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 作者:李延壽年代:唐朝1556   

《北史》列傳 列傳·卷三十五

袁翻弟躍躍子聿脩陽尼從孫固固子休之固從兄藻藻子斐固從弟元景賈思伯祖瑩子珽
袁翻,字景翔,陳郡項地人。父親袁宣任宋青州刺史沈文秀的府主簿,跟隨沈文秀歸順北魏。而大將軍劉昶自稱是袁宣外祖父劉淑的近親,讓袁宣與他的府谘議參軍袁濟認作本家。袁宣當時孤單寒微,於是依附袁濟。後來,袁翻兄弟們官位顯達,與袁濟的兒子袁..、袁演互相爭著說自己是袁姓的正支;袁..兄弟便訴諸公府,以排斥袁翻家的這一支。

袁翻,字景翔,陳郡項人也。父宣,為宋青州刺史沈文秀府主簿,隨文秀入魏。而大將軍劉昶言是其外祖淑近親,令與其府諮議參軍袁濟為宗。宣時孤寒,甚相依附。及翻兄弟官顯,與濟子洸、演遂各陵競,洸等乃經公府,以相排斥。翻少入東觀,為徐紇所薦,李彪引兼著作佐郎,參史事。後拜尚書殿中郎。正始初,詔尚書門下於金墉中書外省考論律令,翻與門下錄事常景、孫紹、廷尉監張彪、律博士侯堅固、書侍禦史高綽、前將軍邢苗、奉車都尉程靈虯、羽林監王元龜、尚書郎祖瑩、宋世景、員外郎李琰之、太樂令公孫崇等並在議限。又詔太師彭城王勰、司州牧高陽王雍、中書監京兆王愉、青州刺史劉芳、左衛將軍元麗、兼將作大匠李韶、國子祭酒鄭道昭、廷尉少卿王顯等入豫其事。後除豫州中正。
袁翻從小進入皇家的藏書的地方,後被徐紇舉薦,李彪援引,任著作佐郎,參與史料的整理和撰寫。以後,又任尚書殿中郎。正始初年,朝廷命尚書門下在金墉中書外省考核官吏的律令,袁翻與門下錄事常景、孫紹、廷尉監張彪等人都在評議的範圍之內。後來,任豫州中正。

是時,修明堂辟雍,翻議曰:
這時,朝廷修建明堂以宣教政令,袁翻上疏建議說:

謹按明堂之義,今古諸儒論之備矣。蓋唐、虞以上,事難該悉;夏、殷以降,校可知之。按《周官考工》所記,皆記其時事,具論夏、殷名製,豈其糸比繆?是知明堂五室,三代同焉,配帝像行,義則明矣。及《淮南》、《呂氏》與《月令》同文,雖布政班時,有堂個之別,然推其體,則無九室之證。
“對於明堂,古往今來的學者們議論得夠詳備了。唐堯、虞舜以上,事情難於全部弄清;夏、商以來,可以考證了解。《周官考工》一書記載著有關的事情,談起夏、商兩代的名分製度,怎麼能會錯誤?由此可以知道明堂共有五室,這是堯、舜、禹三代都一樣的。配上帝王的肖像和事跡,意義就很明白了。明堂有九室的說法,出自《戴禮》一書,探本求源,不知道它的出處。而漢因襲此說,想自成一代說法。所以,鄭玄說:周人建明堂五室,合乎五行的數目。

既而正義殘隱,妄說斐然。明堂九室,著自《戴禮》,探緒求源,罔知所出,而漢氏因之,自欲為一代之法。故鄭玄雲:“周人明堂五室,是帝一室也,合於五行之數。《周禮》依數,以為之室。”本製著存,是周五室也。於今不同,是漢異周也。漢為九室,略可知矣。但就其此製,猶有懵焉。何者?張衡《東京賦》雲:“乃營三宮,布教班常,複廟重屋,八達九房。”此乃明堂之文也。而薛綜注雲:“房,室也。謂堂後有九室。”堂後有九室之製,非巨異乎。裴頠又雲:“漢氏作四維之個,不能令各據其辰,就使其像可圖,莫能通其居用之禮,此為設虛器也。”甚知漢世徒欲削滅周典,捐棄舊章,改物創製,故不複拘於載籍。且鄭玄之詁訓《三禮》及釋《五經》異義,並盡思窮神,不墜周公之舊法也。伯喈損益漢製,章句繁雜,既違古背新,又不能易玄之妙矣。魏、晉書紀,亦有明堂祀五帝之文,而不記其經始之製,雙無坦然可準。觀夫今之基趾,猶或仿佛,高卑廣狹,頗與《戴禮》不同,何得以意抑心,便謂九室可明?且三雍異所,複乖盧、蔡之義,進退無據,何用經通?晉朝亦以鑽鑿難明,故有一屋之論,並非經典正義,皆以意妄作,茲為不典。學家常談,不足以範時軌世。皇代既乘乾統曆,得一禦宸,自宜稽古則天,憲章文武,追蹤周孔,述而不作。豈容虛追子氏放篇之浮說,徒損經紀雅誥之遺訓,而欲以支離橫義,指畫妄圖,儀刑宇宙而貽來葉者也?
“禮儀和製度不合適,就應該變革,何必仍恪守舊製!我認為明堂應按周代製度修建五室。”

又北京製置,求皆允怗,繕修草創,以意良多。事移化變,存者無幾,理苟宜革,何必仍舊。且遷都之始,日不遑給,先朝規度,每事循古,是以數年之中,悛換非一,良以永法為難,數改為易。何為宮室府庫多因故跡,而明堂辟雍獨遵此製?建立之辰,複未可知矣。既猥班訪逮,輒輕率瞽言,明堂五室,請同周製,郊建三雍,求依故所,庶有會經誥,無失典刑。
後來,朝廷又議論戍守邊疆的事,他上表陳奏說:

後議選邊戍事,翻議曰:
“沿邊各州郡,官位到了便被委派,軍階到了就被任用。或者遭逢道德敗壞,才能平庸的凡夫俗子,或者遇上貪得無厭的無恥惡棍,不知道愛護撫恤百姓的道理,隻知道殘酷地役使壓榨人民的方法。名義上要加強邊地的巡邏和戍守,多設置將帥首領,實際上或者任用親信們的姻親,或者接受別人的賄賂請托而委以官職。這些人都沒有守邊禦敵的辦法,隻有勾結商人,聚斂財貨的心思。那些勇敢的士兵,被他們驅趕著搶掠百姓,一遇到敵人,便馬上成為俘虜。如果抓住了敵人,就占為己有。那些老幼病殘的兵士,多少懂得一點打鐵的技術,會一點伐木除草的本領,無不把他們從軍營中找出來,讓他們幹各種各樣的苦役。或者到高山上去砍伐樹木,或者到平地去割草,來回販賣,士兵們不斷在道路上碰上。這些人俸祿不多,資產也很有限。將他們的絹帛收繳,隻給一些空頭的糧食。用盡他們的力氣,卻讓他們穿很單薄的衣服;用他們替自己做工,卻克扣他們的糧食。從冬到夏,加上疾病的折磨,死在溝壕中的常常十有七八。所以,吳、楚間的南朝駐軍看清了我方邊備的虛實,都說魏軍糧食匱乏,軍隊疲憊,容易乘機侵犯。因而,常常進攻我方的邊境。多年以來,將士甲胄生蟣。大批軍隊,日費千金,積弊之深,到了這種地步!究其原因,都因為邊地任用不得其人,所以漫延成今天的禍患。

