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 作者:房玄齡年代:唐朝2080   

《晉書》列傳 列傳·第十七章

傅玄,字休奕,北地泥陽人也。祖燮,漢漢陽太守。父幹,魏扶風太守。玄少孤貧,博學善屬文,解鍾律。性剛勁亮直,不能容人之短。郡上計吏再舉孝廉,太尉辟,皆不就。州舉秀才,除郎中,與東海繆施俱以時譽選入著作,撰集魏書。後參安東、衛軍軍事,轉溫令,再遷弘農太守,領典農校尉。所居稱職,數上書陳便宜,多所匡正。五等建,封鶉觚男。武帝為晉王,以玄為散騎常侍。及受禪,進爵為子,加附馬都尉。
傅玄字休奕,北地泥陽人。祖父傅燮,是漢代的漢陽太守。父親傅幹,是魏國的扶風太守。傅玄少時孤苦貧寒,博學,很會寫文章,懂得樂律。性格剛強正直,不能容忍別人的短處。郡裏任為計吏,兩次推舉為孝廉,太尉征召,都不就任。參加州考中了秀才,任郎中,與東海繆施都因當時的美名而被選為著作郎,撰集魏書。後來參知安東、衛軍軍事。轉任溫縣縣令,又升遷為弘農太守。掌管典農校尉之職。居官稱職,多次上書陳奏,輔正很多。五等製建立後,封為鶉觚男爵。武帝司馬炎當晉王時,曾委任他為散騎常侍。等到武帝受禪繼位,晉級為子爵,加官駙馬都尉。

帝初即位,廣納直言,開不諱之路,玄及散騎常侍皇甫陶共掌諫職。玄上疏曰:“臣聞先王之臨天下也,明其大教,長其義節。道化隆於上,清議行於下,上下相奉,人懷義心。亡秦蕩滅先王之製,以法術相禦,而義心亡矣。近者魏武好法術,而天下貴刑名;魏文慕通達,而天下賤守節。其後綱維不攝,而虛無放誕之論盈於朝野,使天下無複清議,而亡秦之病複發於今。陛下聖德,龍興受禪,弘堯、舜之化,開正直之路,體夏禹之至儉,綜殷周之典文,臣詠歎而已,將又奚言!惟未舉清遠有禮之臣,以敦風節;未退虛鄙,以懲不恪,臣是以猶敢有言。”詔報曰:“舉清遠有禮之臣者,此尤今之要也。”乃使玄草詔進之。玄複上疏曰:
武帝剛即位,廣泛采納直言,開通不忌諱的言路,傅玄跟散騎常侍皇甫陶共同掌管諫官之職。傅玄上疏說:“我聽說先王君臨天下,申明弘大教化,增加禮義風節;教化在朝廷興盛,公議就在下麵流行,上下共同奉行,人人懷有仁義之心。滅亡了的秦朝蕩滅先王典製,用苛法統治,仁義之心就衰亡了。近代魏武帝曹操喜歡法術,於是天下看重刑名;魏文帝曹丕仰慕通曉事理,於是天下輕視守節。從此以後朝綱不能統理,因而空虛無用放誕不羈的議論充斥朝野,致使天下不再有公正的議論,亡秦的弊病又在今天複發。陛下的道德至高無上,王朝興起,承繼帝位,弘揚堯舜的教化,廣開正言直諫的道路,體驗夏禹的節約儉樸,綜合商周的典章雜文,我隻有感歎而已,還打算說什麼呢!隻是沒有推薦誌操高遠彬彬有禮的臣子,來敦厚風節;沒有罷黜虛偽卑鄙的小人,以懲戒不恭敬的臣子,我因此還敢有話說。”詔書答複說:“推薦誌操高遠有禮義之臣,這是當今尤其重要的事。”於是讓傅玄草擬詔書獻上。傅玄又上疏說:

臣聞舜舉五臣,無為而化,用人得其要也。天下群司猥多,不可不審得其人也。不得其人,一日則損不貲,況積日乎!典謨曰“無曠庶官”,言職之不可久廢也。諸有疾病滿百日不差,宜令去職,優其禮秩而寵存之,既差而後更用。臣不廢職於朝,國無曠官之累,此王政之急也。
我聽說舜舉薦五臣,無為而治,這是因為用人得到了要領。因為天下各種官職雜亂,不可不審察得到合適的人。不得到合適的人,一天就浪費不少資財,何況累積時日呢?《尚書·皋陶謨》上說:“不要空置百官”,是說職位不能長久廢棄。那些病了一百天還不痊愈的人,應當讓他離職,給他優厚的禮遇俸秩供奉他,病愈之後再用。臣下在朝不會廢棄職位,國家,沒有閑官的拖累,這是王政的當務之急。

臣聞先王分士農工商以經國製事,各一其業而殊其務。自士已上子弟,為之立太學以教之,選明師以訓之,各隨其才優劣而授用之。農以豐其食,工以足其器,商賈以通其貨。故雖天下之大,兆庶之眾,無有一人遊手。分數之法,周備如此。漢、魏不定其分,百官子弟不修經藝而務交遊,未知蒞事而坐享天祿;農工之業多廢,或逐淫利而離其事;徒係名於太學,然不聞先王之風。今聖明之政資始,而漢、魏之失未改,散官眾而學校未設,遊手多而親農者少,工器不盡其宜。臣以為亟定其製,通計天下若幹人為士,足以副在官之吏;若幹人為農,三年足有一年之儲;若幹人為工,足其器用;若幹人為商賈,足以通貨而已。尊儒尚學,貴農賤商,此皆事業之要務也。
我聽說前代帝王按士農工商分工來治理國事,各有一業而事情不同。士人以上的子弟,為他們建立太學教育他們,選擇聖明的老師教導他們,按他們各自的才能優劣授職任用。農業要使糧食豐收,工業要使器具充足,商賈要使貨物流通。所以天下很大,百姓很多,沒有一個人會空著手。分工的辦法是如此的周密完備。而漢代魏代沒有固定的分工,百官的子弟不學習五經六藝而從事交遊,還不懂得做事就坐享朝廷俸祿;農業工業多有廢棄,有的追逐暴利而離開他的正事;白白在太學掛名,卻沒聽到過先王的教化。現在聖明的政治開始,可漢朝魏朝的失誤沒有改變,散官多而沒設學校,不務正業的人多而從事農業的人少,工業製作的器物不盡合適用。我認為趕快製定製度,統一規劃天下若幹人為士人,使他們足以充當各種官吏;若幹人是農民,使他們勞動三年足有一年的儲備糧;若幹人當工人,使得各種器具充足;若幹人經商,足以使貨物流通而已。尊崇儒道崇尚學術,以農業為貴,以商業為賤,這都是國家事務中的重要事務。

