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 作者:李延壽年代:唐朝1556   

《北史》列傳 列傳·卷九

燕鳳許謙崔宏子浩張袞弟恂鄧彥海
燕鳳字子章,是代郡人。從年輕時就喜愛讀書,博覽各種經書史籍,明於陰陽之術和讖緯之學。昭成帝早就聽說他的名聲,便派人以禮相邀,可是燕鳳不肯受聘。當大軍圍困代郡時,昭成帝對城裏人說“:燕鳳再不肯前來的話,我準備讓兵士們屠城。”代郡人十分恐懼,便把燕鳳送到軍中。昭成帝用貴賓的禮節對待他。後來又封他為代王的左長史,參與處置國家大事。燕鳳又以經書教授獻明帝。

燕鳳,字子章,代人也。少好學,博綜經史,明習陰陽讖緯。昭成素聞其名,使以禮致之,鳳不應聘。及軍圍代,謂城人曰:“鳳不來者,將屠之。”代人懼,遂送鳳。昭成待以賓禮。後拜代王左長史,參決國事。又以經授獻明帝。
他曾經作為使者前去見苻堅,苻堅問燕鳳“:代王是怎樣的一個人?”燕鳳答道“:他寬和仁愛,經略高遠,是一代的雄主啊!經常有並吞天下的大誌。”苻堅問“:你們這些北人,沒有堅固的甲胄和鋒利的兵器,敵弱就進,敵強就退,怎麼能夠兼並天下呢?”燕鳳說“:北人強壯彪悍,上馬時手中拿著三種兵器,奔跑如飛,國主雄俊過人,征服北方,精兵百萬,號令整齊如一。軍隊沒有輜重、糧草炊飲的拖累,輕裝行軍,迅疾如飛,向敵方取得各種資財。這也就是南方所以常感疲弊不堪而北方所以常常戰勝的道理。”苻堅問“:代國人馬多少?”燕鳳說“:精銳士卒幾十萬,現有馬一百萬匹。”苻堅說:“你所說的人數還差不多,說馬數就太多了。”燕鳳說“:雲中川從東山起到西河長二百裏,北山到南山寬一百多裏,每年的初秋,馬匹常常聚集在這裏,差不多把全川都塞滿了。如果按照當時數量計算,恐怕我說的數量還不夠呢!”燕鳳回代國時,苻堅贈送給他許多禮品。

嚐使苻堅,堅問鳳曰:“代王何如人?”對曰:“寬和仁愛,經略高遠,一時雄主也。常有並吞天下之誌。”堅曰:“卿輩北人,無剛甲利兵,敵弱則進,敵強則退,安能並兼邪?”鳳曰:“北人壯悍,上馬持三仗,驅馳若飛。主上雄雋,率服北土,控弦百萬,號令若一。軍無輜重樵爨之苦,輕行速捷,因敵取資。此南方所以疲弊,北方所以常勝也。”堅曰:“彼國人馬多少?”鳳曰:“控弦之士數十萬,見馬一百萬匹。”堅曰:“卿言人眾則可,說馬太多。”鳳曰:“雲中川自東山至西河二百裏,北山至南山百餘裏,每歲孟秋,馬常大集,略為滿川。以此推之,使人言猶未盡。”鳳還,堅厚加贈遺。
昭成帝駕崩時,打算將道武帝遷往長安。燕鳳考慮到道武帝年幼弱小,再三向苻堅懇求說:“代王初崩,臣子們或離或叛,遺下的孫子年幼,沒有得力的人來輔助。其國中的別部大人劉庫仁有勇有謀,鐵弗衛辰又狡猾多端,都不能讓他們獨掌大權。應當把部屬分為兩部分,讓他們分別統領。兩人一向有深仇,這一來勢力均衡,誰也不能首先發難,可說是防禦邊患的上策啊!等代王的孫子長成後,再保存代國並立他為國君,這便是陛下對亡國的大恩大德啊!”苻堅答應了,燕鳳立即回到代國。

及昭成崩,道武將遷長安。鳳以道武幼弱,固請於苻堅曰:“代主初崩,臣子亡叛,遺孫衝幼,莫相輔立。其別部大人劉庫仁勇而有智,鐵弗衛辰狡猾多端,皆不可獨任。宜分部為二,令人統之。兩人素有深仇,其勢莫能先發,此禦邊之上策。待其孫長,乃存而立之,是陛下大惠於亡國也。”堅從之。鳳尋東還。及道武即位,曆吏部郎、給事黃門侍郎、行台尚書,甚見器重。明元世,與崔宏、封懿、梁越等入講經傳,出議朝政。太武初,以舊勳賜爵平舒侯。卒,子才襲。
到道武帝即位時,燕鳳曆官吏部侍郎、給事黃門侍郎、行台尚書等職,很受器重。明元帝時,他和崔宏、封懿、梁越等人入宮講授經書史傳,出則商議朝政大事。太武帝初年,因過去的功勳被皇帝賜爵為平舒侯。他死後,兒子燕才繼承了這個爵位。