臣聞兩漢警於西北,魏、晉備在東南。是以鎮邊守塞,必寄威重;伐叛柔服,實賴溫良。故田叔、魏尚,聲高於沙漠;當陽、钜平,績流於江漢。紀籍用為美談,今古以為盛德。自皇上以睿明纂禦,風清化遠,威厲秋霜,惠沾春露,故能使淮海輸誠,華陽即序,連城革麵,比屋歸仁。縣車劍閣,豈伊曩載;鼓噪金陵,複在茲日。然荊、揚之牧,宜盡一時才望;梁、郢之君,尤須當今秀異。
“要使水流潔淨,一定要使源頭清澈;要整頓細枝末梢,一定要端正根本。既然前麵的已經失去,怎麼再能停止不前,無所作為呢?我認為從今以後,荊州、揚州、徐州、豫州、梁州、益州各地的駐軍,以及所統屬的郡縣府佐統軍和戍主,都讓朝臣中王公以下的大臣舉薦自己所了解的人,一定選拔出真正的人才,不拘泥他的出身和軍階。如果統率軍隊有方,道德清純著名,威嚴足可以臨陣殺敵,信譽完全能懷柔邊境的人民,撫慰將士,能得到他們的信賴和喜歡。不謀圖私利,一心為公盡力的,就加封給爵位,使他長久地安心在這個任上。並不斷給予賞賜,以獎勵他的忠誠和勇敢。舉薦的人,也應得到獎勵,以表彰他舉薦得當和對朝廷的忠誠。如果被舉薦的人不能一心奉公,才能又不足以抗禦敵人,貪婪致富,經略邊境默默無聞,人們看不見他的政績,士兵們厭惡他的煩瑣多事,要加以查處,用來張揚他的罪惡。舉薦他的人,也要被免官或降職,以懲罰他錯誤的舉薦和識人的淺薄。這樣,舉薦人就不會挾帶私人關係,被舉薦的人也不能不考慮舉薦他的人的處境。善與惡就會了了分明,鼓勵與反對也會清清楚楚。這樣,邊患就會消除,批評的議論也會止息呀。”

自比緣邊州郡,官至便登,疆場統戍,階當即用。或逢穢德凡人,或遇貪家惡子,不識字人溫恤之方,唯知重役殘忍之法。廣開戍邏,多置帥領,或用其左右姻親,或受人貨財請屬,皆無防寇禦賊之心,唯有通商聚斂之意。其勇力之兵,驅合抄掠,若遇強敵,即為奴虜;如有執獲,奪為己富。其羸弱老小之輩,微解金鐵之工,少閑草木之作,無不搜營窮壘,苦役百端。自餘或伐木高山,或芸草平陸,販貨往還,相望道路。此等祿既不多,資亦有限,皆收其實絹,給其虛粟。窮其力,薄其衣,用其工,節其食,綿冬曆夏,加之疾苦,死於溝瀆者常十七八焉。是以吳、楚間伺,審此虛實,皆雲糧匱兵疲,易可乘擾,故驅率犬羊,屢犯疆場。頻年已來,甲胄生蟣,十萬在郊,千金日費。為弊之深,一至於此!皆由邊任不得其人,故延若斯之患。賈生所以痛哭,良有以也。
因母親去世離職。熙平初年,任廷尉少卿,很有些不滿於時事的議論,遭到靈太後的斥責。出任平陽太守,很不得意,便寫下《思歸賦》。

夫潔其流者清其源,理其末者正其本,既失之在始,庸可止乎。愚謂自今已後,荊、揚、徐、豫、梁、益諸蕃及所統郡縣府佐統軍至於戍主,皆令朝臣王公已下各舉所知,必選其才,不拘階級。若能駕禦有方,清高獨著,威足臨戎,信能懷遠,撫循將士,得其忻心,不營私潤,專修公利者,則就加爵賞,使久於其任,以時褒賚,厲其忠款。所舉之人,亦垂優異,獎其得士,嘉其誠節。若不能一心奉公,才非捍禦,貪婪日富,經略無聞,人不見德,兵厭其勞者,即加顯戮,用章其罪。所舉之人,隨事免降,責其謬薦,罰其偽薄。如此則舉人不得挾其私,受任不得孤其舉。善惡既審,沮勸亦明。庶邊患永消,譏議攸息矣。
神龜末年,遷任涼州刺史。這時,蠕蠕國的首領阿那王襄、後主婆羅門都因國內混亂前來投降,朝廷向袁翻詢問安置他們的辦法,他上表說:

遭母憂去職。熙平初,除廷尉少卿,頗有不平之論,為靈太後所責。出為陽平太守,甚不自得,遂作思歸賦。
“現在蠕蠕國被高車國滅掉,想借助我們中原大國的神威,兩個國君都來投靠,同時到達。百姓們也誠心歸順,該國的萬裏江山都隨之歸屬。然而,夷人不擾亂中華,前車之鑒並不太遠,覆轍的教訓就在於劉淵、石勒,傾毀的車輛已不可找尋回來了。現在,蠕蠕國雖然國君投奔,百姓逃散,而剩餘的人實在很多,許多部落依然存在。高車國一時也不能把他們完全兼並,應下令讓他們歸附。再則,高車國的人馬雖然很多,國君卻很愚蠢軟弱,上邊不能駕馭下邊,下邊也不服從上邊,整個國家隻靠掠奪來存在。而我國黃河以西能抵禦強敵的堡壘,隻有涼州和敦煌。涼州地寬麵廣,人煙稀少,糧食軍械向來就很緊缺。敦煌和酒泉,更為空虛。如果蠕蠕國不重新複興,讓高車國獨霸北部邊陲,則西顧之憂,早晚都會存在。

神龜末,遷涼州刺史。時蠕蠕主阿那瑰、後主婆羅門並以國亂來降,朝廷問安置之計。翻表曰:
“我認為蠕蠕國的兩位國君,都應該保留下來,讓阿那瞔管理他們國家的東部,讓婆羅門管理西部。把歸順來的人分開,分別歸他們統屬。阿那瞔管轄的地方,我沒有去過,其中的情形,無法陳奏。婆羅門請求整修西海的舊城,好使自己居住在那裏。西海郡原本歸屬涼州,現在歸酒泉,向西北距張掖一千二百裏,離高車的金山一千多裏,正是北部夷族們往來必經的要道,漢朝軍隊行軍的路,土地肥沃,十分適合耕種。今天讓婆羅門駐守,不但對防守有好處,而且可以永遠成為戍守重地,防衛西北。雖然外麵有將這塊土地歸蠕蠕國管轄的輿論,而實則是防衛高車國進攻的好辦法。一二年以後,就可以做到足食足兵,這實在是安邊保境的長遠之計啊。如果婆羅門能夠發奮圖強,使離散的百姓聚集一起,重新振興國家,我們便讓他們向北遷移,越過茫茫的沙漠,便是我們的外部藩籬,成為高車的勁敵。西北部邊境的安全,不用再憂慮了。如果他們奸詐欺騙,反複無常,背恩負德,也不過是逃亡的賊寇,對於我們又有什麼損害呢?”

今蠕蠕內為高車所討滅,外憑大國之威靈,兩主投身,一期而至,百姓歸誠,萬裏相屬。然夷不亂華,前鑒無遠,覆車在於劉、石,毀轍固不可尋。今蠕蠕雖主奔於上,人散於下,而餘黨實繁,部落猶眾,高車亦未能一時並兼,盡令率附。又高車士馬雖眾,主甚愚弱,上不製下,下不奉上,唯以掠盜為資,陵奪為業。而河西捍禦強敵,唯涼州、敦煌而已。涼州土廣人稀,糧仗素闕,敦煌、酒泉,空虛尤基。若蠕蠕無複豎立,令高車獨擅北垂,則西顧之憂,匪旦伊夕。
朝臣們廷議,同意他的看法。歸來,任吏部郎中。遷任齊州刺史,卻沒有太多政績。

愚謂蠕蠕二主,並宜存之。居阿那瑰於東偏,處婆羅門於西裔,分其降人,各有攸屬。那瑰住所,非所經見,其中事勢,不可輒陳。婆羅門請修西海故城以安處之。西海郡本屬涼州,今在酒泉,直抵張掖西北千二百裏,去高車所住金山一千餘裏。正是北虜往來之衝要,漢家行軍之舊道,土地沃衍,大宜耕殖。非但今處婆羅門,於事為便,即可永為重戍,鎮防西北。雖外為署蠕蠕之聲,內實防高車之策。一二年後,足食足兵,斯固安邊保塞之長計也。若婆羅門能自克厲,使餘燼歸心,收離聚散,複興其國者,乃漸令北轉,徙度流沙,即是我之外籓,高車之勍敵,西北之虞,可無過慮。如其奸回反覆,孤恩背德者,此不過為逋逃之寇,於我何損?今不早圖,戎心一啟,脫先據西河,奪我險要,則酒泉、張掖,自然孤危,長河已西,終非國有。不圖厥始,而求憂其終,噬臍之恨,悔將何及。
孝昌時,任安南將軍、中書令,兼領給事黃門侍郎,與徐紇一起在門下省掌管朝廷的文案。袁翻有才幹學識名望很重,又善於奉迎附會,也被靈太後信任。孝明帝和靈太後曾在華林園宴請群臣,曾舉杯對大家說:“袁尚書是我們的杜預,想把這杯酒敬給他,請喝幹了。”在座的沒有不羨慕的。