前皇甫陶上事,欲令賜拜散官皆課使親耕,天下享足食之利。禹、稷躬稼,祚流後世,是以《明堂》、《月令》著帝藉之製。伊尹古之名臣,耕於有莘;晏嬰齊之大夫,避莊公之難,亦耕於海濱。昔者聖帝明王,賢佐俊士,皆嚐從事於農矣。王人賜官,冗散無事者,不督使學,則當使耕,無緣放之使坐食百姓也。今文武之官既眾,而拜賜不在職者又多,加以服役為兵,不得耕稼,當農者之半,南麵食祿者參倍於前。使冗散之官農,而收其租稅,家得其實,而天下之穀可以無乏矣。夫家足食,為子則孝,為父則慈,為兄則友,為弟則悌。天下足食,則仁義之教可不令而行也。為政之要,計人而置官,分人而授事,士農工商之分不可斯須廢也。若未能精其防製,計天下文武之官足為副貳者使學,其餘皆歸之於農。若百工商賈有長者,亦皆歸之於農。務農若此,何有不贍乎!《虞書》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是為九年之後乃有遷敘也。故居官久,則念立慎終之化,居不見久,則競為一切之政。六年之限,日月淺近,不周黜陟。陶之所上,義合古製。
先前皇甫陶上奏,要求任命散官的事都經過考核,讓他們親自耕種,讓天下享受糧食充足的好處。夏禹後稷,親自務農,福祚流傳後世,因此《禮記》中的《明堂》《月令》篇記載了天子籍田的製度。伊尹是古代的名臣,在有莘耕作;晏嬰是齊國的大夫,躲避齊莊公的災禍,也到海濱耕種。從前的聖明帝王,賢能俊傑之士,都曾經從事過農業生產。天子授人官職,對那些多餘閑散沒有事做的官員,不督促他們學習,就應當讓他們耕作,沒有理由放縱他們坐吃百姓的糧食。現在文武百官已經很多,而拜官不在其職的還多,加上服役當兵,不能種莊稼,又是農民的一半,這樣麵朝南坐食俸祿的人是前朝的三倍。讓閑散多餘的官員務農,收納他們的租稅,私人也得到實利,而天下的糧食就可以不缺乏了。家家的糧食充足,當兒子的就孝順,做父親的就慈愛,當兄長的就友愛,當弟弟的就孝悌。天下豐衣足食,那麼仁義教化不用命令就已實行。為政的關鍵,按照總人數來設置官員,分工到人授以職事,士農工商的分工是時刻都不能廢棄的。如果不能精確製定相應的製度,就應考核天下的文武官員,能為長官輔佐的人讓他們學習,其餘的都讓他們務農。至於百工商賈中有多餘的人,也都讓他們從事農業。像這樣務農,有什麼不充足呢?《尚書·舜典》中說:“三年考核一次政績,三次考核後罷黜低劣升遷優異的人。”可見九年之後才有升遷的次第。所以居官時間久,才會想到建立良好的教化;居官時間短,就會爭著幹一些有政績的事。六年期限,時間不長,貶黜或升遷都不夠周密。皇甫陶所上奏之事,合乎古代禮製。

夫儒學者,王教之首也。尊其道,貴其業,重其選,猶恐化之不崇;忽而不以為急,臣懼日有陵遲而不覺也。仲尼有言:“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然則尊其道者,非惟尊其書而已,尊其人之謂也。貴其業者,不妄教非其人也。重其選者,不妄用非其人也。若此,而學校之綱舉矣。
儒家學術,是王政的首事。遵從儒道,看重儒業,重視儒士選拔,尚且還擔心教化不能推崇;現在竟然又不以儒學為當務之急,我怕一天天衰落卻還沒察覺。孔子說過:“人能弘揚道,不是道弘揚人。”如此說來,那麼尊重儒道的人,不隻是尊重儒家的書而已,而要尊重儒家的人。所謂看重儒業,是不胡亂教育那些不合儒道的人;所謂重視儒士選拔,是不要胡亂任用不從儒道的人。像這樣,學校教育大綱就確立了。

書奏,帝下詔曰:“二常侍懇懇於所論,可謂乃心欲佐益時事者也。而主者率以常製裁之,豈得不使發憤耶!二常侍所論,或舉其大較而未備其條目,亦可便令作之,然後主者八坐廣共研精。凡關言於人主,人臣之所至難。而人主若不能虛心聽納,自古忠臣直士之所慷慨,至使杜口結舌。每念於此,未嚐不歎息也。故前詔敢有直言,勿有所距,庶幾得以發懞補過,獲保高位。苟言有偏善,情在忠益,雖文辭有謬誤,言語有失得,皆當曠然恕之。古人猶不拒誹謗,況皆善意在可采錄乎!近者孔晁、綦毋皆案以輕慢之罪,所以皆原,欲使四海知區區之朝無諱言之忌也。”俄遷侍中。
書上奏後,皇帝下詔說:“兩位常侍所論很誠懇,可以說你們是想補益時事。可是主管的人大抵以常製來裁決,怎能不使你們抒發憤懣呢?兩位常侍所論,有的列舉了大綱而條目不詳備,也可讓他們裁製,然後讓五曹尚書、二仆射、宗令等八座官員共同研究以求縝密。大凡關係到人君的言論,是臣子最難辦的。而國君如果不能虛心采納,就隻會使自古以來的忠心之臣和直諫之人萬分感慨,以至於閉口不語。每每想到這些,沒有不歎息的。所以上次詔書要求臣下敢於直言,不要有所中止,差不多可以啟發昏昧補正過失,永保帝位。如果言論有些可取,心情合乎忠誠,即使文辭有錯誤,言語有得失,都應當寬宥饒恕。古人尚且不拒絕別人背後議論批評,何況都是值得采納的意思呢?近來孔..、綦毋騄都判為輕慢之罪,我之所以都寬恕了他們,正是要使天下人知道我大晉朝不必忌諱言論。”不久將傅玄升遷為侍中。

初,玄進皇甫陶,及入而抵,玄以事與陶爭,言喧嘩,為有司所奏,二人竟坐免官。泰始四年,以為禦史中丞。時頗有水旱之災,玄複上疏曰:
當初,傅玄推薦皇甫陶,等到入朝後兩人就有抵觸,傅玄因政事與皇甫陶爭執,爭吵聲喧嘩,被有司陳奏,兩人都獲罪免官。

臣聞聖帝明王受命,天時未必無災,是以堯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惟能濟之以人事耳。故洪水滔天而免沈溺,野無生草而不困匱。伏惟陛下聖德欽明,時小水旱,人未大饑,下祗畏之詔,求極意之言,同禹、湯之罪己,侔周文之夕惕。臣伏歡喜,上便宜五事:
泰始四年(268),任命為禦史中丞。當時多有水澇旱災,傅玄又上疏說:

