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 作者:李延壽年代:唐朝1556   

《北史》列傳 列傳·卷六十五

裴政李諤鮑宏高構榮毗陸知命梁毗柳彧趙綽杜整
裴政字德表,河東聞喜人。祖父裴邃,父裴之禮,《南史》都有傳。

裴政,字德表,河東聞喜人也。祖邃,父之禮,並《南史》有傳。政幼聰明,博聞強記,達於從政,為當世所稱。仕梁,以軍功封為夷陵侯,給事黃門侍郎。及魏軍圍荊州,政在外見獲,蕭察謂政曰:“我,武皇帝之孫,不可為爾君乎?爾何煩殉身於七父。若從我計,則貴及子孫,不然,分腰領矣。”鎖之,送至城下,使謂元帝曰:“王僧辯聞台城破,已自為帝。王琳孤弱,不能複來。”政許之。既而告城中曰:“援兵大至,吾以間使被禽,當以碎身報國。監者擊其口,終不易辭。察怒,命趣行戮。蔡大業諫曰:“此人之望也,殺之,則荊州不可下。因得釋。會江陵平,與城中朝士俱送京師。周文聞其忠,援員外散騎侍郎,引入相府。命與盧辯依《周禮》建六官,並攢次朝儀,車服器用,多遵古禮,革漢、魏之法,事並施行。尋授刑部下大夫,轉少司憲。政明習故事,又參定周律。能飲酒,至數鬥不亂。簿案盈幾,剖決如流,用法寬平,無有冤濫。囚徒犯極刑者,乃許其妻子入獄就之。至冬,將行決,皆曰:“裴大夫致我於死,死無所恨。”又善鍾律,嚐與長孫紹遠論樂,事在《紹遠傳》。
裴政自幼聰明,見識廣博,記憶力強,從事政治很通達,受到當時人們的稱讚。仕於梁朝,因軍功封為夷陵侯,任給事黃門侍郎。魏國軍隊圍攻荊州,裴政在城外被俘,蕭鮞對裴政說:“我是梁武帝的孫子,不能夠作為你的君主嗎?你何必要為七父殉葬呢?你若是聽從我的計謀,就貴寵及於子孫。不然的話,就要身首異處了。”將裴政銬鎖起來,送到荊州城下,讓他對元帝說:“王僧辯聽說台城被攻破,已經自立為帝。王琳孤單力弱,不能再來。”裴政答應下來。既到城下,裴政告訴城中的人說:“大隊援兵就要來了。我因為秘密出使被他們俘虜,當粉身碎骨報效國家。”監督的人抽打他的嘴,裴政始終不改口。蕭鮞惱怒,命人迅速把他殺掉。蔡大業諫阻說:“殺了他,正是這個人所希望的。如果殺掉他,荊州就不能攻下了。”裴政因而得到釋放。適逢江陵被平定,裴政和城中的朝廷官員一同被押送京城。

隋開皇元年,為率更令,加上儀同三司。詔與蘇威等修定律令。采魏、晉刑典,下至齊、梁,沿革輕重,取其折衷。同撰著者十餘人,凡疑滯不通,皆取決於政。進位散騎常侍,轉左庶子。多所匡正,見稱純愨,東宮凡有大事,皆以委之。右庶子劉榮,性甚專固。時武職交番,通事舍人趙元愷作辭見帳,未及成。太子再三催促,榮令元愷口奏,不須造帳。及奏,太子問:“名帳安在?”元愷雲:“稟承劉榮,不聽造帳。”太子即以詰榮,榮便拒諱,太子付政推問。未及奏狀,阿附榮者先言於太子曰:“政欲陷榮,推事不實。”太子召責之,政曰:“凡推事有兩,一察情,一據證,審其曲直,以定是非。臣察榮位高任重,縱實語元愷,蓋是纖介之愆,計不須諱。又察元愷,受製於榮,豈敢以無端之言妄相點累。二人之情理正相似。元愷引左衛率崔茜等證,茜款狀悉與元愷符同。察情既敵,須以證定。臣謂榮語元愷非虛。”太子亦不罪榮,而稱政平直。
周文帝聞知裴政忠貞,授予員外散騎侍郎之職,引領入丞相府。命裴政和盧辯根據《周禮》設置六官,一同撰擬朝儀,車馬服飾,器物用具,大多遵循古代禮法,革除漢、魏之法,事情一並實行。不久,授刑部下大夫之職,轉任少司憲。裴政熟悉史實,又參與製定周朝的刑律。善於飲酒,飲至數鬥仍不醉。文簿卷宗堆滿幾案,析理裁決如流水般迅速,使用刑法寬大公平,沒有冤獄和濫殺。因徒犯有死罪,裴政允許其妻子兒子入獄看望,到了冬天將要處決的時候,都說“:裴大夫裁定我死罪,我死了沒有什麼遺憾的。”裴政又擅長音樂,曾經和長孫紹遠議論音樂,事在《紹遠傳》。