愚見如允,乞遣大使往涼州敦煌及於西海,躬行山穀要害之所,親閱亭障遠近之宜,商量士馬,校糸柬糧仗,部分見定,處置得所。入春,西海之間,即令播種,至秋,收一年之食,使不複勞轉輸之功也。且西徼北垂,即是大磧,野獸所聚,千百為群,正是蠕蠕射獵之處。殖田以自供,籍獸以自給,彼此相資,足以自固。今之豫度,似如小損,歲終大計,其利實多。高車豺狼之心,何可專信?假令稱臣致款,正可外加優納,而複內備彌深,所謂先人有奪人之心者也。
袁翻名聲和地位雖然都很大,當時的賢臣達官十分推崇他,然而,他卻獨善其身,不但不提拔任何人,反而排斥年輕有為的人,議論的人都看不起他。建義初年,在河陰遇害。

時朝議是之。還,拜吏部郎中。遷齊州刺史,無多政績。孝昌中,除安南將軍、中書令,領給事黃門侍郎,與徐紇俱在門下,並掌文翰。翻既才學名重,又善附會,亦為靈太後所信待。是時蠻賊充斥,六軍將親討之,翻乃上表諫止。後蕭寶夤大敗於關西,翻上表,請為西軍死亡將士舉哀,存而還者,並加賑賚。後拜度支尚書,尋轉都官。翻上表,願以安南、尚書換一金紫。時天下多事,翻雖外請閑秩,而內有求進之心,識者怪之。於是加撫軍將軍。明帝、靈太後曾燕華林園,舉觴謂群臣曰:“袁尚書朕之杜預,欲以此杯敬屬元凱,今為盡之。”侍坐者莫不羨仰。
袁聿修,字叔德。七歲時家中有喪事,他按禮守喪就像成年人一樣。九歲時,被州官征辟為主簿。性情深沉,有見識,處世清靜寡欲,從不與任何人競長較短。姨父是尚書崔休,對他十分賞識。十八歲,他任本州的中正,兼任尚書度支郎中。齊天保初年,任太子庶子,以本官職務任博陵太守,很有政績和聲望。遠近的人們都稱讚他。遷升為司徒左長史,兼任禦史中丞。司徒錄事參軍盧思道私自借國庫裏三十萬錢,娶太原王瞴父的女兒為妻,而王瞴父的女兒過去已被陸孔文依禮聘定。袁聿修為禦史台首席長官,又是掌管國家法律的,知道而又不加糾劾,因而被免去中丞的職務。不久,任秘書監。

翻名位俱重,當時賢達鹹推與之。然獨善其身,無所獎拔,排抑後進,論者鄙之。建義初,遇害河陰。所著文筆百餘篇,行於世。贈使持節、侍中、車騎將軍、儀同三司、青州刺史。嫡子寶首,武定中,司徒記室參軍事。翻弟躍。
天統時,朝廷下詔命他與趙郡王元睿等人一起議定五禮,又出任信州刺史。信州是他的家鄉,當時,很長時間都沒有官吏回原籍為官的舊例,大家莫不以他為榮。他為政清靜,不用宣教,百姓都已向化。從長史以下,以至於鰥寡孤獨,他都得到他們的歡心。武平初年,禦史們出京巡視,所過州郡都有被舉劾的大臣,他們惟獨不到信州去。調回京城時,黎民百姓,僧侶道士都來為他送行,擠滿了道路。有的人帶著酒肉,哭泣著挽留他,都想遠遠地送他一程。時值盛暑,他怕百姓會勞累疲敝,往往停馬駐足,隨飲一杯,表示領受他們的心意,拜辭感謝讓他們回去。回京後,信州人鄭播宗等七百多人請求朝廷,準許百姓給他立碑,募集布帛絲絹數百匹,請中書侍郎李德林撰寫碑文,朝廷允許了。

躍字景騰,博學俊才,性不矯俗,篤交友。翻每謂人曰:“躍可謂我家千裏駒也。”曆位尚書都兵郎中,加員外散騎常侍。將立明堂,躍乃上議,當時稱其博洽。蠕蠕主阿那環亡破來奔,朝廷矜之,送複其國。既而每使朝貢,辭旨頗不盡禮。躍為朝臣書與環,陳以禍福,言辭甚美。後遷車騎將軍太傅清河王懌文學,雅為懌所愛賞。懌之文表,多出於躍。卒,贈冠軍將軍、吏部郎中。所製文集行於世。無子,兄翻以子聿脩繼。
不久,任都官尚書。他雖然年輕,卻待人公平隨和,溫順可親。在清正廉潔的官員中,他的行為最為檢點。那些名門望族的子弟都擔任顯官要職,但對他都很器重,讚同他的遠見卓識。他在郎署任職時,趙彥深任水部郎中,兩人同住在一個院子裏,因而相交成友。趙彥深後來被停職,門前冷落,無人往來,聿修仍念舊時感情,不斷探訪慰問。彥深重被任用,對他銘記在懷,十分感激。雖然他頗有才幹,也得力於彥深引薦。任吏部尚書以後,自以為頗得人心。

聿脩,字叔德。七歲遭喪,居處禮若成人。九歲,州辟主簿。性深沈,有鑒識,清靖寡欲,與物無競。姨丈人尚書崔休深所知賞。年十八,領本州中正,兼尚書度支郎中。齊天保初,除太子庶子,以本官行博陵太守,大有聲績,遠近稱之。累遷司徒左長史,領兼禦史中丞。司徒錄事參軍盧思道私貸庫錢三十萬,娉太原王乂女為妻,而王氏以先納陸孔文禮娉為定。聿脩為首僚,又國之司憲,知而不劾,免中丞。尋遷秘書監。
開初,馮子琮任仆射後,不斷迎娶妻妾。聿修常常譏笑他,對別人說:“馮公結婚,日不暇給。”他任吏部尚書後,也和馮子琮一樣多次娶妻納妾。人們議論說這是地位變化的原因。出身寒微又身居高官,容易招致怨言。然而,他為官清廉謹慎,當時很少有人能趕得上他。北魏和蕭齊時,台閣郎官都不免接受賄賂。聿修任尚書郎十年,卻沒有接受過別人一杯酒的饋贈。尚書邢邵與聿修熟識,常在尚書省開玩笑,叫聿修為清郎。大寧初年,聿修以太常少卿的身份巡察各地,考核官員們為政的情況。經過兗州時,邢邵正任該州刺史。分別時,邢邵送給他一段白綢子,他沒有接受,寫信給邢邵說“:今天從您那裏經過,您的行為失常。瓜田李下,古人都很慎重,希望我的想法,不要受到您的責怪。”邢邵也欣然解悟,在回信中說:“老夫匆忙間沒有想到這些,敬讀來信,我很理解。老弟您過去是清郎,現在成為清卿了。”他任吏部尚書後,國家政治衰敗,道德淪喪,如果違拗了權要幸臣們的意思,禍患便會接踵而至。他雖然清白自守,也不免有受人請托的連累。

天統中,詔與趙郡王睿等議定三禮。出為信州刺史,即其本鄉也。時久無例,莫不榮之。為政清靖,不言而化,自長史以下,爰逮鰥寡孤幼,皆得其歡心。武平初,禦史普出,過諸州悉有舉劾,唯不到信州。及還都,人庶道俗,追列滿道,或將酒脯,涕泣留連,競欲遠送。時既盛暑,恐其勞敝,往往為之駐馬,隨舉一酌,示領其意,辭謝令去。還後,州人鄭播宗等七百餘人請為立碑,斂縑布數百匹,托中書侍郎李德林為文,以記功德。敕許之。尋除都官尚書。聿脩少年平和溫潤,素流之中,最為規檢,以名家子曆任清華,時望多相器待,許其風鑒。在郎署之日,時趙彥深為水部郎中,同在一院,因成交友。彥深後重被沙汰停私,門生藜藿,聿脩猶以故情音問來往。彥深任用,銘戢甚深,雖人才無愧,蓋亦由彥深接引。為吏部尚書以後,自以物望得之。
進入北周後,位至儀同大將軍、吏部下大夫、東京司宗中大夫。隋開皇初年,加上儀同銜,遷任東京都官尚書。東京被撤除,他回到朝廷,任都官尚書。開皇二年(582),出任熊州刺史。去世。

