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國春秋 作者:汪寄年代:清代577   

《海國春秋》正文 第二十八回 追逃犯得金船渡弱水 求快婿將木氏作王郎

追逃犯得金船渡弱水求快婿將木氏作王郎

話說獨孤大夫公事辦畢,起程回衙,方下玉砂岡,聞得車聲殷殷,突然震響,儼如樓倒城崩。仰觀青天並無半點雲雨,著實可怪。行有二十餘裏,忽見巡軍到來報:“西門外貪殘塚內,霹靂擊毀牛大夫棺木,屍首失去,隻留五髒在旁,現被群鴉啄食。”

原來,正法諸貪員所埋之塚,百姓共呼為貪殘塚。當下獨孤大夫道:“可於左近查訪屍首在何地方。”

巡軍得令而去。

又行十餘裏,經北邙山,隻見人叢塞道,因未帶儀從,行近跟前,眾人猶不知係督理大夫。當令老吏查問為甚聚議,看者答道:“半天碧亮,忽然墜下一段人腿來,數隻大犬爭奪吃哩!”

獨孤大夫問落於哪裏,答道:“現在叢塚旁邊。”

這叢塚乃牛偉人挑河掘挖的骸骨,百姓聚葬,多者謂之“骸山”

其次稱為“叢塚”。獨孤大夫心內了然,傳令掩埋。

到大荷邑,進衙,同老吏將井數核定,以所沒貪員髒費內,各具派明發給諸商,令熔造大金篩,按地照井征收糧稅,立定月征、季征、歲征之例。月征者,每月照額征之數而征也;季征者,或月歉產,至次季而征足三月之額也;歲征者,或季歉產,次季不能補足,每歲必有豐產之時,於此而通征足十二月之額也。再造彙冊,除開發給商數,餘者按三十年內消乏各商運簍確數給還。商民大悅,具皆收領,遵行去訖。

巡軍複報:“探得牛大夫屍體俱散遺在骸山叢塚旁邊:某處頭,某處手,某處腕,某處膊,某處脅,某處背,某處肩,某處臀,某處腿,某處腳,俱係殘碎不全,追尋兩日,算來少了半段右腿,無有下落。”

獨孤大夫道:“在北邙山,可取將來,仍待完聚而埋之。”

老吏稟道:“這是天譴,無須複埋。”

獨弧大夫道:“天譴已過,死骨何知?乃聚埋為是。令探子速於各處拾回。”

次日,探子來稟道:“有道遭獸吃盡者。有遭居民拋入河者,有遭擊糜爛而不能收取者。”

獨孤大夫嗟歎再三,並將霹靂毀塚、屍骸無存,同發髒項、營造征法等事,概行奏到黃雲城。島主覽畢依議,見牛偉人棺為雷擊,屍俱消滅,不勝詫異,問文侯道:“庶長往日參罰牛偉人,寡人猶疑罪惡何至如此之極,今視上蒼加罰,頗似國法處治猶未足以盡其辜。想牛偉人平時暴虐貪鄙,勢必難堪,其朋黨定然更甚。庶長其速查究!”

不表文侯領命退朝,且說廣望君未到都之前,餘大忠等聚於包赤心家。餘大忠問莊無忌、畢競發道:“二公專人密馳信息,可有回音?”

包赤心道:“正欲與君商議,前日兩次送書到分枝嶺後,不期遭侍衛武備帶騎潛伏,先後搜出,俱被拿住送與韓廣望,現置獄中,懇賜良籌,以杜波及。”

餘大忠驚道:“敗露斷難遮蓋,此刻隻有兩字相贈,可速為計!”

莊、畢連忙長跪求教,餘大忠道:“死與亡耳!”

二人猶欲相求,大忠拂袖道:“西、顧作梗,天意非昔,連某猶難免怪,安能庇人?”

說罷出門徑去。莊無忌、畢競發睜著眼睛都嚇癡了,爬不起來。包赤心道:“餘大夫平日何等風光,今尚如此,事體可知。莫有耽遲,快走為上!”

莊、畢旋膝問道:“逃往哪裏?”

包赤心道:“我夙昔想得個地方,記有折兒,二公作速經理,往紺珠島拆看。”

莊道:“鳧足島如何?”

包赤心道:“鳧足雖好,奈有主者,恐受人暗算,不若此地,自得專主之為愈。”

說罷,往內取出封函並令箭一支,二人接得,拜謝起身,回家收拾細軟珍貝,各帶寵童愛妾會齊。

薄暮出城,路上並無阻擋,曉夜兼行。三伏時已到太極洋,上船過硬水,登紺珠島。畢競發拆看大喜,令眾人並上元珠島,將船用金鏈拉入軟水,理出長橋藤絲另係石上,將粗枝斲斷,橋自落沉,惟在硬水邊半段高福莊無忌驚道:“這係軟水,橋既斲斷,如何過去?”

畢競發指石上藤絲道:“橋斷而絲不斷,可絞起也。”

莊無忌道:“如何登岸?”

畢競發道:“船可拽而浮也。”

莊無忌道:“糧盡若何?”

畢競發道:“茶實最耐饑,石粉足敷千人日食,綾綢布匹頗多,寒亦不愁。事平,餘、包信到,起橋回都,否則於此生子生孫,朱陳世世,亦稱胸懷。”

莊無忌喜道:“果然虧包大夫指示這塊地方,不然,天英雙龍貪虐難近,浮金燭老兒未必兼容,隻有坐而待誅耳。”

慢表二人得計欣然,再說文侯出朝到家,立刻傳令獨孤信天,將獄中送書二犯星夜潛解來都研審,知為包赤心、莊無忌、畢競發三人通信,凡有賄賂,俱係文行優、閻思廣代其饋送。

乃上朝奏參五人。島主看畢道:“文行優、閻思廣未有確據,從寬免議。書皆出於莊無忌、畢競發之手,且先提到追究。”

命下,立差侍衛分往,頃刻將兩家妻子、童仆都拘到案,卻不見二人。令水湖、蔣羹研訊,供出三日前黃昏時候,各帶幸童寵妾不知何往。嚴詰長隨,方知包赤心給與令箭,叫他們往紺珠島。水湖、蔣羹複奏,島主大怒道:“先通信與牛偉人,罪不大於莊、畢,今複給箭使逃,係包赤心為奸邪之魁首也,罪豈容誅!”