許謙,字元遜,代人也。少有文才,善天文圖讖學。建國時,將家歸附,昭成擢為代王郎中令,兼掌文記。與燕鳳俱授獻明帝經。昭成崩後,謙徙長安。苻堅從弟行唐公洛鎮和龍,請謙之鎮。未幾,以繼母老,辭歸。登國初,遂歸道武,以為右司馬,與張兗等參讚初基。慕容寶之來寇也,道武使謙告難於姚興。興遣將楊佛嵩來援。佛嵩稽緩,道武命謙為書遺之,佛嵩乃倍道兼行。道武大悅,賜謙爵關內侯。寶敗,佛嵩乃還。及慕容垂死,謙上書勸進。並州平,以謙為陽曲護軍,賜爵平舒侯。卒,贈幽州刺史、高陽公,諡曰文。
崔宏,字玄伯,清河東武城人,是魏國司空崔林的六世孫。祖父崔悅,在石季龍手下任職,為司徒右長史。父親崔潛,是慕容日韋的官員,任黃門侍郎。他們都以有才學而著稱。

子洛陽襲爵。明元追錄謙功,以洛陽為雁門太守。洛陽家田三生嘉禾,皆異畝同穎。太武善之,進爵北地公。卒,諡曰恭。
崔宏從小就才智過人,被稱為冀州神童。苻融任冀州牧時,虛心向他請教,十分尊敬。任命他為陽平公侍郎,兼冀州從事,對外總理日常事務,入內視為賓客密友。他對各種事務的處置,毫不拖延。苻堅知道他的才幹,征召為太子舍人,他以母親有病為由,不肯就任。降為著作佐郎。太原人郝軒是個以知人而聞名的人,他稱讚崔宏是能夠佐助帝王的良才,近代以來從未有過。苻堅敗亡之後,他避亂於齊魯之間,被丁零的翟釗和晉朝叛將張願所挽留。郝軒歎息著說:“這個人啊,遇到這樣的時機,不因此而扶搖直上,卻跟燕雀一起升降,豈不可惜!”

崔宏,字玄伯,清河東武城人,魏司空林之六世孫也。祖悅,仕石季龍,位司徒右長史。父潛,仕慕容,為黃門侍郎。並以才學稱。
後出仕於慕容垂,任吏部郎、尚書左丞、高陽內史,在所擔任的職務上都得到好評。他立身正派,雖處兵荒馬亂的時候,仍一心學習,不把資產放在心上,妻子也免不了受饑寒之苦。

宏少有雋才,號曰冀州神童。苻融之牧冀州,虛心禮敬。拜陽平公侍郎、領冀州從事。出總庶事,入為賓友,眾務修理,處斷無滯。苻堅聞之,征為太子舍人。辭以母疾,不就。左遷著作佐郎。太原郝軒名知人,稱宏有王佐之材,近代所未有也。堅亡,避難齊魯間,為丁零翟釗及晉叛將張願所留。郝軒歎曰:“斯人也,遇斯時,不因扶搖之勢,而與鴳雀飛沈,豈不惜哉!”
道武帝攻打慕容寶時,兵至常山,崔宏離開郡城逃到海邊。道武帝早就聽說他的名聲,派使者尋找,找來以後,任命他為黃門侍郎,和張兗一起總管機要大事,創立製度。這時晉國前來問聘,皇帝準備回訪,讓有關部門商議國號。崔宏建議說“:三皇、五帝立號,或以出生的地方,或用封國的名稱。所以虞、夏、商、周開始時都是諸侯,當聖德宏隆之後,萬國擁戴,國號也隨其本號,不再更改。隻有商因多次遷移,改號叫殷。但仍兼用,不去掉起初的稱號。所以《詩》中說‘殷商之旅’,便是這個原因。我國雖然統管廣闊土地,到了陛下時,國運如龍騰飛。雖是舊邦,卻是新受天命。所以登國初年改代稱為魏。慕容永也奉進魏國土地。魏是大國名稱,是神州的上等之國,這也是革命的驗證,有利之處已見之於符瑞了。我認為應當稱為魏。”道武帝聽從了,於是稱為魏。

仕慕容垂,為吏部郎、尚書左丞、高陽內史,所曆著稱。立身雅正,雖在兵亂,獨厲誌篤學,不以資產為意,妻子不免饑寒。
當皇帝前往鄴城時,詢問有關過去的事情,崔宏應答如流,皇帝很讚賞他。回軍時到達恒嶺,皇帝親自登上山頂,安撫新歸附的人員,正遇上崔宏扶著老母親爬上山頂,便賞賜給他耕牛和粟米。於是下令凡遷徙的人自己難以前行的,配給車輛和牛。