其一曰,耕夫務多種而耕不熟,徒喪功力而無收。又舊兵持官牛者,官得六分,士得四分;自持私牛者,與官中分,施行來久,眾心安之。今一朝減持官牛者,官得八分,士得二分;持私牛及無牛者,官得七分,士得三分,人失其所,必不歡樂。臣愚以為宜佃兵持官牛者與四分,持私牛與官中分,則天下兵作歡然悅樂,愛惜成穀,無有損棄之憂。
我聽說聖明帝王承繼天命,天時不一定沒有災害,因此堯有九年水災,商湯有七年旱災,隻不過能用人事賑濟它罷了。所以洪水滔天都能避免淹沒,地不長草卻不困乏。我想陛下您道德操行聖明,現時小小的水旱災害,百姓沒有大的饑荒,下發敬天命的詔書,尋求符合天意的言論,像夏禹商湯一樣嚴格要求自己,同周文王一樣謹慎小心,不敢怠慢。我很高興,上疏陳述應該做的五件事:

其二曰,以二千石雖奉務農之詔,猶不勤心以盡地利。昔漢氏以墾田不實,征殺二千石以十數。臣愚以為宜申漢氏舊典,以警戒天下郡縣,皆以死刑督之。
第一件事是:現在耕種的人務求多種卻因幹旱不能成熟,白白浪費勞力沒有收成。另外從前士兵用官府的牛,官府得收成的十分之六,士兵得十分之四,用私人的牛,與官府平分,施行已久,眾心安定。現在一旦減少用官府牛的分成比例,官府得十分之八,士卒得十分之二;用私牛以及沒有牛的,官府得十分之七,士兵得十分之三,人人失其所得,一定都不高興。我以為雇傭士兵用官府的牛給他十分之四,用私人的牛與官府平分,那麼天下士兵都歡欣鼓舞,愛惜糧食,就沒有損農棄業的憂患了。

其三曰,以魏初未留意於水事,先帝統百揆,分河堤為四部,並本凡五謁者,以水功至大,與農事並興,非一人所周故也。今謁者一人之力,行天下諸水,無時得遍。伏見河堤謁者車誼不知水勢,轉為他職,更選知水者代之。可分為五部,使各精其方宜。
第二件事是:由於二千石俸祿的官吏雖然承奉致力農業的詔書,但還是不盡心盡責以獲地利。從前漢代因開墾農田不務實,驗證後誅殺二千石俸祿的官吏用十計算。我認為應該重申漢代的舊典,以警戒天下郡縣,都用死刑督促他們。

其四曰,古以步百為畝,今以二百四十步為一畝,所覺過倍。近魏初課田,不務多其頃畝,但務修其功力,故白田收至十餘斛,水田收數十斛。自頃以來,日增田頃畝之課,而田兵益甚,功不能修理,至畝數斛已還,或不足以償種。非與曩時異天地,橫遇災害也,其病正在於務多頃畝而功不修耳。竊見河堤謁者石恢甚精練水事及田事,知其利害,乞中書召恢,委曲問其得失,必有所補益。
第三件事是:魏代以來,沒有留意興修水利,先帝統領百官,把執掌河堤的分為四部,連同本部共有五位河堤謁者,因為水利事關重大,跟農事一並興起不是一個人所能考慮周全的。現在河堤謁者隻有一個人,管理天下各地水利,無法考慮周全。我看河堤謁者車誼也不懂水利形勢,可轉任別的職務,再選了解水利的人代替他。可以分為五部,使他們各自精通分掌的職事。

其五曰,臣以為胡夷獸心,不與華同,鮮卑最甚。本鄧艾苟欲取一時之利,不慮後患,使鮮卑數萬散居人間,此必為害之勢也。秦州刺史胡烈素有恩信於西方,今烈往,諸胡雖已無惡,必且消弭,然獸心難保,不必其可久安也。若後有動釁,烈計能製之。惟恐胡虜適困於討擊,便能東入安定,西赴武威,外名為降,可動複動。此二郡非烈所製,則惡胡東西有窟穴浮遊之地,故複為患,無以禁之也。宜更置一郡於高平川,因安定西州都尉募樂徙民,重其複除以充之,以通北道,漸以實邊。詳議此二郡及新置郡,皆使並屬秦州,令烈得專禦邊之宜。
第四件事是:古代以一百方步為一畝,現在以二百四十方步為一畝,所差超過一倍。近代魏朝開始抽田稅,不求多收田畝,但求休整勞力,所以白田收到十多斛,水田收幾十斛。近來,一天天增加田畝的賦稅,而種田的士兵更厲害,勞力不能休整,甚至一畝幾斛以上,有的還不夠償還成本。並不是跟從前的天地不同,橫遭災禍,其弊病正是由於務求田畝增多而不休整勞力。我私下看到河堤謁者石恢很精於水利和農田,知道利弊,請求中書召見石恢,仔細尋問農業水利的得失,一定會有所補益。

詔曰:“得所陳便宜,言農事得失及水官興廢,又安邊禦胡政事寬猛之宜,申省周備,一二具之,此誠為國大本,當今急務也。如所論皆善,深知乃心,廣思諸宜,動靜以聞也。”
第五件事是:我認為胡夷之族是人麵獸心,不與華夏相同,鮮卑族最厲害。當初鄧艾隻想取得一時利益,沒有考慮到後患,使鮮卑族幾萬人散居在民間,這必然會有災禍。秦州刺史胡烈一向對西方有恩,現在胡烈前往,各種胡人雖然已沒有作亂,必將消除,但獸心難保不發,不一定能長治久安。如果以後有動亂的跡兆,胡烈的計謀能製伏他們。隻是擔心胡虜剛剛被征討所困,就會向東逃到安定,向西逃到武威,表麵上降服,能夠騷動時還是騷動。這兩郡不受胡烈控製,那麼凶惡的胡人東西都有窟穴緩衝漫遊,所以以後再生禍患,是沒有辦法禁止的。應該在高平川再設一郡,讓安定西州的都尉征募樂意遷徙的百姓,大量免除徭役之數來補充,打通北行道路,漸漸充實邊境。最好考慮這兩郡和所置的郡都統一屬於秦州,使胡烈能夠統管邊境事宜。

五年,遷太仆。時比年不登,羌胡擾邊,詔公卿會議。玄應對所問,陳事切直,雖不盡施行,而常見優容。轉司隸校尉。
詔書說:“得到所陳奏的應辦之事,談到農事的得失和水利官員的興廢,以及安定邊境抗禦胡夷政事寬嚴的事、陳述周詳完備,一應俱全,這的確是治國的根本大事,當今的迫切任務。論述都正確,深知你忠心王室,你要更廣泛地思考應做之事,並把情況告訴我。”

獻皇後崩於弘訓宮,設喪位。舊製,司隸於端門外坐,在諸卿上,絕席。其入殿,按本品秩在諸卿下,以次坐,不絕席。而謁者以弘訓宮為殿內,製玄位在卿下。玄恚怒,厲聲色而責謁者。謁者妄稱尚書所處,玄對百僚而罵尚書以下。禦史中丞庾純奏玄不敬,玄又自表不以實,坐免官。然玄天性峻急,不能有所容;每有奏劾,或值日暮,捧白簡,整簪帶,竦踴不寐,坐而待旦。於是貴遊懾伏,台閣生風。尋卒於家,時年六十二,諡曰剛。
泰始五年(269),任太仆。當時連年五穀不登,西羌胡人騷擾邊境,皇帝下詔讓公卿討論。傅玄應答皇帝所問,陳述事理懇切率直,雖沒有全部施行,但時常被寬容。轉任司隸校尉。

