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 作者:李延壽年代:唐朝1556   

《北史》列傳 列傳·卷二十二

遊雅從祖弟明根高閭趙逸兄子琰胡叟胡方回張湛段承根宗欽闞駰劉延明趙柔索敞宋繇孫遊道江式
高閭字閻士,漁陽雍奴人。五世祖高原,在晉朝任安北將軍、上穀太守、關中侯,薊中有記載他事跡的碑。他的祖父高雅,從小就有美好的聲譽,曾任州的別駕。父親名洪,字季願,任陳留王從事中郎。高閭貴顯之後,被追贈為幽州刺史、固安貞子。

遊雅,字伯度,小名黃頭,廣平任人也。太武時,與勃海高允等俱知名,征拜中書博士。後使宋,授散騎侍郎,賜爵廣平子。稍遷太子少傅,領禁兵,進爵為侯。受詔與中書侍郎胡方回等改定律製。出為東雍州刺史,假梁郡公。在任廉白,甚有惠政。征為秘書監,委以國史之任,竟無所成。雅性剛戇,好自矜誕,淩獵人物。高允重雅文學,而雅輕允才,允性柔寬,不以為恨。允將婚於邢氏,雅勸允娶其族,允不從。雅曰:“人貴河間邢,不勝廣平遊;人自棄伯度,我自敬黃頭。”其貴己賤人,皆此類也。允著《征士頌》,殊重雅。雅因議論長短,忿儒者陳奇,遂陷奇至族。議者深責之。卒,贈相州刺史,諡曰宣侯。
高閭很早就成為孤兒,但他自幼好學,知識淵博,精通經史典籍,下筆成章。年青時曾當過車夫,有一次他送租到平城時,自己寫了個名帖前去拜見崔浩。崔浩和他交談以後大為驚奇,便讓他代寫了一份辭謝中書監的表文。第二天,崔浩從送租車前經過時,停下馬來喊高閭的名字,那些車夫們都十分吃驚。高閭原名驢,崔浩便替他改為閭,同時取了表字,於是高閭有了名氣。和平末年,任中書侍郎。北魏文成帝駕崩時,乙渾專權把持朝政,朝廷內外,驚恐不安。文明皇後臨朝聽政,殺乙渾,召高閭和中書令高允進入宮中參與處置國家大政,賜給他爵號為安樂子。後來他和鎮南大將軍尉元領軍隊南下徐州,因軍功而被晉封為侯爵。獻文帝傳位後,高閭被改為崇光宮侍禦。高閭向皇帝上《至德頌》。高允認為高閭的文章富有文采和氣勢,因而推薦他代替自己,於是他便被獻文帝所了解,讓他參與議論朝政大事。

明根字誌遠,雅從祖弟也。祖鱓,慕容熙樂浪太守。父幼,馮跋假廣平太守。
承明初年(476),任中書令,給事中,常委派他處置機密要事。文明皇後十分看重高閭,所有詔書、命令、書信、檄文,碑、銘、讚、頌等各種文字都是他寫的。太和三年(479),朝廷派兵征討淮北,高閭上表勸諫,指出有四方麵的疑難問題,請求盡快回軍。文明皇後說:“六軍出發,如驚雷電閃,勢同摧枯拉朽,何必擔心有四難題呢?”他被升為尚書、中書監。淮南王他上表請求朝廷依照舊例斷絕官吏的食祿,高閭認為如果不賞賜食祿的話,那些貪官就有借口任意為非作歹,而清廉的官吏就難以維持。朝廷傳旨依照高閭的建議辦。