道武征慕容寶,次中山。棄郡走海濱。帝素聞其名,遣求。及至,以為黃門侍郎,與張兗對總機要,草創製度。時晉使來聘,帝將報之,詔有司議國號。宏議曰:“三皇、五帝之立號也,或因所生之土,或以封國之名。故虞、夏、商、周始皆諸侯,及聖德既隆,萬國宗戴,稱號隨本,不複更立。唯商人屢徙,改號曰殷。然猶兼行,不廢始基之號。故《詩》雲‘殷商之旅’,此其義也。國家雖統北方廣漠之土,逮於陛下,應運龍飛。雖曰舊邦,受命惟新。以是登國之初改代曰魏。慕容永亦奉進魏土。夫魏者大名州之上國,斯乃革命之征驗,利見之玄符也。臣愚以為宜號為魏。”道武從之,於是稱魏。
又改任吏部尚書。當時朝廷命令有關方麵確定官員的爵級,撰寫朝廷禮儀,協和音樂,製定法律條令,申明處罰有關禁令,由崔宏總管並最後裁定,作為永久的定式。並設置八部大夫,如同過去的八座之官,崔宏通管三十六曹官員任命,如令、仆等統管。深受信任,勢傾朝廷。但他自我約束,生活儉樸,不置產業,家裏空空如也,外出沒有車坐,早晨、下午都是步行上朝。母親年已七十,奉養也沒有多樣食物。皇帝知道以後,更加敬重他,厚加賞賜。當時人有的譏笑他過於節儉,而崔宏卻更加自我約束。他時常被召去詢問古今的舊事,帝王的製度,崔宏陳述古代製定的體製以及曆代興廢的原因,很符合皇帝的心意。他從未強行進諫觸怒皇帝,也從不阿諛奉承以取寵。到道武帝晚年,大臣們大多觸犯皇帝的威怒,崔宏卻從未受到譴責,也正是因為這點。

及帝幸鄴,曆問故事。宏應對若流,帝善之。還次恆嶺,帝親登山頂,撫慰新人,適遇宏扶老母登嶺,賜以牛米。因詔諸徙人不能自進者,給以車牛。遷吏部尚書。時命有司製官爵,撰朝儀,協音樂,定律令,申科禁,宏總而裁之,以為永式。及置八部大夫,以擬八坐。宏通署三十六曹,如令、仆統事。深被信任,勢傾朝廷。約儉自居,不營產業,家徒四壁;出無車乘,朝晡步上。母年七十,供養無重膳。帝聞,益重之,厚加饋賜。時人亦或譏其過約,而宏居之愈甚。常引問古今舊事,王者製度,宏陳古人製作之體,及往代廢興之由,甚合上意。未嚐謇諤忤旨,亦不諂諛苟容。及道武季年,大臣多犯威怒,宏獨無譴者,由於此也。
皇帝曾經召崔宏講論《漢書》,講到婁敬勸說漢高祖,讓他將魯元公主出嫁匈奴時,很讚賞,感歎了許久。所以各位公主都嫁給了附屬國家,朝臣們的子弟,高門大族家的才士也都娶不到公主。免了尚書職務以後,皇帝賜崔宏為白馬侯爵位,加周兵將軍,和舊功臣庾嶽、奚斤等同列,而對他的寵信卻超過其他人。

帝曾引宏講論《漢書》,至婁敬說漢祖,欲以魯元公主妻匈奴,善之,嗟歎者良久。是以諸公主皆嫁於賓附之國,朝臣子弟、良族美彥不得尚焉。尚書職罷,賜宏爵白馬侯,加周兵將軍。與舊功臣庾嶽、奚斤等同班,而信寵過之。
道武帝去世,明元帝未即位時,清河王紹因為人心不安定,便取出大量財物絹帛,賞賜朝臣們。隻有崔宏不肯接受紹賜給的財物,長孫嵩以下官員們都感到慚愧。皇帝派使者們出去視察各郡國情況,檢查糾正那些不依法行事的地方守宰們,讓崔宏和宜都公穆觀等最後審定,皇帝稱讚他們做得公平適當。又下令讓崔宏和長孫嵩在朝堂判決刑罰獄訟。

道武崩,明元未即位,清河王紹因人心不安,大出財帛,班賜朝士。宏獨不受紹財,長孫嵩以下鹹愧焉。詔遣使者循行郡國,糾察守宰不如法者,令宏與宜都公穆觀等案之,帝稱其平當。又詔宏與長孫嵩等朝堂決刑獄。
明元帝因為各郡國中的豪門士族頭領有害於地方和國家,便下優詔征召他們到京城。人們大多留戀故土,而一些官吏們強逼遣送,於是,一些輕率的年青人便相互煽動,在各地聚集起來。河西、建興盜賊四起,守宰們討伐卻難以製止。皇帝便召崔宏和北新侯安同、壽光侯叔孫建、元城侯元屈等問計。崔宏請求朝廷宣布大赦以緩和情緒。元屈說“:不如先殺掉首惡分子,赦免同黨人。”崔宏說:“帝王治理天下,以安定民心為本,何須一定辨清曲直呢?大赦雖不是最好的辦法,卻可作為權變的方法。如果大赦之後仍不改正,再殺也不遲。”明元帝聽從了。

