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 作者:房玄齡年代:唐朝1497   

《晉書》列傳 列傳·第十章

賈充,字公閭,平陽襄陵人也。父逵,魏豫州刺史、陽裏亭侯。逵晚始生充,言後當有充閭之慶,故以為名字焉。充少孤,居喪以孝聞。襲父爵為侯。拜尚書郎,典定科令,兼度支考課。辯章節度,事皆施用。累遷黃門侍郎、汲郡典農中郎將。參大將軍軍事,從景帝討毌丘儉、文欽於樂嘉。帝疾篤,還許昌,留充監諸軍事,以勞增邑三百五十戶。
賈充,字公閭,是平陽襄陵人。父親賈逵,是魏豫州刺史、陽裏亭侯。賈逵晚年才生下賈充,說日後當會有充滿裏巷的喜慶,因而以“充”、“間”作為名和字。賈充少年喪父,服喪以孝聞名。承襲父親的侯爵。官拜尚書郎,主持勘定科令,兼度支考課。辨析典章節製調度,在辦事上都得以應用。積功遷任黃門侍郎、汲郡典農中郎將。參與大將軍軍事,跟從景帝在樂嘉討伐母丘儉、文欽。皇帝病重,回許昌,留下賈充監督諸軍事,因為有功增加封邑三百五十戶。

後為文帝大將軍司馬,轉右長史。帝新執朝權,恐方鎮有異議,使充詣諸葛誕,圖欲伐吳,陰察其變。充既論說時事,因謂誕曰:“天下皆願禪代,君以為如何?”誕曆聲曰:“卿非賈豫州子乎,世受魏恩,豈可欲以社稷輸人乎!若洛中有難,吾當死之。”充默然。及還,白帝曰:“誕在再揚州,威名夙著,能得人死力。觀其規略,為反必也。今征之,反速而事小;不征,事遲而禍大。”帝乃征誕為司空,而誕果叛。複從征誕,充進計曰:“楚兵輕而銳,若深溝高壘以逼賊城,可不戰而克也。”帝從之。城陷,帝登壘以勞充。帝先歸洛陽,使充統後事,進爵宣陽鄉侯,增邑千戶。遷廷尉,充雅長法理,有平反之稱。
後任文帝大將軍司馬,轉任右長史。文帝剛執掌朝廷大權,恐怕四方邊鎮有異議,派買充到諸葛誕那裹,商量準備伐吳,暗中觀察其中的變化。賈充論說了時事後,趁勢對諸葛涎說:“天下都希望揮代,君以為怎麼樣?”諸葛誕嚴厲地說:“你不是賈豫州的兒子嗎?世代蒙受魏的恩寵,怎麼能想把國家交給別人呢!如果洛陽城內有難,我會為魏而死。”買充默默不語。等到回京,對文帝說:“諸葛誕兩度駐守揚州,威嚴名望一向顯著,能得到別人的拚死效力。觀察他的規劃謀略,是必定要反叛的。假如征召他,會促使他反叛然而禍患小;如果不征,反叛會推遲然而禍患大。”文帝於是征召諸葛誕任司空,而諸葛誕果然反叛。買充又跟從征伐諸葛誕,獻計說:“楚兵輕裝但銳利,如果深挖溝高築壘來逼近叛賊城池,可以不戰而勝。”文帝聽從了他。攻破城池,文帝登上營壘慰勞賈充。文帝先回洛陽,派賈充統管後事。進爵為宣陽鄉侯,增加封邑一千戶。遷任廷尉,賈充很擅長法理,有糾正錯案的名聲。

轉中護軍,高貴鄉公之攻相府也,充率眾距戰於南闕。軍將敗,騎督成倅弟太子舍人濟謂充曰:“今日之事如何?”充曰:“公等養汝,正擬今日,複何疑!”濟於是抽戈犯蹕。及常道鄉公即位,進封安陽鄉侯,增邑千二百戶,統城外諸軍,加散騎常侍。
轉任中護軍,高貴鄉公攻打相府時,賈充率領眾人在南闕迎戰。軍隊將要戰敗,騎督成悴的弟弟太子舍人成濟對買充說:“今天的事怎麼辦?”買充說:“公養了你們這些人,止是為今天,還有什麼可疑慮的!”成濟於是抽出戈進犯高貴鄉公的車駕。等到常道鄉公即位,進封為安陽鄉侯,增加封邑一千二百戶,統領城外諸軍,加任散騎常侍。

鍾會謀反於蜀,帝假充節,以本官都督關中、隴右諸軍事,西據漢中,未至而會死。時軍國多事,朝廷機密,皆與籌之。帝甚信重充,與裴秀、王沈、羊祜、荀勖同受腹心之任。帝又命充定法律。假金章,賜甲第一區。五等初建,封臨沂侯,為晉元勳,深見寵異,祿賜常優於群官。
鍾會在蜀謀反,文帝令賈充持節,以本官都督關中、隴右諸軍事,向西占據漢中,還沒到鍾會就死了。當時軍隊國家多事,朝廷的機密,賈充都參與籌劃。文帝很是信任器重賈充,與裴秀、王沈、羊枯、荀勖一同接受心腹重任。文帝又命令賈充修訂法律。使用金章,賜上等宅第一所。五等爵位剛建立,封為臨沂侯,作為晉有大功勳者,深深地被寵信和特殊對待,俸祿賞賜常優於其他官員。

充有刀筆才,能觀察上旨。初,文帝以景帝恢讚王業,方傳位於舞陽侯攸。充稱武帝寬仁,且又居長,有人君之德,宜奉社稷。及文帝寢疾,武帝請問後事。文帝曰:“知汝者賈公閭也。”帝襲王位,拜充晉國衛將軍、儀同三司、給事中,改封臨潁侯。及受禪,充以建明大命,轉車騎將軍、散騎常侍、尚書仆射,更封魯郡公,母柳氏為魯國太夫人。
賈充有舞文弄墨的才能,能觀察上方的旨意。當初,文帝以景帝宏大佐助王業,將要把王位傳給舞陽侯司馬攸。買充稱頌武帝寬厚仁慈,而且又是長子,有做君王的德行,應該繼承王位。等到文帝病臥在床上,武帝詢問後事。文帝說:“了解你的是賈公閭啊。”武帝繼承王位,拜賈充為晉國衛將軍、儀同三司、給事中,改封為臨穎侯。等到接受揮讓,賈充因為參與建立國家昌明天命,轉任車騎將軍、散騎常侍、尚書仆射,改封魯郡公,母親柳氏為魯國太夫人。

充所定新律既班於天下,百姓便之。詔曰:“漢氏以來,法令嚴峻。故自元成之世,及建安、嘉平之間,鹹欲辯章舊典,刪革刑書。述作體大,曆年無成。先帝湣元元之命陷於密網,親發德音,厘正名實。車騎將軍賈充,獎明聖意,諮詢善道。太傅鄭衝,又與司空荀顗、中書監荀勖、中軍將軍羊祜、中護軍王業,及廷尉杜友、守河南尹杜預、散騎侍郎裴楷、潁川太守周雄、齊相郭頎、騎都尉成公綏荀煇、尚書郎柳軌等,典正其事。朕每鑒其用心,常慨然嘉之。今法律既成,始班天下,刑寬禁簡,足以克當先旨。昔蕭何以定律受封,叔孫通以製儀為奉常,賜金五百斤,弟子皆為郎。夫立功立事,古之所重。自太傅、車騎以下,皆加祿賞。其詳依故典。”於是賜充子弟一人關內侯,絹五百匹。固讓,不許。
買充製定的新法律頒布以後,百姓感到便利。詔書說:“漢代以來,法令嚴峻。因而從漠元帝、漢成帝時代,到建安、嘉平之間,都想分析舊的典章,刪定改革刑律。因著述規模宏大,曆經多年沒有成功。先帝憐憫善良的百姓陷於細密的法網,親自發出仁德的聲音,整理修正名實。車騎將軍買充,輔助光大聖意,谘詢善道。太傅鄭衝,又與司空荀顥、中書監荀勖、中軍將軍羊枯、中護軍王業,及廷尉杜友、守河南尹杜預、散騎侍郎裴楷、穎Jl!太守周雄、齊相郭頎、騎都尉成公綏荀輝、尚書郎柳軌等,主持此事。我每每看到他們的用心,常感慨地稱讚他們。如今法律已經完成,開始在天下頒布,刑罰寬鬆禁令簡化,足以符合先旨。過去蕭何因為修定法律受封,叔孫通因為製定儀禮任奉常,賜金五百斤,弟子都為郎官。建立功勳完成事業,是古代所看重的。白太傅、車騎以下,都加以俸祿賞賜,詳細做法依照舊有的典章。”於是賜賈充子弟一人任關內侯,絹五百匹。賈充堅決推辭,皇帝不許。