命餘大忠道:“包赤心係卿至交,可前去拿來,務必追盡朋黨,以清朝廷。”

餘大忠領命出朝,吩咐家丁如此如此。乃到包赤心家,令把守前門後戶,自率數人入內。包赤心問道:“其事若何?”

答道:“大忠不卜若何?現今已臨足下身上。”

包赤心道:“我自有辯。”

餘大忠道:“代想有中計,可於密地說之。”

包赤心引進幽室,餘大忠目視家人,家人向前將包赤心抬起,腳高首低,包赤心正欲喊叫,四人用力齊往柱礎上撞去,腦漿迸流;嘴張腳直。餘大忠假驚道:“不好了,包大夫情急碰死了,叫我如何複命?”

包家親屬驚慌奔集,問因何事尋死,餘大忠道:“主上甚怒,命拿包大夫追莊、畢二大夫根由。我問包大夫,莊、畢往紺珠島可實係他所使,包大夫聞知著慌,怕受嚴刑,甘於自盡,隻好帶親屬去。”

乃拘其妻子入朝回奏。水湖請往驗之,恐其中有詐,島主依允。驗過複道:“果係顱裂斃命。”

島主道:“兩賊不他往而上紺珠者,因其近元珠,急則直過而斷藤橋耳。此刻姑置勿論。”

當時退朝。

第五天,混沌邑宰會同汛弁具報申東境司文稱:某日,有男女人眾持令箭過洋往元珠島,斷藤橋,理會詳請定奪。東境司奏上,島主大怒,召文侯、廣望君道:“兩賊這般刻毒!他逃去也罷,將數百年之聖跡——藤橋斲斷,嗣後如何取茗?二卿可為寡人圖之。”

文侯奏道:“元珠島橋既失矣,非飛不可渡也,而今隻宜置之膜外。若欲追擒,恐徒費力,終無所濟。”

島主道:“寡人原知橋斷難過,因廣望君係不當出之奇才,或能辦此莫可為之異事。並非限定期日,卿籌毋辭!”

文侯、廣望君隻得領命退朝。廣望君道:“不佞且先往訪察。”

文侯道:“須隨從若幹?”

廣望君道:“今且隨便帶去,待審視後,果須人眾,再於近處營寨、城邑撥調不遲。”

文侯道:“何時起馬?”

廣望君道:“就此告別。”

文侯道:“共奉上命,應偕選擇強卒,方好回奏。”

乃同進營。中軍呈上軍將冊籍,文侯推讓,廣望君點素所知之材幹者——武備、周極、穀虛、梅先春、烏剛、穀裕、遊丸、雍伸、裴通、宗政、原嶠、翟授等人並帶騎士十名,分手進發。

數日,到品字城,沿邊往上三百餘裏,過混沌邑,又五個裏,住太極洋汛地。將官兵士迎接入堡房內,正對斷橋,望見兩島相峙於波中,四麵山勢遠遠環抱,周圍碧水巨浸瀠回。中有半段藤橋橫臥泛福原來浮石、浮金相隔洋麵,它處寬闊隻有百餘裏,唯太極洋周回有二百八十餘裏,連灘坡共有三百裏。

這紺珠島俗呼為滾水島,元珠島俗呼為陷水島。兩島形俱團圓,紺珠色青赤,元珠色深黟,故又以紺元為名。當時令船往紺珠,篙工稟道:“不得上去。”

廣望君問道:“先的人馬如何過的?”

篙工道:“這島每歲隻有六天水平可渡,其餘俱莫能入。顧庶長為混沌邑宰,見水平時,令用長練係船於紺珠島麓,撥一伍兵丁屯於島腰,設隊長管理。凡見有人欲渡,便著放到硬水邊,拋纜出係渡船,兵丁自上拽越硬水,自可蕩到島下。今練船遭沉於元珠,無纜拋係,如何前進?”

廣望君道:“且試行之。”

令騎士俱登艦,或各執小棹,或合運大槳,到硬水邊齊發同聲號子,大眾盡行用力搖蕩。人手雖多,無如水力更急,有半個時辰,氣力俱衰。篙工歇住道:“若過得半個,就有望了。無奈水硬,牆壁般阻住。”

騎士道:“可換大船,多添水手。”

篙工道:“船大人眾,吃水亦多,也是一樣。”

廣望君道:“且回原處。”

槳棹停止,如箭射回岸邊。廣望君令將小艇一隻,用大船桅頂索帶起,索根係以堅繩,數捆相接。令便捷身輕軍士六人,各帶手槳坐小艇內,拽上桅頂,再添岸兵複搖到硬水邊,用力齊蕩。隨將桅杆放倒,小艇自落入硬水中,六人飛掉到得島下,登岸將繩繞樹三匝縛好,複到硬水邊合索成結係艇,將繩纜騎士人眾載過,齊力牽拽大船。篙工、水手趁勢蕩搖,須臾亦上。

廣望君登紺珠頂,看元珠軟水,卻碧清不似硬水色渾,連砍沉之橋隱隱可見。乃到軟水邊摘落扇羽,置於波麵,即漸漸沒下。細看底時,昏昏暗暗,深淺莫測。篙工道:“聞焚藤枝可以見底。”

軍士隨取燃照,愈覺混沌。水手道:“不是持著照,要擊入水中,便可見也。”

軍士如言,隻見一點漸亮下去,愈沉愈大,到底徹亮,四麵八方,奇形異狀之怪物無數,圍裹將來爭看火光。眾人俯視,毛發俱聳。

廣望君熟思無計,隻得上船,出圍登岸,令汛軍移屯島內,再使騎士回都報信。隻帶穀裕,同易便裝,私行於各村中、市鎮城郭,兩日未遇奇士高人。不覺行到紺海,想道:“莫若過洋往浮金訪求。”

乃上渡船,艙內先有老翁帶著兩個童子,廣望君拱手招呼,老翁起身還禮坐下。須臾,隻見渡客漸次加添,穀裕叫道:“艄公,例數已足,快些開船罷!”