明根幼年遭亂,為櫟陽王氏奴。主使牧羊,明根以漿壺倩人書字路邊,書地學之。長安鎮將竇瑾見之,呼問,知其姓名,乃告遊雅。雅使人贖之,教書。年十六,辭雅歸鄉裏,於白渠坎為窟,讀書積歲。雅稱薦之,太武擢為中書學生。性寡欲,綜習經史。文成踐阼,為都曹主書。帝以其敬慎,每嗟美之。假員外散騎常侍、安樂侯,使宋。宋孝武稱其長者,迎送禮加常使。獻文時,累遷東兗州刺史,封新泰侯,為政清平。孝文時為儀曹長,清約恭謹,號為稱職。曆儀曹尚書,加散騎常侍。遷大鴻臚卿、河南王幹師,尚書如故,隨例降侯為伯。又參定律令,屢進讜言。
孝文帝又召見王公以下的大臣聚集在皇信堂,讓他們辯論有關忠和奸的區別。高閭說“:奸佞的人裝出很有智謀的樣子欺騙別人和辦事,忠貞的人出於內心符合正道行事,這就像美玉和石頭,可以清楚地區分出來。”皇帝說“:美玉和白石是同一物體而名字不同,忠貞和奸佞是名稱不同卻同出一理。尋求它們相同的地方便可以看出差異之處;如果隻尋找差異點則往往失掉它們的共同點。因此,這種出處的同和異,表現出來的忠貞或奸佞,哪裏那麼容易區分清楚呢?有的先偽裝成奸佞然而卻為實現其忠貞,有的裝扮成忠貞來掩飾其奸佞。就像過去楚國的子綦,後來的事情證明他是忠臣,然而他起初的表現難道不是奸佞的嗎?”高閭說:“子綦在楚王麵前勸諫,起初雖然順著國君的話講,但最終卻進行忠告,這是先順其欲好而後伺機勸諫,不能視為奸佞的表現。子綦如果不是權宜應變的話,後來的忠也就無從顯示出來了。”皇帝讚許高閭的應對。

明根以年逾七十,表求致仕,優詔許之。引入陳謝,悲不自勝。帝言別殷勤,仍為流涕,賜青紗單衣、委貌冠、被褥、錦袍等物。其年,以司徒尉元為三老,明根為五更,行禮辟雍,賜步挽一乘,給上卿祿,供食之味,太官就第月送。以定律令。賜布帛等。歸本郡,又賜安車、兩馬、幄帳、被褥。車駕幸鄴,明根朝於行宮,優詔賜以穀帛,敕太官備送珍羞,為造甲第。國有大事,恆璽書訪之。舊疾發動,手詔問疾,太醫送藥。卒於家,宣武吊祭贈賵甚厚,贈光祿大夫,金章紫綬,諡靖侯。
後來,他上奏表說:

明根曆官內外五十餘年,處身以仁和,接物以禮讓,時論貴之。孝文初,明根與高閭以儒老學業,特被禮遇,公私出入,每相追隨;而閭以才筆,時侮明根。世號高、遊焉。
“我所知的治國之道,重要的有五方麵,一是文德,二是武功,三是法度,四是防固,五是刑賞。所以遠方之民不順服,便要修文德使他來歸順;荒遠的狡詐之徒違抗命令,便播揚武威來鎮服;人民不懂得作戰之法,就要製定法律來加以整治;強敵輕易入侵,就要設立防禦牢固的工事來抵禦;遇到變故而克敵製勝,就嚴明賞罰製度加以激勵。這樣就能夠開辟國土,安定四方,戰無不克。北方狄寇,凶悍愚昧,如同禽獸,所專長者在於野戰,所缺陷的在於攻城,如果能利用北狄的缺點,去掉他的專長,那麼人數再多也不能成為禍患,雖即使前來也難以入侵內地。況且北狄散居於荒野草澤之中,隨著水草地而遷徙,作戰時便全家同來,逃竄時帶著牲畜而去。所以自古以來討伐北方,隻擋其入侵和擄掠而已。曆代所以成為邊患的原因,在於他們出沒無常的緣故。六鎮分兵把守,敵人眾多便難於應戰,敵人逐個包圍進逼,我軍難以製服。古代周王命令南仲築城北方;趙武靈王、秦始皇,修築長城;漢孝武帝繼承前代事業。這四代的國君,都是帝王中的雄傑之才。他們之所以共同采取這一措施,並非沒有過人的智謀,或兵力的不足,而因為這實在是防禦北狄最重要的辦法,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子肇襲,字伯始,孝文賜名焉。博綜經史。孝文初,為內秘書侍禦中散,稍遷典命中大夫。車駕南伐,肇表諫,不納。尋遷太子中庶子。肇謙素敦重,文雅見任。以父老,求解官扶侍。孝文欲令祿養,出為本州南安王楨鎮北府長史,帶魏郡太守。王薨,複為高陽王雍鎮北府長史,太守如故。為政清簡,加以匡讚,曆佐二王,甚有聲績。以父憂解任。複授黃門侍郎,兼侍中,為畿內大使,黜陟善惡,賞罰分明。曆太府、廷尉卿,兼禦史中尉,黃門如故。肇儒者,動存名教,直繩所舉,莫非傷風敗俗。持法仁平,斷獄務於矜恕。尚書令高肇,宣武之舅,百僚懾憚,以肇名與己同,欲令改易。肇以孝文所賜,執誌不許,高肇甚銜之,宣武嘉其剛梗。
“如今應當在六鎮的北邊修築長城,以抵禦北寇,雖然有暫時的勞苦,卻有永逸的效果。靠近要害的地方,往往開有城門,在城門邊建造小城,因地製宜安排退敵之策,多設弓弩。狄人入侵,有城可守,有兵可戰。敵既無法攻城,野外搶掠一無所獲,草料盡必定退走,終究受到懲罰。又應當從附近各州選招有勇力的壯士四萬人,加上京都二萬人,合計六萬人,作為武士,在禦苑內設立征北大將軍府,選拔忠心勇敢而又有誌向才能的人作為主將,下設官員屬吏,分為三軍,兩萬人專門練習射箭,兩萬人專門練習使用刀盾,兩萬人專門練習騎馬用槊。修建戰場,十天一演習。采用諸葛亮八陣圖的陣法,作為平地抵禦敵人的方略,讓他們都明了如何更好地使用兵革器械,懂得接受旌旗的節製指揮。兵器精銳堅固,必定能夠戰勝敵人。讓將領有固定的兵士,兵士有長期的主帥,上下相互信任,晝夜完全一致。七月間,征召六郡士兵萬人,各帶攻戰器具,令台省以北各屯倉庫,就近造糧,全部送往北鎮。到八月,征北大將軍府率領三軍,和六鎮之兵一起直至漠南,揚軍威於漠北。狄人如來對抗,就和他決戰,如果不來,就分散各地,以修築長城。估計六鎮東西長不過千裏,如果一人一月能築三步長,一百人就是三裏長,一千人三十裏,一萬人三百裏,那麼千裏的長度,強弱互助,估計十萬人一個月時間就能建成。一個月的軍糧,不算太多,人人抱著一勞永逸的想法,辛苦點也沒有怨言。