初,馮子琮以仆射攝選,婚姻相尋。聿脩常非笑之,語人雲:“馮公營婚,日不暇給。”及自居選曹,亦不能免,時論以為地勢然也。素品孤官,頗有怨響。然在官廉謹,當時少匹。魏、齊世,台郎多不免交通餉饋。初,聿脩為尚書郎十年,未曾受升酒之遺。尚書邢邵與聿脩舊款,每省中語戲,常呼聿脩為清郎。大寧初,聿脩以太常少卿出使巡省,仍令考校官人得失。經袞州,時邢邵為刺史,別後,送白為信。聿脩不受,與邢邵書雲:“今日仰過,有異常行,瓜田李下,古人所慎,願得此心,不貽厚責。”邵亦欣然領解,報書雲:“老夫忽忽,意不及此,敬承來旨,吾無間然。弟昔為清郎,今日複作清卿矣。”及在吏部,屬政衰道喪,若違忤要勢,禍不旋踵,雖以清白自守,猶不免請謁之累。
陽尼,字景文,北平無終人。幾代都在慕容氏手下做官。陽尼從小喜好學習,博覽群書。幽州刺史胡泥上表舉薦他,被征辟任著作郎。朝廷改中書學為國子監,中書監高閭、侍中李衝等人認為陽尼學問淵博,推舉他任國子監祭酒。後來,兼任幽州中正。孝文帝臨政,讓各州的中正各推舉自己所了解的人。陽尼與齊州大中正房千秋都舉薦了自己的兒子。孝文帝說:“過去有一個祁奚,名垂史冊;今天有兩位祁奚,當顯名於以後的史書。”

入周,位儀同大將軍、吏部下大夫、東京司宗中大夫。隋開皇初,加上儀同,遷東京都官尚書。東京廢,入朝,除都官尚書。二年,出為熊州刺史,卒。子知禮,大業初卒於太子內舍人。
出任幽州平北府長史,兼領漁陽太守。沒有到任,因任幽州中正時受人財貨被免去官職。他常常自我感傷說“:我過去沒有做官,也不曾羨慕過別人。今天失掉了官職,與我原來又有什麼兩樣呢?然而,丟掉官職也不是我情願的,這是命運啊!”不久回到家中。

躍弟颺,卒於豫州冠軍府司馬。颺弟升,位正員郎。颺死後,昇通其妻。翻恚,為之發病,昇終不止,時人鄙穢之。亦於河陰見害。贈左將軍、齊州刺史。
陽固,字敬安,性情灑脫不俗,不拘小節,從小任俠尚性,好與劍客交往,不經營家產。二十六歲時,才改變誌趣,喜好讀書。博覽各種書籍,很有文才。太和年間,跟隨大將軍、宋王劉昶征討義陽,任相府法曹,行參軍事。劉昶性情嚴厲暴烈,三軍見了他心顫股忄栗,沒有敢跟他說話的人。陽固卻敢於給他提建議,並當麵陳述有關的事情。劉昶十分惱怒,想要將他斬首,派人將他看管起來。陽固在軍中勇敢果決,態度安然閑適,毫無懼色,劉昶十分奇怪。軍隊回到京城,他將陽固的情況告訴了孝文帝。三十餘歲,被任為大將軍府參軍事,逐漸升遷,官至書侍禦史,不斷向朝廷陳奏和糾劾。

陽尼,字景文,北平無終人也。累世仕於慕容氏。尼少好學,博通群籍,與上穀侯天護、頓丘李彪同誌齊名。幽州刺史胡泥表薦之,征拜秘書著作郎。及改中書學為國子。時中書監高閭、侍中李衝等以尼碩學,舉為國子祭酒。後兼幽州中正。孝文臨軒,令諸州中正各舉所知,尼與齊州大中正房千秋各舉其子。帝曰:“昔有一祁,名垂往史,今有二奚,當聞來牒。”出為幽州平北府長史,帶漁陽太守,未拜,坐為中正時受鄉人貨免官。每自傷曰:“吾昔未仕,不曾羨人,今日失官,與本何異?然非吾宿誌,命也如何!”既而還家,有書數千卷。所造《字釋》數十篇,未就而卒。其從孫太學博士承慶撰為《字統》二十卷,行於世。承慶從弟固。
宣武帝廣泛征求政治得失,陽固上表陳述自己的意見,說:“當今的急務,應該早日確立太子,任用師傅加以教育保護,設置官府加以防衛,用來穩定天下百姓的心。握緊權柄,親近宗室,強幹弱杖,以建立萬世不變的江山。舉薦賢能,黜退無才無德的人,使百姓中沒有遺失的人才,朝廷中沒有吃閑飯的庸官。君主孜孜不倦,事必親躬,勤政劬勞,使人們無法產生誹謗的議論。減少徭役,減輕賦稅,修建學校,遵守先朝的典章,重視農桑,輕視商賈工匠,杜絕空洞虛無的議論,減少佛門沒有用途的開支,以拯救饑寒交迫的人們的痛苦。然後準備器械,修理戰甲兵器,練習水戰,平定地處吳越的南朝,修訂封禪的禮儀,沿襲軒轅黃帝和唐堯祭天敬祖的做法,難道不是興旺發達的壯舉嗎?”

固字敬安,性倜儻,不拘小節,少任俠,好劍客,弗事生產。年二十六,始折節好學,博覽篇籍,有文才。太和中,從大將軍、宋王劉昶征義陽,板府法曹行參軍。昶性嚴暴,三軍戰栗,無敢言者。固啟諫,並麵陳事宜。昶大怒,欲斬之,使監當攻道。固在軍勇決,意誌閑雅,了無懼色,昶甚奇之。軍還,言之孝文。年三十餘,始辟大將軍府參軍事,累遷書侍禦史,多所劾奏。
原來,宣武帝委任群臣,不親自過問朝政;又篤信佛法;尚書令高肇身為外戚,恃寵專權,獨攬朝政;鹹陽王元禧等人互有矛盾。所以,宗室大臣關係疏遠淡薄,京城附近的百姓徭役十分沉重。陽固便寫下《南北二都賦》,敘述恒與代兩地田獵捕漁,縱情聲色的情況,加上中京禮儀的形式,用來諷喻朝廷。

宣武廣訪得失,固上讜言表曰:“當今之務,宜早正東儲,立師傅以保護,立官司以防衛,以係蒼生之心。攬權衡,親宗室,強幹弱枝,以立萬世之計。舉賢良,黜不肖,使野無遺才,朝無素餐。孜孜萬機,躬勤庶政,使人無謗讟之響。省徭役,薄賦斂,修學宮,遵舊章,貴農桑,賤工賈,絕談虛窮微之論,簡桑門無用之費,以救饑寒之苦。然後備器械,修甲兵,習水戰,滅吳會,撰封禪之禮,襲軒、唐之軌,豈不茂哉!”
宣武帝末年,中尉王顯建造的府第已經落成,設宴請同僚前來慶賀。酒興正濃時,他問陽固:“我的這座宅第怎麼樣?”陽固說:“晏嬰住又低又小的房子,傳頌至今;高大軒敞的房子容易招致禍災,《周易》上記得清清楚楚。這大約同供行人住的旅舍一樣,惟有堅守道德才能住到底,願公勉之。”王顯聽完默然不語。過了些時日,他又對陽固說:“我任太府卿的官職,國家的府庫非常充實,你認為怎麼樣?”陽固答道“:您將官吏俸祿的四分之一都扣掉收入國庫。各州郡的贓款和罪犯們贖罪的錢也都收集到京中,用來充實府庫,這樣看來,府庫的積存不算多。有聚斂財貨的大臣,也會有盜竊國庫的大臣。難道不應該警惕嗎?”王顯聽了很不高興。從此對陽固懷恨在心。有人向王顯了解陽固的情況,他因而奏說陽固謊報災情,請求米麥,朝廷將陽固免官。