明元以郡國豪右大人蠹害,乃優詔征之。人多戀本,而長吏逼遣之。於是輕薄少年,因相扇動,所在聚結。西河、建興盜賊並起,守宰討之不能禁。帝乃引宏及北新侯安同、壽光侯叔孫建、武元城侯元屈等問焉。宏欲大赦以紓之。屈曰:“不如先誅首惡,赦其黨類。”宏曰:“王者臨天下,以安人為本,何顧小曲直也。夫赦雖非正道,而可以權行。若赦而不改,誅之不晚。”明元從之。
神瑞初年,朝廷詔令崔宏和南平公長孫嵩等坐在止車門右側,聽理軍政機密大事。並州胡人幾萬人南侵到河內擄掠,朝廷派將軍公孫表等征討,被打敗。皇帝向群臣詢問計策。崔宏說“:公孫表等諸軍,並非數量不足,隻是失於指揮,所以隻能使小盜賊們暫時平息下來。胡人數量雖多,但缺少勇猛的主將,這也就是人們所說的千奴共一膽啊!應當派一位一向為胡人所信服的大將,帶領幾百騎人馬,統率公孫表的軍隊進行討伐,敵人知道後,必定聞風震驚。壽光侯叔孫建,以前曾在並州,眾將都沒有能比得上他的。”皇帝聽從了,於是討平了胡人賊寇。不久,被任命為天部大人,晉為公爵。

神瑞初,詔宏與南平公嵩等坐止車門右,聽理機事。並州胡數萬南掠河內,遣將軍公孫表等討之,敗績。帝問計於群臣。宏曰:“表等諸軍,不為不足,但失於處分,故使小盜假息耳。胡眾雖多,而無猛健主將,所謂千奴共一詹也。宜得大將素為胡所服信者,將數百騎,就攝表軍以討之。賊聞,必望風震怖。壽光侯建,前在並州,諸將莫及。”帝從之,遂平胡寇。尋拜天部大人,進爵為公。泰常三年夏,宏病篤,帝遣侍中穆觀就受遺言,侍臣問疾,一夜數返。卒,追贈司空,諡文貞公。喪禮一依安城王叔孫俊故事。詔群臣及附國渠帥皆會葬,自親王以外,盡命拜送。子浩襲。太和中,孝文追錄先朝功臣,以宏配饗廟廷。
泰常三年(418)夏天,崔宏病重,皇帝派侍中穆觀前往接受遺言。侍臣們前去問病探視的,一夜之間數次往返。死後,追贈司空,諡為文貞公。喪禮完全依照安城王叔孫俊的辦法,詔令群臣和附屬國的主帥們都參加葬禮,除親王以外,全部讓他們拜送。他的兒子崔浩襲爵。太和年間,孝文帝追記前朝的功臣,將崔宏在太廟配祭。

浩字伯深,少好學。博覽經史,玄象陰陽百家之言,無不該覽。研精義理,時人莫及。弱冠為通直郎,稍遷著作郎。道武以其工書,常置左右。道武季年,威嚴頗峻,宮省左右,多以微過得罪,莫不逃避,隱匿目下之變。浩獨恭勤不怠,或終日不歸。帝知之,輒命賜以禦粥。其砥直任時,不為窮通改節若此。明元初,拜博士祭酒,賜爵武城子。常授帝經書,每至郊祀,父子並乘軒軺,時人榮之。明元好陰陽術數,聞浩說《易》及《洪範》五行,善之。因命筮吉凶,參觀天文,考定疑惑。浩總核天人之際,舉其綱紀者,數家多有應驗。恆與軍國大謀,甚為寵密。時有兔在後宮,檢無從得入,帝令浩推之。浩以為當有鄰國貢嬪嬙者。明年,姚興果獻女。
長孫嵩是代郡人。父親名仁,昭成帝時是南部大人。長孫嵩為人度量寬宏,他的名字也是昭成帝給取的。十四歲時,已經代替父親掌管事務。昭成帝晚年時,幾個部落內發生內亂,苻堅讓劉庫仁管理國家大事,長孫嵩和元他等人率領部眾歸附他。