政好麵折人短,而退無後言。時雲定興數入侍太子,為奇服異器,進奉後宮,又緣女寵,來往無節。政數切諫,太子不納。政謂定興曰:“公所為不合禮度。又元妃暴薨,道路籍籍,此於太子非令名也。願公自引退,不然將及禍。”定興怒,以告太子,太子益疏政。由是出為襄州總管,妻子不之官,所受秩奉,散給僚吏。人犯罪者,陰悉知之,或竟歲不發,至再三犯,乃因都會時,於眾中召出,親案其罪,五人處死,流、徒者甚眾。合境惶懾,令行禁止,稱為神明,爾後不修囹圄,殆無諍訟。卒於官。著《承聖實錄》十卷。及太子廢,文帝追憶之曰:“向遣裴政、劉行本在,共匡弼之,猶應不令至此。”
隋文帝開皇元年(581),裴政任率更令,加授上儀同三司。詔令與蘇威等人共同修訂律令。采集魏、晉的刑典,下至齊、梁,沿用變革,刑法輕重,取其折衷。一同撰寫的有十幾人,凡有疑惑阻滯不通,皆由裴政決斷。晉升為散騎常侍,轉任左庶子。多有匡正,被稱為純正忠誠。東宮凡是有什麼大事,都委托給裴政處置。右庶子劉榮,生性十分專斷。當時武職輪流值班,通事舍人趙元愷製作值班名單,名單還沒來得及作好。太子再三催促,劉榮讓元愷口奏,不必製作名單。元愷上奏,太子問:“名單在哪裏?”元愷回答說:“秉承劉榮的命令,不讓製作名單。”太子隨即詰問劉榮,劉榮便拒不認帳。太子將元愷交給裴政推問。裴政還未來得及上奏,阿諛依附劉榮的人先對太子說:“裴政想陷害劉榮,推問事情不實。”太子召裴政責問,裴政說:“凡是審理案件,必須有兩點,一是觀察情由,二是依據證據,觀察其曲直,以確定是非。臣看劉榮位高任重,即使確實對元愷說了,大概也隻是小小的過失,估計也不必否認。再看元愷,受劉榮控製,怎敢用無由頭的言語妄自遷累劉榮呢?二人的情由,理由很相似。元愷引左衛率崔..等人作證,崔..的陳說和元愷所說的全部相符。觀察情由既然相等,就必須根據證據來定。臣認為劉榮對元愷說的話不假。”太子也不怪罪劉榮,而稱讚裴政公平正直。

子南金,位膳部郎,學涉有文藻,以輕財貴義稱。
裴政喜歡當麵揭人短處,而退出後就不再說什麼。當時,雲定興多次入東宮侍奉太子,把奇裝異服和怪異的器物,進獻給後宮,又因為女兒的恩寵,出入宮中,沒有節製。裴政多次直言勸諫,太子不采納。裴政對雲定興說“:公所作所為不合乎禮法。再者,元妃暴死,路人議論紛紛,這對太子不是好名聲。但願公自動引退,不然的話禍將及身。”雲定興大怒,把這些告訴了太子,太子更加疏遠裴政。

李諤,字士恢,趙郡人也。博學解屬文。仕齊,為中書舍人,有口辯,每接對陳使。周平齊,拜天官都上士。諤見隋文帝有帝王誌操,深自結納。及帝為丞相,甚見親待,訪以得失。時兵革屢動,國用虛耗,諤上《重穀論》以諷焉。帝納之。及受禪,曆比部、考功二曹侍郎,賜爵南和伯。諤性公方,明時務。遷書侍禦史。上謂群臣曰:“朕昔為大司馬,每求外職,李諤陳十二策,苦勸不許,朕遂決意在內。今此事業,諤之力也。”賜物二千段。
裴政因此而被貶為襄州總管,妻子兒女沒有隨他到任,得到的俸祿,都散給了僚屬。有人犯了罪,裴政私下裏都知道,有的一年到頭也不揭發出來,等到屢次犯罪,就借助集會的機會,當著眾人把他們喊出來,親自審理其罪行,有五個人被處死,流放和被罰處勞役的人很多。整個襄州因此惶恐驚懼,令行禁止,稱讚裴政神明。自此之後,不修整監獄,幾乎沒有什麼辯爭訴訟。死於官任。著有《承賢實錄》十卷。等到太子被廢,文帝追憶裴政說:“如果讓裴政和劉行本還在,共同匡正輔助太子,應該不讓太子到這個地步。”

諤見禮教凋弊,公卿薨亡,其愛妾侍婢,子孫輒嫁賣之,遂成風俗,乃上書曰:“臣聞追遠慎終,人德歸厚,三年無改,方稱為孝。如聞大臣之內,有父祖亡沒,日月未久,子孫無賴,引其妓妾,嫁賣取財,有一於此,實損風化。妾雖微賤,親承衣履,服斬三年,古今通式。豈容遽褫衰絰,強傅鉛華,泣辭靈幾之前,送付他人之室?凡在見者,猶致傷心,況乎人子,能堪斯忍!複有朝廷重臣,位望通貴,平生交舊,情若弟兄。及其亡沒,杳同行路,朝聞其死,夕規其妾,方便求娉,以得為限。無廉恥之心,棄友朋之義。且居家理務,可移於官,既不正私,何能讚務?”上覽而嘉之。五品已上妻妾不得改醮,始於此也。
兒子裴南金,任膳部郎,學問所涉,多有文采,以輕財貴義受人讚譽。

諤又以時文體尚輕薄,流宕忘反,上書曰:
李諤字士恢,趙郡人。學問廣博,能寫文章。仕於齊國,任中書舍人,能言善辯,常常接待應對陳國的使者。周國平定齊國,任天官都上士。李諤見隋文帝有帝王的誌向操守,與之結交甚深。文帝為丞相時,待李諤十分親近,向李諤詢問得失。當時,天下屢有戰亂,國家財物浪費很多,李諤上《重穀論》來諷諫。文帝采納了李諤的建議。文帝受禪繼位,李諤任比部、考功二曹侍郎,賜爵南和伯。李諤性格梗直方正,明達時務。升任書侍禦史。文帝對群臣說“:朕當初任大司馬時,常常請求在京城之外任職,李諤陳述十二條計策,苦苦勸阻,不許朕任外職,朕就決意留在朝中。如今這樣的事業,全靠李諤的力量。”賜給李諤財物二千段。