老翁道:“且緩,猶有敝友未來。”

又守餐飯時候,陸續擠得艙滿,水手解纜扯篷,老翁道:“猶待人哩!”

篙工道:“已是中餐,要開行了。”

老翁道:“既不能待,我仍上岸,明日渡罷。”

廣望君見老翁雙目開時炯炯光茫外射,便挽住臂膊向眾人道:“老翁尚有朋友,我等義屬共濟,再守片刻罷!”

眾人道:“俺們都係各辦要事的,隻好爾同他守。”

於是老翁扶童出艙,廣望君也同登岸。老翁道:“足下因何?”

廣望君道:“眾客俱有貴幹,不佞同老丈候令友。”

老翁大喜,攜手複上船。廣望君問道:“丟掉令友麼?”

老翁道:“老漢世居端容邑,因為俗所棄,遷於浮石溪山,今聞武侯政令簡靜,欲往浮金訪視親朋,卜之吉,且於水內得遇異人,同遊水內,非舟行而何?足下始則急於渡,及見老漢麵亦願緩,今則隨老漢行止,非大有心人,安能如此?卜既驗矣,不渡何為?”

廣望君笑道:“安得有心如老丈乎?”

便俱入艙。

順風開到洋中,颶風大作,赤浪騰空,眾容大懼。艄公轉篷駛道:“難收來石口也!”

老翁道:“老漢要往來石有事,而今說不得了。”

片刻,艄公又道:“連回山也莫能收,且看穀口也。”

隻見風猛篷急,未曾半個時辰,就收到穀口口邊,放落大篷,轉入港裏,下錨搭跳,諸人交值登岸。老翁問道:“足下渡來,將往何處?”

廣望君道:“向聞浮金石幽木異,特來探訪。今幸萍水相逢,深願追隨杖履。”

老翁道:“如此,合雇一輛車子到穀口城。”

廣望君道:“甚善。”

乃雇車同坐。老翁道:“今收穀口,雖將老友遺落,卻省走數百裏陸路。廣望君道:“這些地方,不佞俱未經到。”

老翁道:“穀口者,九穀之口也。邑居九穀之口,故以穀口名。山多溪眾,昔時民淳俗樸,不知近日若何?”

廣望君道:“奚為丸穀?”

老翁道:“其中清奇勝境,莫能悉數,歸總於九個大穀。老漢睽來年久,連九穀之名俱記憶不起。有敝友居於避光穀內,隻記得避光穀。今無用進城,隻繞郭北而過,以免纏攪。”

車夫如言,推車沿濠徑進。隻見半壁連岡複嶺,高高低低,遠則峰巒迭迭,蒼翠森森,望著行來,已係穀口。車夫問道:“二位往哪個穀去?”

老翁道:“避光穀。”

車夫道:“避光穀邃寂無人居住,欲去做什麼?”

老翁道:“到裏麵自有。”

車夫道:“窄路車不能行。今已晚了,莫若就此歇宿算帳罷。”

老翁道:“也可。”

下車進店,算還價值。

次早,飽餐舉步,山路盤旋曲折,回返崎嶇,柔枝垂條,拂麵綣腳,花葉滿徑,果子盈樹。鳥聲新異,山色殊常,餐果飲泉,隨地憩息。老翁沿途審認石壁峰頭形勢,直至將晚,見岩旁數間草房,老翁葺道:“是也,是也。”

走到門前,童子看見藤蘿網住門戶,齊聲道:“此內未必有人。”

老翁輕敲數下,隻見一個蓬頭赤足村童由屋邊走出看看,複退回。須臾,有褐衣藤履漢子來問道:“老丈何為?”

老翁答道:“知常過訪。”

漢子慌旋歸。瞬息,忽聞閂響門開,一個清臞老者白眉披頤、皓髯過腹,扶杖迎入。老翁道:“久不接膝,須發更加光彩。”

老者笑道:“弟既舍我遠適,今如何肯回?”

互相歡笑。伏地交拜罷,廣望君趨前為禮,老者視著答畢,問道:“這並非我輩中人,焉得至是?”

老翁道:“弟仍不知其姓氏,實屬非常。昨晨渡洋契合,即同造謁。”

廣望君道:“敢問二位老仙?”

老翁指老者道:“此避光子也。”

避光問道:“足下可知吾弟之名?”

廣望君答道:“尚未。”

避光道:“即知常子也。”

廣望君道:“不佞姓韓名速。”

知常道:“弟久違隔,諸穀舊朋可皆無恙?”

避光道:“死者死,遷者遷,惟沉穀藤山公在耳。”

知常道:“諸穀可有繼者?”

避光道:“人卻不乏。”

知常道:“可堵玲瓏泉,邀諸藤山敘會。”

避光子叫童子去將泉眼盡行塞住。原來穀腰石壁,天生八目,目目流泉,水極芳潔,其源脈與九穀相通,故名玲瓏泉。平時惟避光有水,餘穀皆涸。若用旋花封緊各口,則溢於他穀。可怪,流出俱變混濁,不比避光清冽。諸穀有事知會,或使走獸傳書,或使飛禽帶信。避光凡欲招聚,隻認泉口,閉令散溢他穀,即知傳信。當日童子辦竣回話,已係深夜時候。二老論些闊衷,因步履辛苦,就榻安寢。

次日,早膳時,知常仍然未起。廣望君浣盥已畢,見有三個老翁同來。避光迎道:“藤山公好早也!知常昨到,特發水柬相迎。”

藤山道:“夜半聞室旁嘩嘩有聲,料賢弟見報,必有殊事。待不得雞催,策杖趨赴。早晨於品筠壑遇著甘子,過黃梅嶺又逢舒臾,追隨並至。知常賢弟何在?”