後代裴秀為尚書令,常侍、車騎將軍如故。尋改常侍為侍中,賜絹七百匹。以母憂去職,詔遣黃門侍郎慰問。又以東南有事,遣典軍將軍楊囂宣諭,使六旬還內。
後來代替裴秀任尚書令,常侍、車騎將軍的職位依舊。不久改常侍為侍中,賜絹七百匹。因母親喪事離職,下韶書派遣黃門侍郎慰問。又因為東南方有事,派典軍將軍楊囂宣讀旨意,讓買充六十天後回朝廷。

充為政,務農節用,並官省職,帝善之,又以文武異容,求罷所領兵。及羊祜等出鎮,充複上表欲立勳邊境,帝並不許。從容任職,褒貶在已,頗好進士,每有所薦達,必終始經緯之,是以士多歸焉。帝舅王恂嚐毀充,而充更進恂。或有背充以要權貴者,充皆陽以素意待之。而充無公方之操,不能正身率下,專以諂媚取容。
充立執政,致力農業節省用度,合並官吏減省職位,皇帝稱讚他。又因為文武各有特長,請求撤銷他所統領的兵士。等到羊祜等人出外鎮守,璽室又上表想在邊境立功,皇帝都不同意。從容任職,褒貶在於自己,很喜歡推舉人才,每逢有所薦舉,必定自始至終地規劃安排,因此士人很多都歸附他。皇帝的舅舅王恂曾詆毀賈充,而置立更加舉進王飽。有時有背著買立耍弄權貴的人,賈充都表麵上用真情相待。然而賈充沒有正直公正的操守,不能端正自身為下屬作表率,專門靠諂媚取悅於人。

侍中任愷、中書令庾純等剛直守正,鹹共疾之。又以充女為齊王妃,懼後益盛。及氐羌反叛,時帝深以為慮,愷因進說,請充鎮關中。乃下詔曰:“秦涼二境,比年屢敗,胡虜縱暴,百姓荼毒。遂使異類扇動,害及中州。雖複吳蜀之寇,未嚐至此。誠由所任不足以內撫夷夏,外鎮醜逆,輕用其眾而不能盡其力。非得腹心之重,推轂委成,大匡其弊,恐為患未已。每慮斯難,忘寢與食。侍中、守尚書令、車騎將軍賈充,雅量弘高,達見明遠,武有折衝之威,文懷經國之慮,信結人心,名震域外。使權統方任,綏靜西夏,則吾無西顧之念,而遠近獲安矣。其以充為使持節、都督秦涼二州諸軍事,侍中、車騎將軍如故,假羽葆、鼓吹,給第一駙馬。”朝之賢良欲進忠規獻替者,皆幸充此舉,望隆惟新之化。
侍中任愷、中書令庾純等人剛直堅守公正,都厭惡他。又因為買充的女兒做了齊王妃,恐怕日後勢力更盛。等到氐、羌反叛,當時皇帝為此十分憂慮,{繼於是進言,請求派買充鎮守關中。於是下詔書說:“秦涼兩處邊境,連年屢次打敗仗,胡虜放縱暴行,百姓遭難。於是使得外族人受到鼓動,禍害殃及中原地區。即便是吳、蜀的侵犯,也沒到如此地步。實在是由於在職的官吏不足以對內安撫夷夏,對外鎮懾醜類叛逆,輕率地用兵而不能充分發揮出力量。如果不任用心腹重臣,委以重任責求成功,徹底匡正原來的弊端,恐怕禍患會沒完沒了。每當想到邊境的災難,就廢寢忘食。侍中、守尚書令、車騎將軍買充,超俗的氣量高大,見識深遠,武有擊退敵軍的威風,文有治國的智慧,誠信能團結人心,名聲威震國外。派他擔負統率一方的重任,安定西夏,那麼我就沒有擔心西方的憂慮,而遠近都得以平安了。任命賈充為使持節、都督秦涼二州諸軍事,侍中、車騎將軍的職位依舊,賜給羽葆、鼓吹,給第一駙馬。”朝廷中的賢良想要進忠規勸靜言直諫的人,都慶幸賈充的調任,期望宏大惟新的教化。

充既外出,自以為失職,深銜任愷,計無所從。將之鎮,百僚餞於夕陽亭,荀勖私焉。充以憂告,勖曰:“公,國之宰輔,而為一夫所製,不亦鄙乎!然是行也,辭之實難,獨有結婚太子,不頓駕而自留矣。”充曰:“然。孰可寄懷?”對曰:“勖請行之。”俄而侍宴,論太子婚姻事,勖因言充女才質令淑,宜配儲宮。而楊皇後及荀顗亦並稱之。帝納其言。會京師大雪,平地二尺,軍不得發。既而皇儲當婚,遂不西行。詔充居本職。先是羊祜密啟留充,及是,帝以語充。充謝祜曰:“始知君長者。”
賈充既然被外放任職,自以為失職,深深怨恨任愷,又無計可施。將要赴邊鎮,百官在夕陽亭為他餞行,荀勖與他私下交談。賈充把自己的憂慮告訴他,荀勖說:“公,是國家的宰輔,而竟被一個人所約束,難道不太輕視人了嗎!然而這次外出,推辭實在太難。惟有與太子結成婚姻,不用費事就自然可以留下了。”賈充說:“是這樣。誰可以寄托心意呢?”荀勖回答說:“請讓我去說此事。”不久荀勖侍奉宴飲,議論太子婚事,荀勖趁機說賈充的女兒才貌美好,應婚配在皇儲宮中。而楊皇後及荀顓也都讚同。皇帝采納了荀勖的意見。適逢京城下大雪,平地雪深二尺,軍隊不能出發。不久皇儲該結婚,於是不再去西部。下詔令賈充官居本職。逭以前羊祜秘密啟奏留下賈充,到這時,皇帝把這告訴買充。賈充謝羊祜說:“我這才知道您是個長者。”

時吳將孫秀降,拜為驃騎大將軍。帝以充舊臣。欲改班,使車騎居驃騎之右。充固讓,見聽。尋遷司空,侍中、尚書令、領兵如故。
那時吳國將領孫秀歸降,拜為驃騎大將軍。皇帝因為買充是舊臣,想改變朝廷班次,讓車騎的位置在驃騎之上。賈充堅決推讓,被皇上聽從。不久遷任司空,侍中、尚書令、領兵依舊。

會帝寢疾,充及齊王攸、荀勖參醫藥。及疾愈,賜絹各五百匹。初,帝疾篤,朝廷屬意於攸。河南尹夏侯和謂充曰:“卿二女婿,親疏等耳,立人當立德。”充不答。及是,帝聞之,徙和光祿勳,乃奪充兵權,而位遇無替。尋轉太尉、行太子太保、錄尚書事。鹹寧三年,日蝕於三朝,充請遜位,不許。更以沛國之公丘益其封,寵幸愈甚,朝臣鹹側目焉。
適逢皇帝臥病在床,賈充及齊王司馬攸、荀勖參與醫藥。等到病愈,每人賜絹五百匹。起初,皇帝病重,朝廷歸心於司馬攸。河南尹夏侯和對賈充說:“您兩個女婿,親疏相等,立人當立德。”賈充不回答。等到皇帝病好時,聽說此事,調夏侯和任光祿勳,剝奪賈充的兵權,而官位待遇沒有改變。不久轉任太尉、代理太子太保、錄尚書事。鹹寧三年,元旦那天El食,賈充請求讓位,不被允許。另外用沛國的公丘擴大賈充的封地,更加受寵,朝廷大臣都很忌恨他。

河南尹王恂上言:“弘訓太後入廟,合食於景皇帝,齊王攸不得行其子禮。”充議以為:“禮,諸侯不得祖天子,公子不得禰先君,皆謂奉統承祀,非謂不得複其父祖也。攸身宜服三年喪事,自如臣製。”有司奏:“若如充議,服子服,行臣製,未有前比。宜如恂表,攸喪服從諸侯之例。”帝從充議。
河南尹王恂進言說:“弘訓太後的牌位進入宗廟,配享於景皇帝,齊王司馬攸不能行兒子的禮儀。”賈充議論認為:“根據禮,諸侯不能按對祖先的禮去祭天子,公子不能按對父親的禮去祭先君,都說的是奉承皇統祭祀祖先,不是說不能恢複父祖關係。司馬攸應服三年喪事,自然是按照做臣的禮製。”有關官吏上奏說:“如果依照賈充的議論,服兒子的喪服,行臣的禮製,以前是沒有的。應該按照王恂的表章,司馬攸的喪服按諸侯的慣例。”皇帝依從了買充的奏議。