玄少時避難於河內,專心誦學,後雖顯貴,而著述不廢。撰論經國九流及三史故事,評斷得失,各為區例,名為《傅子》,為內、外、中篇,凡有四部、六錄,合百四十首,數十萬言,並文集百餘卷行於世。玄初作內篇成,子鹹以示司空王沈。沈與玄書曰:“省足下所著書,言富理濟,經綸政體,存重儒教,足以塞楊、墨之流遁,齊孫、孟於往代。每開卷,未嚐不歎息也。‘不見賈生,自以過之,乃今不及’,信矣!”
獻皇後在弘訓宮駕崩,設立祭喪的位置。按舊製,司隸應在端門外麵就坐,在眾卿之上,獨坐一席。進入宮殿,按本品的官秩在眾卿之下,按次序坐,與人同坐一席。而謁者認為弘訓宮是在殿內,把傅玄的位置設在卿位之下。傅玄大怒,大聲嗬叱謁者。謁者假稱是尚書安排的,傅玄麵對百官大罵尚書並下了席。禦史中丞庾純上奏傅玄大不敬,傅玄自己上表又不符事實,坐罪免官。然而傅玄天性嚴峻急躁,遇事不能有所寬容;每次有奏疏檢舉,或遇天晚,便手捧奏章,整飭冠帶,焦躁不安地不睡覺,坐著等天亮。於是那些無官職的王公貴族畏懼屈服,尚書頓生威風。不久死在家中,享年六十二歲,諡號叫剛。

其後追封清泉侯。子鹹嗣。
傅玄年少時在河內避難,專心讀書,其後雖然顯達富貴,但著述沒有荒廢。撰述著作評論治國的三教九流以及三史舊事,評斷得失,各為條例,書名叫《傅子》,分為內、外、中三篇,共有四部、六錄,合共一百四十首,幾十萬字,連同文集一百餘卷流行於世。傅玄當初寫成內篇,兒子傅鹹交給司空王沈看。王沈給傅玄的信中說:“看到您所著的書,言辭宏富道理齊備,籌劃治理國家大事,重視儒家教化道義,足以堵塞楊朱、墨翟學說的放浪形跡,可以跟往古的荀況、孟軻相比並。每次開卷,沒有不感慨歎息的。‘不見賈誼,自己認為超過他,現在才知道比不上’。真是這樣啊!”

鹹字長虞,剛簡有大節。風格峻整,識性明悟,疾惡如仇,推賢樂善,常慕季文子、仲山甫之誌。好屬文論,雖綺麗不足,而言成規鑒。潁川庾純常歎曰:“長虞之文近乎詩人之作矣!”
後來追封為清泉侯,兒子傅鹹繼承爵位。

鹹寧初,襲父爵,拜太子洗馬,累遷尚書右丞。出為冀州刺史,繼母杜氏不肯隨鹹之官,自表解職。三旬之間,遷司徒左長史。時帝留心政事,詔訪朝臣政之損益。鹹上言曰:“陛下處至尊之位,而修布衣之事,親覽萬機,勞心日昃。在昔帝王,躬自菲薄,以利天下,未有逾陛下也。然泰始開元以暨於今,十有五年矣。而軍國未豐,百姓不贍,一歲不登便有菜色者,誠由官眾事殷,複除猥濫,蠶食者多而親農者少也。臣以頑疏,謬忝近職,每見聖詔以百姓饑饉為慮,無能雲補,伏用慚恧,敢不自竭,以對天問。舊都督有四,今並監軍,乃盈於十。夏禹敷土,分為九州,今之刺史,幾向一倍。戶口比漢十分之一,而置郡縣更多。空校牙門,無益宿衛,而虛立軍府,動有百數。五等諸侯,複坐置官屬。諸所寵給,皆生於百姓。一夫不農,有受其饑,今之不農,不可勝計。縱使五稼普收,僅足相接;暫有災患,便不繼贍。以為當今之急,先並官省事,靜事息役,上下用心,惟農是務也。”
傅鹹字長虞,剛正簡直有大節。風度品行嚴整,見多識廣聰慧明達,疾惡如仇,推舉賢能,樂善好施,經常仰幕季文子、仲山甫的誌向。喜歡寫文論,雖然文采不夠絢麗,但言論可為鑒戒。潁川的庾純常常感歎說:“傅長虞的文章與詩人的創作接近了。”

鹹在位多所執正。豫州大中正夏侯駿上言,魯國小中正、司空司馬孔毓,四移病所,不能接賓,求以尚書郎曹馥代毓,旬日複上毓為中正。司徒三卻,駿故據正。鹹以駿與奪惟意,乃奏免駿大中正。司徒魏舒,駿之姻屬,屢卻不署,鹹據正甚苦。舒終不從,鹹遂獨上。舒奏鹹激訕不直,詔轉鹹為車騎司馬。
鹹寧初年(275),繼承父親的爵位,拜為太子洗馬,累遷為尚書右丞,出朝任冀州刺史,後母杜氏不肯隨傅鹹前往,於是傅鹹上表請求免職。三旬之後,改任為司徒左長史。當時武帝注意政事,下詔向朝臣訪求政事好壞。傅鹹上書說:“陛下身處最顯貴的地位,卻幹布衣所做的事,親自日理萬機,辛苦操勞到太陽偏西。從前的帝王,親自幹微薄的事,以利天下,也不會超過陛下。但是自泰始初(265)創基到如今,十五年了,而軍隊國家不夠充實,百姓不夠富裕,一個年成不好,便有饑荒出現,的確是因為官職太多事務冗雜,免除徭役的人又多又濫,蠶食的人多而務農的人少。我因愚昧粗疏,愧居本職,每每見到詔書思慮百姓年成的饑饉,沒法補益,萬分慚愧,豈敢不竭盡愚慮,回答皇上的詢問呢?從前有四位都督,現在加上監軍,就超過十人。夏禹劃分土地,分為九州,現在的刺史,幾乎是原來的一倍,住戶人口隻比得上漢代的十分之一,設置的郡縣就更多。空空的校尉牙門,無益於宮中警衛,卻憑空設置軍府,動輒有幾百個。五等諸侯,又設置官屬。各種寵幸的給養,都從百姓中拿出。一人不種田,就有人受饑餓,現在不種田的,不計其數。縱使五穀豐收,也僅僅能滿足青黃相接;突然有災患,便供養不上。我認為當務之急,要先合並官職,簡省瑣事,寧息差事,停止徭役,上下齊心,致力農業生產。”