初,帝委任群下,不甚親覽,好桑門之法。尚書令高肇以外戚權寵,專決朝事。又鹹陽王禧等並有釁,故宗室大臣相見疏薄,而王畿人庶,勞弊益甚。固乃作《南北二都賦》,稱恆代田漁聲樂侈靡之事,節以中京禮儀之式,因以諷諫。
陽固便閉門自守,寫下《演頤賦》,以闡明那些陰暗閉塞的事情。又寫了《刺讒疾嬖幸詩》二百首,說:

宣武末,中尉王顯起宅既成,集僚屬饗宴。酒酣,問固曰:“此宅何如?”固曰:“晏嬰湫隘,流稱於今,豐屋生災,著於《周易》。此蓋同傳舍耳,唯有德能卒,願公勉之。”顯嘿然。他日又謂固曰:“吾作太府卿,府庫充實,卿以為何如?”固對曰:“公收百官之祿四分之一,州郡贓贖悉入京藏,以此充府,未足為多。且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豈不戒歟!”顯大不悅,以此銜固。以有人間固於顯,因奏固剩請米麥,免固官。遂闔門自守,著《演賾賦》以明幽微通塞之事。又作《刺讒疾嬖幸詩》二首曰:
“花言巧語啊花言巧語,讒言由此興起!營營嗡嗡,就好像蒼蠅在鼓動翅膀。白指為黑,全憑你滿嘴胡說。你不是蛇蠍,卻為什麼這樣狠毒?謊言啊謊言,編造得多麼工巧!悄然流傳;毀謗別人的壞話,可以摧垮人家的圍牆。成人之美,是君子所珍重的品德;攻擊別人的缺點,君子恥於這樣作啊。你是什麼人呀,詆毀別人一天比一天囂張?我實在沒有過錯,你為什麼要鼓動那如簧之舌?上天疾恨這些無恥的讒言,令人詛咒的謠言家,你的末日就要來到,無妄之災,馬上就要降臨到你的身上。

巧佞巧佞,讒言興兮。營營習習,似青蠅兮。以白為黑,在汝口兮。汝非蝮蠆,毒何厚兮。巧巧佞佞,一何工矣。司閑司忿,言必從矣。朋黨噂遝,自相同矣。浸潤之譖,傾人墉矣。成人之美,君子責焉。攻人之惡,君子恥焉。汝何人斯,譖毀日繁?子實無罪,何騁汝言?番番緝緝,讒言側入,君子好讒,如或弗及。天疾讒說,汝其至矣,無妄之禍,行將及矣。泛泛遊鳧,弗製弗拘,行藏之徒,或智或愚。維餘小子,未明茲理,毀與行俱,言與釁起。我其懲矣,我其悔矣,豈求人兮,忠恕在己。
“那些阿諛奉承的小人,是人間的大害呀。為了多求得一點陳舊的糧食,而忙忙碌碌,不顧羞恥,向長官獻媚。邪氣侵入自己的軀體,還惟恐侵入得不夠,自覺地去容忍邪惡。這些小人目光短淺,行為偏狹,專愛幹些不道德的事情。早朝跟著達官貴人的車輛,晚上追隨權力之家的轎輿。或者騎馬,或者步行,一邊奔跑,一邊趨奉,或者低聲下氣地說話,或者聳著肩膀諂笑,費盡心機去親近那些權臣政要。他們正路不走,卻專門走旁門邪道。”

彼諂諛兮,人之蠹兮。刺促昔粟,罔顧恥辱,以求媚兮。邪幹側入,如恐弗及,以自容兮。誌行褊小,好習不道。朝挾其車,夕承其輿,或騎或徒,載奔載趨。或言或笑,曲事親要。正路不由,邪徑是蹈。不識大猷,不知話言,其朋其黨,其徒實繁。有詭其行,有佞其音,籧篨戚施,邪媚是欽,既詭且妒,以通其心。是信是任,敗其以多,不始不慎,末如之何。習習宰嚭,營營無極。梁丘寡智,王鮒淺識,伊戾息夫,異世同力,江充趙高,甘言似直,豎刁上官,擅生羽翼。乃如之人,僭爽其德,豈徒喪邦,又亦覆國。嗟爾中下,其親其昵。不謂其非,不覺其失,好之有年,寵之有日。我思古人,心焉苦疾。凡百君子,宜其慎矣,覆車其鑒,近可信矣。言既備矣,事既至矣,反是不思,維塵及矣。
孝明帝即位,陽固被任命為尚書考功郎中。他奏請朝廷,讓那些才學優秀,孝敬父母,和睦兄弟,考試合格的人可以聽候敘職,是從陽固這裏開始的。北魏大軍征討硤石,朝廷命他為仆射李平的行台七兵郎。李平很欣賞陽固的勇敢,軍中的重大事務,都與他一齊商量。又命他率領水軍。他設下奇計,先期進攻敵人,奪取敵兵的外城。後來,太傅、清河王元懌舉薦,授予他步兵校尉的職務,命他任汝南王元悅的郎中令。當時,元悅年少無知,行為多不奉行法紀。陽固上疏勸諫,元悅對他十分尊敬。元懌十分高興,認為自己舉薦得人。他又任洛陽令,在縣裏很有威望。母親去世,他號啕痛哭,哀毀骨立,隻有扶著拐杖才能站立。喪期雖然已經過了小祥和大祥,他仍然不吃肉喝酒。當時,他已年過五十,而居喪過於哀痛,鄉人和親屬對他都很感動佩服。

明帝即位,除尚書考功郎中。奏諸秀孝考中第者聽敘,自固始。大軍征硤石,敕為仆射李平行台七兵郎。平奇固勇敢,軍中大事,悉與謀之。又命固節度水軍。固設奇計,先期乘賊,獲其外城。後太傅、清河王懌舉固,除步兵校尉,領汝南王悅郎中令。時悅年少,行多不法,固上疏諫悅,悅甚敬憚之。懌大悅,以為舉得其人。除洛陽令,在縣甚有威風。丁母憂,號慕毀疾,杖而能起,練禫之後,酒肉不進。時固年逾五十,而喪過於哀,鄉黨親族鹹歎服焉。清河王懌領太尉,辟固從事中郎,屬懌被害,不奏。懌之遇害,元叉執政,朝野震悚,懌諸子及門生僚吏,莫不慮禍,隱避不出。固以嚐被辟命,遂獨詣喪所,盡哀慟哭,良久乃還。仆射遊肇聞而歎曰:“雖欒布、王脩,何以尚也?君子哉若人!”及汝南王悅為太尉,選舉多非其人,又輕肆撾撻。固以前為元卿,雖離國,猶上疏切諫,事在《悅傳》。後悅辟固為從事中郎,不就。京兆王繼為司徒,高選官僚,辟固從事中郎。府解,除前軍將軍,又典科揚州勳賞。初,硤石之役,固有先登之功,而朝賞未及,至是,與尚書令李崇訟勳,更相表。崇雖貴盛,固據理不撓,談者稱焉。卒,贈輔國將軍、太常少卿,諡曰文。
清河王元懌任太尉,征辟陽固為從事中郎。元懌被誣告,自己卻不奏報申辯,他被殺害。元叉正獨擅朝政,朝野上下,震驚恐慌。元懌的兒子們和他的門生故吏,無不慮禍保身,躲在家中不敢出來。陽固因為曾經被元懌征辟任用,便獨自到治喪的地方,極盡哀痛,放聲大哭,過了許久才回來。仆射高肇聽說後感歎道“:雖然像欒布、王修那樣知恩必報,舍命求義的人,怎麼能趕得上陽固呢?這個人真是正人君子啊!”