伐吳之役,詔充為使持節、假黃鉞、大都督,總統六師,給羽葆、鼓吹、緹幢、兵萬人、騎二千,置左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增參軍、騎司馬各十人,帳下司馬二十人,大車、官騎各三十人。充慮大功不捷,表陳“西有昆夷之患,北有幽並之戍,天下勞擾,年穀不登,興軍致討,懼非其時。又臣老邁,非所克堪。”詔曰:“君不行,吾便自出。”充不得已,乃受節鉞,將中軍,為諸軍節度,以冠軍將軍楊濟為副,南屯襄陽。吳江陵諸守皆降,充乃徙屯項。
伐吳的戰役,詔書任命買充為使持節、假黃鐵、大都督,總統六軍,給羽葆、鼓吹、緹幢、兵士一萬人、騎兵二千,設置左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增加參軍、騎司馬各十人,帳下司馬二十人,大車、官騎各三十人。賈充擔心不能建立大功,上表陳述:“西部有昆夷的禍患,北部有幽並的戰爭,天下紛勞擾亂,糧食收成不好,起兵討伐,恐怕不是時候。再說我年老了不能承擔這一重任。”詔書說:“你不去,我就親自去。”賈充不得已,這才接受節鐵,統率中軍,為各軍節製調度,以冠軍將軍楊濟為副手,向南到襄陽駐紮。吳國江陵幾個太守都投降了,賈充就改在項駐紮。

王浚之克武昌也,充遣使表曰:“吳未可悉定,方夏,江淮下濕,疾疫必起,宜召諸軍,以為後圖。雖腰斬張華,不足以謝天下。”華豫平吳之策,故充以為言。中書監荀勖奏,宜如充表。帝不從。杜預聞充有奏,馳表固爭,言平在旦夕。使及至轘轅,而孫皓已降。吳平,軍罷。帝遣侍中程鹹犒勞,賜充帛八千匹,增邑八千戶;分封從孫暢新城亭侯,蓋安陽亭侯;弟陽裏亭侯混、從孫關內侯眾增戶邑。充本無南伐之謀,固諫不見用。及師出而吳平,大慚懼,議欲請罪。帝聞充當詣闕,豫幸東堂以待之。罷節鉞、僚佐,仍假鼓吹、麾幢。充與群臣上告成之禮,請有司具其事。帝謙讓不許。
王浚攻克武昌時,買充派使者上表說:“吳國不能完全平定,現在正值夏天,江淮低下潮濕,疾病瘟疫必定流行,應該召回諸軍,為日後伐吳做準備。即便是腰斬張華,也不足以向天下人謝罪。”張華參與了平定吳國的策謀,因而買充這麼說。中書監荀勖上奏,說應按賈充的表章辦。皇帝不聽。杜預聽說賈充有奏章,急忙上表力爭,說平定吳就在這兩天。使者到了輾轅時,孫皓已經投降了。吳國被平定,收兵。皇帝派侍中程鹹犒勞,賜買充帛八千匹,增加封邑八千戶;分封侄孫賈暢新城亭侯,賈蓋安陽亭侯;弟陽裏亭侯賈混、侄孫關內侯買眾增加封邑。

及疾篤,上印綬遜位。帝遣侍臣諭旨問疾,殿中太醫致湯藥,賜床帳錢帛,自皇太子宗室躬省起居。太康三年四月薨,時年六十六。帝為之慟,使使持節、太常奉策追贈太宰,加袞冕之服、綠綟綬、禦劍,賜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大鴻臚護喪事,假節鉞、前後部羽葆、鼓吹、緹麾,大路、鑾路、轀輬車、帳下司馬大車,椎斧文衣武賁、輕車介士。葬禮依霍光及安平獻王故事,給塋田一頃。與石苞等為王功配饗廟庭,諡曰武。追贈充子黎民為魯殤公。
賈充本來沒有南伐的謀略,全力勸諫又不被采用。等到軍隊出征並且平定了吳國,十分慚愧恐懼,商議要請罪。皇帝聽說賈充要入宮,就先到束堂等他。免去他節鈸、僚佐,仍舊假鼓吹、麾幢。買充和群臣獻上報告事成的禮,請有關官吏準備這件事。皇帝謙讓不許。

充婦廣城君郭槐,性妒忌。初,黎民年三歲,乳母抱之當閣。黎民見充入,喜笑,充就而拊之。槐望見,謂充私乳母,即鞭殺之。黎民戀念,發病而死。後又生男,過期,複為乳母所抱,充以手摩其頭。郭疑乳母,又殺之,兒亦思慕而死。充遂無胤嗣。及薨,槐輒以外孫韓謐為黎民子,奉充後。郎中令韓鹹、中尉曹軫諫槐曰:“禮,大宗無後,以小宗支子後之,無異姓為後之文。無令先公懷腆後土,良史書過,豈不痛心。”槐不從。鹹等上書求改立嗣,事寢不報。槐遂表陳是充遺意。帝乃詔曰:“太宰、魯公充,崇德立勳,勤勞佐命,背世殂隕,每用悼心。又胤子早終,世嗣未立。古者列國無嗣,取始封支庶,以紹其統,而近代更除其國。至於周之公旦,漢之蕭何,或豫建元子,或封爵元妃,蓋尊顯勳庸,不同常例。太宰素取外孫韓謐為世子黎民後。吾退而斷之,外孫骨肉至近,推恩計情,合於人心。其以謐為魯公世孫,以嗣其國。自非功如太宰,始封無後如太宰,所取必以己自出不如太宰,皆不得以為比。”及下禮官議充諡,博士秦秀議諡曰荒,帝不納。博士段暢希旨,建議諡曰武,帝乃從之。自充薨至葬,賻賜二千萬。惠帝即位,賈後擅權,加充廟備六佾之樂,母郭為宜城君。及郭氏亡,諡曰宣,特加殊禮。時人譏之,而莫敢言者。
等到病重,上交印綬讓位。皇帝派侍臣宣旨探問病情,殿中太醫送上湯藥,賞賜床帳錢帛,皇室的人包括皇太子都親自去問候起居。太康三年四月去世,時年六十六歲。皇帝為他悲慟,派使持節、太常奉策追贈他為太宰,加授袞冕的服飾、綠縯綬、禦劍,賜棺木、朝服一套、衣一套,大鴻臚監護喪事,假節鐵、前後部羽葆、鼓吹、緹麾,大路、鑾路、輥鯨車、帳下司馬大車,椎斧文衣武士、輕車甲士。葬禮依照霍光及安平獻王先例,給墓地一頃。與石苞等人因為輔佐帝王的功勳而附祭在皇室宗廟,謐號是武。追贈買充的兒子黎民為魯殤公。

初,充前妻李氏淑美有才行,生二女褒、裕,褒一名荃,裕一名浚。父豐誅,李氏坐流徙。後娶城陽太守郭配女,即廣城君也。武帝踐阼,李以大赦得還,帝特詔充置左右夫人,充母亦敕充迎李氏。郭槐怒,攘袂數充曰:“刊定律令,為佐命之功,我有其分。李那得與我並!”充乃答詔,托以謙衝,不敢當兩夫人盛禮,實畏槐也。而荃為齊王攸妃,欲令充遣郭而還其母。時沛國劉含母,及帝舅羽林監王虔前妻,皆毌丘儉孫女。此例既多,質之禮官,俱不能決。雖不遣後妻,多異居私通。充自以宰相為海內準則,乃為李築室於永年裏而不往來。荃、浚每號泣請充,充竟不往。會充當鎮關右,公卿供帳祖道,荃、浚懼充遂去,乃排幔出於坐中,叩頭流血,向充及群僚陳母應還之意。眾以荃王妃,皆驚起而散。充甚愧愕,遣黃門將宮人扶去。既而郭槐女為皇太子妃,帝乃下詔斷如李比皆不得還,後荃恚憤而薨。初,槐欲省李氏,充曰:“彼有才氣,卿往不如不往。”及女為妃,槐乃盛威儀而去。既入戶,李氏出迎,槐不覺腳屈,因遂再拜。自是充每出行,槐輒使人尋之,恐其過李也。初,充母柳見古今重節義,竟不知充與成濟事,以濟不忠,數追罵之。侍者聞之,無不竊笑。及將亡,充問所欲言,柳曰:“我教汝迎李新婦尚不肯,安問他事!”遂無言。及充薨後,李氏二女乃欲令其母祔葬,賈後弗之許也。及後廢,李氏乃得合葬。李氏作《女訓》行於世。
賈充的妻子廣城君郭槐,生性妒忌。當初,黎民三歲,奶媽在門前抱著他。黎民看到買充進來,高興地笑了,賈充過去撫摸他。郭槐看見了,說買充輿奶媽有私情,於是把奶媽鞭打致死。黎民懷念奶媽,生病死了。後來郭槐又生下個男孩,過周歲,又被奶媽抱著,買充用手摸孩子的頭。郭氏懷疑奶媽,又殺掉了,兒子也因思念奶媽而死。買充於是沒有後代繼嗣。