鹹以世俗奢侈,又上書曰:“臣以為穀帛難生,而用之不節,無緣不匱。故先王之化天下,食肉衣帛,皆有其製。竊謂奢侈之費,甚於天災。古者堯有茅茨,今之百姓競豐其屋。古者臣無玉食,今之賈豎皆厭粱肉。古者後妃乃有殊飾,今之婢妾被服綾羅。古者大夫乃不徒行,今之賤隸乘輕驅肥。古者人稠地狹而有儲蓄,由於節也;今者土廣人稀而患不足,由於奢也。欲時之儉,當詰其奢;奢不見詰,轉相高尚。昔毛玠為吏部尚書,時無敢好衣美食者。魏武帝歎曰:‘孤之法不如毛尚書。’令使諸部用心,各如毛玠,風俗之移,在不難矣。”又議移縣獄於郡及二社應立,朝廷從之。遷尚書左丞。
傅鹹在任多能主持公道。豫州大中正夏侯駿上書說:魯國小中正、司空司馬孔毓,四次轉移養病處所,不能接待賓客,請求讓尚書郎曹馥代替孔毓。十多天後又上疏讓孔毓繼續當中正。司徒三次推辭不受理,夏侯駿仍堅持己見。傅鹹認為夏侯駿褒貶隨心所欲,便上奏罷免他的大中正之職。司徒魏舒與夏侯駿有姻親關係,屢次推托不簽署,傅鹹據理力爭費盡口舌。魏舒最終不同意,傅鹹於是獨自上書。魏舒上奏說傅鹹毀謗過激,不夠正直,下詔讓他轉任車騎司馬。

惠帝即位,楊駿輔政。鹹言於駿曰:“事與世變,禮隨時宜,諒暗之不行尚矣。由世道彌薄,權不可假,故雖斬焉在疚,而躬覽萬機也。逮至漢文,以天下體大,服重難久,遂製既葬而除。世祖武皇帝雖大孝蒸蒸,亦從時釋服,製心喪三年,至於萬機之事,則有不遑。今聖上欲委政於公,諒暗自居,此雖謙讓之心,而天下未以為善。天下未以為善者,以億兆顒顒,戴仰宸極,聽於塚宰,懼天光有蔽。人心既已若此,而明公處之固未為易也。竊謂山陵之事既畢,明公當思隆替之宜。周公聖人,猶不免謗。以此推之,周公之任既未易而處,況聖上春秋非成王之年乎!得意忘言,言未易盡。苟明公有以察其悾款,言豈在多。”時司隸荀愷從兄喪,自表赴哀,詔聽之而未下,愷乃造駿。鹹因奏曰:“死喪之戚,兄弟孔懷。同堂亡隕,方在信宿,聖恩矜憫,聽使臨喪。詔未下而便以行造,急諂媚之敬,無友於之情。宜加顯貶,以隆風教。”帝以駿管朝政,有詔不問,駿甚憚之。鹹複與駿箋諷切之,駿意稍折,漸以不平。由是欲出為京兆、弘農太守,駿甥李斌說駿,不宜斥出正人,乃止。駿弟濟素與鹹善,與鹹書曰:“江海之流混混,故能成其深廣也。天下大器,非可稍了,而相觀每事欲了。生子癡,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了事正作癡,複為快耳!左丞總司天台,維正八坐,此未易居。以君盡性而處未易居之任,益不易也。想慮破頭,故具有白。”鹹答曰:“衛公雲酒色之殺人,此甚於作直。坐酒色死,人不為悔。逆畏以直致禍,此由心不直正,欲以苟且為明哲耳!自古以直致禍者,當自矯枉過直,或不忠允,欲以亢厲為聲,故致忿耳。安有空空為忠益,而當見疾乎!”居無何,駿誅。鹹轉為太子中庶子,遷禦史中丞。
傅鹹見世俗奢侈,又上書說:“我認為衣食難以生產,如果不節約使用,沒緣由不缺乏。所以先王風化天下,吃肉穿帛,都有定製。我私下認為奢侈浪費,比天災還厲害。古時候帝堯隻有茅草屋,現在的平民百姓卻競相建寬大的房屋;古時候大臣沒有精美的食物,現在的商人豎子都能飽餐美味佳肴;古時候後妃才有特殊的服飾,而今奴婢妻妾都穿戴綾羅綢緞;古時候大夫才有車騎,現在低賤的奴隸也駕輕車騎肥馬。古時候人口稠密地域狹小卻有儲蓄,是因為節儉;現在土地寬廣人口稀少卻憂慮不足,是因為奢侈。想時俗節儉,應當禁止奢侈;奢侈不禁止,便會競相比高。以前毛王介任吏部尚書,沒人敢穿漂亮衣服、吃美味食物。魏武帝感歎到:‘我的法令不如毛尚書。’假使各部的用心,都像毛王介一樣,風俗的改變,確實不是困難的事情。”又議論把縣裏的監獄移到郡,以及應當建立兩社,朝廷都同意了。遷任尚書左丞。

時太宰、汝南王亮輔政,鹹致書曰:“鹹以為太甲、成王年在蒙幼,故有伊、周之事。聖人且猶不免疑,況臣既不聖,王非孺子,而可以行伊、周之事乎!上在諒暗,聽於塚宰,而楊駿無狀,便作伊、周,自為居天下之安,所以至死。其罪既不可勝,亦是殿下所見。駿之見討,發自天聰,孟觀、李肇與知密旨耳。至於論功,當歸美於上。觀等已數千戶縣侯,聖上以駿死莫不欣悅,故論功寧厚,以敘其歡心。此群下所宜以實裁量,而遂扇動,東安封王,孟、李郡公,餘侯伯子男,既妄有加,複又三等超遷。此之熏赫,震動天地,自古以來,封賞未有若此者也。無功而厚賞,莫不樂國有禍,禍起當複有大功也。人而樂禍,其可極乎!作此者,皆由東安公。謂殿下至止,當有以正之。正之以道,眾亦何所怒乎!眾之所怒,在於不平耳。而今皆更倍論,莫不失望。鹹之愚冗,不惟失望而已,竊以為憂。又討駿之時,殿下在外,實所不綜。今欲委重,故令殿下論功。論功之事,實未易可處,莫若坐觀得失,有居正之事宜也。”
惠帝司馬衷繼位,楊駿輔佐朝政。傅鹹對楊駿說:“事情隨時而變,禮義隨時而宜,天子不實行居喪之製已很久了。因為世風更加衰落,政事不可代為治理,所以雖然處在哀痛的服喪期間,還要親自日理萬機。到漢文帝劉恒時,他認為天下龐大,服喪太重難以持久,於是製定了下葬後就除服。武皇帝司馬炎大孝敦厚,也隨時除服,製定守心喪三年,至於日理萬機的大事,則忙得沒有空閑的時候。現在聖上想把政事交給你,讓他守喪自居,這雖然是謙讓的態度,可天下的人並不認為很合適。其不很合適的原因,是因為萬民仰慕敬戴天子,如果聽命太宰,恐怕遮蔽了天光。人心既然如此,那麼你處在攝政地位也不會容易。我私下認為治喪已經完畢,你應當想到興廢的時宜。周公是聖人,且不能避免毀謗。由此推斷,周公任職已經不容易處理,何況現在聖上的年齡不是周成王的年齡呢?我得意忘言,話語不容易說透。如果你能覺察到我的誠意,話語又哪在乎多呢?”當時司隸荀愷的堂兄死了,自己上表赴喪,詔書同意還沒下達,荀愷便拜訪楊駿。傅鹹因此上奏說:“死喪是令人哀戚的,兄弟之喪更令人傷懷,荀愷同堂去世,也才幾天,天子憐憫,同意他臨喪。詔書還沒下就去辭行,拜訪要人,急於表現諂媚的恭敬,並無友愛兄弟的真情。應當從重貶黜,以崇尚風俗教化。”天子以為楊駿管理朝政,有詔下問,楊駿很害怕。傅鹹又給楊駿寫信,諷諫切直,楊駿稍稍收斂,逐漸產生不滿。便想讓傅鹹出任京兆、弘農太守,楊駿的外甥李斌勸說楊駿,不應該貶斥正直的人出任外官,才得以中止。