盧昶之在朐山也,肇諫曰:“朐山蕞爾,僻在海濱,於我非急,於賊為利。如聞賊將屢以宿豫求易朐山,持此無用之地,複彼舊有之疆,兵役時解,其利為大。”帝將從之,尋而昶敗。遷侍中。梁軍主徐玄明斬其青、冀二州刺史張稷首,以鬱州內附。朝議遣兵赴援,肇表以為不宜勞師爭海島之地,帝不納。及大將軍高肇伐蜀,肇又陳願俟後圖,又不納。明帝即位,遷中書令、相州刺史,有惠政。再遷尚書右仆射。肇於吏事斷決不速,主者諮呈反覆,至於再三,必窮其理,然後下筆。雖寵勢幹請,終無回撓,方正之操,時人服之。及元叉廢靈太後,將害太傅、清河王懌,乃集公卿會議其事。於時,君官莫不失色順旨,肇獨抗言,以為不可,終不下署。卒,諡文貞公。
“我合計修築長城,有五項好處:免去巡遊的艱辛,是一利;北部放牧民眾,不再受狄人搶掠的禍害,是二利;登城以觀察敵人動向,以逸待勞,是三利;減少邊境防衛的失誤,停息無時無刻的防備,是四利;長年可以巡邏運輸,永不匱乏,這是五利。”

肇外寬柔,內剛直,耽好經傳,手不釋書。善《周易》、《毛詩》,尤精《三禮》。為《易集解》,撰《冠婚儀》、《白圭論》,詩賦表啟凡七十五篇。謙廉不競,曾撰《儒棋》,以表其誌。清貧寡欲,資仰俸祿而已。為廷尉時,宣武嚐敕肇有所降恕,執而不從,曰:“陛下自能恕之,豈可令臣曲筆也。”其執意如此。及明帝初,近侍群官預在奉迎者,自侍中崔光以下並加封,封肇文安縣侯。肇獨曰:“子襲父位,今古之常,因此獲封,何以自處?”固辭不應。論者高之。
孝文帝傳旨說“:到時候我將和你當麵討論。”