謐字長深。母賈午,充少女也。父韓壽,字德真,南陽堵陽人,魏司徒暨曾孫。美姿貌,善容止,賈充辟為司空掾。充每宴賓僚,其女輒於青钅巢中窺之,見壽而悅焉。問其左右識此人不,有一婢說壽姓字,雲是故主人。女大感想,發於寤寐。婢後往壽家,具說女意,並言其女光麗豔逸,端美絕倫。壽聞而心動,便令為通殷勤。婢以白女,女遂潛修音好,厚相贈結,呼壽夕入。壽勁捷過人,逾垣而至,家中莫知,惟充覺其女悅暢異於常日。時西域有貢奇香,一著人則經月不歇,帝甚貴之,惟以賜充及大司馬陳騫。其女密盜以遺壽,充僚屬與壽燕處,聞其芬馥,稱之於充。自是充意知女與壽通,而其門閣嚴峻,不知所由得入。乃夜中陽驚,托言有盜,因使循牆以觀其變。左右白曰:“無餘異,惟東北角如狐狸行處。”充乃考問女之左右,具以狀對。充秘之,遂以女妻壽。壽官至散騎常侍、河南尹。元康初卒,贈驃騎將軍。
等到賈充死後,郭槐就讓外孫韓謐做黎民的兒子,繼承買充。郎中令韓鹹、中尉曹軫勸諫郭搜說:“根據禮製,正宗沒有後代,用旁宗支係的兒子作後代,沒有讓異姓作後代的條文。不要讓先公懷抱美德於地下,卻使得好史官記載他的過失,那豈不令人痛心。”郭槐不聽從。韓鹹等人上書請求改立繼承人,事情被壓下來沒上報。塹摟於是上表陳述立墮箠是翼室的遺願。皇帝就下韶說:“太宰、魯公賈充,崇大德行建立功勳,勤勞輔佐天命,辭世而去,每每讓我悼念。再說繼嗣者死得早,後人還沒確立。古代諸國沒有後嗣,用始封者的旁支來繼承,而近代改為取消封國。至於周朝的公旦,漢代的蕭何,或者預先確定嫡長子,或給元妃封爵,都是尊重顯示他們的功勳,不同於常例。太宰平素選取外孫韓謐作長子黎民的後代。我私下裹考慮,外孫骨肉關係極親近,推究恩情,合於人心。讓韓謐作魯公的世孫,來繼承他的封國。假如不是功勳與太宰相同,始封沒有後代與太宰一樣,所選取的後人必定是自己的意願選出的,可能不如太宰,都不能比照此例。”等到讓禮官議定賈充的謐號,博士秦秀提議謐號叫荒,皇帝不采納。博士段暢迎合皇上旨意,建議謐號叫武,皇帝逭才答應。從賈充死到下葬,助喪的賞賜達兩千萬。惠帝即位,買後專權,加賜賈充宗廟備有六佾的樂隊,母親郭氏為宜城君。等到郭氏死後,謐號是宣,特意加用特殊的禮儀。當時人們譏諷此事,但沒有敢說話的人。

謐好學,有才思。既為充嗣,繼佐命之後,又賈後專恣,謐權過人主,至乃鎖係黃門侍郎,其為威福如此。負其驕寵,奢侈逾度,室宇崇僭,器服珍麗,歌僮舞女,選極一時。開閣延賓。海內輻湊,貴遊豪戚及浮競之徙,莫不盡禮事之。或著文章稱美謐,以方賈誼。渤海石崇歐陽建、滎陽潘嶽、吳國陸機陸雲、蘭陵繆征、京兆杜斌摯虞、琅邪諸葛詮、弘農王粹、襄城杜育、南陽鄒捷、齊國左思、清河崔基、沛國劉瑰、汝南和鬱周恢、安平牽秀、潁川陳、太原郭彰、高陽許猛、彭城劉訥、中山劉輿劉琨皆傅會於謐,號曰二十四友,其餘不得預焉。
當初,賈充的前妻李氏賢淑美麗有好品行,生了兩個女兒賈褒、買裕,買褒別名叫荃,裕別名叫浚。李氏的父親李豐被誅,李氏獲罪被流放。賈充後娶城陽太守郭配的女兒,也就是廣城君。武帝登上皇位,李氏因為大赦得以回來,皇帝特地下韶讓買充設置左右夫人,買充的母親也讓亙童去迎接奎旦回來。墊攙發怒,挽起袖子敷落賈充說:“刊改修訂法律條令,完成輔佐天命的功業,也有我一份。李氏哪能與我並列!”賈充於是回答詔命,以謙讓為托辭,說不敢享有兩位夫人的盛禮,其實是怕郭氏。而買荃做了齊王司馬攸的妃子,想讓買充打發走郭氏而迎回她母親。當時沛國劉含的母親,以及皇帝之舅羽林監王盧的前妻,都是旦丘俊的孫女。這樣的事例多了,向禮官質詢,都不能決斷。雖然不遣送走後妻,一般都分居兩處私下往來。賈充自認為宰相是天下行為的準則,於是為李氏在永年裏修建房屋而不來往。買荃、買浚常常號哭請求賈充,亙查終究不去。適逢賈直該去鎮守闔右,公卿設帳祭路神,賈荃、買浚怕買充就此離去,於是排出帳幔來到座中,叩頭流血,向買充及眾官吏陳述母親應該回家的道理。眾人因為買荃是王妃,都驚起走散。買充很是慚愧驚愕,派黃門將她扶走。後來整摟的女兒做了皇太子妃,皇帝這才下詔斷定如同李氏這一類情況的都不能重返家中,後來賈荃憤恨而死。

曆位散騎常侍、後軍將軍。廣城君薨,去職。喪未終。起為秘書監,掌國史。先是,朝廷議立晉書限斷,中書監荀勖謂宜以魏正始起年,著作郎王瓚欲引嘉平已下朝臣盡入晉史,於時依違未有所決。惠帝立,更使議之。謐上議,請從泰始為斷。於是事下三府,司徒王戎、司空張華、領軍將軍王衍、侍中樂廣、黃門侍郎嵇紹、國子博士謝衡皆從謐議。騎都尉濟北侯荀畯、侍中荀籓、黃門侍郎華混以為宜用正始開元。博士荀熙、刁協謂宜嘉平起年。謐重執奏戎、華之議,事遂施行。
起初,郭槐想去看望李氏,買充說:“她有才氣,你去還不如不去。”等到女兒做了妃子,郭槐遣才威儀盛大地出行。進門以後,李氏出來迎接,郭槐不自覺地腿發軟,於是拜了兩拜。從此以後,每逢買充出行,郭槐就派人尋找他,怕他去探望李氏。起初,賈充的母親柳見古今看重節操義氣,竟然不知道賈充與成濟的事,認為成濟不忠,屢次追著罵他。侍者們聽到,沒有不偷偷笑的。等到將要去世,買充問她還想說什麼,翅說:“我讓你去迎接奎圭遍你尚且不肯,還問別的事!”於是不說話。等到賈充死後,李氏的兩個女兒想讓母親拊葬,買後不答應。等到買後被廢,李氏才得以合葬。李氏作《女訓》流行於世。

