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唐書》 作者:劉昫年代:後晉1901   

《舊唐書》列傳 列傳·卷十三

○封倫倫子言道兄子行高
蕭瑀字時文。高祖父是南朝梁武帝蕭衍。曾祖父是昭明太子蕭統。祖父名鮞,是後梁宣帝,父親名巋,是後梁明帝。蕭瑀九歲那年,被封為新安郡王,年輕時以講孝道聞名。姐姐是隋朝晉王楊廣的妃,他跟他們進入長安。蕭瑀學習勤奮會寫文章,為人剛正不阿光明磊落。他愛好佛學,一向注重靜心養性,每當跟和尚們就佛家認為的人間一切皆苦皆空的問題進行辯論,必然闡發出奧秘的意義。經常研讀劉孝標的《辯命論》,討厭它損害前輩聖賢的教化,攪亂有關“性命”的理論,就撰寫《非辯命論》來分析它。大意認為“:人靠天地的賜予而生存,誰說這不是天命,但是吉凶禍福,卻因人而異,如果一概歸結到天命上去,那就十分糊塗了。”當時的晉王府學士柳顧言、諸葛穎看到這篇文章稱讚說“:從劉孝標以後幾十年裏,談論關於性命道理的,沒有誰能擊中要害。現在時文先生的這篇文章,足以糾正《辯命論》的根本錯誤。”

蕭瑀子銳兄子鈞鈞子瓘鈞兄子嗣業裴矩矩子宣機
隋煬帝楊廣當太子時,蕭瑀被任命為太子右千牛。到他登位後,蕭瑀改任為煬帝主管衣服的尚衣奉禦,加了個檢校左翊衛鷹揚郎將的頭銜。突然患風濕病,叫家屬不請醫生治療,還說“:如果老天給我一個晚年,就用這病作為退隱的理由。”他姐姐知道後來開導他“:憑你的才智,完全可以播揚名聲光耀父母,怎能輕率地損害身體去求退隱呢?如果這事受到追究,那麼就會犯下不可推測的大罪。”疾病快要好時,他姐姐又鼓勵他,所以再次立下了任職進取的誌向。連續升任為銀青光祿大夫、內史侍郎。憑著皇後弟弟的親近關係,煬帝把機要政務交給了他,後來多次說了些觸犯煬帝心意的話,就逐漸被疏遠了。

宇文士及
煬帝巡視雁門關,被突厥圍困,蕭瑀獻計說“:聽說始畢可汗借口圈獸打獵來到這裏,義成公主一點也不知道他懷有叛變的意圖。按照北方少數民族的習慣,義成公主作為可汗的妻子可賀敦主持戰爭的事。當年漢高祖解除平城的包圍,就是靠匈奴單於的妻子閼氏的幫助。何況義成公主是我隋朝皇帝的女兒去當了可賀敦,有我大隋作為後盾。如果派一名使者去向義成公主報告這事,即使沒有效果,也不會有損失。我還私下裏聽到人們的怨言,就是擔心陛下平定突厥之後又要去打高麗,因此人心不齊,也許就是造成挫折的一個原因。請陛下頒發詔書告知部隊,放棄高麗隻打突厥,那麼大家的情緒就安定了,會人人主動奮戰。”煬帝采納了這個意見,於是派遣使者去向義成公主傳達煬帝的旨意。不久突厥就撤走了,後來抓到了一個突厥密探,他說:義成公主派人向始畢可汗告急,說是北邊出現了緊急情況,因此就撤了軍,這是義成公主的幫助。