臣聞古先哲王之化人也,必變其視聽,防其嗜欲,塞其邪放之心,示以淳和之路。五教六行,為訓人之本,《詩》、《書》、《禮》、《易》,為道義之門。故能家複孝慈,人知禮讓,正俗調風,莫大於此。其有上書獻賦,製誄鐫銘,皆以褒德序賢,明勳證理。苟非懲勸,義不徒然。降及後代,風教漸落。魏之三祖,更尚文詞,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蟲之小藝。下之從上,有同影響,競騁文華,遂成風俗。江左齊、梁,其弊彌甚,貴賤賢愚,唯務吟詠。遂複遺理存異,尋虛逐微,競一韻之奇,爭一字之巧。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唯是風雲之狀。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據茲擢士。祿利之路既開,愛尚之情愈篤。於是閭裏童昏,貴遊總卯,未窺六甲,先製五言。至如羲皇、舜、禹之典,伊、傅、周、孔之說,不複關心,何嚐入耳。以傲誕為清虛,以緣情為勳績,指儒素為古拙,用詞賦為君子。故文筆日繁,其政日亂,良由棄大聖之軌模,構無用以為用也。捐本逐末,流遍華壤,遞相師祖,久而愈扇。
李諤見禮教凋零破弊,公卿死亡之後,子孫就將其愛妾侍婢嫁出賣掉,形成了一種風俗。就上書說“:臣聽說追慕遠風,慎待其終,人們的德行歸於淳厚,三年不要改變,才能稱之為孝。如今聽說大臣之中,有的父祖亡故之後,時間不久,子孫無賴,就將其姬妾,嫁賣出去換取錢財。有一人這樣做,就實在有損於風俗教化。妾雖然卑賤,但因親自承接父祖衣履,應服重孝三年,這是古今慣例。豈能容許立刻脫去孝服,強行傅施粉黛,泣辭於靈牌之前,送付到他人室中?凡是見到這種情況的人,尚且傷心,何況作為人子,豈能忍受這些!還有一些朝廷重臣,職位聲望都很高貴,平生交友,情如兄弟。等其亡沒之後,就遠如路人,早上聽說舊友死訊,晚上就規勸其妾,方便時就嫁出去,以得人求聘為限。沒有廉恥之心,背棄朋友情義。而且居家處理事務,可以移於官場,既然不能糾匡私欲,怎麼能夠讚助政務?”文帝觀覽李諤的上書而嘉獎他。五品以上官員的妻妾不許改嫁,從此開始。

及大隋受命,聖道聿興,屏黜浮詞,遏止華偽。自非懷經抱持,誌道依仁,不得引預搢紳,參廁纓冕。開皇四年,普詔天下,公私文翰,並宜實錄。其年九月,泗州刺史司馬幼之文表華豔,付所司推罪。自是公卿大臣感知正道,莫不鑽仰墳素,棄絕華綺,擇先王之令典,行大道於茲世。
李諤又因當時文章崇尚輕薄,流宕忘返,上書說:

如聞外州遠縣,仍踵弊風,選吏舉人,未遵典則。宗黨稱孝,鄉曲歸仁,學必典謨,交不苟合,則擯落私門,不加收齒;其學不稽古,逐俗隨時,作輕薄之篇章,結朋黨而求譽。則選充吏職,舉送天朝。蓋由縣令、刺史,未行風教,猶挾私情,不存公道。臣既忝憲司,職當糾察。若聞風即劾,恐掛綱者多,請勒有司,普加搜訪,有如此者,具狀送台。
“臣聽說古代聰明的帝王教化百姓,必定改變其聽到和看到的東西,防止其嗜好和欲望,堵塞其邪惡放蕩之心,指示一條淳厚平和的道路。五教六行,是訓導百姓的根本;《詩》、《書》、《禮》、《易》,是進入道義的門徑。故而能夠家家孝順慈愛,人人知道禮儀謙讓,匡正民俗,調理風俗,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了。有上書獻賦,製訁來鐫銘的,都用來褒揚德行,述說賢哲,標明勳業,論證事理。隻要不是責罰和獎勵,就決不是徒勞無功。

諤又以當官者好自矜伐,複上奏具陳其弊。請加罪黜,以懲風軌。上以諤前後所奏頒示天下,四海靡然向風,深革其弊。諤在職數年,務存大體,不尚嚴猛,由是無剛謇之譽,而潛有匡正之誌。
“下及後代,風俗教化漸漸衰落。魏國的三祖,更加崇尚文詞,忽略君主的大道理,喜好雕蟲小技。下麵的人跟從上麵的人,就像影隨形響應聲一樣,爭相顯示文采,於是就形成一種風俗。江左齊、梁,這種弊病更為厲害,不論貴賤賢愚,隻是務求吟詩詠賦。於是又丟掉了理而保存了異端,追逐虛無微末,競一韻之奇,爭一字之巧。連篇累牘,超不出月亮露珠這些形象,積案盈箱,隻是風和雲之類的景物。世俗用這些比較高下,朝廷要根據這些選拔官員。功名利祿之路既然已經開通,愛好崇尚之情就更加篤實。於是,閭裏老少,貴遊子弟,還不知道天幹地支,就先撰寫五言詩。至於羲皇、舜、禹的典章,伊尹、傅說、周公、孔子的學說,就不再關心,何曾聽得進去!把高傲放誕看作清高虛無,把抒發情感作為勳業功績,指責儒者的品德操行是古樸笨拙的,借助詞賦而成為人格高尚的人。所以,文章日見繁多,政治日益混亂,確實是因為放棄了大聖的楷模,造成了把無用的當作有用的局麵。丟棄根本,追逐末節,遍布整個華夏境內,互相學習效法,時間越久就越加盛行。

邳公蘇威以臨道店舍,乃求利之徒,事業汙雜,非敦本之義。遂奏約遣歸農。有願依舊者,在所州縣,錄附市籍,仍撤毀舊店,並令遠道,限以時日。時逢冬塞,莫敢陳訴。諤因別使,見其如此,以農工有業,各附所安,逆旅之與旗亭,自古非同一概,即附市籍,於理不可。且行旅之所依托,豈容一朝而廢?徒為勞擾,於事非宜。遂專決之,並令依舊。使還詣闕,然後奏聞。文帝善之曰:“體國之臣,當如此矣。”以年老,出拜通州刺史,甚有惠政,人夷悅服。卒官。
“大隋承受天命,聖道始興,罷黜浮豔的文詞,遏止華麗的偽飾。不是胸藏經典,懷抱樸質,誌存於道,心依於仁,就不能成為官員,側身官吏之列。開皇四年(584),頒詔於天下,公私文章翰墨,都應據實而錄。這一年九月,泗州刺史司馬幼之文表華豔,交付有司追究其罪。自此以後,公卿大臣都明白了正道,沒有人不仰慕古代典籍,放棄華豔綺糜,選擇古代帝王的好典章,行大道於當世。