尋轉侍中。領秘書監如故。謐時從帝幸宣武觀校獵,諷尚書於會中召謐受拜,誡左右勿使人知,於是眾疑其有異誌矣。謐既親貴,數入二宮,共湣懷太子遊處,無屈降心。常與太子弈棋爭道,成都王穎在坐,正色曰:“皇太子國之儲君,賈謐何得無禮!”謐懼,言之於後,遂出穎為平北將軍,鎮鄴。
賈謐字長深。母親買午,是賈充的小女兒。父親韓壽,字德真,是南陽堵陽人,魏司徒韓暨的曾孫。相貌美舉止好,買充征他為司空掾。每逢賈充宴饗賓客幕僚,他小女兒就在宮門窺視,見到韓壽而喜歡他。間她的左右是否認識此人,有一個婢女說出了韓壽的姓氏和字,說是以前的主人。女兒十分思慕,白天晚上都心神不定。婢女去韓壽家,說出了買午的心意,並說這個女子豔麗過人,端莊無比。韓壽聽說後動了心,於是讓婢女為他轉達自己的殷勤。婢女把話傳給賈午,賈午於是暗中以身相許,豐厚地贈物結交,讓墮畫晚上去她住處。墮畫強勁敏捷過人,翻牆而入,家中沒人知道,衹有賈充察覺到小女兒愉悅暢快輿平常不同。當時西域有人進貢奇香,一旦接觸人身過月香味不消退,皇帝把香看得很貴重,祇賜給了買充和大司馬陳騫。買午暗中偷出來送給韓壽,買充的幕僚與韓壽宴飲相處,聞到那種香氣,到買充那裹稱讚。由此賈充心中知道女兒與韓壽私通,然而他家門戶嚴緊,不知經畫從哪兒得以進去。於是夜晚佯裝受驚,藉日有盜賊,就派人巡視院牆來觀察變動。左右人報告說:“沒有別的異常,衹有東北角似乎有狐狸走動。”賈充於是拷問小女兒的奴婢,都把實情說了。賈充隱瞞了此事,於是把小女兒嫁給了韓壽。韓壽官做到散騎常侍、河南尹。元康初年死,追贈驃騎將軍。

及為常侍,侍講東宮,太子意有不悅,謐患之。而其家數有妖異,飄風吹其朝服飛上數百丈,墜於中丞台,又蛇出其被中,夜暴雷震其室,柱陷入地,壓毀床帳,謐益恐。及遷侍中,專掌禁內,遂與後成謀,誣陷太子。及趙王倫廢後,以詔召謐於殿前,將戮之。走入西鍾下,呼曰:“阿後救我!”乃就斬之。韓壽少弟蔚有器望,及壽兄鞏令保、弟散騎侍郎預、吳王友鑒、謐母賈午皆伏誅。
買謐好學,有才氣思路。他既是賈充的後嗣,繼承了佐命重臣的傳代,又有賈後的專寵放縱,賈謐的權力超過國君,以至於拘囚黃門侍郎,他作威作福就是這樣。憑著驕寵,奢侈過度,房屋高大超越禮法,器用服飾珍貴華麗,歌僮舞女,都挑選了當時最好的。開門請客,海內人物聚集,顯貴的遊士豪門的親屬以及追逐名利的人,沒有不極盡禮節事奉他的。有人寫文章讚美賈謐,用他和買誼相比。渤海石崇歐陽建、榮陽潘嶽、吳國陸機陸雲、蘭陵繆征、京兆杜斌摯虞、琅邪諸葛詮、弘農王粹、襄城杜育、南陽鄒捷、齊國左思、清河崔基、沛國劉瓖、汝南和鬱周恢、安平牽秀、穎川陳畛、太原郭彰、高陽許猛、彭城劉訥、中山劉輿劉琨都依附於買謐,號稱二十四友,其他人不得介入其間。

初,充伐吳時,嚐屯項城,軍中忽失充所在。充帳下都督周勤時晝寢,夢見百餘人錄充,引入一逕。勤驚覺,聞失充,乃出尋索,忽睹所夢之道。遂往求之。果見充行至一府舍,侍衛甚盛。府公南南坐,聲色甚曆,謂充曰:“將亂吾家事,必爾與荀勖,既惑吾子,又亂吾孫。間使任愷黜汝而不去,又使庾純詈汝而不改。今吳寇當平,汝方表斬張華。汝之暗戇,皆此類也。若不悛慎,當旦夕加罪。”充因叩頭流血,公曰:“汝所以延日月而名器如此者,是衛府之勳耳。終當使係嗣死於鍾虡之間,大子斃於金酒之中,小子困於枯木之下。荀勖亦宜同,然其先德小濃。故在汝後,數世之外,國嗣亦替。”言畢,命去。充忽然得還營,顏色憔悴,性理昏喪,經日乃複。及是,謐死於鍾下,賈後服金酒而死,賈午考竟用大杖。終皆如所言。
曆任散騎常侍、後軍將軍。廣城君死,離職。服喪還沒完,起用他為秘書監,掌管國史。在這以前,朝廷議論修晉史的上限,中書監荀勖認為應從魏正始起年,著作郎王瓚想把嘉平以下的朝臣都收入晉史,當時究竟依照誰的意見還沒有決斷。惠帝即位,又讓朝臣議論此事。買謐上奏議,請求以泰始年為上限。於是把此事下交三府,司徒王戎、司空張華、領軍將軍王衍、侍中樂廣、黃門侍郎嵇紹、國子博士謝衡都同意買謐的奏議。騎都尉濟北侯荀唆、侍中荀藩、黃門侍郎華混認為應用正始年為起點。博士荀熙、刁協認為應從嘉幹起年。買謐重申王戎、張華的議論,此事於是施行。

趙王倫之敗,朝廷追述充勳,議立其後。欲以充從孫散騎侍郎眾為嗣,眾陽狂自免。以子禿後充,封魯公,又病死。永興中,立充從曾孫湛為魯公,奉充後,遭亂死,國除。泰始中,人為充等謠曰:“賈、裴、王,亂紀綱。王、裴、賈,濟天下。”言亡魏而成晉也。
不久轉任侍中,依舊兼任秘書監。頁進當時跟從皇帝去宣武觀圍獵,婉言勸尚書在聚會時召喚買箠接受任命,告誡左右不要使別人知道,於是眾人疑心賈箠有二心。頁箠因為地位親貴,多次進入束宮,與湣懷太子一同遊樂相處,沒有屈己恭敬的心。常與太子下棋爭道,成都王司馬穎在座,神情嚴肅地說:“皇太子是國家的儲君,賈謐怎能無禮!”賈謐害怕,對皇後說了此事,於是把司馬穎外放任平北將軍,鎮守鄴。

充弟混,字宮奇,篤厚自守,無殊才能。太康中,為宗正卿。曆鎮軍將軍,領城門校尉,加侍中,封永平侯。卒,贈中軍大將軍、儀同三司。
到做常侍時,在束宮講學,太子有不高興的意思,買謐感到擔憂。而他家屢次出現怪異的事,風把他的朝服吹到天上幾百丈高,掉到中丞台,還有蛇跑到他的被子中,夜晚暴雷擊中他的房屋,柱子陷入地下,壓壞了床帳,賈謐更是恐懼。等到遷任侍中,專管宮禁內部,於是與皇後合謀,誣陷太子。等到趙王司馬倫廢了皇後,用詔書召買謐到殿前,將要殺了他。跑到西邊鍾下,大喊:“皇後救我!”於是就在鍾下殺了他。韓壽的小弟韓蔚有才能名望,與韓壽兄鞏令韓保、弟散騎侍郎韓預、吳王友韓鑒、買謐的母親買午都被殺。

充從子彝、遵並有鑒裁,俱為黃門郎。遵弟模最知名。
當初,賈充討伐吳國時,曾經在項城屯兵,軍中忽然找不到買充在哪裹。賈充帳下都督周勤當時在白天打盹,夢見一百多人逮捕了賈充,帶入一條路。周勤受驚醒來,聽說買充丟了,就出去尋找,忽然看到夢中的那條路,於是前去尋求。果然看到買充走到一處府宅,侍衛很多。宅主麵朝南坐著,聲音麵容很是嚴厲,對賈充說:“將要搞亂我家事的,必定是你與荀勖,既迷惑我兒子,又擾亂我孫子。其間讓任愷廢黜你而你不離去,又讓庾純責罵你而你不改悔。如今吳國將要平定,你又要上表斬張華。你的愚昧,都是這一類。如果不改悔慎行,將早晚加罪。”賈充於是叩頭流血。宅主說:“你所以能活到現在而且名號器用如此,是因為有守衛我府宅的功勳。最終將讓你的後嗣死於鍾虛之間,大女兒死於金酒之中,小女兒受困於枯木之下。荀勖也該如此,然而他先前的德行稍厚,因而在你之後,幾代以後,封國的繼承人也將廢置。”話說完,命令亙查離去。買宜忽然得以回營,麵容憔悴,神誌不清,過了一天才恢複。到後來,買謐死於鍾下,亙後喝金酒而死,買午被大杖拷打致死,都如同所說的那樣。