封倫,字德彝,觀州蓚人。北齊太子太保隆之孫。父子繡,隋通州刺史。倫少時,其舅盧思道每言曰:“此子智識過人,必能致位卿相。”開皇末,江南作亂,內史令楊素往征之,署為行軍記室。船至海曲,素召之,倫墜於水中,人救免溺,乃易衣以見,竟寢不言。素後知,問其故,曰:“私事也,所以不白。”素甚嗟異之。素將營仁壽宮,引為土木監。隋文帝至宮所,見製度奢侈,大怒曰:“楊素為不誠矣!殫百姓之力,雕飾離宮,為吾結怨於天下。”素惶恐,慮將獲譴。倫曰:“公當弗憂,待皇後至,必有恩詔。”明日,果召素入對,獨狐後勞之曰:“公知吾夫妻年老,無以娛心,盛飾此宮,豈非孝順。”素退問倫曰:“卿何以知之?”對曰:“至尊性儉,故初見而怒,然雅聽後言。後,婦人也,惟麗是好,後心既悅,帝慮必移,所以知耳。”素歎伏曰:“揣摩之才,非吾所及。”素負貴恃才,多所淩侮,唯擊賞倫。每引與論宰相之務,終日忘倦,因撫其床曰:“封郎必當據吾此座。”驟稱薦於文帝,由是擢授內史舍人。大業中,倫見虞世基幸於煬帝而不閑吏務,每有承受,多失事機。倫又托附之,密為指畫,宣行詔命,諂順主心。外有表疏如忤意者,皆寢而不奏。決斷刑法,多峻文深誣;策勳行賞,必抑削之。故世基之寵日隆,而隋政日壞,皆倫所為也。宇文化及之亂,逼帝出宮,使倫數帝之罪。帝謂曰:“卿是士人,何至於此?”倫赧然而退。化及尋署內史令,從至聊城。倫見化及勢蹙,乃潛結化及弟士及,請於濟北運糧,以觀其變。遇化及敗,與士及來降。高祖以其前代舊臣,遣使迎勞,拜內史舍人。尋遷內史侍郎。
煬帝還是要征討高麗,對朝臣們說:“突厥猖狂侵擾,又能怎樣。因它一時沒有潰散,蕭瑀就恐嚇我改變主意,這事不能寬恕。”於是讓他出任河池郡太守,當天離開京城。到河池郡後,發現一萬多個山林盜匪搶劫奸淫,肆無忌憚,蕭瑀秘密招募勇士,定下奇計進行剿滅,當場製服了他們。繳獲的財物,全部賞給有功人員,因此人人竭力效勞。叛軍首領薛舉派遣他的小兒子薛仁越率領幾萬兵眾到河池郡騷擾,蕭瑀迎頭截擊趕走了他們,從此都不敢進犯,那裏恢複了安寧。

高祖嚐幸溫湯,經秦始皇墓,謂倫曰:“古者帝王,竭生靈之力,殫府庫之財,營起山陵,此複何益?”倫曰:“上之化下,猶風之靡草。自秦、漢帝王盛為厚葬,故百官眾庶競相遵仿。凡是古塚丘封,悉多藏珍寶,鹹見開發。若死而無知,厚葬深為虛費;若魂而有識,被發豈不痛哉!”高祖稱善,謂倫曰:“從今之後,宜自上導下,悉為薄葬。”太宗之討王世充,詔倫參謀軍事。高祖以兵久在外,意欲旋師,太宗遣倫入朝親論事勢。倫言於高祖曰:“世充得地雖多,而羈縻相屬,其所用命者,唯洛陽一城而已,計盡力窮,破在朝夕。今若還兵,賊勢必振,更相連結,後必難圖。未若乘其已衰,破之必矣。”高祖納之。及太宗凱旋,高祖謂侍臣曰:“朕初發兵東討,眾議多有不同,唯秦王請行,封倫讚成此計。昔張華協同晉武,亦複何以加也!”封平原縣公,兼天冊府司馬。會突厥寇太原,複遣使來請和親,高祖問群臣:“和之與戰,策將安出?”多言戰則怨深,不如先和。倫曰:“突厥憑淩,有輕中國之意,必謂兵弱而不能戰。如臣計者,莫若悉眾以擊之,其勢必捷,勝而後和,恩威兼著。若今歲不戰,明年必當複來,臣以擊之為便。”高祖從之。六年,以本官檢校吏部尚書,曉習吏職,甚獲當時之譽。八年,進封道國公,尋徙封於密。蕭瑀嚐薦倫於高祖,高祖任倫為中書令。太宗嗣位,瑀遷尚書左仆射,倫為右仆射。倫素險詖,與瑀商量可奏者,至太宗前,盡變易之,由是與瑀有隙。貞觀元年,遘疾於尚書省,太宗親自臨視,即命尚輦送還第,尋薨,年六十。太宗深悼之,廢朝三日,冊贈司空,諡曰明。初,倫數從太宗征討,特蒙顧遇。以建成、元吉之故,數進忠款,太宗以為至誠,前後賞賜以萬計。而倫潛持兩端,陰附建成。時高祖將行廢立,猶豫未決,謀之於倫,倫固諫而止。然所為秘隱,時人莫知,事具《建成傳》。卒後數年,太宗方知其事。十七年,治書侍禦史唐臨追劾倫曰:“臣聞事君之義,盡命不渝;為臣之節,歲寒無貳。苟虧其道,罪不容誅。倫位望鼎司,恩隆胙土,無心報效,乃肆奸謀,熒惑儲籓,獎成元惡,置於常典,理合誅夷。但苞藏之狀,死而後發,猥加褒贈,未正嚴科。罪惡既彰,宜加貶黜,豈可仍疇爵邑,尚列台槐!此而不懲,將何沮勸?”太宗令百官詳議,民部尚書唐儉等議:“倫罪暴身後,恩結生前,所曆眾官,不可追奪,請降贈改諡。”詔從之,於是改諡繆,黜其贈官,削所食實封。
唐高祖平定長安後,派人送信招聘蕭瑀。蕭瑀獻出河池郡投奔唐朝,被授光祿大夫頭銜,封宋國公爵號,任民部尚書官職。太宗李世民擔任右元帥,進攻洛陽,任命蕭瑀為秦王府司馬。武德元年(618),改任內史令。當時軍務國政處在開創時期,邊境還沒有平定,高祖竟把機要的事情委托給他,凡是各項政務,沒有不讓他參與主管的。高祖每當到殿前處理政務,一定會賜他坐上禦榻,蕭瑀是獨孤氏的女婿,談話時就親切地喊他為“蕭郎”。國家的典章製度,朝廷的禮儀,也交給蕭瑀主持製訂,蕭瑀勤勤懇懇,毫不懈怠,揭露和糾正過失錯誤,人們都畏懼他。他經常提出幾十條建議,多半被采用,高祖親手寫給詔令說:“您的意見,有利於國家。您貢獻機智的謀略,用才能幫助我成就好事;我采納批評意見,用金銀酬謝您的美德。現在賞賜一函黃金,來感謝您,不要推讓。”蕭瑀堅持推辭,高祖沒有同意。那年,要在七個州設置官署,必須選拔才能聲望都優秀的人擔任職務,太宗擔任雍州牧時,任命蕭瑀為雍州都督。