固剛直雅正,不畏強禦,居官清潔,家無餘財,終沒之日,室徒四壁,無以供喪,親故為其棺斂。初,固著《終製》一篇,務從儉約。臨終,又敕諸子一遵先製。五子,長子休之。
汝南王元悅任太尉,選用的大多不是真正的人才,又肆意棒打下屬。陽固因為過去曾任過元悅的郎中令,雖然已經離開,仍然上疏懇切勸諫。後來,元悅征請他任從事中郎,他沒有接受。京兆王元繼任司徒,嚴格地選擇官吏,聘請陽固任從事中郎。司徒撤銷,陽固任前軍將軍,奉命到揚州甄別有功勳的人。硤石一役,陽固有先奪取敵人外城的功勞,而朝廷卻沒有賞賜他。這時,他與尚書令李崇為爭功訴訟,雙方都上表自陳功勞。李崇雖然官高位顯,陽固卻據理爭辯,不屈不撓,人們議論起來都很稱讚他。死後,贈輔國將軍、太常少卿,諡號文。

休之字子烈,俊爽有風概,好學,愛文藻,時人為之語曰:“能賦能詩陽休之。”初為州主簿。孝昌中,杜洛周陷薊城,休之與宗室南奔章武,轉至青州。葛榮寇亂,河北流人,多氵奏青州。休之知將有變,請其族叔伯彥等潛歸京師避之,多不能從。休之垂涕別去。俄而葛榮邢杲作亂,伯彥等鹹為土人所殺,諸陽死者數十人,唯休之兄弟免。
陽固剛烈正直,儒雅,不畏懼強大的對手。居官清正廉潔,家中沒有多餘的財產。臨終時,四壁徒空,沒有錢辦喪事,親朋故交為他買了棺木裝殮。

莊帝立,累遷太尉記室參軍。李神俊監起居注,啟休之,與河東裴伯茂、範陽盧元伯、河間邢子才俱入撰次。普泰中,為太保長孫承業府屬。尋敕與魏收、李同軌等修國史。後行台賀拔勝經略樊沔,請為南道軍司。俄而魏武帝入關,勝令休之奉表詣長安參謁。時齊神武亦啟除休之太常少卿。尋屬勝南奔,仍隨勝至江南。休之聞神武推奉靜帝,乃白勝啟梁武求還,文襄以為大行台郎中。神武幸汾陽之天池,池邊得一石,上有隱起字,文曰“六王三川。問休之曰:“此文字何義?”對曰:“‘六’者,大王字。河、洛、伊為三川,大王若受天命,終應統有關右。”神武曰:“世人常道我欲反,今若聞此,更致紛紜,慎莫妄言也。”元象初,錄荊州軍功,封新泰縣伯。
陽休之,字子烈。長得英俊豪爽,很有風度。喜好學習,熱愛寫文賦詩,人們都說他是“能寫賦能作詩的陽休之”。開始,任州主簿。孝昌年間,杜洛周攻陷薊城,陽休之與本族的人向南逃到章武,又輾轉來到青州。葛榮作亂,河北一帶流亡的人大多奔向青州。他知道這裏將發生變亂,請求族叔陽伯彥等人悄悄到京城躲避。這些人大多不聽從他的勸告,休之隻能垂淚和他們告別。不久,邢杲叛亂,陽伯彥等人都被當地的土人殺害,陽姓家庭死的有數十口人,惟有休之兄弟得免。

武定二年,除中書侍郎。先是,中書專主綸誥,魏宣武已來,事移門下。至是發詔依舊,任遇甚顯。時魏收為散騎常侍,領兼侍郎,與休之參掌詔命,世論以為中興。有人士戲嘲休之雲:“有觸籓之羝羊,乘連錢之驄馬,從晉陽而向鄴,懷屬書而盈把。”左丞盧斐以其文書請謁,啟神武禁止,會赦不問。曆尚食典禦、太子中庶子、給事黃門侍郎、中軍將軍、幽州大中正,兼侍中,持節奉璽書詣並州,敦喻文宣為相國、齊王。時將受魏禪,發晉陽至平陽郡,為人心未一,且還並州,恐漏泄,仍斷行人。休之性疏放,使還,遂說其事,鄴中悉知。後高德正以聞,文宣忿之而未發。齊受禪,除散騎常侍,監修起居注。頃之,坐詔書脫誤,左遷驍騎將軍,積其前事也。文宣郊天,百僚鹹從,休之衣兩襠甲,手持白棓。時魏收為中書令,嘲之曰:“義真服未?”休之曰:“我昔為常伯,首戴蟬冕;今處驍遊,身被衫甲。允文允武,何必減卿。”談笑晏然,議者服其夷曠。以禪讓之際,參定禮儀,別封始平縣男。後除中山太守。先是,韋道建、宋欽道代為定州長史,帶中山太守,並立製,監臨之官出行,不得過百姓飲食。有者,即數錢酬之。休之常以為非。及至郡,複相因循。或問其故,休之曰:“吾昔非之者,為其失仁義;今日行之者,自欲避嫌疑。豈是夙心,直是處世難耳。”在郡三年,再致甘露之瑞。
孝莊帝即位,陽休之多次升遷,官至太尉記室參軍。李神俊監修起居注,奏請朝廷讓陽休之與河東的裴伯茂、範陽的盧元伯、河間的邢子明都參加撰寫一事。普泰時,休之任太保長孫承業的府屬。不久,命他與魏收、李同軌等人修撰國史。後來,行台賀拔勝管轄樊、沔一帶,聘請休之為南道軍司。不久,魏孝武帝入關,賀拔勝命休之奉表到長安拜謁。這時,神武帝高歡也奏請任休之為太常少卿。不久,與賀拔勝一起奔向江南。他聽說高歡擁立孝靜帝,便對賀拔勝說,請求梁武帝將他們放還。歸來,文襄帝高澄任他為大行台郎中。

文宣崩,徵休之至晉陽,經紀喪禮,與魏收俱至。尚書令楊遵彥與休之等款狎,相遇中書省,言及喪事,收掩淚失聲,休之嚬眉而已。他日遵彥謂曰:“昨聞諱,魏少傅悲不自勝,卿何容都不流涕?”休之曰:“天保之世,魏侯時遇甚深,鄙夫以眾人見待,佞哀詐泣,實非本懷。”
神武帝高歡到汾陽的天池,在池邊得到一塊石頭,上麵隱隱有字,文字的內容是“:六王三川。”便問休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回答說:“‘六’,是大王您的字。黃河、洛河、伊河稱三川。您如果接受天命,終會占有關右一帶的土地。”高歡說“:人們經常說我想謀反自立,現在如果聽到這些話,更會傳說紛紜,你不要再隨便亂說了。”元象初年,他因在荊州立有軍功,被封為新泰縣伯。

皇建初,兼度支尚書。昭帝留心政道,訪以政術,休之答以明賞罰,慎官方,禁淫侈,恤人患,為政教之先。帝深納之。大寧中,曆都官、七兵、祠部三尚書。河清三年,出為西袞州刺史。天統初,徵為光祿卿,監國史。尋除吏部尚書。休之多識故事,諳悉氏族,凡所選用,莫不才地俱允。前國子助教熊安生,當時碩儒,因喪解職,久而不見調,休之引為國子博士,儒者以此歸之。簡率不樂煩職,典選稍久,非其所好,每謂人曰:“此官實自清華,但煩劇,妨吾賞適,直是樊籠矣。”武成崩後,頻乞就閑。武平初,除中書監、尚書右仆射。三年,加位特進,與朝士撰《聖壽堂禦覽》。六年,正除尚書左仆射,領中書監。
武定二年(544),任中書侍郎。原先,中書省專門負責起草皇帝的諭旨,北魏宣武帝以來,起草諭旨的事歸門下省負責。這時,發布皇帝詔命的權力又重歸中書省,休之的地位十分顯赫。此時,魏收任散騎常侍,兼任中書侍郎,與休之一起參與掌管朝廷詔書的重任。人們議論,都認為朝政可以中興。也有人嘲諷休之說“:有一隻碰在藩籬上的公羊,乘坐著裝飾華貴的駿馬,從晉陽來到鄴城,懷裏揣著詔書一大把。”