避光道:“跋涉困倦。”

知常聽得口音,慌下榻道:“弟起也。”

藤出走入房道:“許久未通音問,今見步履康強,形容不改,甚為可喜。”

知常施禮道:“因途遙水隔,魚雁素稀,十數載積塵,今日解矣。”

又出拜見二人。藤山指道:“此甘穎穀,此舒灌穀。”

藤山亦問廣望君,知常道:“他說姓韓名速。”

舒灌穀聽得,近前細看道:“不是,不是。”

廣望君看舒灌穀也有些麵善,詢問道:“老翁仙鄉何處?”

舒灌穀未答自語道:“是,是。”

又看廣望君道:“如何眉目不同,聲氣、名姓俱是?”

廣望君道:“老翁認不佞是哪個?”

舒灌穀道:“音容、名姓俱似韓冠軍,但眉橫而不豎,目秀而不露。”

廣望君道:“老翁自何處見過?”

知常問道:“足下居住貴邑?”

廣望君道:“不佞中華人氏。”

舒灌穀道:“如此,係冠軍了?”

慌忙拜下去。

廣望君答禮,想起道:“老翁莫非尊字鑒華?”

舒灌穀道:“正是。”

廣望君道:“尊顏不似日前憔悴。而今何以在此?”

舒鑒華將恐柏彪親黨來尋報複,移家於灌穀的始末說明。藤山問舒鑒華道:“原來係舒臾故交?”

舒鑒華道:“實大恩人。”

因將救薇娥,擒雙尾蠆,燭相保薦、職封冠軍的話說與諸人知道。藤山點頭道:“也好。”

避光向知常道:“這種人,爾如何同到山鄉?”

知常道:“途中相遇,誰知他係肉食者?然頗超絕,非尋常可比。”

藤山道:“已往不追,來者不拒,兩弟無庸固執。”

問廣望君道:“足下遊覽,莫非勇退麼?”

廣望君道:“不佞隨時而動,‘獨善’、‘兼善’未知有是有非。”

避光道:“窮塢茅蓬不堪歇息,請駕速回!”

廣望君道:“有小事難決,如蒙指教,即便告退。”

藤山道:“有何疑務,且試道之?”

廣望君道:“逃入深岩窮穀,我可到,人亦能到。若往元珠島斷藤橋以絕世人,不知猶有能尋者否?”

避光道:“終無用處。豈未聞鐵船過海乎?”

廣望君道:“鐵船安得過海?”

知常道:“足下不知,凡物性極則反。鐵船雖難過海,卻能渡弱水。極弱之水遇極重之物,則重者反輕,弱者反強耳!子不知玉砂至談產於至鹹之中,尾閭峰下之水最鹹,其旁上池峰頂又有談泉乎?其理一也。元珠島雖好,不如九穀之荒僻幽邃”

廣望君道:“謹受教。”

藤山道:“名利中人得到殊難。”

廣望君道:“避光先生見卻,不佞且從新熏沐,虔登草堂。”

舒鑒華道:“請臨敝穀遊覽幾天。”

廣望君道:“竭誠再來相訪。”

即揖別諸人。知常陪出門道:“適袖占足下,非欲逃元珠,欲追逃元珠者耳。緊記‘物極則反’四字,終可以成。”

廣望君稱謝,知常回轉,舒鑒華送到歧途,指道:“欲往回山來石,則往西北,欲往陡崖鬥鼠,則由西而南。”

廣望君道:“往太極洋,想係由西南了?”

舒鑒華道:“係往南太極?中太極?北太極?欲往北太極可沿山而行,進塢至挑莊鎮上船;往中太極亦沿山入塢,至丹葉穀折而往西北,過白茅嶺,到紫瓜埠上船;若往南太極,過了陡崖邑,再渡鬥鼠穀,上觀極嶺,下嶺就係南太極了。”

廣望君道:“承教。今往南太極,向陡崖可也。”

揖別舒鑒華,同穀裕南行。遠遠望見山岡突兀,詢問行人,知係陡崖邑。計算趕奔不到,便入村觀借宿。次日路上無停。

抵觀極嶺下,已是黃昏,入坊投宿。第三日清晨登嶺,卻是漫天大霧,並看不見太極洋。石徑濕滑,行過多時,方係洋邊,雇船順潮流淌,霧漸收起,望看二島,卻在後麵。

抵埠起岸,反往北行進營。山盈近前參見,廣望君問道:“山將軍緣何至此?”

山盈道:“奉文侯鈞令,帶三百軍士前來聽遣。”

廣望君道:“且同過去看看。”

一麵令軍士就地鑿金,再帶山盈登舟,搖靠硬水邊。紺珠島上軍土放船趕迎,隻見波底冒出許多人眾,毛發肌膚俱係有青綠顏色。山盈稟明:新募的水軍。硬水外者扶著船舷,硬水內者拽著船頭,盡力衝頂,頃刻及岸。

上島,下藤橋,走到半浮盡處,廣望君摘取扇翎拋於水內,隻見往底直沉,轉瞬已看不見。又令軍士將佩刀置水麵上,亦搖搖曳曳,漸漸沉去,卻不似用毛之速。山盈道:“差幹卒入水,過元珠審察如何?”

廣望君道:“須要小心。”

山盈遵選一卒,使結束提刀而往,約半個時辰不見回來。山盈道:“可怪!”