四子。世子大方襲爵,最有才器。大業初,判內史舍人。次大體、大鈞,並位尚書郎。
“如今聽說邊遠州縣,依然繼承那種凋敝的世風,選擇官吏,舉薦人才,不遵循法典規則。宗族同黨稱讚其孝順,鄉裏歸於仁愛,要學習就一定學習古代典籍,交往而不隨隨便便的人,就被摒斥在門外,不加錄用;學習不依據古人,追逐世俗,隨從時議,寫輕薄浮豔的文章,結交朋黨而追求名譽的人,就選拔為官吏,舉薦到朝廷。大概是因為縣令、刺史不推行風化教育,還夾雜私情,心裏沒有公道。臣既然忝居憲司,就應盡糾察之職。如果聽到風聲就彈劾,恐怕要有很多人觸犯刑律。請求勒令有司,廣泛加以搜求尋訪,如有這樣的人,就陳述情狀送達憲台。”

鮑宏,字潤身,東海郯人也。父機,以才學知名。仕梁,位書侍禦史。宏七歲而孤,為兄泉之所愛育。年十二,能屬文,嚐和湘東王繹詩,繹嗟賞不已,引為中記室。累遷通直散騎侍郎。江陵平,歸於周,明帝甚禮之,引為麟趾殿學士。累遷遂伯下大夫。與杜子暉聘陳,謀伐齊,陳遂出兵度江以侵齊。帝嚐問宏取齊策,宏以為“先皇往日,出師洛陽,彼有其備,每不克捷。如臣計者,進兵汾、潞,直掩晉陽,出其不虞,以為上策。”帝從之。及定山東,除小禦正,賜爵平遙縣伯,加儀同。隋文帝作相,奉使山南。會王謙舉兵於蜀,路次潼州,為謙將達奚惎所執,逼送成都,竟不屈節。謙敗,馳傳入京,文帝嘉之,賜以金帶。及受禪,加開府,進爵為公。曆利、邛二州刺史,秩滿還京。時有尉義臣者,其父崇不從尉遲迥,從複與突厥戰死。上嘉之,將賜姓金氏。訪及群下,宏曰:“昔項伯不同項羽,漢高賜其姓劉氏,秦真父能死難,魏武賜姓曹氏。請賜以皇族。”帝曰:“善。”因賜義臣姓楊。後授均州刺史,以目疾免,卒於家。
李諤又因為做官的人喜好自高自大,再次上書陳說其弊端,請求加以糾罪貶黜,以懲戒風範。文帝把李諤前後的奏章頒布天下,四海之內都趨於風教,深刻地革除了弊端。李諤任職數年,務求存其大體,不崇尚威嚴剛猛,因此沒有剛正的美譽,而是心存匡謬糾正的誌向。

初,周武帝敕宏修《皇室譜》一部,分為《帝緒》、《疏屬》、《賜姓》三篇。有集十卷,行於世。
邳公蘇威認為臨近官道的店家,乃是求利之人,從事的行業卑汙雜亂,不合乎重農的道理,於是就奏請減少,將店家遣歸家鄉務農。有人願意依舊開店,就在他們所在的州縣,附錄於城市的戶籍,仍然命令他們拆去原來的店鋪,遠離官道,限期辦理。時逢寒冬,沒有人敢於訴說。李諤因出使別的地方,見到他們這樣,認為農民和工人各有其業,各自依附所安之業,行旅中的店鋪和集市上的酒樓,自古以來就不一樣,就是附屬於城市戶籍,在道理上也行不通。況且,臨道店鋪是行旅的依托,豈能容許一朝廢除?拆除臨道店鋪,白白勞動擾亂百姓,不合於事理。就擅專裁決,令一切依舊。出使回京到了朝堂,然後才奏知文帝,文帝認為他處理得很好,說:“體察國家的大臣,應當這樣。”

高構,字孝基,北海人也。性滑稽多智,辯給過人,好讀書,工吏事。仕齊,曆蘭陵、平原二郡太守。齊滅,周武帝以為許州司馬。隋文帝受禪,累遷戶部侍郎。時內史侍郎晉平東與兄子長茂爭嫡,尚書省不以斷,朝臣三議不決。構斷而合理,上以為能,召入內殿,勞之曰:“我聞尚書郎上應列宿,觀卿才識,方知古人之言信矣。嫡庶者,禮教之所重,我讀卿判數遍,詞理愜當,意所不能及也。”賜米百石。由是知名。
後來,李諤因為年紀大了,出京任通州刺史,甚有德政,人們都心悅誠服。卒於官任。

馮翊武鄉女子焦氏既瘂又聾,嫁之不售。嚐樵菜於野,為人所犯而有孕,遂生一男。時年六歲,莫知其姓,於是申省。構判曰:“母不能言,窮究理絕。案《風俗通》,姓有九種,或氏於爵,或氏所居。此兒生在武鄉,可以武為姓。”尋遷雍州司馬,以明斷見稱。歲餘,轉吏部侍郎,號為稱職。複徙雍州司馬,坐事左轉盩厔令,甚有能名。上善之,複拜雍州司馬。仁壽初,又為吏部侍郎,以公事免。
鮑宏字潤身,東海剡人。父親鮑機,因才能學問而知名。仕於梁朝,官至書侍禦史。

煬帝立,召令複位。時為吏部者多以不稱去職,唯構最有能名,前後典選之官,皆出其下,時人以構好劇談,頗謂輕薄,然其內懷方雅,特為吏部尚書牛弘所重。後以老病解職,弘時典選,凡將有所擢用,輒遣人就第問其可不。河東薛道衡才高當世,每稱構有清鑒,所為文筆,必先以草呈觀構而後出之。構有所詆訶,道衡未嚐不嗟伏。大業七年,終於家。所舉薦杜如晦、房玄齡等,後皆自致公輔,論者稱構有知人之鑒。
鮑宏七歲時死了父親,由兄長泉之愛護撫育。年滿十二歲,就能作文章,曾經奉和湘東王蕭繹詩,蕭繹嗟歎讚賞不已,引薦為中記室。多次升遷至通直散騎常侍。江陵被平定,歸順周朝,周明帝待他很有禮儀,任命為麟趾殿學士。多次升遷至遂伯下大夫。和杜子暉出使陳國,謀劃討伐齊國。陳國就出兵渡江侵略齊國,周武帝曾經向鮑宏詢問奪取齊國的策略,鮑宏認為:“先皇以往攻齊,從洛陽出兵,他們有防備,每次都不能取勝。按照臣的計謀,進兵汾、潞,直襲晉陽,出其不意,才是上策。”周武帝聽從鮑宏的建議。等到齊國被平定,任命鮑宏為小禦正,賜爵平遙縣伯,加授儀同。