休之早得才名,為人物所傾服,外如疏放,內實謹厚。少年頗以峻急為累,晚節以通美見稱。重衿期,好遊賞。太常卿盧元明,人地華重,罕所交接,非一時名士,不得與之遊。休之始為行台郎,便坦然投分,文酒會同,相得甚款,鄉曲人士莫不企羨焉。太子中庶子平原明少遐,風流名士也,梁亡奔鄴,昔因通聘,與休之同遊。及少遐卒,其妻窮敝,休之經紀振恤,恩分甚厚。尚書仆射崔暹為文襄所親任,勢傾朝列,休之未嚐請謁。暹子達拏幼而聰敏,年十餘已作五言詩。時梁國通和,聘使在館,暹持達拏數首詩示諸朝士有才學者,又欲示梁客。餘人畏暹,皆隨宜應對,休之獨正言:“郎子聰明,方成偉器。但小兒文藻,恐未可以示遠人。”其方直如此。元景每雲:“當今直諫,陽子烈其有焉。”
休之兼任侍中,持節奉朝廷璽書到並州,敦請文宣帝高洋任東魏的相國和齊王。這時,高洋將接受魏孝靜帝禪讓,他已從晉陽出發到了平陽,因為人心沒有統一,暫且回到並州。他因害怕消息泄漏出去,便斷絕來往的行人。陽休之性情疏放,完成使命歸來,便將文宣帝受禪讓的事宣揚出去。鄴城的人很快都知道了。後來,高德正奏報給高洋,高洋心裏十分惱火卻隱忍未發。文宣帝高洋受禪即北齊皇帝位後,任休之為散騎常侍,監修皇帝的起居注。不久,因詔書失誤獲罪,降為驍騎將軍,這實在是因為前麵泄密才受的處分。文宣帝到郊外祭天,百官都一起隨從。休之穿著兩層甲的坎肩,手裏拿著白木棍。這時,魏收任中書令,嘲笑他說:“這是義真的服裝嗎?”休之答道“:我過去身為常伯,頭上戴著蟬冠;現在任驍騎將軍,身披衣甲,又文又武,您何必不高興呢?”談笑自然,人們都佩服他的曠達。因為他在受禪之際參與製定朝廷的禮儀,被封為始平縣男。

晚節,說祖珽撰《禦覽》,書成加特進,令其子辟強預修《禦覽》書。及珽黜,便布言於朝廷,雲先有隙。及鄧長顒、顏之推奏立文林館,之推本意不欲令耆舊貴人居之,便相附會,與少年朝請、參軍之徒,同入待詔。時論貶焉。魏收監史之日,立《神武本紀》,取平西胡之歲為齊元。收在齊州,恐史官改奪其誌,上表論之。及收還朝,敕集朝賢議其事,休之立議從天保為限斷。魏收存日,猶兩議未決。收死,便諷動內外,發詔從其議。後領中書監,謂人雲:“我已三為中書監,用此何為!”隆化還鄴,舉朝多有遷授,封休之燕郡王。乃謂所親曰:“我非蠻奴,何忽此授?”凡此諸事,為識者所譏。好學不倦,博綜經史,文章雖不華靡,亦為典正。魏收在日,深為收所輕,魏殂後,以先達見推。位望雖高,虛懷接物,為搢紳所愛重。
後來任中山太守。先是韋道建、宋欽道任定州長史兼中山太守,並定立製度:凡是地方長官出外巡察,不得讓老百姓準備酒飯。如果有人這樣,須按價付錢。休之過去常認為這樣不恰當,到該郡上任後,卻因循此製。有人問他原因,他說“:我過去不同意,是因為這種作法失掉了仁義;今天又實行了這條製度,是想避開嫌疑。哪裏是出於真心?這是處世難哪!”在郡任職三年,兩次向朝廷呈獻天降甘露的祥瑞。

周武帝平齊,與吏部尚書袁聿脩、衛尉卿李祖欽、度支尚書元脩伯、大理卿司馬幼之、司農卿崔達拏、秘書監源宗、散騎常侍兼中書侍郎李若、散騎常侍兼給事黃門侍郎李孝貞、給事黃門侍郎盧思道、給事黃門侍郎顏之推、通直散騎常侍兼中書侍郎李德林、通直散騎常侍兼中書舍人陸乂、中書侍郎薛道衡、中書舍人元行恭、辛德源、王邵、陸開明十八人同徵,令隨駕後赴長安。尋除開府儀同,依例封臨澤縣男。曆納言中大夫、太子少保,進位上開府,除和州刺史。隨開皇二年罷任,終於洛陽。所著文集四十卷,又撰《幽州人物誌》,並行於世。
文宣帝駕崩,朝廷調休之到晉陽料理治喪的禮儀,他與魏收一起到達。尚書令楊遵彥與休之等關係親近,在中書省相遇,說起文宣帝的喪事,魏收抹著眼淚失聲痛哭,休之隻是皺了皺眉頭而已。後來楊遵彥問他:“前天說起天子的喪事,魏少傅悲不自禁,你為什麼不痛哭流涕?”休之答道:“文宣帝在世時,魏收受知遇甚深,我卻被當成平常人看待,假裝痛苦流淚,實在不是我的本願。”

初,休之在洛,將仕,夜夢見黃河北驛道上行,從東向西。道南有一塚,極高大。休之步登塚頭,見一銅柱,趺為連花形。休之從西北登一柱礎上,以手捉一柱,柱遂右轉。休之咒曰:“柱轉三匝,吾至三公”,柱遂三匝而止。休之尋寤,意如在鄴城東南者,其夢竟驗雲。
皇建初年,兼任度支尚書。孝昭帝留心政治,向休之訪求施政的方法。他答道“:朝廷要嚴明賞罰,要求官吏遵守當官的道德,禁止驕奢淫逸,撫恤百姓遇到的災難,這些應該是政教中最先做到的。”孝昭帝誠懇地采納了他的意見。太寧年間,曆任都官、七兵、祠部三尚書。河清三年(564),出任西兗州刺史。天統初年,被任為光祿卿,監修國史。不久,任吏部尚書。他了解許多舊事掌故,熟悉士族大姓的情況,凡是經他選用的人才,才幹見識都很合格。前代國子助教熊安生,是當時的大儒,因守喪解職,很久不被起用。休之任他為國子博士,讀書人因此都心歸朝廷。他的性格豪放直率,不喜歡繁瑣的職務。任典選官員的職務稍微長了些,這實在不是他喜好的。他常對別人說“:吏部尚書確實是高貴顯赫的職務,但職責過於繁瑣,妨害了我的閑適優遊,真像牢籠一樣啊!”武成帝去世後,他多次向朝廷請求就任閑職。武平初年,任中書監、兼尚書右仆射。武平三年(572),加位為特進,與朝士一起撰寫《聖壽堂禦覽》。六年,正式任尚書右仆射,負責中書監。

子辟強,字君大,性疏脫,又無藝,休之亦引入文林館,為時人所嗤鄙。武平末,為尚書水部郎中。
休之很早就有才名,被人們所傾倒折服。外表好像疏闊放達,內心裏實在謹慎厚重。年輕時頗因性情峻急峭刻受到連累,晚年節操以通達完美受到稱譽。而且注重友情,喜好交遊。太常卿盧元明,出身名門,地位顯赫,很少與人交結,如果不是名流大家,就不能與他交遊。休之開始任行台郎,便坦然去拜訪他。兩人飲酒論文,十分投機,鄉裏的人們無不景慕企羨。太子中庶子、平原人明少遐是一位風流倜儻的名士,南梁滅亡後投奔鄴城。過去因為兩國互派使者交往,因而與休之一起交遊。少遐去世,他的妻子生活窮困,休之不斷周濟,恩情友誼十分厚重。尚書仆射崔暹被齊文襄帝高澄親近信任,權勢傾壓朝廷,休之從來不去拜訪他。崔暹的兒子崔達籋年幼而聰慧,十多歲就會寫五言詩。當時,南北通好,梁的使者住在館舍,崔暹拿著兒子寫的幾首詩出示給朝中有才學的官員,又想出示給梁朝的使者。別人害怕崔暹的權勢,都隨機附和,惟獨休之正言厲色說道“:您的公子生性聰明,將要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才。但是,小孩子寫的詩文,恐怕不必拿給外國的客人看。”他就是這樣端方正直。元景常說“:當今敢於直言進諫的,陽子烈就是一個啊!”