便欲沒試。廣望君道:“再著卒去。”

山盈又使健卒捆紮持刃先下,自亦結束停當,取劍在手,割斷藤苗,用火燃著,擊墜水中,照得透明,無數奇形怪狀之物齊奔聚攏。山盈進橋邊俯望,全不見兩卒,乃接沉藤行下。忽有白黿奔迎,揮劍砍翻,又向前走,見數怪物爭分水卒肢體。山盈視形狀凶惡,立住了腳,複細看時,另有個渾身赤毛水怪,坐著吃人頭哩。連忙退出,告訴廣望君道:“此刻亦無法使,且回另作計較。”

仍同過島下船,渡洋登岸。因傷兩卒,眾人悲歎,不比來時興頭。令將青貝五百枚分給兩被害水卒家。即令多安爐灶,用鑿起金塊熔鑄各樣磚式,四麵俱有陰陽鉤連搭頭。又令伐竹紮為二大筏,三日俱齊。著將金磚搬上大筏,湊合成船,複熔金彌縫,將筏纜漸放近軟水邊,令山盈、穀裕領五十名壯士,俱用燙蠟衣褲,穿係停當,複以長繩係腰,各攜利刃上金船。

駕前筏入軟水,其繩頭及餘人在後筏上。卻也作怪,筏入軟水即沉,船反浮泛無恙。山盈令軍士用力,搖櫓的搖櫓,蕩槳的蕩漿,如箭般射向元珠島上。

莊、畢的家人望見,飛風報入岩洞。莊、畢卻在島後飲酒,睹諸童妾蹴趨。聽得有兵渡來,不信,道:“他近軟水,船筏自沉。”

家人道:“此刻已登島了。”

二人方才著慌。山盈領兵早到。畢競發道:“山將軍來,故人有命矣!”

山盈答道:“故人有命,山將軍無命矣!”

畢競發道:“當年曾效微勞,將軍可看情分麵上。”

山盈答道:“當日情分,係珍貝換的。今日山盈借二位得功請賞,隻當抵還日前珍貝。”

莊、畢無語就縛。

仆童妾婢等皆磕頭求生。山盈令道:“且都上船!”

老仆道:“盤起沉橋,過去穩便。”

穀裕道:“犯隻有莊、畢,餘俱免罪。可將沉橋整理,由紺珠渡洋。”

眾人歡欣叩謝。山盈令軍士相幫,將藤枝引起藤本,然後拽出水麵,終不能懸臥如前。乃命軍士乘金船於下扶夯,逐段襯高,島上綰絞,將練藤盤繞如前,橋始浮平,架空橫臥。因將細軟盡搬過紺珠,數次裝渡報功。廣望君令將二犯上囚車,並物件押解回都,眾人各歸家鄉。

見內有一俊僮,俯首斜過,似頗相熟。叱令抬頭,抵死也不肯。廣望君心疑,使軍士捧托看時,卻係郎福厚。廣望君想道:“聞福厚死於獄底,如何卻在這裏?其中定有大弊。”

因出位迎揖道:“郎大夫許久不會,別來無恙?”

郎福厚連忙跪下道:“昔時肉眼,誤聽讒言,今日隻求速死。”

廣望君扶道:“浮石法有浮石法度,小將為禮係故舊之情,大夫不必過謙!”

郎福厚哪裏敢起?隻是磕頭。乃令上囚車,同莊、畢齊行。

原來,郎福厚於雙龍島被擒之後,檻往丹鼎城,因沙虎攻打丹鼎,解官聞得,便直送到黃雲城,司城收置獄內。餘大忠同色相愛,又恐究露前情,便邀包、莊、畢三人,密地商量救取。莊無忌道:“敵國之仇,主上未必肯依。隻好另想他策。”

包赤心道:“司獄大夫張國威性情不和,須將他升調,任用局內的人,方好作法。”

莊無忌道:“副司獄許成仁係中大夫錢世達的姻戚,司城大夫終遠睜是西庶長保薦,同中大夫嚴惠分按巡撫受雙龍、天印兵災地方,正好保張國威為司城,許成仁便可升正司獄。先邀錢世達說明緣由,自無謀不遂也。”

餘大忠依策,果然許成仁做了正司獄。錢世達使許成仁先將郎福厚暗暗脫出,令獄卒昏夜伺行人少時,將布袋套裹著頭,倒背進監,用藥麻住嘴,人檻床內餓過三天,渾身將毒藥塗抹,用土囊壓斃,隻道牢瘟病故。具呈報上,委員檢驗,哪裏辨別得清楚!郎福厚往來回家,俱係裝作婦女,暮夜乘圍車而行,外無知者,莊、畢逃走,帶入島內。今始敗露,同解回都。

昔日,餘大忠隻知係包赤心隱匿起郎福厚來,心中懷恨,所以趁奉命時,便生毒計將包赤心害死,既絕其口,又舒積怨。及細搜絕跡,反失包赤心,商量少人,未免時常懊悔。哪知莊、畢帶入元珠島。繼聞廣望君經營元珠,隻管暗笑,又引陳德、言衛國、胡爾仁、錢世達、閻思廣、石可信、施博愛、文行優、許成仁等一班鄙夫為黨羽。數次交結李之英、王之華,二人婉辭不就。

餘大忠念念不忘,終要籠絡廣望君、李之英、王之華為心腹。訪知廣望君未娶,思量將第二個妹子招他為婿。恐又似客卿當日推托,因請大妹子歸寧,囑托廉勇作媒。餘氏道:“廉妃曾有將非霞公主招廣望君為駙馬的話,韓氏不便再提。如欲為妹子選袒腹快婿,於李、王二將軍內擇定可也。”

餘大忠喜道:“作駙馬,亦吾之姻婭,遇事自必不致掣肘。李、王得婿一人,則一人亦可羅而致也。”

立時登門托廉勇,廉勇滿口應承道:“恐一人言詞或有不到,中大夫胡爾仁居處與賡歌巷相近,邀之作伴,應有裨益。”

餘大忠即便請至,俱道其詳,胡爾仁道:“久聞令妹小姐為閨閣之秀,才貌無雙,又有大夫之門媚,彼異域人,夢想不到哩!”