開皇中,昌黎豆盧實為黃門會郎,稱為慎密。河東裴術為右丞,多所糾正。河內士燮、平原東方舉、安定皇甫聿道,俱為刑部,並執法平允。京兆韋焜為戶部郎,屢進讜言。南陽韓則為延州,甚有惠政。此等事行遺闕,皆有吏幹,為當時所稱。
隋文帝為丞相時,鮑宏奉命出使山南。適逢王謙在蜀舉兵反叛,鮑宏路經潼州,被王謙的部將達奚..抓獲,強行送往成都,鮑宏終於不能屈服。王謙失敗後,鮑宏被迅速傳入京城。文帝嘉獎鮑宏寧死不屈,賜給他金帶。文帝受禪即位,加授鮑宏為開府,晉封爵位為公。曆任利、邛二州刺史,任滿回京。當時有一個名叫尉義臣的人,其父尉遲崇不跟從尉遲迥造反,後來在與突厥軍隊作戰中戰死。文帝嘉獎他,準備賜給他姓劉金氏,向群臣詢問。鮑宏說:“當初項伯不同於項羽,漢高祖賜其姓劉;秦貞的父親能為國死難,魏武帝賜其姓曹。請求把皇族之姓賜予尉義臣。”文帝說“:好。”因此就賜義臣姓楊。

榮毗,字子諶,北平無終人也。父權,魏兵部尚書。毗少剛鯁,有局量,涉獵群言。仕周,位內史下士。隋開皇中,累遷殿內局監。時以華陰多盜賊,妙選長史,楊素薦毗為華州長史,世號為能。素之田宅,多在華陰,左右放縱,毗以法繩之,無所寬貸。毗因朝集,素謂之曰:“素之舉卿,適以自罰也?”毗答曰:“奉法一心者,但恐累公所舉。”素笑曰:“前言戲耳。卿之奉法,素之望也。”時晉王在揚州,每令人密覘京師消息,遣張衡於路次往往置馬坊,以畜牧為辭,實給私人也。州縣莫敢違,毗獨遏絕其事。上聞而嘉之,賚絹百匹,轉蒲州司馬。
後來又授任為均州刺史,因生眼病免官。死於家中。

漢王諒之反也,河東豪傑以城應諒。刺史丘和覺變,遁歸關中。長史渤海高義明謂毗曰:“河東國之東門,若失之,則為難不細。在中雖複匈匈,非悉反也。但收桀黠者十餘人斬之,自當立定耳。”毗然之。義明馳馬追和,將與協計。至城西門,為渤海所殺,毗亦被執。及諒平,拜書侍禦史,帝謂曰:“今日之舉,馬坊之事也。無改汝心。”帝亦敬之。毗在朝侃然正色,為百僚所憚。後以母憂去職。歲餘,起令視事。尋卒官。贈鴻臚少卿。
當初,周武帝敕令鮑宏修撰《皇室譜》一部,分作《帝緒》、《疏屬》、《賜姓》三篇。有文集十卷行於世。

毗兄建緒,性甚亮直,兼有學業。仕周,為載師下大夫、儀同三司。及平齊之始,留鎮鄴城,因著《齊紀》三十卷。建緒與文帝有舊,及為丞相,加位開府,拜息州刺史。將之官,時帝陰有禪代之計,因謂建緒曰:“且躊躇,當共取富貴耳。”建緒自以周之大夫,因義形於色曰:“明公此旨,非仆所聞。”帝不悅。建緒遂行。開皇初來朝,上謂之曰:“卿亦悔不?”建緒稽首曰:“臣位非徐廣,情類楊彪。”上笑曰:“朕雖不解書語,亦知卿此言不遜也。”兼始、洪二州刺史,俱有能名。
柳彧字幼文,河東解人。世代居於襄陽。父柳仲禮,《南史》中有傳。梁國被戰敗後,柳仲禮被周國俘虜,又在河東安下家。

陸知命,字仲通,吳郡富春人也。父敖,陳散騎常侍。知命性好學,通識大體,以貞介自持。仕陳,為太學博士、南獄正。及陳滅,歸於家。會高智慧等作亂於江左,晉王廣鎮江都,以其三吳之望召令諷諭反者。以功拜儀同三司,賜以田宅,複用其弟恪為汧陽令。知命以恪非百裏才,上表陳讓,朝廷許之。時見天下一統,知命詣朝堂上表,請使高麗以宣示皇風,使彼君臣麵縛闕下。書奏,天子異之。歲餘,授普寧鎮將。人或言其正直者。由是待詔於禦史台。煬帝嗣位,拜書侍禦史,侃然正色,為百僚所憚。帝甚敬之。後坐事免。歲餘,複職。時齊王暕頗驕縱,昵近小人,知命奏劾之,暕竟得罪,百僚震栗。遼東之役,為東暆道受降使者,卒於師。贈禦史大夫。
柳彧少年時喜愛學習,對經史多有涉獵。周大塚宰宇文護用為中外府記室,過了很久,出任寧州總管掾。周武帝親自執政,柳彧到朝中請求應試。武帝認為柳彧非同尋常,任命為司武中士。轉任鄭縣令。平定齊國之後,武帝獎賞跟從征伐的官員,留守京城的人沒有獎賞。柳彧上表說:“如今剛剛得到太平,有功者必定要得賞賜,賞賜應該分明,酬謝勳績,報答功勞,務必要有所本。攻破城池,出自陛下謀劃,斬敵將拔敵旗,必定出自陛下的神略,就像披堅執銳,征伐辛勞一樣。至於鎮守安撫國家,在宮中守衛,擔任警戒,也是重要的。都是秉承已定的計劃,不隻是自己的能力。留守京師和跟從征伐,事情是一樣的,功勞必須相等。”於是留守京城的人都一同加官晉級。