子祥,字宗良,頗有才學。襲爵新泰伯,位國子博士,領尚書郎中。明帝以肇昔辭文安之封,複欲封祥,祥守其父誌,卒不受。又追論肇前議清河,守正不屈,乃封祥高邑縣侯。卒,贈給事黃門侍郎、幽州刺史,諡曰文。
皇帝又令高閭寫國書慰問蠕蠕。當時蠕蠕國有喪事而國書中沒有寫到。皇帝問“:你的職責是撰寫文辭,可是不提及他國中的喪事,如果是明知卻不寫,罪責十分明顯,如果疏忽沒有想到,應當是失職了。”高閭說“:以前的蠕蠕國君淳厚敬重,和我國和親,而今他的兒子屢次侵犯邊境,以臣愚見,認為不宜吊問。”孝文帝說“:敬重父親兒子就高興,敬重國君臣子也會高興,你說不應該吊喪和安慰,這是什麼話呢?”高閭便摘下帽子謝罪。文帝說“:蠕蠕的使者牟提,小心謹慎謙恭。同來的人認為他太忠厚而很不滿意,我擔心他回北方後,一定會受到誹謗。以前劉準的使者殷靈誕,總是禁止他手下隨從,不許做不合禮節的事情,當他回去後,果然被人中傷,遭到極刑。如今這封國書可以證明牟提是忠於國家的,要讓蠕蠕國君知道這一點。”

高閭,字閻士,漁陽雍奴人也。五世祖原,晉安北將軍、上穀太守、關中侯,有碑在薊中。祖雅,少有令名,位州別駕。父洪,字季願,位陳留王從事中郎。閭貴,乃贈幽州刺史、固安貞子。
這年冬至,皇帝大宴群臣,孝文帝親自在太後麵前起舞,群臣也跟著起舞。皇帝又唱起歌,仍舊率領群臣向太後再次祝壽。高閭說“:臣下聽說,大夫行孝,和睦一家;諸侯行孝,名傳一國;天子行孝,德及四海。如今陛下篤行孝道,下臣等不勝歡欣鼓舞,謹祝皇上千萬歲福壽!”皇帝聽後十分高興。又有一次在皇信堂商議朝政時,高閭說:“我深思太皇太後所立的十八條法令,以及追尋聖朝以來所實行過的各種法製,事事都考慮得十分周到,希望皇上能照此行事。”孝文帝說“:刑法是推行王道所必須的。但什麼是法?什麼是刑?執行的時候,誰先誰後?”高閭回答說:“創立各種製度,以法度和禮製治理民眾,這就是法;違犯製度和紀律,必須用法令條文來追究,就叫刑。那麼法必須首先施行,然後用刑。”文帝說“:《論語》中稱:冉有退朝,孔子問‘:怎麼這樣晚?’冉有說‘:有政務。’孔子說‘:不過是事務罷了,如果是政務,雖然我不曾參與,但我也會聽說的。’什麼是政?什麼是事?”高閭回答說:“政,是皇上所施行的;事,是臣下所處置的。”

閭早孤,少好學,博綜經史,下筆成章。少為車子,送租至平城,修剌詣崔浩。浩與語奇之,使為謝中書監表。明日,浩曆租車過,駐馬呼閭,諸車子皆驚。閭本名驢,浩乃改為閭,而字焉,由是知名。和平末,為中書侍郎。文成崩,乙渾擅權,內外危懼,文明太後臨朝誅渾,引閭與中書令高允入禁中參決大政,賜爵安樂子。與鎮南大將軍尉元南赴徐州,以功進爵為侯。獻文即位,徙崇光宮,閭表上《至德頌》。高允以閭文章富逸,舉以自代,遂為獻文所知,參論政事。永明初,為中書令、給事中,委以機密。文明太後甚重閭,詔令書檄碑銘讚頌皆其文也。太和三年,出師討淮北,閭表諫,陳四疑,請時速返旆。文明太後曰:“六軍電發,有若摧朽,何慮四難也。”遷尚書、中書監。淮南王他奏求依舊斷祿,閭表以為若不班祿,則貪者肆其奸情,清者不能自保,詔從閭議。
後來又令高閭和太常卿共同收集雅樂以演奏。又帶領廣陵王的軍隊,出任鎮南將軍、相州刺史。他因有參加製定法律條令的勞績,被賜予布帛和牛馬等物。遷都洛陽時,高閭曾上表勸諫,認為遷都有十個方麵損失,如果非遷不可,請遷往鄴城,孝文帝對此頗為不快。

