下。防江使大喜,問道:“你這廝可是韓速?”

問聲未了,忽然一個霹靂從地而起,裂聲滿地,塵瓦翻空。正是:獄中偕脫無攔阻,江畔分行被綁擒。

不知霹靂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舉報收藏 0打賞 0

海國春秋

《海國春秋》正文
第一回 悲歌一曲招賢士 國傾家亡出傑人 第二回 食周粟不為宋臣 睹覆巢安能完卵 第三回 鬧皇莊狂童取辱 焚歌苑俠氣遭擒 第四回 重心膂入獄脫真才 掩耳目焚牢燒假犯 第五回 驗骨殖圖書行鄰國 辨聲音指引入名山 第六回 隱士避功名奚啻阱陷 忠心甘節義尤切神魂 第七回 囊空不免欲吹篪 腹實何須談彈鋏 第八回 籌國政賢相辭朝 行新法乞兒受爵 第九回 救澆漓立議修文德 整散漫揮毫著武謀 第十回 明薦暗傾難國手 順留逆去試盤根 第十一回 妒嫉暗暗招兵馬 胡塗偏偏選將才 第十二回 尋良友霧漫認龍駒 奪佳人陣前成敗犬 第十三回 得情由良相保奇才 知確實賢君任驕將 第十四回 饋賂交鄰為敵樹敵 正名施令攻心結心 第十五回 計中計賺開百結關 身外身誘過獨鎖渡 第十六回 乘虛取城易於拾芥 以武破嶺擬若登天 第十七回 察陣勢漆膠吳越 中反間魚水參商 第十八回 義膽忠肝難勝讒夫 誌悲氣憤單摧大敵 第十九回 酬知己剖腹表丹心 救良朋束腰擒白額 第二十回 絆雄兵兩途襲敵 燔巨艦單艇擒酋 第二十一回 鹿角車斃驍騎取勝 蜂房卵毀屯積成功 第二十二回 數節迎刃星馳電掣 一著錯布瓦解冰消 第二十三回 地利人和援絕可守 依危恃勢求隙而攻 第二十四回 兩函書商量和議 一道表惶恐求成 第二十五回 五猴掣天印 百雉炬雙毫 第二十六回 定河為界大將軍封侯 指石喻心老庶長製佞 第二十七回 變成法補全成法 戮貪員懲勸貪員 第二十八回 追逃犯得金船渡弱水 求快婿將木氏作王郎 第二十九回 招駙馬籠絡英雄 認公主成全窈窕 第三十回 為奸謀散分奸勢 進正士扶持正人 第三十一回 重宿儒盈庭皓首 除痼疾遍野春風 第三十二回 念疾苦一輛尋源 審形勢三年奏績 第三十三回 破肚移心善仇都了結 拘魂易體奸惡自災殃 第三十四回 懷逆謀群奸授首 舒忠憤二子捐軀 第三十五回 眾邪誤置蚊聚成雷 三將臨危舍生取義 第三十六回 守令得人民安寇殄 渠魁失計險喪親離 第三十七回 武事無庸武備 攻堅莫若攻心 第三十八回 金蓮瓣倒垂群英智竭 紫竹根斜畫眾鄙魂窮 第三十九回 覆舟詢鄉快意對傷心 追友別妻生離成永訣 第四十回 夢回剩得須眉白 國喪難禁篡奪評
 
更多>同類經典
網站首頁  |  關於我們  |  聯繫方式  |  使用協議  |  隐私政策  |  版權隱私  |  網站地圖  |  排名推廣  |  廣告服務  |  積分換禮  |  網站留言  |  RSS訂閱  |  違規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