梁毗,字景和,安定烏氏人也。祖越,魏涇、豫、洛三州刺史,郃陽縣公。父茂,周滄、兗二州刺史。毗性剛謇,頗有學涉。仕周,累遷布憲下大夫。宣政中,封易陽縣子,遷武藏大夫。隋文帝受禪,進爵為侯。開皇初,以鯁正,拜書侍禦史,名為稱職。轉大興令,遷雍州讚務。毗既出憲司,複典京邑,直道而行,無所回避,頗失權貴心,由是出為西寧州刺史,改封邯鄲縣侯。在州十一年。
隋文帝受禪繼位,柳彧曆任尚書虞部、屯田二侍郎。按照當時的製度,三品以上的官員,門外皆豎有戟槊。左仆射高赹的兒子高弘德,封爵應國公,申行牒文,請求在門外豎立戟槊。柳彧在申請文書上批道:“仆射之子沒有另外居處,父親的戟槊已豎立在門外,尊貴有超出卑賤的道理,兒子有回避父親的禮儀,豈能容許門外已經設置,內房又設立呢?”此事終於沒有實行。高赹聽到後,讚歎佩服。後來升任書侍禦史,立於朝堂,神色端正,百官十分敬重畏懼。文帝嘉獎其剛直,對他說:“大丈夫應當建立功名於世,不能與世沉浮。”賞賜給柳彧錢十萬,米一百石。

先是,蠻夷酋長皆服金冠,以金多者為豪俊,由是遞相陵辱,每尋幹戈,邊境略無寧歲。毗患之,後因諸酋長相率以金遺之,於是置金座側,對之慟哭,謂曰:“此饑不可食,寒不可衣,汝等以此相滅。今將此來,欲殺我邪!”無所納,悉以還之。於是蠻夷感悟,遂不相攻。文帝聞而善之,征為散騎常侍、大理卿。處法平允,時人稱之。歲餘,進位上開府。毗見左仆射楊素貴重擅權,百僚震懾,恐為國患,因上封事曰:“竊見左仆射越國公素,幸遇愈重,權勢日隆,所私皆非忠讜,所進鹹是親戚,子弟布州,兼州連縣。天下無事,容息奸圖,四海稍虞,必為禍始。夫奸臣擅命,有漸而來。王莽資之於積年,桓玄基之於易世,而卒殄漢祀,終傾晉祚。陛下若以素為阿衡,臣恐其心未必伊尹也。”帝大怒,命有司禁止,親自詰之。毗極言曰:“素既擅權寵,作威作福,將領之處,殺戮無道。又太子、蜀王罪廢之日,百僚無不震悚,唯素揚眉奮肘,喜見容色,利國家有事以為身幸。”毗發言謇謇,有誠亮之節,帝無以屈也,乃釋之。素自此恩寵漸衰。但素任寄隆重,多所折挫,當時朝士無不懾伏;有敢與相是非,辭氣不撓者,獨毗與柳彧及尚書左丞李綱而已。後上不複專委於素,蓋由察毗之言。
當時,刺史之職多由武將擔任,很多人不稱職,柳彧上表說:“伏見詔書任命上柱國和幹子為杞州刺史,和幹子年近八十,已是鍾鳴漏盡之時。從前在趙州,對職務已是糊塗,政務由一群小人決斷,賄賂公然盛行。百姓感慨,歌謠遍及道路,以至於說‘老禾不早殺,餘種穢良田。’古人說:‘耕種應當問奴仆,紡織應該問婢女。’這說的是各有所能。幹子擅長騎馬射箭,衝鋒陷陣;治理百姓,擔當職務,則不是他所能明白的。如果說優待年老的人,自然可以多多賜給金銀布帛;若令其做刺史,所損害的就特別大。臣死了也就罷了,豈敢不竭盡忠誠!”文帝認為柳彧說得對,幹子終於被免職。

煬帝即位,遷刑部尚書,並攝禦史大夫事。奏劾宇文述和私役部兵,帝議免述罪,毗固爭,因忤旨,遂令張衡代為大夫。毗憂憤卒。帝令吏部尚書牛弘吊之。
應州刺史唐君明,居母喪期間,娶雍州長史庫狄士文叔父的妹妹。柳彧彈劾他說“:唐君明忽視喪母的悲痛,惑於燕爾新婚的親情,把喪母的孝服遮掩起來,穿上那種帶有文采的祭服。沒有親義,《春秋》記載這樣的人將要滅亡;沒有禮義,詩人想要這樣的人快些死。士文任職於國家,名高位顯,背棄二姓的重要對比,違背六禮的法式規範。請將唐君明終身囚禁,以懲戒風俗。”二家竟然連坐獲罪。隋朝承接喪亂之後,風俗頹廢敗壞,柳彧多有矯正,文帝很讚賞他。

子敬真,位大理司直。時煬帝欲成光祿大夫魚俱羅罪,令敬真案其獄,遂希旨陷之極刑。未幾,敬真有疾,見俱羅為祟而死。
另,柳彧見文帝聽政理事甚勤,文武百官奏請的事情多有繁瑣零碎,因而上疏勸諫說:“君主發布命令,戒除繁瑣。因此,舜把事情交付五臣,堯谘詢四嶽,設置官員,分擔職務,各自都有自己的職責,堯、舜垂袖拱手無所作為,而天下平安。這就是所說的在求取賢才上辛勞,在任命使用上安逸。及見事無大小巨細,都請陛下裁處。陛下留心政務,不畏懼疲勞,至於建造房舍這樣的小事,供給輕細微小之物,一日之內,應酬答對百官,以至於日已至晚忘記進食,夜至更深未能安寢,舉動都是文書簿記,憂擾勞累陛下之本。伏願陛下考慮臣的至誠之言,稍稍減少一些繁瑣的事務。”文帝看了柳彧的上書,甚為讚賞。因為柳彧家中貧困,文帝敕令有司給柳彧建築宅院,說“:柳彧是正直之士,是國家的瑰寶。”柳彧受到的重視就像這樣。