孝文又引見王公以下於皇信堂,令辯忠佞。閭曰:“佞者飾知以行事,忠者發心以附道,譬如玉石,皦然可知。”帝曰:“玉石同體而異名,忠佞異名而同理。求之於同,則得其所以異;尋之於異,則失其所以同。出處同異之間,交換忠佞之境,豈是皦然易明哉?或有托佞以成忠,或有假忠以飾佞,如楚之子綦,後事雖忠,初非佞也?”閭曰:“子綦諫楚,初雖隨述,終致忠言,此適欲幾諫,非為佞也。子綦若不設初權,後忠無由得顯。”帝善閭對。後上表曰:
雍州刺史曹武以他所統領的襄陽前來歸降,皇帝親自駕幸懸瓠。高閭上表進諫說“:洛陽正是草創時期,曹武既然沒有派來人質,必定不是真正歸降。”皇帝不采納,曹武果然詐降,所有將領都無功而回。當皇帝返回石濟時,高閭在行宮朝見。孝文帝說:“我原來的想法,並不是一定要出征。但是兵馬已經集合待命,我恐怕會像周幽王那樣失誤,所以沒有中止這次行動,來到淮南。對方將所有將領據守各州鎮,所以一無所獲。這實在是晚一個月出兵的緣故。”高閭說:“自古攻城作戰,兵力倍於對方就可以進攻,十倍於對方就把城團團圍住。皇上親征,本應大獲全勝,所以沒有收獲,實在是兵力太少的緣故。如今京城初就,諸事均在草創時期,願陛下從容經營京都,使德澤播於四海。”皇帝說:“我也願意從容經營伊洛氵廛高澗一帶,事已不少,但尚未有大的收獲。”高閭說“:司馬相如臨終前,還抱恨於未能參加封禪的大典。如今雖江表一帶未歸順,但中州地區已經討平,怎麼能在這樣聖明的時候而缺少盛大的典禮呢?”孝文帝說“:荊揚一帶還未統一,怎麼就能照你所說的那樣舉行盛典呢?”高閭回答說,江南一帶並不是古代所說的中國,況且夏、商、周三代的疆土,也並不很廣大。皇帝說:“從淮海至東海是揚州,從荊山至衡陽是荊州,這些不都近在中國嗎?”

臣聞為國之道,其要有五:一曰文德,二曰武功,三曰法度,四曰防固,五曰刑賞。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荒狡放命,則播武功以威之;人未知戰,則製法度以齊之;暴敵輕侵,則設防固以禦之;臨事製勝,則明賞罰以勸之。用能辟國寧方,征伐四克。北狄悍愚,同於禽獸,所長者野戰,所短者攻城。若以狄之所短,奪其所長,則雖眾不能成患,雖來不能內逼。又狄散居野澤,隨逐水草,戰則與室家並至,奔則與畜牧俱逃。是以古人伐北方,攘其侵掠而已。曆代為邊患者,良以倏忽無常故也。六鎮勢分,倍眾不鬥,互相圍逼,難以製之。昔周命南仲,城彼朔方,趙靈、秦始,長城是築;漢之孝武,踵其前事。此四代之君,皆帝王之雄傑,所以同此役者,非智術之不長,兵眾之不足,乃防狄之要事,理宜然也。
當皇帝來到鄴城時,多次親往高閭的府中,同時下詔表彰他。高閭多次請求領本州人馬報效朝廷,皇帝下詔說:“高閭已到退休之年,本應請求衣錦還鄉,但他隻知進取而不考慮退路,有世人謙遜的美德,可封號為平北將軍。他是朝中的老臣,理應順其心願,遷任幽州刺史,讓他存恤和勸慰同行,恩惠和法律並用。”高閭認為各州去掉從事官員而依照府的建製置參軍,和政體不相合,便上表請求恢複舊製,孝文帝不高興。一年多後,他上表請求辭職,皇帝以好話安慰,不聽請求。又召回任太常卿,高閭多次上表辭謝,但也不得許可。皇帝親征漢陽,高閭又上表勸諫,請求回軍,皇帝不采納。漢陽討平後,皇帝送詔書給高閭,高閭上表稱謝。