神瑞二年,秋穀不登,太史令王亮、蘇坦因華陰公主等言:“讖書雲:國家當都鄴,大樂五十年。”勸帝遷都於鄴,可救今年之饑。帝以問浩。浩曰:“非長久策也。東州之人,常謂國家居廣漠之地,人畜無算,號稱牛毛之眾。今留守舊都,分家南徙,恐不滿諸州之地。參居郡縣,處榛林之下,不便水土,疾疫死傷,情見事露,則百姓意阻。四方聞之,有輕侮之意,屈丐及蠕蠕必提挈而來。雲中、平城則有危殆之事,阻隔恆、代,千裏之際,須欲救援,赴之甚難。如此,則聲實俱損矣。今居北方,假令山東有變,輕騎南出,燿威桑梓之中,誰知多少?百姓見之,望塵震伏。此是國家威製諸夏之長策也。至春草生,乳酪將出,兼有菜果,足接來秋。若得中熟,事則濟矣。”帝深然之。複使中貴人問浩曰:“今既無以至來秋,或複不熟,將如之何?”浩曰:“可簡窮下之戶,諸州就穀。若秋無年,願更圖也。但不可遷都。”帝於是分人詣山東三州就食,出倉穀以稟之。來年遂大熟,賜浩妾各一人,及禦衣綿絹等。初,姚興死之前歲,太史奏熒惑在匏瓜星中,一夜忽然亡失,不知所在。或謂下入危亡之國,將為童謠妖言,而後行其災禍。帝乃召諸碩儒,與史官求其所詣。浩對曰:“案《春秋左氏傅》說神降於萃,其至之日,各其物也。請以日辰推之。庚午之夕,辛未之朝,天有陰雲,熒惑之亡,當在此二日之內。庚與午,皆主於秦,辛為西夷。今姚興據鹹陽,是熒惑入秦矣。”諸人皆作色曰:“天上失星,人安能知其所詣,而妄說無征之言!”浩笑而不應。後八十餘日,熒惑果出東井,留守盤旋。秦中大旱赤地,昆明池水竭。童謠訛言,國中喧擾。明年,姚興死,二子交兵,三年國滅。於是諸人乃服。
劉顯策劃叛亂時,長孫嵩率領舊部和普通兵士們共七百多家叛離劉顯出走。當快到五原時,遇到萛君的兒子於烏渥也聚眾自立,長孫嵩便打算依附他。見於烏渥後,於烏渥自稱是背叛父親的兒子,並勸長孫嵩歸順道武帝。長孫嵩心中猶豫不決,於烏渥便替他掉轉牛頭的方向,長孫嵩便勉力聽從他,並在二漢亭見到了道武帝。道武帝仍讓他當南部大人,從此他屢立軍功。後來他隨從道武帝攻打中山時,被任命為冀州刺史,封爵為巨鹿公。並曆官侍中、司徒、相州刺史,封南平公。在所到之處都受到稱讚。明元帝即位後,同山陽侯奚斤、北新侯安同、白馬侯崔宏等八人坐在止車門右側,處理國家各種要事,所以當時人稱為“八公”。

泰常元年,晉將劉裕伐姚泓,欲氵斥河西上,求假道。詔群臣議之。外朝公卿鹹曰:“函穀天險,裕何能西入?揚言伐姚,意或難測。宜先發軍斷河上流,勿令西過。”內朝鹹同外計,帝將從之。浩曰:“此非上策也。司馬休之徒擾其荊州,劉裕切齒久矣。今興死子幼,乘其危亡而伐之,臣觀其意,必自入關。勁躁之人,不顧後患。今若塞其西路,裕必上岸北侵。如此則姚無事而我受敵矣。蠕蠕內寇,人食又乏,發軍赴南,則北冠進擊;若其救北,則南州複危,未若假之水道,縱裕西入。然後興兵塞其東歸之路。所謂卞莊刺彪,兩得之勢也。使裕勝也,必德我假道之惠;令姚氏勝也,亦不失救鄰之名。縱裕得關中,懸遠難守。彼不能守,終為我物。今不勞兵馬,坐觀成敗,鬥兩彪而收長久之利,上策也。夫為國之計,擇利為之,豈顧婚姻,酬一女子之惠也?假國家棄恆山以南,裕必不能發吳越之兵爭守河北也。”議者猶曰:“裕西入函穀,則進退路窮,腹背受敵。北上岸,則姚軍必不出關助我。揚聲西行,意在北進,其勢然也。”帝遂從群議,遣長孫嵩拒之。戰於畔城,為晉將硃超石所敗。帝恨不用浩言。
晉將劉裕北伐姚泓時,明元皇帝授給他符節,以都督山東諸軍事,來到平原郡後,他沿著黃河北岸排列軍隊,駐守在畔城,和晉軍交戰後失利,明元帝傳令讓開道路給劉裕軍通過。劉裕在船上望見長孫嵩的軍旗和車蓋,便送上酃地出產的美酒和江南的食品。長孫嵩都讓人送到京城。明元帝傳旨讓長孫嵩以豐厚的禮物回贈。同時,命令他挑選精銳部隊以備作戰,如果劉裕的軍隊西去,便率領精兵南出彭城、沛郡;如果弄不清西行時間,就領兵在後麵跟隨。劉裕軍隊到達崤山、陝州一帶,必定會跟姚泓軍隊對峙,結果必定是一方戰敗,另一方傷亡慘重,實力疲弊。等到秋天時,逐步乘危攻打他,那麼劉裕的首級就可以不用作戰而高懸起來。於是,等劉裕沿河前往洛陽並入關。長孫嵩與叔孫建等從城皋南渡黃河,晉朝所有駐守部隊都望塵奔逃。劉裕攻占長安後,長孫嵩才領兵還朝。