柳彧,字幼文,河東人也。世居襄陽。父仲禮,《南史》有傳。仲禮,梁敗見囚於周,複家河東。彧少好學,頗涉經史。周大塚宰宇文護引為中外府記室,久而出為寧州總管掾。武帝親總萬機,彧詣闕求試。帝異之,以為司武中士。轉鄭令。平齊之後,帝賞從官,留京者不預。彧上表曰:“今太平告始,信賞宜明,酬勳報勞,務先有本。屠城破邑,出自聖規,斬將搴旗,必由神略。若負戈擐甲,征扞劬勞。至於鎮撫國家,宿衛為重。俱稟成算,非專己能,留從事同,功勞須等。”於是留守並加品級。
右仆射楊素當權,顯赫尊貴,百官都很畏懼,沒有人敢於不順從。曾因小小的罪過,敕令送往南台。楊素自恃寵貴,坐在柳彧的座位上。柳彧從外麵進來,看見楊素這樣,在台階上端著手板正色道“:尊奉敕令追究公的罪過。”楊素急忙下來。柳彧依桌案坐下,讓楊素站在大廳堂前,辯白詰問事情的來龍去脈。楊素因此忌恨柳彧。但因柳彧此時正得文帝的信任,所以楊素沒有中傷柳彧。柳彧見近代以來,通都大邑的百姓每逢正月十五日,就作角抵戲,互相爭競誇耀,以至於浪費很多財力,上書請求禁絕角抵戲說“:私下見到京城和京城之外的州縣,每逢正月十五日夜,人群充塞街道,鼓聲震天,火炬照徹大地,人人頭戴獸形麵具,男子身穿女人之服,倡優耍弄雜技,奇形怪狀。男男女女都來觀看,互相不曾回避。竭盡資財,破費財產,都在此時一爭高低。人們傾室而出,不論高低貴賤,男女互相混雜,黑白不分。汙穢的行為因此而生,盜賊由此而起。不僅無益於教化,而且實在有損於百姓。請求頒詔天下,一並立即禁止。”詔令準許柳彧的上奏。

隋文帝受禪,曆尚書虞部、屯田二侍郎。時製三品已上,門皆列戟。左仆射高熲子弘德封應國公,申牒請戟。彧判曰:“仆射之子更不異居,父之戟槊已列門外,尊有厭卑之義,子有避父之禮,豈容外門既設,內閣又施?”事竟不行。熲聞而歎伏。後遷書侍禦史,當朝正色,甚為百僚敬憚。上嘉其婞直,謂曰:“大丈夫當立名於世,無容容而已。”賜錢十萬,米百石。
這一年,柳彧持符節出巡河北五十二州,奏請罷免貪贓枉法和不稱職的長官二百多人,州縣整肅,無不震驚畏懼。文帝嘉獎柳彧,賜給絹布二百匹,毛氈三十領,授予儀同三司。過了一年多,加授員外郎散騎常侍。仁壽初年,持節巡視太原道十九州。回京後,又賜絹一百五十匹。

時刺史多任武將,類不稱職,彧上表曰:“伏見詔書以上柱國和幹子為杞州刺史,其人年垂八十。鍾鳴漏盡。前在趙州,暗於職務,政由群小,賄賂公行。百姓籲嗟,歌謠滿道,乃雲:‘老禾不早殺,餘種穢良田。’古人雲:‘耕當問奴,織當問婢。’此言各有所能也。幹子弓馬武用,是其所長;臨人蒞職,非其所解。如謂優老尚年,自可厚賜金帛,若令刺舉,所損殊大。臣死而後已,敢不竭誠。”上善之,幹子竟免。有應州刺史唐君明,居母喪,娶雍州長史厙狄士文之從父妹。彧劾之曰:“君明忽劬勞之痛,惑嬿爾之親,冒此苴縗,命彼褕翟。不義不昵,《春秋》載其將亡:無禮無儀,詩人欲其遄死。士文讚務神州,名位通顯,棄二姓之重匹,違六禮之軌儀。請禁錮終身,以懲風俗。”二家竟坐得罪。隋承喪亂之後,風俗頹壞,彧多所矯正,上甚嘉之。又見上勤於聽受,百僚奏請多有煩碎,因上疏諫曰:“人君出令,誡在煩數。是以舜任五臣,堯谘四嶽,設官分職,各有司存,垂拱無為,天下以乂。所謂勞於求賢,逸於任使。比見事無大小,鹹關聖職。陛下留心政道,無憚疲勞,至乃營造細小之事,出給輕微之物,一日之內,酬答百司,至乃日旰忘食貧,分夜未寢,動以文簿,憂勞聖躬。伏願思臣至言,少減煩務。”上覽而嘉之。以其家,敕有司與之築宅,因曰:“柳彧正直之士,國之龜寶也。”其見重如此。
柳彧曾經得到博陵李文博撰寫的《政道集》十卷。蜀王楊秀派人來索求,柳彧把書送給楊秀,楊秀又賜給柳彧十名奴仆和婢女。等到楊秀得罪,楊素上奏,說柳彧以朝廷大臣交結諸侯王,將柳彧除去名籍,發配到懷遠鎮戍邊。行至高陽,有詔令征回京師。回至晉陽,適逢漢王楊諒作亂,派遣使者召柳彧入城。楊諒造反的形勢已經明顯,柳彧入城後,估計難以幸免,就假裝患了惡疾不能進食,自稱已是十分危險。楊諒惱怒,把柳彧囚禁起來。楊諒失敗後,楊素奏柳彧懷有二心,等待事情發生變化,表麵雖沒有造反,心裏實際上已和叛逆者相同。柳彧又坐罪發配到敦煌。楊素死後,柳彧就自己上書申辯,詔令征還京師。死於途中。

右仆射楊素當途顯貴,百僚懾憚,無敢忤者,嚐以少譴,敕送南台。素恃貴,坐彧床。彧從外來,見素如此,於階下端笏整容曰:“奉敕推公罪。”素遽下。彧據案坐,立素於庭前,辯詰事狀。素由是銜之。彧時方為上所信任,故素未有以中之。
趙綽字士倬,河東人。生性質樸正直,剛強果決。周朝初年任天官府史,因為恭謙謹慎,做事勤懇,擢升為夏官府下士。稍後,又因精明幹練為人所知,任內史中士。因父喪辭官,悲哀過度損壞了身體,世人都稱讚他孝順。隋文帝為丞相時,知道趙綽清廉正直,用為錄事參軍。升任掌朝大夫,跟隨行軍總管是雲暉打擊叛亂的蠻族,因功授予儀同之職。