鹹複以亮輔政專權,又諫曰:“楊駿有震主之威,委任親戚,此天下所以喧嘩。今之處重,宜反此失。謂宜靜默頤神,有大得失,乃維持之;自非大事,一皆抑遣。比四造詣,及經過尊門,冠蓋車馬,填塞街衢,此之翕習,既宜弭息。又夏侯長容奉使為先帝請命,祈禱無感,先帝崩背,宜自咎責,而自求請命之勞,而公以為少府。私竊之論,雲長容則公之姻,故至於此。一犬吠形,群犬吠聲,懼於群吠,遂至叵聽也。鹹之為人,不能麵從而有後言。嚐觸楊駿,幾為身禍;況於殿下,而當有惜!往從駕,殿下見語:‘卿不識韓非逆鱗之言耶,而欻摩天子逆鱗!’自知所陳,誠觸猛獸之須耳。所以敢言,庶殿下當識其不勝區區。前摩天子逆鱗,欲以盡忠;今觸猛獸之須,非欲為惡,必將以此見恕。”亮不納。長容者,夏侯駿也。
楊駿的弟弟楊濟一向跟傅鹹友好,他給傅鹹寫信說:“江海的流水波濤滾滾,所以能成就它的深廣。天下是個大器物,不可能很明白,而我看你是每件事都想弄明白。你生性癡呆,卻想明了官事,而官事也是不容易明白的。明了官事正該癡呆,又是痛快的事。左丞總領朝廷,輔正八座公卿百官,此位不容易居。以你的任性直言而又處在不易居的職位,就更不容易了。想得頭疼,所以陳述如上。”傅鹹答複說:“衛公說,用酒色殺人,這比作正直之人更厲害。因貪酒色而死,個人不後悔。事先害怕因正直招致災禍,這是由於心地不正直,想把苟且偷生當作聰明聖哲罷了!自古以來因正直招致禍患的人,應是自己矯枉過正,或者不夠忠誠允當,要用極度的嚴酷樹立聲譽,所以遭致忿恨。哪有誠懇盡忠而被嫉妒憎恨的呢!”過了不久,楊駿被誅,傅鹹轉任太子中庶子,升為禦史中丞。

會丙寅,詔群僚舉郡縣之職以補內官。鹹複上書曰:“臣鹹以為夫興化之要,在於官人。才非一流,職有不同。譬諸林木,洪纖枉直,各有攸施。故明揚逮於仄陋,疇谘無拘內外。內外之任,出處隨宜,中間選用,惟內是隆。外舉既穨,複多節目,競內薄外,遂成風俗。此弊誠宜亟革之,當內外通塞無所偏耳。既使通塞無偏,若選用不平,有以深責,責之苟深,無憂不平也。且膠柱不可以調瑟,況乎官人而可以限乎!伏思所限者,以防選用不能出人。不能出人,當隨事而製,無須限法。法之有限,其於致遠,無乃泥乎!或謂不製其法,以何為貴?臣聞刑懲小人,義責君子,君子之責,在心不在限也。正始中,任何晏以選舉,內外之眾職各得其才,粲然之美於斯可觀。如此,非徒禦之以限,法之所致,乃委任之由也。委任之懼,甚於限法。是法之失,非己之尤,尤不在己,責之無懼,所謂‘齊之以刑,人免而無恥’者也。苟委任之,一則慮罪之及,二則懼致怨謗。己快則朝野稱詠,不善則眾惡見歸,此之戰戰,孰與倚限法以苟免乎!”
當時是太宰、汝南王司馬亮輔佐朝政。傅鹹致書說:“我認為商朝的太甲、周朝的成王時值年幼,所以才會有伊尹、周公輔政的事情。前代聖賢尚且免不了被懷疑,何況現在的臣屬本非聖人,君王也非孺子,怎麼可以仿效伊尹周公的舊事呢!君主居喪,聽命於太宰,楊駿無禮,卻想當伊尹周公,自以為可以輔佐朝政,安定天下,所以致死。他的罪行已不可勝數,這是殿下你目睹了的。楊駿遭討伐,出自天子的聖明,孟觀、李肇隻是參與知道密旨罷了。至於評論功勞,應當歸於皇上。孟觀等人已經是幾千戶的大縣侯爵,聖上因為誅殺楊駿莫大歡欣,所以論功行賞寧可優厚,以表達他的喜悅心情。這是群臣下屬應當權衡的實情。可是現在卻由此鼓動慫恿,東安公封為王,孟觀、李肇都封為郡公,其餘封為侯、伯、子、男,虛妄加封之後,又使三等破格升遷。這種顯赫的氣勢,震動大地,自古以來,沒有過這樣的封賞。沒有功勞卻厚加封賞,就沒有誰不高興國家有災禍,因為災禍興起又會有大功了。人們以禍亂為樂,哪還有個極限呢!這種作法,都出自東安公。殿下就任後,自當有辦法糾正它。用大道使之正,眾人還有什麼憤怒呢?眾人所憤怒的,隻在於不公平罷了。如今都在背地議論,沒有誰不大失所望。我愚鈍,不隻是失望而已,還私下感到憂慮。另外,聲討楊駿的時候,殿下你還在朝廷之外,委實不曾參與。現在要委以重任,所以讓殿下論功。論功的事,實在不容易處置,不如坐觀其利弊得失,就有居位正直的事實了。”