二年,晉齊郡太守王懿來降。陳計,稱劉裕在洛,勸以軍絕其後路,則裕軍不戰而可克。書奏,帝善之。會浩在前,進講書傳。帝問浩曰:“裕西伐已至潼關,卿觀事得濟否?”浩曰:“姚興好養虛名而無實用,子泓又病,眾叛親離。乘其危亡,兵精將勇,克之必矣。”帝曰:“裕武能何如慕容垂?”浩曰:“垂承父祖之資,生便尊貴。同類歸之,若夜蛾之赴火;少加倚仗,便足立功。劉裕挺出寒微,不因一卒之用,奮臂大呼,而夷滅桓玄。北禽慕容超,南摧盧循。裕若平姚而篡其主。秦地戎夷混並,裕亦不能守之。秦地亦終當為國家所有。”帝曰:“裕已入關,不能進,不能退,我遣精騎南襲彭城、壽春,裕亦何能自立?”浩曰:“今西北二寇未殄,陛下不可親禦六師。長孫嵩有經國之用,無進取之能,非劉裕敵也。臣謂待之不晚。”帝笑曰:“卿量之已審矣。”浩曰:“臣常私論近世人物,不敢不上聞。若王猛之經國,苻堅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輔少主,慕容之霍光也;劉裕之平逆亂,司馬德宗之曹操也。”帝曰:“卿謂先帝如何?”浩曰:“太祖用漠北淳樸之人,南入漢地,變風易俗,化洽四海。自與羲、農、舜、禹齊烈,臣豈能仰名。”帝曰:“屈丐何如?”浩曰:“屈丐家國夷滅,一身孤寄,為姚氏封植。不思樹黨強鄰,報複仇恥,乃結蠕蠕,背德於姚。撅豎小人,無大經略,正可殘暴,終為人殘滅耳。”帝大悅,說至中夜。賜浩縹醪酒十斛,水精戎鹽一兩,曰:“朕味卿言,若此鹽酒,故與卿同其味也。”
明元帝得了重病後,向長孫嵩問及後事。長孫嵩說:“立年長的為帝理順,以德行可以使人信服。如今大皇子賢能又是嫡出的,這正是上天的意思了,請立他為帝。”明元帝於是決定了,傳旨太武帝臨朝監理國事,長孫嵩為輔政大臣。

三年,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經北鬥,絡紫微,犯天棓。八十餘日,至天漢而滅。帝複召諸儒、術士問之,曰:“災咎將在何國?朕甚畏之。”浩曰:“災異由人而起,人無IO,妖不自作。《漢書》載王莽篡位之前,彗星出入,正與今同。國家主尊臣卑,人無異望。是為僭晉將滅,劉裕篡之之應也。”諸人莫能易浩言,帝深然之。五年,宋果代晉,南鎮上宋改元赦書。時帝幸東南舄氵齒池,射鳥,聞之,驛馳召浩,告曰:“往年卿言彗星之占驗矣。朕今日始信天道。”初,浩父疾篤。乃翦爪截發,夜在庭中仰禱鬥極,為父請命,求以身代。叩頭流血,歲餘不息,家人罕有知者。及父終,居喪盡禮,時人稱之。襲爵白馬公。
太武帝即位後,加封長孫嵩為北平王、司州中正。太武帝下詔詢問公卿們說“:赫連、蠕蠕,先征討哪個?”長孫嵩和平陽王長孫翰、司空奚斤等說:“赫連居於一地,不會成為大患。蠕蠕世代都禍害邊境,應當先討伐大檀。打敗了就可以得到它的牲畜和資產,足以使國家富裕;打不敗它也可以到陰山狩獵,多打一些禽獸,得到的獸皮、獸肉、筋角等物補充軍隊需要,也強於打敗一個小國了。”太常卿崔浩卻說“:大檀國人遷徙得像鳥飛一樣迅速,以輕兵猛追卻難以持久,用大部隊去又趕不上它。赫連屈丐土地不過千裏,它的刑罰殘暴嚴酷,人都厭惡並想除掉它,應當先討伐它。”尚書劉潔、武京侯安原卻主張先討平馮跋。太武帝默然不語,便領兵西行。後來又聽說赫連屈丐已死,關中大亂,便商議加以討伐。長孫嵩等人說:“他們如果堅守城池,便是以逸待勞。大檀人知道了,乘虛來進犯,國家就危險了。”太武帝便向天師寇謙之詢問吉凶,寇謙之勸太武帝出征,杜超之也讚同,崔浩又說西征有利。長孫嵩等堅持進諫,太武帝大怒,他斥責長孫嵩為官貪汙枉法,讓武士們羞辱了一頓。不久,改任長孫嵩為太尉。過了許久,又加封柱國大將軍。從此以後,皇帝禦駕親征時,因長孫嵩年紀大了,大多讓他留守京城,坐鎮朝堂辦理各種案件。死時,享年八十,被諡為“宣王”。後來孝文帝追記前朝功臣,讓長孫嵩在帝廟中配祀。