休之弟綝之,天平中入關。次俊之,位兼通直常侍,聘陳副,尚書郎。當文襄時,多作六言歌辭,淫蕩而拙,世俗流傳,名為《陽五伴侶》,寫而賣之,在市不絕。俊之嚐過市,取而改之,言其字誤。賣書者曰:“陽五古之賢人,作此《伴侶》,君何所知,輕敢議論!”俊之大喜。後待詔文林館,自言:“有文集十卷,家兄亦不知吾是才士也。”固從兄藻。
晚年,勸說祖王廷撰寫《禦覽》,書寫成後加封為特進,讓他的兒子陽辟疆參與修訂《禦覽》一書。祖王廷因事被朝廷罷黜,他便在朝臣中散布,說他們兩個人早就有分歧。鄧長禺頁、顏之推奏請朝廷成立文林館,顏之推的本意不想讓老儒權貴入館任職。休之便附在人後,與年輕的朝請、參軍一類後生晚輩入文林館待詔,人們談論起來很看不起他。魏收負責修史的時候,立《神武本紀》一章,取平定四個胡族的那一年為齊的紀元之年。魏收身在齊州,怕史官改變他的意見,上表論述自己的看法。魏收回到朝廷,朝廷命朝臣們討論這件事。休之建議應以天保元年(550)為北齊的起始斷限年代。魏收在世時,兩種意見議而未決。魏收死後,他便在朝廷內外煽動,讓朝廷下詔確定他的意見。後來,又任為中書監,他對別人說:“我已三次任中書監,還任命我幹什麼?”隆化時遷都鄴城,朝廷官員大都升遷,休之被封為燕郡王,他對親近的人說“:我不是奴仆,為什麼忽然封我這個爵位?”這些事,都被有見識的人所譏笑。

藻字景德,少孤,有雅誌,涉獵經史。位中書博士,詔兼禮官,拜燕宣王廟於長安。還,賜爵魏昌男。累遷瀛州安東府長史,以年老歸家,為賊杜洛周所囚,發病卒。永熙中,贈幽州刺史。子裴。
他好學不倦,博覽經史典籍。文章雖然不瑰麗華美,卻也典雅端正。魏收在世時,對他很輕視。魏收去世後,他被推為前輩。名位聲望雖然很高,卻能虛懷待人,被縉紳們所尊重喜愛。

斐字叔鸞,魏孝莊時,於西袞州督護流人有功,賜爵方城伯。曆廣平王開府中郎,修起居注。除起部郎中,兼通直散騎常侍,聘梁。梁尚書羊侃,魏之叛人也,與斐舊故,欲召斐至宅,三致書,斐不答。梁人曰:“羊來已久,經貴朝遷革,李、盧亦詣宅相見,卿何致難?”斐曰:“柳下惠則可,吾不可。”梁武帝又親謂斐曰:“侃極願相見,今二國和好,安得複論彼此。”斐終辭焉。還,除廷尉少卿。石齊河溢,橋壞,斐移津於白馬,中河起石氵單,兩岸造關城,累年乃就。東郡太守陸士佩以黎陽關河形勝,欲因山壑以為公家苑囿。斐書答以國步始康,人勞未息,誠宜輕徭薄賦,勤恤人隱,不從。天保中,除都水使者。詔斐監築長城。累遷殿中尚書,以本官監瀛州事,拜儀同三司。卒,贈中書監、北豫州刺史,諡曰簡。子師孝,中書舍人固從弟昭。
周武帝宇文邕平定北齊,休之與齊吏部尚書袁聿修、衛尉卿李祖欽、給事黃門侍郎顏之推等十八人同被北周征用,令他們隨皇帝車駕進入長安。不久,休之被授予開府儀同,按照舊例封為臨澤縣男。隋開皇二年(582)被罷職,死於洛陽。

昭字元景,學涉史傳,尤閑案牘。為齊文襄府墨曹參軍,甚見親委,與陳元康、崔暹等參謀機密。及崔甗為崔暹所告,元景劾成其獄,賴邢子才證白以免,時以元景為告而順旨。初,文襄擇日將受魏禪,令元景等定儀注,草詔冊,並授官,未畢而文襄殂,罷府。天保初,除給事黃門侍郎。後以風氣彌留,不堪近侍,出除青州高陽內史,卒於郡。文集十卷。
休之的兒子陽辟疆,性情粗疏,又沒有才幹,休之卻將他引入文林館,因而,被人們所鄙視。

子靜立,性淳孝,操履清方,美詞令,善尺牘。仕齊,位三公郎中。隋開皇初,州主簿。
賈思伯,字仕休,齊郡益都人。自從任奉朝請一職入仕,經過多次升遷,任中書侍郎,頗為孝文帝所賞識。任城王元澄圍攻鍾離,命思伯持節為他的軍司。元澄失利,思伯為後衛。元澄認為他是一個儒生,必死無疑。等到他回來,元澄高興地說:“仁愛的人一定勇敢,我常認為這句話是空談,今天在軍司你的身上驗證了。”思伯借口自己迷失道路,不自誇功勞,人們稱讚他是位有修養的人。

賈思伯,字仕休,齊郡益都人也。其先自武威徙焉。世父元壽,中書侍郎,有學行,見稱於時。思伯自奉朝請累遷中書侍郎,頗為孝文所知。任城王澄之圍鍾離也,以思伯持節為其軍司。及澄失利,思伯為後殿。澄以其儒者,謂之必死。及至,大喜曰:“仁者必有勇,常謂虛談,今於軍司見之矣!”思伯托以失道,不伐其功,時論稱其長者。累遷南青州刺史。初,思伯與弟思同師事北海陰鳳,業竟,無資酬之,鳳遂質其衣物。時人為之語曰:“陰生讀書不免癡,不識雙鳳脫人衣。”及思伯之部送縑百匹遺鳳,因具車馬迎之,鳳慚不往。時人稱歎焉。昭帝時,拜涼州刺史,思伯以邊遠不願,辭以男女未婚。靈太後不許,因舍人徐紇言乞得停。後除廷尉卿,自以儒素為業,不好法律,希言事。俄轉衛尉卿。
他多次升遷,官至青州刺史。開初,思伯與兄弟思同一起拜北海陰鳳為師。學業完成,竟沒有資財酬謝。陰鳳將他們的衣服脫掉作抵押。當時人們議論說“:陰生讀書不免變得癡呆,不認識他教的原來是兩隻即將展翅奮飛的鳳凰,卻將人家的衣服脫掉。”思伯做官後,給陰鳳送去一百匹絲絹,並派車馬去接他,陰鳳羞慚,不願來見。人們都稱讚思伯的大度。孝明帝時,任他為涼州刺史。他因涼州地處偏遠,以兒子女兒沒有結婚為由不願上任,靈太後不允許。因中書舍人徐紇代為乞求,才得到許可。後來,任廷尉卿,以儒家學說為業,不喜好法律,很少上書言事。不久,轉任衛尉卿。

時議建明堂,多有同異。思伯上議曰:
當時,朝廷議論修建明堂,朝臣意見各不相同。思伯上書陳奏說“:建造五間的意見,我認為可以吸取。它的周長、高度、寬度,都應根據情況確定。其他諸如建造九間的說法,建成廟學和靈台的議論,都不足取。”學者們都同意他的意見。

案《周禮》,夏後氏世室,殷重屋,周明堂,皆五室。鄭注雲:“此三者或舉宗廟,或舉王寢,或舉明堂,互言之以明其製同也。”若然,則夏、殷之世已有明堂矣。唐、虞以前,其事未聞。戴德《禮記》雲:“明堂凡九室十二堂。”蔡邕雲:“明堂者,天子太廟,饗功、養老、教學、選士皆於其中,九室十二堂。”案戴德撰《記》,世所不行。且九室十二堂,其於規製,恐難得厥衷。《周禮》:營國,左祖右社,明堂在國之陽。則非天子太廟明矣。然則《禮記月令》四堂及太室皆謂之廟者,當以天子暫配享五帝故耳。又《王製》雲:“周人養國老於東膠。”鄭注雲:“東膠即辟雍,在王宮之東。”又《詩·大雅》雲:“邕邕在宮,肅肅在廟。”鄭注雲:“宮謂辟雍宮也,所以助王,養老則尚和,助祭則尚敬。”又不在明堂之驗矣。案《孟子》雲齊宣王謂孟子曰:“吾欲毀明堂。”若明堂是廟,則不應有毀之問。且蔡邕論明堂之製雲:“堂方百四十尺,象坤之策;屋圓徑二百一十六尺,象乾之策;方六丈,徑九丈,象陰陽九六之數;九室以象九州;屋高八十一尺,象黃鍾九九之數;二十八柱以象宿;外廣二十四丈以象氣。”案此皆以天地陰陽氣數為法,而室獨象九州,何也?若立五室以象五行,豈不快也?如此,蔡邕之論,非為通典;九室之言,或未可從。
後來任都官尚書。崔光病重,上表推薦思伯任侍講,中書舍人馮元興任侍讀。思伯便入宮教授孝明帝讀《杜氏春秋》。思伯雖然從小就學習經書,但做官後荒廢學業。這時便延請儒生,先給自己不分白天黑夜講授。他性情謙虛平和,禮賢下士,雖然在大街上碰見,也停下車馬,認真交談,毫無厭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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