模字思範,少有誌尚。頗覽載籍,而沈深有智算,確然難奪。深為充所信愛,每事籌之焉。充年衰疾劇,恆憂己諡傳,模曰:“是非久自見,不可掩也。”起家為邵陵令,遂曆事二宮尚書吏部郎,以公事免,起為車騎司馬。豫誅楊駿,封平陽鄉侯,邑千戶。及楚王瑋矯詔害汝南王亮、太保衛瓘,詔使模將中騶二百人救之。
趙王司馬倫失敗時,朝廷追述亙童的功勳,商議為他立後嗣。想讓賈充的侄孫散騎侍郎賈眾作後嗣,賈眾裝瘋白兔。讓賈眾的兒子賈禿作買充的後人,封為魯公,又病死了。永興年問,立賈充的侄曾孫買湛為魯公,作為賈充的後嗣,遭動亂而死,封國被取消。泰始年間,人們為賈充等人作歌認說:“賈、裴、王,擾亂紀綱。王、裴、賈,成就天下。”說的是他們葬送了魏而成就了晉。

是時賈後既豫朝政,欲委信親黨,拜模散騎常侍,二日擢為侍中。模乃盡心匡弼,推張華、裴顗同心輔政。數年之中,朝野寧靜,模之力也。乃加授光祿大夫。然模潛執權勢,外形欲遠之,每有啟奏賈後事,入輒取急,或托疾以避之。至於素有嫌忿,多所中陷,朝廷甚憚之。加貪冒聚斂,富擬王公。但賈後性甚強暴,模每盡言為陳禍福,後不能從,反謂模毀己。於是委任之情日衰,而讒間之徒遂進。模不得誌,憂憤成疾。卒,追贈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諡曰成。子遊字彥將嗣,曆官太子侍講、員外散騎侍郎。
賈充的弟弟買混字宮奇,性情忠厚自守法度,沒有特殊才能。太康年間,任宗正卿。曆任鎮軍將軍,兼城門校尉,加任侍中,被封為永平侯。死後,追贈中軍大將軍、儀同三司。

郭彰,字叔武,太原人,賈後從舅也。與賈充素相親遇,充妻待彰若同生。曆散騎常侍、尚書、衛將軍,封冠軍縣侯。及賈後專朝,彰豫參權勢,物情歸附,賓客盈門。世人稱為“賈郭”,謂謐及彰也。卒,諡曰烈。
賈充的侄兒賈彝、賈遵都有鑒別判斷力,都任黃門郎。買遵的弟弟賈模最知名。

楊駿,字文長,弘農華陰人也。少以王官為高陸令,驍騎、鎮軍二府司馬。後以後父超居重位,自鎮軍將軍遷車騎將軍,封臨晉侯。識者議之曰:“夫封建諸侯,所以籓屏王室也。後妃,所以供粢盛,弘內教也。後父始封而以臨晉為侯,兆於亂矣。”尚書褚、郭奕並表駿小器,不可以任社稷之重。武帝不從。帝自太康以後,天下無事,不複留心萬機,惟耽酒色,始寵後黨,請謁公行。而駿及珧、濟勢傾天下,時人有“三楊”之號。
賈模字思範,年少時有誌向。讀了不少典籍,而且深沉善於謀劃,堅定不可動搖。很是被買充信任喜愛,每逢有事都和他籌劃。賈充年老病重,總是擔憂自己的謐號與傳記,買模說:“是與非日久自然分明,不會被遮掩的。”

及帝疾篤,未有顧命,佐命功臣,皆已沒矣,朝臣惶惑,計無所從。而駿盡斥群公,親侍左右。因輒改易公卿,樹其心腹。會帝小間,見所用者非,乃正色謂駿曰:“何得便爾!”乃詔中書,以汝南王亮與駿夾輔王室。駿恐失權寵,從中書借詔觀之,得便藏匿。中書監華廙恐懼,自往索之,終不肯與。信宿之間,上疾遂篤,後乃奏帝以駿輔政,帝頷之。便召中書監華暠、令何劭,口宣帝旨使作遺詔,曰:“昔伊望作佐,勳垂不朽;周霍拜命,名冠往代。侍中、車騎將軍、行太子太保,領前將軍楊駿,經德履吉,鑒識明遠,毗翼二宮,忠肅茂著,宜正位上台,擬跡阿衡。其以駿為太尉、太子太傅、假節、都督中外諸軍事,侍中、錄尚書、領前將軍如故。置參軍六人、步兵三千人、騎千人,移止前衛將軍珧故府。若止宿殿中宜有翼衛,其差左右衛三部司馬各二十人、殿中都尉司馬十人給駿,令得持兵仗出入。”詔成,後對暠、劭以呈帝,帝親視而無言。自是二日而崩,駿遂當寄托之重,居太極殿。梓宮將殯,六宮出辭,而駿不下殿,以武賁百人自衛。不恭之跡,自此而始。
接受征召離家出任邵陵令,然後曆任二宮尚書吏部郎,因為公事被免官,又起用為車騎司馬。參預誅殺楊駿,被封為平陽鄉侯,封邑千戶。等到楚王司馬璋假傳詔令害汝南王司馬亮、太保衛罐,詔書派賈模統率中騮二百人去救他們。

惠帝即位,進駿為太傅、大都督、假黃鉞,錄朝政,百官總己。慮左右間己,乃以其甥段廣、張劭為近侍之職。凡有詔命,帝省訖,入呈太後,然後乃出。駿知賈後情性難製,甚畏憚之。又多樹親黨,皆領禁兵。於是公室怨望,天下憤然矣。駿弟珧、濟並有俊才,數相諫止,駿不能用,因廢於家。駿暗於古義,動違舊典。武帝崩未逾年而改元,議者鹹以為違《春秋》逾年書即位之義。朝廷惜於前失,令史官沒之,故明年正月複改年焉。
那時賈後已幹預朝政,想委任親信同黨,任命買模為散騎常侍,兩天後就提拔為侍中。賈模於是盡心匡正輔佐,推舉張華、裴顛同心輔佐朝政。幾年之中,朝廷內外安寧平靜,這是賈模的功勞。於是加授他為光祿大夫。然而賈模暗中執掌權勢,外表卻顯得遠離權勢,每逢有啟奏賈後的事,入宮則急忙索取,或假稱有病來回避。對於平素有嫌隙怨恨的人,經常從中陷害,朝廷人士很怕他。加上貪髒冒領聚斂,財富可以和王公相比。但賈後性情強暴,賈模經常盡力為她陳說禍福,買後不能聽從,反而說買模詆毀自己。於是委托信任的心情日見淡薄,而說壞話挑撥的人就有機可乘。買蝗不得誌,憂憤成疾。死,追贈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謐號是盛。兒子亙遊字童膻繼嗣,曆任太子侍講、員外散騎侍郎。

駿自知素無美望,懼不能輯和遠近,乃依魏明帝即位故事,遂大開封賞,欲以悅眾,為政嚴碎,愎諫自用,不允眾心。馮翊太守孫楚素與駿厚,說之曰:“公以外戚,居伊霍之重,握大權,輔弱主。當仰思古人至公至誠謙順之道。於周則周召為宰,在漢則硃虛、東牟,未有庶姓專朝,而克終慶祚者也。今宗室親重,籓王方壯,而公不與共參萬機,內懷猜忌,外樹私昵,禍至無日矣。”駿不能從。弘訓少府蒯欽,駿之姑子。少而相昵,直亮不回,屢以正言犯駿,珧、濟為之寒心。欽曰:“楊文長雖暗,猶知人之無罪不可妄殺,必當疏我。我得疏外,可以不與俱死。不然,傾宗覆族,其能久乎!”
郭彰字叔武,太原人,是買後的堂舅。與買充一向相互親善,買充的妻子對待郭彰如同一母所生。曆任散騎常侍、尚書、衛將軍,被封為冠軍縣侯。等到買後專權,郭彰參預權勢,人心歸附,賓客盈門。世人稱為“賈郭”,說的是賈謐及郭彰。死,謐號是烈。