今故宜於六鎮之北築長城,以禦北虜,雖有暫勞之勤,乃有永逸之益。即於要害,往往開門,造小城於其側,因施卻敵,多置弓弩。狄來,有城可守,有兵可捍。既不攻城,野掠無獲,草盡則走,終始必懲。又宜發近州武勇四萬人,及京師二萬人,合六萬人,為武士;於苑內立征北大將軍府,選忠勇有誌幹者以充其選。下置官屬,分為三軍:二萬人專習弓射,二萬人專習刀楯,二萬人專習騎槊。修立戰場,十日一習。采諸葛亮八陣之法,為平地禦敵之方,使其解兵革之宜,識旌旗之節。兵器精堅,必堪禦寇。使將有定兵,兵有常主,上下相信,晝夜如一。七月,發六郡兵萬人,各備戎作之具,敕台北諸屯倉庫,隨近往來,俱送北鎮。至八月,征北部率所鎮,與六鎮之兵,直至磧南,揚威漠北。狄若來拒,與決戰;若其不來,然後散分其地,以築長城。計六鎮,東西不過千裏,若一夫一月之功當二步之地,三百人三裏,三千人三十裏,三萬人三百裏,則千裏之地,強弱相兼,計十萬人一月必就。軍糧一月,不足為多,人懷永逸,勞而無怨。計築長城,其利有五:罷遊防之苦,其利一也;北部放牧,無抄掠之患,其利二也;登城觀敵,以逸待勞,其利三也;省境防之虞,息無時之備,其利四也;歲常遊運,永得不匱,其利五也。
宣武繼位後,高閭多次上表請求讓位。皇帝以優詔授予光祿大夫,金製的印章和紫色的綬帶,由吏部尚書邢巒親自送往高閭家中拜授。高閭前往辭謝,皇帝在東堂接見他,賜給他佳美的食物,向他請教治國大政。他以自己是先朝的老臣,再次請求告老歸田,皇帝感動得流下淚來。於是傳旨賜給他安車、幾杖、馬匹、錦緞、衣服、布匹等,樣樣十分豐厚。百官都設宴為他餞行,就如同當年漢宣帝的眾公卿為功成身退的疏廣叔侄送行一樣。當高閭路過北芒山時,又派人奏上《望闕表》,以示戀戀不舍和仰慕的真情。後來他死在家中,諡號為文貞。

孝文詔曰:“比當與卿麵論。”又詔閭為書問蠕蠕。時蠕蠕國有喪而書不敘凶事。帝曰:“卿職典文辭,不論彼之凶事,若知而不作,罪在灼然;若情思不至,應謝所任。”對曰:“昔蠕蠕主敦崇和親,其子屢犯邊境,如臣愚見,謂不宜吊。”帝曰:“敬其父則子悅,敬其君則臣悅,卿雲不合吊慰,是何言歟?”閭遂免冠謝罪。帝曰:“蠕蠕使牟提,小心恭慎,同行疾其敦厚,恐其還北,必被謗誣。昔劉準使殷靈誕,每禁下人不為非禮事,及還,果被譖訴,以致極刑。今書可明牟提忠於其國,使蠕蠕主知之。”
高閭喜歡寫文章,有文集四十卷。他的文章也和高允同流,後人把他們合稱為“二高”,都是為當時人所信服的。高閭性情剛強,敢於直諫。他在自己私房,講話時聲音很輕,耳朵剛能聽到;可是當他在朝廷廣眾之中時,談論起來,卻勁頭十足,人們都難以和他對抗。孝文帝喜愛他文辭優美,經常給他以優厚的禮遇。可是他貪財,心胸狹小而又自傲。他在中書省時,喜歡辱罵各位博士。他的學生一百多人,凡是有事求他,他都收受賄賂。可是到年老當兩地州刺史時,卻特別清廉自我約束,有好官的稱譽。

是年冬至,大饗群官,孝文親舞於太後前,群臣皆舞。帝乃長歌,仍率群臣再拜上壽。閭進曰:“臣聞大夫行孝,行合一家;諸侯行孝,聲著一國;天子行孝,德被四海。今陛下敦行孝道,臣等不勝慶踴,謹上千萬歲壽。”帝大悅。又議政於皇信堂,閭曰:“伏思太皇太後十八條之令,及仰尋聖朝所行,事周於百揆,願終成其事。”帝曰:“刑法者,王道所用。何者為法?何者為刑?施行之日,何先何後?”對曰:“刑製之會,軌物齊眾,謂之法;犯違製約,致之於憲,謂之刑。然則法必先施,刑必後著。”帝曰:“《論語》稱:冉子退朝,孔子曰:‘何晏也?’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其有政,雖不吾以,吾其與聞之。’何者為政?何者為事?”對曰:“政者,上之所行;事者,下之所綜。”後詔閭與太常采雅樂以營金石。又領廣陵王師,出除鎮南將軍、相州刺史。以參定律令之勤,賜布帛粟牛馬等。遷都洛陽,閭表諫,言遷有十損,必不獲已,請遷於鄴。帝頗嫌之。
他兒子高元昌承襲了爵位,曾任遼西、博陵太守。