廉勇道:“大夫善為之說,賢鄰自然樂從。”

餘大忠笑道:“全仗國舅大夫成全!”

二人別過,徑向將軍府來。

卻說李之英、王之華自猿啼峽、烏楓嶺敗寇之後,邊城盡複,島主加之英為鎮南將軍,之華為安北將軍,節製東南、東北邊庭等處地方。男安於畝,女安於機,士工盡心肄業,商賈暢意往還。西庶長因在朝中濫竽者多,真才實濟者少,奏請以齊修、樊理調之英、之華,齊修鎮守猿啼峽、樊理鎮守烏楓嶺。之英、之華交代歸朝,賃居於賡歌巷。又因西崖、五沙島民同海邊百姓作亂,島主命安北按撫淦中關外地方,府內隻有鎮南。

當日聞報,即出儀門迎入道:“二位貴人,何事光輝蓬蓽?”

胡爾仁笑道:“國舅聞將軍中饋尚虛,特邀爾仁同來作伐,非特郎才女貌,而且郎貌女才,門楣正對。”

之英聽得“中饋尚虛”四字,心中惆悵,驟然色變,辭道:“蒙國舅高看,昌勝感激!但已有糟糠,深負盛愛。”

廉勇道:“何時娶得夫人,弟輩失賀。敢問令嶽姓氏?”

之英道:“自幼父母所定,不幸飄流上國,念及故土,肝腸摧裂!”

胡爾仁道:“這浮山地方,隻有淌來,從無溯去。如弟先人原係大魏國戚,因皇太後崩,追治前愆,逃遁海中,不期沉於此處,哪裏還能夠得回?將軍在中華所定聘者,隻索丟開,另就名門,以延宗祧。”

之英道:“父母尊命,誰敢毀之?”

胡爾仁道:“事有經權,將軍請勿執固。依弟愚見,祖宗血食不致斷絕,而於異境又得至親,實屬全美。”

之英道:“父母之命,言猶在耳,若另受室,非奉父母之命,斷斷不能!”

爾仁欲再開口,之英道:“大夫勿枉費心,弟性最直,語出必從,二公非弟父母,何苦相逼?”

廉勇道:“弟等俱係好意,今且告別,將軍三思,改日再會。”

之英送道:“光臨百次,第無異辭,還是免勞些好。”

二人回到餘大忠府內,大忠相迎,廉勇道:“效勞不周!”

餘大忠道:“難道又似仲卿麼?”

胡爾仁道:“仲卿前事,晚亦竊聞,哪似此公斬釘截鐵?我不信世上也有這種人!——如許富貴的親眷,堅推;這般才貌的佳人,硬卻。不知他肺腑是何樣子?”

廉勇道:“且休題罷!該應沒福。且待安北回來,另行辦理。”

胡爾仁道:“所見極高。然安北旋都聽著他的話,設或照樣,如何是好?莫若討差往淦中關外,與安北訂定,決然勝於這執拗失時倒運的癡子。”

餘大忠道:“安北去後,主上放心不下,時時望報捷音,竟未見到。明日可以奏請二公前往相幫辦理,自當論功議敘。”

廉、胡齊道:“大夫所委,豈敢辭勞!僥幸議敘,更拜台惠矣!今且別過料理,專候佳音。”

不表各自歸家。

餘大忠次早上朝,島主問道:“計差王將軍巡察邊庭,已經多日,迄今仍無消息。”

餘大忠奏道:“微臣亦切望捷音,偏覺杳杳,事有可疑。鄙意欲請主上再令親信之臣前往監督。”

文侯奏道:“不可。之華勇略,老臣深知,足辦此案。況兵事,百聞不如一見。報之遲遲,乃到彼觀勢布置耳。今使人監督,以掣其肘,於事有損無益。”

島主道:“加差前去,隻管逐日具報,不使與聞軍政,亦屬無妨。文侯、大夫可舉其人。”

文侯道:“李之英可。”

餘大忠道:“李鎮南乃才幹之臣,應留國中,以備緩急。國舅廉勇、中大夫胡爾仁現未有經手,皆堪任用。請使齎賞以往。”

島主允奏,命廉勇、胡爾仁當日起程。

且說西、五二島如何作亂?那西崖、五沙即係中華同船飄下者。仲卿、李、王歸國,眾人於島上樹藝五穀,與濱民往來婚娶,海邊亦漸事耕種,貧丁皆成殷戶。旁有朝歸塞,官弁覬覦其積蓄,屢次苛派,百姓不服,俱遷移入五沙可耕種之地。

官弁變羞為怒,聲言西崖、五沙流民煽惑邊境,聚眾謀亂,帶兵前往,欲恐嚇詐財。島內不知根由,各自躲避。官弁搜刮飽得而歸。諸民探知,恨入骨髓。嗣後廣為探訪,得知官弁又踵前轍,便多備酒席陳設而潛埋伏。弁乓到來,見人散匿,即收羅捆載。見有豐盛蔬肴,料道定係大戶喜慶事,故放心盡量,暢飲飽餐。那知酒食下腹,頭重腳輕,不能行立,皆倒於地,呃喘嘔吐。

大眾相聚翻回,將官弁同百餘軍士盡行捆起,鞭撻得體無完膚,半夜裝出,抬棄沙灘濱上。號痛聲高,引動狼狽,群趨噬吸。天亮,巡兵見被捆綁的都係熟識軍士,割繩扶救,查點少了四名,已死五名,被傷殘損者頗多。官弁捏詞虛報,邑大夫不察,領兵複行入攻。二島頭目早已準備,各有殺傷。

堵住內口,邑大夫又照會鄰封添兵協剿。邊民見勢危急,反潛殺往城中,放起火來。邑大夫接得緊報,慌撤兵回。島內人眾齊心驅逐,殺得官兵丟盔棄甲,死傷枕藉。奔走遲者,俱被擒去。又呼朋引類,西海受酷虐之州邑,皆蠭起相應。近城牧守見勢浩大,不敢輕進,飛報黃雲城。島主著驚,使安北將軍督師征剿。之華奉命率領行過雙阜關,紮定營寨,自帶數騎往五沙島發。

到得彙川城,隻見營內兵將擁出,俱持大白木棒殺向前來。之華策馬當先,舉空手喊道:“汝等聽吾言語,毋得妄動!”