殿中中郎孟觀、李肇,素不為駿所禮,陰構駿將圖社稷。賈後欲預政事,而憚駿未得逞其所欲,又不肯以婦道事皇太後。黃門董猛,始自帝之為太子即為寺人監,在東宮給事於賈後。後密通消息於猛,謀廢太後。猛乃與肇、觀潛相結托。賈後又令肇報大司馬、汝南王亮,使連兵討駿。亮曰:“駿之凶暴,死亡無日,不足憂也。”肇報楚王瑋,瑋然之。於是求入朝,駿素憚瑋,先欲召入,防其為變,因遂聽之。及瑋至,觀、肇乃啟帝,夜作詔,中外戒嚴,遣使奉詔廢駿,以侯就第。東安公繇率殿中四百人隨其後以討駿。段廣跪而言於帝曰:“楊駿受恩先帝,竭心輔政。且孤公無子,豈有反理?願陛下審之。”帝不答。
楊駿字文長,是弘農華陰人。年輕時以王官身份任高陸令、驍騎、鎮軍二府司馬。後來以皇後之父的身份破格承擔重職,從鎮軍將軍遷升為車騎將軍,被封為臨晉侯。有見識的人議論說:“封建諸侯,是為了作王室的屏障。後妃,是負責準備祭品,弘揚宮內教化的。皇後的父親一開始就被封為臨晉侯,這是動亂的兆頭。”尚書褚碧、郭奕都上表說楊駿氣量小,不能擔負國家重任。武帝不聽。皇帝自從太康以後,天下安定,不再留心國事,衹是沉湎於酒色,開始寵幸皇後的親屬,請托說情公開行事。而楊駿及楊珧、楊濟權勢壓倒天下,當時的人有“三楊”的說法。

時駿居曹爽故府,在武庫南,聞內有變,召眾官議之。太傅主簿硃振說駿曰:“今內有變,其趣可知,必是閹豎為賈後設謀,不利於公。宜燒雲龍門以示威,索造事都首,開萬春門,引東宮及外營兵,公自擁翼皇太子,入宮取奸人。殿內震懼,必斬送之,可以免難。”駿素怯懦,不決,乃曰:“魏明帝造此大功,奈何燒之!”侍中傅祗夜白駿,請與武茂俱入雲龍門觀察事勢。祗因謂群僚“宮中不宜空”,便起揖,於是皆走。
等到皇帝病重,沒有遣命之托,輔佐天命的功臣,都已經死了,朝廷大臣惶恐疑惑,不知如何才好。而楊駿完全排斥開眾公卿,自己守在皇帝左右,趁機就改換公卿,樹立自己的心腹。正趕上皇帝病稍好轉,見到所用的人不合適,於是嚴肅地對楊駿說:“怎能遣麼隨便呢!”於是詔令中書,讓汝南王司馬亮與楊駿共同輔佐王室。楊駿恐怕失去權勢寵幸,從中書那裹借詔書看,得到後就藏匿了起來。中書監華廢害怕,親自去索取韶書,楊駿始終不肯給他。兩夜之間,皇上病情加重,皇後於是奏請讓楊駿輔政,皇帝點頭答應了。於是叫來中書監華虜、中書令何劭,宣稱皇帝旨意讓他們作遣詔,說:“過去伊尹、薑望輔佐朝政,功勳永垂不朽;周勃、霍光受命,名聲在以往的朝代最大。侍中、車騎將軍、行太子太保,兼前將軍楊駿,有美德才能,判斷識別力清晰深遠,輔翼束宮,忠誠恭敬之心顯著,應該把他的職位端正為三公,擬同宰相。任命楊駿為太尉、太子太傅、假節、都督中外諸軍事,侍中、錄尚書、兼前將軍的職位依舊。設置參軍六人、步兵三千人、騎兵千人,搬到前衛將軍楊珧原來的府第。如果住在殿中應有侍衛,派左右衛三部司馬各二十人、殿中都尉司馬十人給楊駿,讓他們可以持兵仗出入。”詔書寫成,皇後當著華廣、何劭把詔書呈交皇帝,皇帝親自看了沒有說話。這之後兩天皇帝去世,楊駿於是身負皇帝重托,居於太極殿。皇帝的靈柩將要出殯,六宮出門辭行,而楊駿不下宮殿,用武士百人自衛。不恭敬的跡象,從這時開始了。

尋而殿中兵出,燒駿府,又令弩士於閣上臨駿府而射之,駿兵皆不得出。駿逃於馬廄,以戟殺之。觀等受賈後密旨,誅駿親黨,皆夷三族,死者數千人。又令李肇焚駿家私書,賈後不欲令武帝顧命手詔聞於四海也。駿既誅,莫敢收者,惟太傅舍人巴西閻纂殯斂之。
惠帝即位,進升楊駿為太傅、大都督、假黃鐵,總領朝政,百官歸他一人管。擔心左右離間自己,於是讓他外甥段廣、張劭擔任近侍的職務。凡有韶書命令,皇帝看完,入呈太後,然後才發出。楊駿知道賈後性情難於控製,很是懼怕她。又廣泛培植親信黨羽,都率領禁兵。於是宗室抱怨,天下憤憤不平。楊駿的弟弟楊珧、楊濟都有出眾的才能,多次勸他不要再如此,楊駿不能采納,因而把他們廢置在家而不用。楊駿不明古義,行動違反舊典章。武帝死還沒過一年就改元,議論的人都認為違背了《春秋》過一年再記載即位的古義。朝廷對先前的失誤感到痛惜,讓史官遮掩此事,因而第二年正月又改了年號。

初,駿征高士孫登,遺以布被。登截被於門,大呼曰:“斫斫刺刺!”旬日托疾詐死,及是,其言果驗。永熙中,溫縣有人如狂,造書曰:“光光文長,大戟為牆。毒藥雖行,戟還自傷。”及駿居內府,以戟為衛焉。
楊駿自知平素沒有好名聲,怕不能和周圍的人和睦相處,於是依照魏明帝即位時的先例,大行封官賞賜,想以此取悅眾人。從政嚴厲瑣碎,剛愎自用,不能和洽眾心。馮翊太守孫楚平素輿楊駿深交,勸他說:“公以外戚身份,位居伊尹、霍光那樣的要位,把握大權,輔佐弱主,應當認真想想古人極端恭敬極端誠信謙順的道義。在周朝則是周公、召公做宰相,在漢朝則靠朱虛、東牟,沒有外姓專權而最終能成功的。如今宗室親近權重,藩王正強大,而您不和他們共同參預國事,內懷猜測妒忌,外樹親信私黨,用不了多久禍患就到了。”楊駿不能聽從。弘訓少府蒯欽,是楊駿姑母的兒子,兩人年少時就親昵,正直信實不遮掩,屢次以嚴正的話冒犯楊駿,楊珧、楊濟都為他寒心。蒯欽說:“楊文長雖然昏庸,還知道人沒罪不能亂殺,他必定疏遠我。我能被疏遠排斥在外,可以不和他一同死。不這樣,宗族傾覆,還能有多久呢!”

永寧初,詔曰:“舅氏失道,宗族隕墜,渭陽之思,孔懷感傷。其以{艸務}亭侯楊超為奉朝請、騎都尉,以慰《蓼莪》之思焉。”
殿中中郎孟觀、李肇,平素不被楊駿以禮相待,暗中編造楊駿要圖謀國家大權。賈後想要幹預政務,而因為怕楊駿沒能如願,又不願以婦道事奉皇太後。黃門董猛,從皇帝做太子時就任寺人監,在束宮侍奉買後。買後暗中與董猛互通消息,謀劃廢置太後。董猛於是與李肇、孟觀相互勾結依賴。賈後又命令李肇通報大司馬、汝南王司馬亮,讓他糾集軍隊討伐楊駿。司馬亮說:“楊駿凶狠殘暴,死亡就在眼前,不足以憂慮。”奎肇通報楚王司馬璋,司馬璋答應了他,於是請求入朝。楊駿一向怕司馬璋,先前就想召他回朝,以防他製造變故,於是就聽任他入朝。

珧字文琚,曆位尚書令、衛將軍。素有名稱,得幸於武帝,時望在駿前。以兄貴盛,知權寵不可居,自乞遜位,前後懇至,終不獲許。初,聘後,珧表曰:“曆觀古今,一族二後,未嚐以全,而受覆宗之禍。乞以表事藏之宗廟,若如臣之言,得以免禍。”從之。右軍督趙休上書陳:“王莽五公,兄弟相代。今楊氏三公,並在大位,而天變屢見,臣竊為陛下憂之。”由此珧益懼。固求遜位,聽之,賜錢百萬、絹五千匹。
等到司馬璋來了,盂觀、李肇就奏請皇帝,連夜作韶書,內外戒嚴,派使者奉詔書廢置楊駿,以侯爵身份回家。束安公司馬繇率領殿中四百人跟在使者後麵去討伐楊駿。段廣跪在地上對皇帝說:“楊駿受先帝恩寵,盡心輔政。況且沒有兒子,豈有反叛的道理?願陛下仔細考慮。”皇帝不回答。