自朝廷禮儀,優文策詔,軍國書記,盡關於浩。浩能為雅說,不長屬文,而留心於製度科律及經術之言。作《家祭法》,次序五宗,蒸嚐之禮,豐儉之節,義理可觀。性不好莊老之書,每讀不過數十行,輒棄之,曰:“此矯誣之說,不近人情,必非老子所作。老聃習禮,仲尼所師,豈設敗法之言以亂先王之教。袁生所謂家人筐篋中物,不可揚於王庭。”
長孫嵩的兒子名頹,精於騎射,能拉動三百斤重的強弓。他承襲了父親的爵位,並加封侍中、征南大將軍。後因有罪而罷官成為戍卒。以後又恢複爵位,死後諡號為“安王”。

帝恆有微疾,而災異屢見,乃使中貴人密問浩曰:“今茲日蝕於胃、昴,盡光趙、代之分野。朕疾疹彌年,恐一旦奄忽,諸子並少,其為我設圖後計。”浩曰:“陛下春秋富盛,聖業方融,德以除災,幸就平愈。昔宋景見災修德,熒惑退舍。願陛下遺諸憂慮,恬神保和,無以暗昧之說,致損聖思。必不得已,請陳瞽言。自聖化龍興,不崇儲貳,是以永興之始,社稷幾危。今宜早建東宮,選公卿忠賢陛下素所委仗者,使為師傅;左右信臣簡在帝心者,以充賓友。入總萬機,出統戎政,監國撫軍,六柄在手。若此,則陛下可以優遊無為,頤神養壽。此乃萬代之令典,塞禍之大備也。今長皇子諱,年漸一紀,明睿溫和,眾情所係,時登儲副,則天下幸甚。立子以長,禮之大經,若須並大,成人而擇,倒錯天倫,則生履霜堅冰之禍。自古以來,載籍所記,興衰存亡,鮮不由此。”帝納之,於是使浩奉策告宗廟,令太武為國副主,居正殿臨朝。司徒長孫嵩、高陽公奚斤、北新公安同為左輔,坐東廂,西麵。浩與太尉穆觀、散騎常侍丘堆為右弼,坐西廂,東麵。百寮總己以聽焉。明元居西宮,時隱而窺之,聽其決斷。大悅,謂左右侍臣曰:“長孫嵩宿德舊臣,曆事四世,功存社稷;奚斤辯捷智謀,名聞遐邇;安同曉解俗情,明於校練;穆觀達政事要,識吾旨趣;崔浩博聞強識,精於天人之會;丘堆雖無大用,然在公專謹。以六人輔吾子,足以經國。吾與汝曹遊行四境,伐叛柔服,可以得誌於天下矣。”群臣時奏事所疑。帝曰:“此非我所知,當決之於汝曹國主也。”
頹的兒子名敦,字孝友,任北鎮都將。因貪汙被降為公爵。文成帝時,他自訴先祖的大功,被恢複王爵,死時諡為“簡王”。

會聞宋武帝殂,帝欲取洛陽、武牢、滑台。浩曰:“陛下不以劉裕欻起,納其使貢,裕亦敬事陛下。不幸今死,乘喪伐之,雖得之,不令。《春秋》晉士丐侵齊,聞齊侯卒,乃還。君子大其不伐喪,以為恩足以感孝子,義足以動諸侯。今國家未能一舉而定江南,宜遣人吊祭,恤其凶災,布義風於天下,令德之事也。且裕新死,黨與未離,不如緩之,待其惡稔。如其強臣爭權,變難必起,然後命將揚威,可不勞士卒而收淮北之地。”帝銳意南伐,語浩曰:“劉裕因姚興死而滅其國。裕死,我伐之,何為不可!”浩固執曰:“興死,二子交爭,裕乃伐之。”帝大怒,不從。
敦的兒子道,字念僧,承襲爵位。很久以後,依照慣例被降為公爵,任左衛將軍。死時諡號為“慎”。