鹹再為本郡中正,遭繼母憂去官。頃之,起以議郎,長兼司隸校尉。鹹前後固辭,不聽,敕使者就拜,鹹複送還印綬。公車不通,催使攝職。鹹以身無兄弟,喪祭無主,重自陳乞,乃使於官舍設靈坐。鹹又上表曰:“臣既駑弱,不勝重任。加在哀疚,假息日闋,陛下過意,授非所堪。披露丹款,歸窮上聞,謬詔既往,終然無改。臣雖不能滅身以全禮教,義無靦然,虛忝隆寵。前受嚴詔,視事之日,私心自誓,隕越為報。以貨賂流行,所宜深絕,切敕都官,以此為先。而經彌日月,未有所得。斯由陛下有以獎厲,慮於愚戇,將必死係,故自掩檢以避其鋒耳。在職有日,既無赫然之舉,又不應弦垂翅,人誰複憚?故光祿大夫劉毅為司隸,聲震內外,遠近清肅。非徒毅有王臣匪躬之節,亦由所奏見從,威風得伸也。”詔曰:“但當思必應繩中理,威風日伸,何獨劉毅!”
傅鹹又因司馬亮輔政專權,便上諫言:“楊駿有讓國君震動的威勢,委任親戚,這是天下喧嘩的原因。現在你居職輔政,應糾正這種過失。我覺得應該靜心養神,有大的得失,便維持處理,除了大事,一律抑製遣散。四次拜訪貴府以及平時經過您的門前,總見官宦車馬,充塞街道,這種夙習,也應止息。另外夏侯長容奉使為先帝請命,祈禱沒有感動上蒼,先帝駕崩,夏侯長容應該引咎自責,可是現在卻自求請命的功勞,你竟任命他為少府。我私下認為,夏侯長容是你的姻親,所以才至如此。‘一犬吠形,群犬吠聲’。因害怕群犬的叫聲,於是就不可依從了。我的為人,就是不能當麵阿諛順從,背後又有誹謗之言。原來曾經觸犯楊駿,幾乎身遭禍害,何況對殿下,自當有所珍惜。先前隨駕,你對我說:‘你難道不知道韓非子所說的觸犯人君如同觸摸龍倒生的鱗片的話嗎?而你竟然在觸摸天子倒生的鱗片。’我自知所陳述的,的確是在不停止地觸摸猛獸的胡須。而我之所以敢言,是希望殿下你會了解我區區之心。先前摸天子倒生的鱗片,想要盡忠;現在觸摸猛獸的胡須,也不是要作惡,因而必將被寬恕。”司馬亮沒有采納。夏侯長容就是夏侯駿。

時朝廷寬弛,豪右放恣,交私請托,朝野溷淆。鹹奏免河南尹澹、左將軍倩、廷尉高光、兼河南尹何攀等,京都肅然,貴戚懾伏。鹹以“聖人久於其道,天下化成。是以唐、虞三載考績,九年黜陟。其在《周禮》,三年大比。孔子亦雲,‘三年有成’。而中間以來,長吏到官,未幾便遷,百姓困於無定,吏卒疲於送迎”。時仆射王戎兼吏部,鹹奏:“戎備位台輔,兼掌選舉,不能謐靜風俗,以凝庶績,至令人心傾動,開張浮競。中郎李重、李義不相匡正。請免戎等官。”詔曰:“政道之本,誠宜久於其職,鹹奏是也。戎職在論道,吾所崇委,其解禁止。”禦史中丞解結以鹹劾戎為違典製,越局侵官,幹非其分,奏免鹹官。詔亦不許。
五月二十八日,下詔讓百官推薦各郡縣的官員補充朝官。傅鹹又上書說:“我認為國家興隆教化的關鍵,在於選取人才給予恰當的官職。才能不隻一類,職務各有不同。例如林木,粗細曲直,各有用途。所以明察並舉薦出身微賤之人,謀劃谘詢不論內外,內外任職,隻求合宜,現在選拔任用,隻推重內官;地方官舉薦既已偏廢,又多生枝節,人們爭當朝官輕視地方任職。便成風俗。這種弊病真應該馬上改正,使內官外職選拔渠道暢通而且無所偏重。使渠道暢通無所偏頗之後,如果選用不公平,就有辦法重責;責罰加重,就不用擔心不公平了。再說,粘住弦就不能調瑟,何況選拔人才任職又怎麼可以限製呢?我想之所以限製,是為了防止選用不能超出眾人,若不能超出眾人,應按事情製裁,不用限製選用辦法。選拔辦法有限製,要想實行久遠,恐怕也太拘泥了吧!有人認為不製定選拔辦法,憑什麼選拔,我聽說用刑罰懲治小人,用道義要求君子,對君子的要求在內心而不在限製。正始年間(240~248),委任何晏選舉,朝廷內外的各種職官都得到了合適的人才,傑出的人才於此可觀。所以這樣,不是用限製統禦,也不是憑措施招致,而是委任的原因,受委任者的擔心,比限定方法更厲害。這是因為辦法失誤,不是自己的過失,既然過錯不在自己,責備他也不用擔憂,正所謂‘用刑律使人們行動統一,人們雖免於犯法,卻沒有廉恥之心’。如果用委任之法,一是考慮罪責連及自己,二是害怕遭到怨恨誹謗。自己快意則朝廷內外稱頌,自己不善則各種罪惡加身,這種使人膽顫心驚,與依靠限定法律幸免哪種更有效呢?”

鹹上事以為“按令,禦史中丞督司百僚。皇太子以下,其在行馬內,有違法憲者皆彈糾之。雖在行馬外,而監司不糾,亦得奏之。如令之文,行馬之內有違法憲,謂禁防之事耳。宮內禁防,外司不得而行,故專施中丞。今道路橋梁不修,鬥訟屠沽不絕,如此之比,中丞推責州坐,即今所謂行馬內語施於禁防。既雲中丞督司百僚矣,何複說行馬之內乎!既雲百僚,而不得複說行馬之內者,內外眾官謂之百僚,則通內外矣。司隸所以不複說行馬內外者,禁防之事已於中丞說之故也。中丞、司隸俱糾皇太子以下,則共對司內外矣,不為中丞專司內百僚,司隸專司外百僚。自有中丞、司隸以來,更互奏內外眾官,惟所糾得無內外之限也。而結一旦橫挫臣,臣前所以不羅縷者,冀因結奏得從私願也。今既所願不從,而敕雲但為過耳,非所不及也,以此見原。臣忝司直之任,宜當正己率人,若其有過,不敢受原,是以申陳其愚。司隸與中丞俱共糾皇太子以下,則從皇太子以下無所不糾也。得糾皇太子而不得糾尚書,臣之暗塞既所未譬。皇太子為在行馬之內邪,皇太子在行馬之內而得糾之,尚書在行馬之內而不得糾,無有此理。此理灼然,而結以此挫臣。臣可無恨耳,其於觀聽,無乃有怪邪!臣識石公前在殿上脫衣,為司隸荀愷所奏,先帝不以為非,於時莫謂侵官;今臣裁糾尚書,而當有罪乎?”鹹累自上稱引故事,條理灼然,朝廷無以易之。
傅鹹再次任本郡中正,時值繼母去世離職。不久起用為議郎,並兼任司隸校尉。傅鹹前後推辭多次,都未獲準。朝廷讓使者到家中授職,傅鹹又送還印綬。公車不為他通報,催促他就職理事。傅鹹由於沒有兄弟,喪祭無人主持,又再次請求,於是讓他在官舍設靈位。傅鹹又上表說:“我既然駑鈍懦弱,不能擔當重任。又加上哀喪,請假休息時日,陛下過分厚意,授予我難以勝任之職。我表白赤誠之心,冒死上報,既已違詔,最終不會改變。我雖然不能以死保全禮教,但按道義也不能回心轉意,空受恩寵。以前接受嚴詔,任職之時,私下發誓,以死為報。因為賄賂之風流行,應該深深杜絕,務必敕令都官,以此事為首。可是經年累月,未有所獲。這是因為陛下有獎勵的辦法,考慮到愚昧不明之人,必定死亡或係罪,所以自然掩飾檢點過失以避免鋒芒。在職已有時日,既沒有顯赫的舉止,又不能應弦落鳥,誰人還會害怕?所以光祿大夫劉毅當司隸,聲威震動朝廷內外,遠近清正肅敬。不單是劉毅有輔助王室、盡忠君王的節操,也是由於他所陳奏的都依從,所以威風才能施展。”詔書說:“你隻應想到一切都符合繩墨法度,讓威風日益伸展,又哪隻是一個劉毅呢?”