珧初以退讓稱,晚乃合朋黨,構出齊王攸。中護軍羊琇與北軍中侯成粲謀欲因見珧而手刃之。珧知而辭疾不出。諷有司奏琇,轉為太仆。自是舉朝莫敢枝梧,而素論盡矣。珧臨刑稱冤,雲:“事在石函,可問張華。”當時皆謂宜為申理,合依鍾毓事例。而賈氏族黨待諸楊如仇,促行刑者遂斬之。時人莫不嗟歎焉。
當時楊駿住在曹爽過去的府宅,在兵器庫的南側,聽說宮內有變,召集眾官商議。太傅主簿塞麵勸擾墜說:“如今宮內有變,其意圖是可以預知的,必定是宦官內臣為賈後設立計謀,不利於公。應該火燒雲龍門來示威,索求製造事端人的頭,打開萬春門,引來東宮及外營兵馬,公自己擁持護衛著皇太子,入宮捉拿奸人。宮內震驚恐懼,必定殺了奸人送來,這樣可以免於災難。”擾壁一向怯懦,不能決斷,就說:“魏明帝建造了這樣大的工程,怎樣燒呢!”侍中傅祗連夜告訴擾墜,請他與亙困一同進雲龍門觀察事態形勢。堡抵藉機對群僚說“宮中不宜沒人”,然後站起揖別,於是眾人都跑散了。

濟字文通,曆位鎮南、征北將軍,遷太子太傅。濟有才藝,嚐從武帝校獵北芒下,與侍中王濟俱著布袴褶,騎馬執角弓在輦前。猛獸突出,帝命王濟射之,應弦而倒。須臾複一出,濟受詔又射殺之,六軍大叫稱快。帝重兵官,多授貴戚清望,濟以武藝號為稱職。與兄珧深慮盛滿,乃與諸甥李斌等共切諫。駿斥出王佑為河東太守,建立皇儲,皆濟謀也。
很快宮裹出兵,火燒楊駿的府宅,又命令弓箭手在閣樓上從高處向楊駿府射箭,楊駿的兵士都出不來。楊駿逃到馬廄,被戟殺死。孟觀等人受賈後密令,誅殺楊駿的親族同黨,都夷滅三族,死了幾千人。又命令李肇焚燒楊駿家私人藏書,賈後不願讓武帝遣命手詔被外界知道。楊駿被殺後,沒人敢收屍,祇有太傅舍人巴西閻纂收殮埋葬了他。

初,駿忌大司馬汝南王亮,催使之籓。濟與斌數諫止之,駿遂疏濟。濟謂傅鹹曰:“若家兄征大司馬入,退身避之,門戶可得免耳。不爾,行當赤族。”鹹曰:“但征還,共崇至公,便立太平,無為避也。夫人臣不可有專,豈獨外戚!今宗室疏,因外戚之親以得安,外戚危,倚宗室之重以為援,所謂脣齒相依,計之善者。”濟益懼而問石崇曰:“人心雲何?”崇曰:“賢兄執政,疏外宗室,宜與四海共之。”濟曰:“見兄,可及此。”崇見駿,及焉,駿不納。後與諸兄俱見害。難發之夕,東宮召濟。濟謂裴楷曰:“吾將何之?”楷曰:“子為保傅,當至東宮。”濟好施,久典兵馬,所從四百餘人皆秦中壯士,射則命中,皆欲救濟。濟已入宮,莫不歎恨。
當初,楊駿征召高士孫登,贈他布被。孫登在門前截斷布被,大聲喊:“砍砍刺刺。”十天後聲稱有病裝死,等到事發,他的話果然應驗。永熙年間,溫縣有個人如同瘋子,寫書說:“光光文長,大戟為牆。毒藥雖然流行,還是戟把自己傷。”等到楊駿居於內府,用戟作為防衛兵器。

史臣曰:賈充以諂諛陋質,刀筆常材,幸屬昌辰,濫叨非據。抽戈犯順,曾無猜憚之心;杖鉞推亡,遽有知難之請,非惟魏朝之悖逆,抑亦晉室之罪人者歟!然猶身極寵光,任兼文武,存荷台衡之寄,沒有從享之榮,可謂無德而祿,殃將及矣。逮乎貽厥,乃乞丐之徒,嗣惡稔之餘基,縱奸邪之凶德。煽茲哲婦,索彼惟家,雖及誅夷,曷雲塞責。昔當塗闕翦,公閭實肆其勞,典午分崩,南風亦盡其力,可謂“君以此始,必以此終”,信乎其然矣。楊駿階緣寵幸,遂荷棟梁之任,敬之猶恐弗逮,驕奢淫泆,庸可免乎?括母以明智全身,會昆以先言獲宥,文琚識同曩烈,而罰異昔人,裴夫!
永寧初年,韶書說:“舅氏喪失道義,宗族隕落,甥舅之情,很令人感傷。命薪亭侯楊超為奉朝請、騎都尉,以此撫慰我像《蓼莪》詩中表達出的那種情思。”

讚曰:公閭便佞,心乖雅正。邀遇時來,遂階榮命。乞丐承緒,凶家亂政。瑣瑣文長,遂居棟梁。據非其位,乃底滅亡。珧雖先覺,亦罹禍殃。
楊珧字文琚,曆任尚書令、衛將軍。一向有名望,受到武帝寵幸,當時的名氣在楊駿之上。因為兄長地位尊貴顯赫,知道權力寵幸不能長久擁有,自己乞求辭職,前後幾次懇切至誠,始終得不到允許。當初,聘娶皇後,楊珧上表說:“考察古今曆代,一個家族出兩個皇後,未曾有得以保全的,反而遭受傾覆宗族的災禍。請求把此表收藏於宗廟,如果如同我所說的,得以免我災禍。”依從了他。右軍督趙休上書說:“王莽家出五公,兄弟相替代。如今楊氏三公,都居高位,而上天屢次顯現出變故,我私下裹為陛下擔憂此事。”因此楊珧更加恐懼,堅決要求辭退官位,皇帝依從了他,賜錢一百萬、絹五千匹。

 
舉報收藏 0打賞 0

《晉書》

《晉書》列傳
列傳·第一章 列傳·第二章 列傳·第三章 列傳·第四章 列傳·第五章 列傳·第六章 列傳·第七章 列傳·第八章 列傳·第九章 列傳·第十章 列傳·第十一章 列傳·第十二章 列傳·第十三章 列傳·第十四章 列傳·第十五章 列傳·第十六章 列傳·第十七章 列傳·第十八章 列傳·第十九章 列傳·第二十章 列傳·第二十一章 列傳·第二十二章 列傳·第二十三章 列傳·第二十四章 列傳·第二十五章 列傳·第二十六章 列傳·第二十七章 列傳·第二十八章 列傳·第二十九章 列傳·第三十章 列傳·第三十一章 列傳·第三十二章 列傳·第三十三章 列傳·第三十四章 列傳·第三十五章 列傳·第三十六章 列傳·第三十七章 列傳·第三十八章 列傳·第三十九章 列傳·第四十章 列傳·第四十一章 列傳·第四十二章 列傳·第四十三章 列傳·第四十四章 列傳·第四十五章 列傳·第四十六章 列傳·第四十七章 列傳·第四十八章 列傳·第四十九章 列傳·第五十章 列傳·第五十一章 列傳·第五十二章 列傳·第五十三章 列傳·第五十四章 列傳·第五十五章 列傳·第五十六章 列傳·第五十七章 列傳·第五十八章 列傳·第五十九章 列傳·第六十章 列傳·第六十一章 列傳·第六十二章 列傳·第六十三章 列傳·第六十四章 列傳·第六十五章 列傳·第六十六章 列傳·第六十七章 列傳·第六十八章 列傳·第六十九章 列傳·第七十章
 
更多>同類經典
網站首頁  |  關於我們  |  聯繫方式  |  使用協議  |  隐私政策  |  版權隱私  |  網站地圖  |  排名推廣  |  廣告服務  |  積分換禮  |  網站留言  |  RSS訂閱  |  違規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