雍州刺史曹武據襄陽請降,車駕親幸懸瓠。閭表諫:洛陽草創,武既不遣質任,必非誠心,帝不納。武果虛詐,諸將皆無功而還。車駕還幸石濟,閭朝於行宮。帝謂曰:“朕往年之意,不欲決征。但兵士已集,恐為幽王之失,不容中止,遂至淮南。而彼諸將並列州鎮,至無所獲,實由晚一月日故耳。”閭曰:“古攻戰法,倍則攻之,十則圍之。聖駕親征,誠應大捷,所以無大獲,良由兵少故也。今京邑甫爾,庶事造創,願陛下當從容伊、瀍,使德被四海。”帝曰:“願從容伊、瀍,實亦不少,但未獲耳。”閭曰:“司馬相如臨終,恨不封禪。今雖江介不賓,然中州地略以盡平,豈可聖明之辰,而闕盛禮?”帝曰:“荊揚未一,豈得如卿言也?”閭以江南非中國,且三代之境,亦不能遠。帝曰:“淮海惟揚州,荊及衡陽惟荊州,此非近中國乎?”
高閭的弟弟名悅,專心致誌喜好讀書,聲名好於高閭,但早就去世了。

及車駕至鄴,孝文頻幸其州館,下詔褒揚之。閭每請本州以自效,詔曰:“閭以懸車之年,方求衣錦。知進忘退,有塵謙德,可降號平北將軍。朝之老成,宜遂情願,徙授幽州刺史,令存勸兼行,恩法並舉。”閭以諸州罷從事,依府置參軍,於政體不便,表宜複舊。帝不悅。歲餘,表求致仕,優答不許。征為太常卿,頻表陳遜,不聽。又車駕南討漢陽,閭上表諫求回師,帝不納。漢陽平,賜閭璽書,閭上表陳謝。
劉延明是敦煌人。父親名寶,字子玉。以精通儒學而著稱。劉延明十四歲時,就學於博士郭蠫家。郭蠫有學生五百多人,其中精通經典的有八十多人。郭蠫有個女兒剛剛成年,他想挑選好的女婿,便想到了劉延明。於是,他特地設一個席位,對弟子們說:“我有一位女兒,想找位好女婿,誰來坐這個席位,我就讓女兒和他成婚。”劉延明立即振衣入座,神情莊重地說“:劉延明就是您要找的人啊!”郭蠫把女兒嫁給他。劉延明後來隱居在酒泉,不肯接受州郡的舉薦,跟從他讀書的學生有五百多人。

宣武踐阼,閭累表遜位,優詔授光祿大夫,金章紫綬;使吏部尚書邢巒就家拜授。及辭,引見東堂,賜以肴羞,訪之大政。以其先朝儒舊,告老求歸,帝為之流涕。優詔賜安車、幾杖、輿馬、繪彩、衣服、布帛,事從豐厚。百寮餞之,猶群公之祖二疏也。閭進陟北芒,上《望闕表》以示戀慕之誠。卒於家,諡文貞。
涼國武昭王征召他為儒林祭酒、從事中郎。昭王喜愛文章書籍,書、史中有破損脫落的,他親自加以修補。劉延明當時侍奉一旁,便請求代替武昭王做這些事情。武昭王說:“我所以親自來做,是要人們珍重這些典籍。我和您有幸相遇,跟劉玄德遇孔明有什麼差別。”後升為撫夷護軍,雖然政務繁忙,但手不釋卷。昭王對他說:“您為書籍注疏,以燭光繼續白天的工作,白天還可以,晚上應當休息。”劉延明回答“:‘早晨聽到道,晚上死去也就甘心了,不知很快就到老年’,這些話是孔聖人所說的。我劉延明是哪種人,敢不這樣去做嗎?”劉延明覺得三種史書文字太多,便寫成《略記》一百三十篇,八十四卷,《敦煌實錄》二十卷,《方言》三卷,《靖恭堂銘》一卷,注《周易》、《韓非子》、《人物誌》、《黃石公三略》等在社會上流行。