遂遣奚斤等南伐,議於監國之前曰:“先攻城,先略地?”斤請先攻城。浩曰:“南人長於固守,苻氏攻襄陽,經年不拔。今以大國之力,攻其小城,若不時克,挫損軍勢,危道也。不如分軍略地,至淮為限,列置守宰,收斂租穀。滑台、武牢反在軍北,絕望南救,必沿河東走。若或不然,即是囿中之物。”公孫表請先圖其城。斤等濟河,先攻滑台,經時不拔,表請濟師。帝怒,乃親南巡,拜浩為相州刺史,隨軍謀主。及車駕還,浩從幸西河、太原,下臨河流,傍覽川城,慨然有感。遂與同寮論五等郡縣之是非,考秦皇、漢武之違失。時伏其言。
道的兒子悅,襲公爵。建義年間,恢複北平王爵位,不久降為公爵,任光祿少卿。死時,追贈“司空”。

天師寇謙之每與浩言,聞其論古興亡之跡,常自夜達旦,竦意斂容,深美之,曰:“斯人言也惠,皆可底行,亦當今之皋陶也。但人貴遠賤近,不能深察之耳。”因謂浩曰:“吾當兼攸儒教,輔助太平真君,而學不稽古。為吾撰列王者政典,並論其大要。”浩乃著書二十餘篇,上推太初,下盡秦、漢變弊之跡,大旨先以複五等為本。太武,左右忌浩正直,共排毀之。帝雖知其能,不免群議,故浩以公歸第。及有疑議,召問焉。浩纖妍白皙如美婦人。性敏達,長於謀計,自比張良,謂己稽古過之。既歸第,因欲修服食養性術,而寇謙之有《神中錄圖新經》,浩因師事之。
長孫嵩的第五代孫名儉,在北周任職,很有名氣。

始光中,進爵東郡公,拜太常卿。時議伐赫連昌,群臣皆以為難,唯浩曰:“往年以來,熒惑再守羽林,越鉤陳,其占秦亡。又今年五星並出東方,利以西伐。天應人和,時會並集,不可不進。”帝乃使奚斤等擊蒲阪,而親率輕騎掠其都城,大獲而還。後複討昌,次其城下,收眾偽退。昌鼓噪而前,舒陣為兩翼。會有風雨從東南來,揚沙昏冥,宦者趙倪進曰:“今風雨從賊後來,我向彼背,天不助人。又將士饑渴,願陛下攝騎避之,更待後日。”浩叱之曰:“是何言歟!千裏製勝,一日之中,豈得變易?賊前行不止,後已離絕,宜分軍隱山,掩擊不意。風道在人,豈有常也?”帝曰:“善。”分騎奮擊,昌軍大潰。

 
舉報收藏 0打賞 0

《北史》

《北史》列傳
列傳·卷一 列傳·卷二 列傳·卷三 列傳·卷四 列傳·卷五 列傳·卷六 列傳·卷七 列傳·卷八 列傳·卷九 列傳·卷十 列傳·卷十一 列傳·卷十二 列傳·卷十三 列傳·卷十四 列傳·卷十五 列傳·卷十六 列傳·卷十七 列傳·卷十八 列傳·卷十九 列傳·卷二十 列傳·卷二十一 列傳·卷二十二 列傳·卷二十三 列傳·卷二十四 列傳·卷二十五 列傳·卷二十六 列傳·卷二十七 列傳·卷二十八 列傳·卷二十九 列傳·卷三十 列傳·卷三十一 列傳·卷三十二 列傳·卷三十三 列傳·卷三十四 列傳·卷三十五 列傳·卷三十六 列傳·卷三十七 列傳·卷三十八 列傳·卷三十九 列傳·卷四十 列傳·卷四十一 列傳·卷四十二 列傳·卷四十三 列傳·卷四十四 列傳·卷四十五 列傳·卷四十六 列傳·卷四十七 列傳·卷四十八 列傳·卷四十九 列傳·卷五十 列傳·卷五十一 列傳·卷五十二 列傳·卷五十三 列傳·卷五十四 列傳·卷五十五 列傳·卷五十六 列傳·卷五十七 列傳·卷五十八 列傳·卷五十九 列傳·卷六十 列傳·卷六十一 列傳·卷六十二 列傳·卷六十三 列傳·卷六十四 列傳·卷六十五 列傳·卷六十六 列傳·卷六十七 列傳·卷六十八 列傳·卷六十九 列傳·卷七十 列傳·卷七十一 列傳·卷七十二 列傳·卷七十三 列傳·卷七十四 列傳·卷七十五 列傳·卷七十六 列傳·卷七十七 列傳·卷七十八 列傳·卷七十九 列傳·卷八十 列傳·卷八十一 列傳·卷八十二 列傳·卷八十三 列傳·卷八十四 列傳·卷八十五 列傳·卷八十六 列傳·卷八十七 列傳·卷八十八
 
更多>同類經典
網站首頁  |  關於我們  |  聯繫方式  |  使用協議  |  隐私政策  |  版權隱私  |  網站地圖  |  排名推廣  |  廣告服務  |  積分換禮  |  網站留言  |  RSS訂閱  |  違規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