對麵見無兵器,亦俱立住。有認識王之華的,喊道:“這是王將軍,我們有命了!”

大眾聽得,俱團團圍住,叩頭訴冤。之華問清,即令諸人分散,遍告各邑,自仍馳到海邊。島內在岸結寨者一齊趨前歡呼,拜請上船,泣訴官弁殺傷若幹百姓。之華問道:“何人首謀?”

百姓道:“係吳誥起意。”

之華道:“吳謀首犯,典刑難寬,可拿來正法!餘者罰耕田十畝。”

百姓道:“吳誥已被殺死。”

之華道:“施生戮死。”

百姓遵令,將吳誥屍首戮過獻上。之華道:“朝歸塞員、弁何在?”

百姓道:“先曾釋去,後複擒住。今現拘於島內。”

之華令取出審問清白。

弁名商之傑,齊名施嗣廣,俱係包赤心的門客。先在玉砂岡為下大夫,因器大夫參奏革職。二人將私囊營謀於餘、包,包赤心因朝歸塞地廣氏稠,保請捐複。蒞任方才半載,百計饑民,居嗟行怨。之華審知,亦即處決,並將吳浩之首揭竿,商之傑、施嗣廣首級,令騎士同島民帶往各邑招安。然後修表奏上。數日間,各處百姓都讓城歸島,王之華吩咐小心,永作良民。大眾號泣攀留。

之華勸慰而別,到雙阜關,逢著廉勇、胡爾仁,之華拜受君賜。二人詢問軍情,之華細說原委。胡爾仁讚道:“奉命未半月,而民安亂定,真經國手也!”

廉勇道:“無怪餘大夫愛慕之誠。”

之華聞餘大夫愛慕字樣,料定必有緣故,便正色道:“平常細務,何勞過獎!”

廉勇道:“敢問貴庚幾何?”

之華道:“弟亦忘之。”

胡爾仁笑道:“想是國事劬勞,貴庚都忘記了。”

之華道:“非也。浮石時光與敝處迥異,是以不便妄對耳。”

廉勇問道:“夫人何氏?”

之華道:“天賦奇疾,不能禦女,羞對貴客。”

胡爾仁道:“敢問是犯五不成麼?”

之華道:“天閹。”

廉勇道:“何謂天閹?”

胡爾仁道:“即天宦也。”

廉勇道:“何謂天宦?”

胡爾仁道:“女有五怪形不能成其為女,曰角,曰鼓,曰紋、曰螺,曰脈;男有五異狀不能成其為男,曰艦,曰怯,曰變,曰漏,曰天。多不能匹配產育。天,即天閹也。”

廉勇問道:“確乎?”

之華道:“焉敢誑語!”

廉勇、胡爾仁道:“弟等正欲為聯佳偶,何期才貌如君,而另有不足之處。可見天下事,十全者少也!”

廉勇道:“李將軍中饋有人否?”

之華道:“曾聞日定,卻未詳悉。”

胡爾仁笑道:“二位將軍同心同處,焉有未詳悉之理?”

之華道:“大夫知其今而不知其昔也。”

廉勇道:“昔非同處麼?”

之華道:“弟等與武侯俱係因朝廷多故,家室流離,於途邂逅,安敢妄稱知其昔之詳以欺二公乎?”

胡爾仁道:“餘大夫有妹,才貌無雙,前日弟等為李將軍執柯,彼立意以曾聘定卻辭,弟故問耳。”

之華道:“此易耳。回時代為勸解慫慂,共聯佳偶。”

廉勇道:“如得將軍鼎力,自然得成。餘大夫感佩不朽矣!”

之華道:“李將軍最重武侯,亦弗外弟。如弟勸無用,便轉囑武侯,諒必妥也。”

廉、胡大喜,於路極相恭敬。到都同複過命,二人即往餘大忠府內將事說明。大忠歎道:“王將軍這般和氣風流,若非生就奇疾,勝於李之英多矣!”

廉勇道:“向日共傳二人情形相同,目今觀之,奚啻天壤?”

胡爾仁道:“明日相會,明公便知爾仁等言不謬也!”

餘大忠道:“弟與他們從未通過往來,邀之未必肯至。若先往拜,又恐惹人笑話。”

廉勇道:“弟有鄙見:先往謝其同歸培植,請於寒舍小敘,屈駕下降蓽門,敘會浹洽,自可通家也。”

胡爾仁道:“調停得極好!”

餘大忠笑道:“隻是有累破鈔耳。”

不說三人欣別,再說之華複命畢回府,李之英迎道:“兄弟同廉、胡偕行,定有喜音。”

之華笑而不答,攜手人內,始備細告訴。之英道:“爾雖輕輕卸脫,我猶有絞繞,彼必來尋,可設詞回絕。”

之華道:“莫若先請彼,而中托病以辭。”

之英道:“更妙!”

乃寫名帖,令家人前請。廉、胡大慌道:“王將軍等延宴,未聞有人擾過,今初交而即邀敘,必係勸妥也。”

約定同赴。

次日午刻,廉勇到胡爾仁坐定,忽見原價來回,另卜吉期奉屈。問其所以,答道:“昨日晚因勸李爺未曾依允,言語不合,今晨王爺起早受涼嘔吐,貪眠懶動,故令小的稟告改期。”

胡、廉瞠然相視。隻見前使探事家丁回報:“廣望君拿住莊、畢一幹逃犯了。”

胡爾仁驚問道:“元珠島藤橋已斷,如何渡法?”