閭好為文章,集四十卷。其文亦高允之流,後稱二高,為當時所服。閭強果敢直諫,其在私室,言裁聞耳;及於朝廷廣眾之中,則談論鋒起,人莫能敵。孝文以其文雅之美,每優禮之。然貪褊矜慢。初在中書,好詈辱諸博士。學生百餘人,有所幹求者,無不受其賄。及老為二州,乃更廉儉自謹,有良牧之譽。子元昌襲爵,位遼西、博陵二郡太守。閭弟悅,篤誌好學,有美於閭,早卒。
蒙遜討平酒泉後,拜封劉延明為秘書郎,專門負責書籍的注記。並建了一座陸沈觀在西苑,親自前往禮敬,賜號為玄處先生。當時有學生幾百人,每月給他送來牛羊和美酒。牧犍把劉延明尊封為國師,親自對他禮拜,並命令所有官員,都北麵受教。當時,同郡的索敞、陰興給他當助教,他們都以擅長文學而著稱,他們經常巾衣整齊而入。

趙逸,字思群,天水人也。父昌,石勒黃門郎。逸好學夙成,仕姚興,曆中書侍郎。後為赫連屈丐所虜,拜著作郎。太武平統萬,見逸所著,曰:“此豎無道,安得為此言乎!作者誰也?速推之。”司徒崔浩進曰:“彼之謬述,亦子雲《美新》,固宜容之。”帝乃止。曆中書侍郎、赤城鎮將,頻表乞免,久乃見許。性好墳典,白首彌勤,年逾七十,手不釋卷,凡所著述,詩賦銘頌五十餘篇。
太武帝討平涼州,帶著士民東遷。他一向聽說劉延明的名聲,便封他為樂平王從事中郎。後來太武帝下詔,凡年紀七十年以上的,可以讓他們留在本鄉,有一位兒子在身邊撫養。,當時劉延明年老,住在姑臧一年多後,因想念故鄉便回去了。當他走到涼州西麵四百裏地的韭穀窟時,因病而死去。

逸兄溫,字思恭,博學有高名,為姚泓天水太守。劉裕滅泓,遂沒於氐。氐王楊難當稱籓,太武以溫為難當府司馬,卒於仇池令。
太和十四年(490),尚書李衝上奏孝文帝說,劉延明原是河西的大儒,可是如今子孫沉淪下層,沒有祿位,像這樣賢人的子孫,理應受到格外恩遇。於是朝廷讓他的一個兒子出任郢州雲陽縣令。正光三年(522),太保崔光上奏說:“已故的樂平王從事中郎敦煌劉延明,著書於涼城,現遺文在此。即使有一些失誤,也應當有幾代人可以被赦免,何況從祖父到孫子,相距不遠,卻讓他們久淪下層,身為賤役,沒有得到照顧,使儒學之士都為之暗暗歎息。請傳令尚書,查出他的遺屬,免去各種雜役,以此來督促和化解不良的風俗。”皇帝下詔說:“太保所奏,深合勸人為善之道,劉延明的孫子等三家,特別給予免除雜役。”河西人都以此感到榮耀。

溫子琰,字叔起。初,苻氏亂,琰為乳母攜奔壽春,年十四乃歸。孝心色養,飪熟之節,必親調之。皇興中,京師儉,婢簡粟糶之,琰遇見,切責,敕留輕比。嚐送子應冀州娉室,從者於路遇得一羊,行三十裏而琰知之,令送於本處。又過路旁,主人設羊羹,琰訪知盜殺,卒辭不食。遣人買耜刃,得剩六耜,即命送還刃主。刃主高之,義而不受,琰命委之而去。初為兗州司馬,轉團城鎮副將。還京,為淮南王他府長史。時禁製甚嚴,不聽越關葬於舊兆,琰積四十餘年不得葬二親。及蒸嚐拜獻,未曾不嬰慕卒事。每於時節,不受子孫慶賀。年餘耳順,而孝思彌篤,慨歲月推移,遷窆無冀,乃絕鹽粟,斷諸肴味,食麥而已。年八十卒。遷都洛陽,子應等乃還鄉葬焉。應弟煦,字賓育,好音律,以善歌聞於世,位秦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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