彧見近代以來,都邑百姓每至正月十五日,作角抵戲,遞相誇競,至於糜費財力,上奏請禁絕之曰:“竊見京邑,爰及外州,每以正月望夜,充街塞陌,鳴鼓聒天,燎炬照地,人戴獸麵,男為女服,倡優雜伎,詭狀異形。外內共觀,曾不相避。竭貲破產,競此一時。盡室並孥,無問貴賤,男女混雜,緇素不分。穢行因此而生,盜賊由斯而起。非益於化,實損於人。請頒天下,並即禁斷。”詔可其奏。
文帝受禪繼位,授趙綽大理丞之職。趙綽執法公平允當,考績接連都是最好的。曆任大理正、尚書都官侍郎,每次奏聞案件,神色端莊,漸漸地受到重視。文帝因盜賊不能禁絕,準備加重刑法,趙綽進諫說“:法律是天下最可信任的,怎麼能夠失去呢?”文帝高興地采納了趙綽的建議,因而對趙綽說:“如果再聽到見到什麼,應該多多進言。”升任趙綽為大理少卿。

是歲,持節巡河北五十二州,奏免長吏贓汙不稱職者二百餘人,州縣肅然,莫不震懼。上嘉之,賜絹布二百匹,氈三十領,拜儀同三司,歲餘,加員外散騎常侍。仁壽初,持節巡省太原道十九州。及還,賜絹百五十匹。
蕭摩訶原是陳國的將領,他的兒子蕭世略在江南叛亂,摩訶依律應該連坐。文帝說“:蕭世略年齡還不到二十歲,怎麼能夠做這樣的事!因為他是名將的兒子,被人逼迫才這樣做罷了。”因而赦免了摩訶。趙綽堅決諫阻,認為不可赦免。文帝不能讓趙綽屈從,就想等趙綽退朝後赦免摩訶,因而命令趙退朝就餐。趙綽說“:臣上奏的案件沒有裁決,不敢退朝。”文帝說“:大理就為朕特別釋放摩訶吧!”因而命身邊的人將摩訶釋放。

彧嚐得博陵李文博所撰《政道集》十卷,蜀王秀遣人求之。彧送之於秀,秀複賜彧奴婢十口。及秀得罪,楊素奏彧以內臣交通諸侯,除名,配戍懷遠鎮。行達高陽,有詔徵進。至晉陽,遇漢王諒作亂,遣使馳召彧入城。而諒反形已露,彧入城,度不得免,遂詐中惡不食,自稱危篤。諒怒囚之。及諒敗,楊素奏彧心懷兩端,以候事變,跡雖不反,心實同逆。坐徙敦煌。素卒,乃自申理,有詔徵還。卒於道。
刑部侍郎辛..曾經穿粉紅色的褲子,俗話說是吉利之官,文帝認為是妖邪,準備將辛..斬首。趙綽說:“根據法律,辛..不應有死罪,臣不敢遵命。”文帝非常憤怒,對趙綽說:“你憐惜辛..,就不憐惜自己嗎?”命令左仆射高赹將趙綽斬首。趙綽說:“陛下寧可殺了臣,也不可殺辛..。”到了朝堂,趙綽解衣赴死,文帝派人問趙綽說“:究竟怎麼樣?”趙綽回答說“:一心執行法律,不敢顧惜死亡。”文帝生氣地進去了,很久才把趙綽釋放。次日,文帝向趙綽道歉,慰勞勉勵趙綽,賜給他物品三百段。

有子紹,為介休令。
當時,禁止質料薄劣的私人鑄造的錢在市麵流通,有兩個人在集市上用這種劣質的錢換好錢,武候把他們抓起來奏知文帝,文帝令將二人都殺了。趙綽諫阻說“:這兩個人論罪應該杖擊,殺了他們不合法律。”文帝說“:不關你的事。”趙綽說“:陛下不因為臣愚昧,把臣放在法司的位置,想要隨便殺人,怎能不關臣之事?”文帝說:“搖撼大事搖撼不動,應該退下。”趙綽回答說:“臣希望感動天心,何論搖撼大樹!”文帝又說:“喝羹的話,熱了就放下。天子的威勢,想要挫動嗎?”趙綽拜禮而又向前,文帝斥責他也不肯後退。文帝於是就到內室去了。書侍禦史柳..又上書奏請,直言切諫,文帝才作罷。文帝認為趙綽有忠誠正直之心,常常引入內室,有時遇見文帝和皇後同榻,文帝就招呼趙綽坐下,議論得失。前後賞賜的財物以萬數計。後來,晉位開府,追贈其父為蔡州刺史。

趙綽,字士倬,河東人也。性質直剛毅。周初為天官府史,以恭謹恪勤,擢授夏官府下士。稍以明幹見知,為內史中士。父艱去職,哀毀骨立,世稱其孝。隋文帝為丞相,知其清正,引為錄事參軍。遷掌朝大夫,從行軍總管是雲暉擊叛蠻,以功拜儀同。
當時,河東薛胄任大理卿,和趙綽都以公平寬恕聞名,然而,薛胄裁斷刑獄根據情理,而趙綽則是遵守法律,都認為他很稱職。文帝經常對趙綽說:“對於卿,朕沒有什麼好愛惜的,隻是卿的骨相當不得富貴。”仁壽中,趙綽死於官任,文帝為趙綽之死痛哭流涕,派遣宮中使者前往吊唁祭奠,鴻臚監護喪事。二個兒子,名趙元方、趙元襲。

文帝受禪,授大理丞。處法平允,考績連最。曆大理正、尚書都官侍郎,每有奏讞,正色侃然,漸見禮重。上以盜賊不禁,將重其法,綽進諫曰:“律者天下之大信,其可失乎!”上忻然納之,因謂曰:“若更有聞見,宜數言之。”遷大理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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