吳郡顧榮常與親故書曰:“傅長虞為司隸,勁直忠果,劾按驚人。雖非周才,偏亮可貴也。”元康四年卒官,時年五十六,詔贈司隸校尉,朝服一具、衣一襲、錢二十萬,諡曰貞。有三子:敷、晞、纂。長子敷嗣。
當時朝廷政治寬鬆,豪強大族放縱恣事,交私友訁乇人情,朝野混亂。傅鹹上奏罷免河南尹澹、左將軍倩、廷尉高光、兼河南尹何攀等,京都肅敬,貴戚懾威伏服。傅鹹認為“聖人治理大道長久,天下才成教化。因此堯舜三年考核政績,九年討論升降職務。《周禮》也實行三年大比。孔子也說過:‘三年有成。’可到了近來,長吏到官署任職,不久就改任。百姓為沒有固定的官員而困擾,吏卒為送舊迎新而疲勞”。當時的仆射王戎兼管吏部,傅鹹上奏說:“王戎位在台輔,兼管選舉,卻沒有使風俗寧靜,聚集功績,致使人心傾側不安,大開浮競之風。中郎李重、李義也不加以匡正。我請求免除王戎等人的職務。”詔書說:“政道的根本,確實應當任職長久,傅鹹上奏的正確。王戎的職責在於評議事理,是我所推崇委任的,禁止免職。”禦史中丞解結認為傅鹹彈劾王戎是違背典製,越位侵權,幹涉了非他職權之內的事,於是上奏罷免傅鹹的官職,詔書也不同意。

敷字穎根,清靜有道,素解屬文。除太子舍人,轉尚書郎、太傅參軍,皆不起。永嘉之亂,避地會稽,元帝引為鎮東從事中郎。素有贏疾,頻見敦喻,辭不獲免,輿病到職。數月卒,時年四十六。晞亦有才思,為上虞令,甚有政績,卒於司徒西曹屬。
傅鹹上疏認為:“按照法令,禦中中丞督察百官。皇太子以下諸事,在檢校禦史掌管行馬的範圍內,有違犯法令的人都要彈劾糾正,即使在行馬範圍以外,如果監司不糾查,也可彈劾。按照法令條文,行馬之內違背憲法,認為是禁止防範的事,宮廷內禁止防範,外官不能執行,所以讓中丞專任。現在道路橋梁沒有修建,鬥毆訴訟的屠夫酤客接連不斷,像這類事情,中丞推卸責任於州郡長官,就是現在所謂行馬之內施行禁止防範。既然說中丞督察百官,又何必再說行馬之內呢?既然說百官,就不能再說行馬之內,內外的各種官員都叫百官,本來內外勾通了。司隸之所以不再說行馬內外,也正是禁止防範的事已對中丞說過的緣故。中丞、司隸都糾察皇太子以下諸事,實際上是共同掌管內外,不是說中丞專管內廷百官,司隸專管外廷百官,自從有司隸、中丞以來,更互奏內外百官,隻是所糾察的恐怕不會有內外的限製。而解結卻突然對我橫加指責,我先前之所以不辯解,是希望解結的奏疏能遂我心願。現在既然不能如願,而敕書說隻是過失罷了,而不是言所不及,因此原諒。我掌管直諫之任,應當端正自身品德來為人表率,如果有過錯,我就不敢接收原諒,因此陳述一下自己的愚見。司隸和中丞共同糾責皇太子以下諸事,那麼從皇太子以下就沒有誰不能糾查。如果能糾查皇太子卻不能糾查尚書,這是我所不能明白的。皇太子算不算是行馬之內呢?如果皇太子在行馬之內就能糾查他,而尚書在行馬之內卻不能糾查,沒有這個道理。道理本來很明白,而解結卻以此指責我。我可以不怨恨,而旁觀者難道也不奇怪嗎?我記得石公在殿上脫衣服,被司隸荀愷所奏,先帝沒認為不對,當時無人說是侵位越權,現在我糾查尚書,就合當有罪嗎?”傅鹹累次上書都稱引過去的事實,條理清晰明了,朝廷無法改動。

祗字子莊。父嘏,魏太常。祗性至孝,早知名,以才識明練稱。武帝始建東宮,起家太子舍人,累遷散騎黃門郎,賜爵關內侯,食邑三百戶。母憂去職。及葬母,詔給太常五等吉凶導從。其後諸卿夫人葬給導從,自此始也。服終,為滎陽太守。自魏黃初大水之後,河濟泛溢,鄧艾嚐著《濟河論》,開石門而通之,至是複浸壞。祗乃造沈萊堰,至今兗、豫無水患,百姓為立碑頌焉。尋表兼廷尉,遷常侍、左軍將軍。
吳郡的顧榮時常給他的親戚寫信說:“傅鹹當司隸,剛直忠勇果敢,彈劾的奏章讓人吃驚。雖不是完美的人才,而在正直方麵卻很可貴。”元康四年(294)死在官署,享年五十六歲。詔書贈他為司隸校尉,一套朝服,一領襲衣,二十萬錢,諡號叫貞。傅鹹有三個兒子:傅敷、傅日希和傅纂。大兒子傅敷繼承爵位。

及帝崩,梓宮在殯,而太傅楊駿輔政,欲悅眾心,議普進封爵。祗與駿書曰:“未有帝王始崩,臣下論功者也。”駿不從。入為侍中。時將誅駿,而駿不之知。祗侍駿坐,而雲龍門閉,內外不通。祗請與尚書武茂聽國家消息,揖而下階。茂猶坐,祗顧曰:“君非天子臣邪!今內外隔絕,不知國家所在,何得安坐!”茂乃驚起。駿既伏誅,裴楷息瓚,駿之婿也,為亂兵所害。尚書左仆射荀愷與楷不平,因奏楷是駿親,收付廷尉。祗證楷無罪,有詔赦之。時又收駿官屬,祗複啟曰:“昔魯芝為曹爽司馬,斬關出赴爽,宣帝義之,尚遷青州刺史。駿之僚佐不可加罰。”詔又赦之。祗多所維正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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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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