家丁將始末備細稟訴。廉勇道:“洵係神人!這等難事也辦得來。若莊、畢到都,主上宥之,則我等與餘大夫之交疏矣,須作法令其迅決。”

胡爾仁道:“小子已經有計,可往餘大夫府上議之。”

乃同行進門。餘大忠隻道係赴過宴,慌忙出迎,胡爾仁道:“大夫知有小不利之事乎?”

餘大忠道:“未知。”

胡爾仁道:“聞廣望君獲莊、畢,並獲郎福厚,有之乎?”

餘大忠道:“有之。”

胡爾仁道:“福厚到而嚴審窮究,嫩膚柔骨,如何撐持?盡吐前情,大夫不能無過。且福厚,浮金之絕色也,或君王見憐而寬赦之,則大夫之寵分矣!”

餘大忠茫然道:“願即授我秘策!”

胡爾仁道:“惟速並莊、畢除之,庶口可滅,寵既不衰,而前愆盡蓋。”

大忠喜道:“承教匪淺。弟上朝奏請,即決彼等於邊。二公赴宴若何?”

廉勇將改期的話說明,大忠道:“難為王將軍。探其小愈,再相與謀之。”

談畢分別。

大忠登車,正欲上朝,忽想道:“這案非他可比,恐主上見疑。不如往說西老兒,看他如何?”

於是轉轅進文侯府請安。文侯道:“包赤心可謂神奸。”

大忠道:“正是。卑職向日頗為所誤,近來漸覺。”

文侯道:“大夫知而自悔,便可教也。”

大忠道:“聞廣望君恐郎福厚到都主上曲宥生亂,欲沉之於洋,莊、畢懇求一同起解,未知確否?”

文侯想道:“此必大忠恐郎福厚分寵,哪裏是愁國!然使福厚生至,莫若早決之為妙。”

因應道:“聞係同囚解來,老夫奏請於途誅之若何?”

大忠道:“君侯先機綢繆,真國家洪福也!”

不說大忠告退回家,再說文侯上朝奏道:“聞報莊、畢獲時並獲郎福厚——開兩國爭端,糜爛無數兵民,皆此數人,應請於雲平嶺下梟示,以為炯戒。”

島主允奏,文侯退朝,發令飛馳往東迎住,複回於雲平嶺正法。餘大忠探知甚喜,立即照會廉、胡,二人亦放下心事,惟專候王之華病愈。

數日後,莊、畢、郎首級俱到,廣望君亦回。之華仍未銷假,廉勇、胡爾仁往候數次,或不得進門,或是之英獨陪力辭,終莫能見之華麵。這日,餘、廉諸人相敘想法,忽然胡爾仁大叫道:“真正聰明半世,懵懂一時!現有奇方,如何不用?”

二人連忙同問,正是:疾愈望穿仍未得,巧機心內驀然來。

不識胡爾仁所道是甚奇方,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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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國春秋

《海國春秋》正文
第一回 悲歌一曲招賢士 國傾家亡出傑人 第二回 食周粟不為宋臣 睹覆巢安能完卵 第三回 鬧皇莊狂童取辱 焚歌苑俠氣遭擒 第四回 重心膂入獄脫真才 掩耳目焚牢燒假犯 第五回 驗骨殖圖書行鄰國 辨聲音指引入名山 第六回 隱士避功名奚啻阱陷 忠心甘節義尤切神魂 第七回 囊空不免欲吹篪 腹實何須談彈鋏 第八回 籌國政賢相辭朝 行新法乞兒受爵 第九回 救澆漓立議修文德 整散漫揮毫著武謀 第十回 明薦暗傾難國手 順留逆去試盤根 第十一回 妒嫉暗暗招兵馬 胡塗偏偏選將才 第十二回 尋良友霧漫認龍駒 奪佳人陣前成敗犬 第十三回 得情由良相保奇才 知確實賢君任驕將 第十四回 饋賂交鄰為敵樹敵 正名施令攻心結心 第十五回 計中計賺開百結關 身外身誘過獨鎖渡 第十六回 乘虛取城易於拾芥 以武破嶺擬若登天 第十七回 察陣勢漆膠吳越 中反間魚水參商 第十八回 義膽忠肝難勝讒夫 誌悲氣憤單摧大敵 第十九回 酬知己剖腹表丹心 救良朋束腰擒白額 第二十回 絆雄兵兩途襲敵 燔巨艦單艇擒酋 第二十一回 鹿角車斃驍騎取勝 蜂房卵毀屯積成功 第二十二回 數節迎刃星馳電掣 一著錯布瓦解冰消 第二十三回 地利人和援絕可守 依危恃勢求隙而攻 第二十四回 兩函書商量和議 一道表惶恐求成 第二十五回 五猴掣天印 百雉炬雙毫 第二十六回 定河為界大將軍封侯 指石喻心老庶長製佞 第二十七回 變成法補全成法 戮貪員懲勸貪員 第二十八回 追逃犯得金船渡弱水 求快婿將木氏作王郎 第二十九回 招駙馬籠絡英雄 認公主成全窈窕 第三十回 為奸謀散分奸勢 進正士扶持正人 第三十一回 重宿儒盈庭皓首 除痼疾遍野春風 第三十二回 念疾苦一輛尋源 審形勢三年奏績 第三十三回 破肚移心善仇都了結 拘魂易體奸惡自災殃 第三十四回 懷逆謀群奸授首 舒忠憤二子捐軀 第三十五回 眾邪誤置蚊聚成雷 三將臨危舍生取義 第三十六回 守令得人民安寇殄 渠魁失計險喪親離 第三十七回 武事無庸武備 攻堅莫若攻心 第三十八回 金蓮瓣倒垂群英智竭 紫竹根斜畫眾鄙魂窮 第三十九回 覆舟詢鄉快意對傷心 追友別妻生離成永訣 第四十回 夢回剩得須眉白 國喪難禁篡奪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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