子言道,尚高祖女淮南長公主,官至宋州刺史。倫兄子行高,以文學知名。貞觀中,官至禮部郎中。
高祖發出的詔令,中書省常常不及時宣布執行,高祖批評他們拖拉,蕭瑀說“:我在隋朝煬帝大業年間,發現內史宣布的詔令,有的前後矛盾,各有關部門執行起來,不知道應當遵照哪個詔令。人們常說容易辦的先辦,不好辦的後辦,我在中書省的時間很長,各種情況都遇到過。如今皇家的基業開始建造,事情關係到安危成敗,邊地還有疑慮,擔心貽誤機遇。比如每接到一道詔令,我一定進行核對,對那些前後沒有矛盾的詔令,才敢宣布執行。拖延的過失,就是這樣造成的。”高祖說:“你能這樣盡心竭力,我擔心什麼呢?”蕭瑀入朝時,關內的田產家業都墊付了立功人員的獎賞。到這時特地歸還給他土地房屋,他都分送給了族間的子侄,惟獨留下一幢祠堂,以便祭祀祖先。平定王世充後,蕭瑀因參與製定軍事謀略的功勞,增封收納兩千戶租稅,授予尚書右仆射官職。朝廷內外官員政績的考核工作全部交給他主持,掌管財政經濟,他是百官的指導,眾多的政務由他統管。蕭瑀看待事物有時片麵,執行法令又很嚴,當時的輿論很是鄙視。

蕭瑀,字時文。高祖梁武帝,曾祖昭明太子,祖察,後梁宣帝。父巋,明帝。瑀年九歲,封新安郡王,幼以孝行聞。姊為隋晉王妃,從入長安。聚學屬文,端正鯁亮。好釋氏,常修梵行,每與沙門難及苦空,必詣微旨。常觀劉孝標《辯命論》,惡其傷先王之教,迷性命之理,乃作《非辯命論》以釋之。大旨以為:“人稟天地以生,孰雲非命,然吉凶禍福,亦因人而有,若一之於命,其蔽已甚。”時晉府學士柳顧言、諸葛穎見而稱之曰:“自孝標後數十年間,言性命之理者,莫能詆詰。今蕭君此論,足療劉子膏肓。”煬帝為太子也,授太子右千牛。及踐祚,遷尚衣奉禦,檢校左翊衛鷹揚郎將。忽遇風疾,命家人不即醫療,仍雲:“若天假餘年,因此望為棲遁之資耳。”蕭後聞而誨之:“以爾才智,足堪揚名顯親,豈得輕毀形骸而求隱逸?若以此致譴,則罪在不測。”病且愈,其姊勸勉之,故複有仕進誌。累加銀青光祿大夫、內史侍郎。既以後弟之親,委之機務,後數以言忤旨,漸見疏斥。煬帝至雁門,為突厥所圍,瑀進謀曰:“如聞始畢托校獵至此,義成公主初不知其有違背之心。且北蕃夷俗,可賀敦知兵馬事。昔漢高祖解平城之圍,乃是閼氏之力。況義成以帝女為妻,必恃大國之援。若發一單使以告義成,假使無益,事亦無損。臣又竊聽輿人之誦,乃慮陛下平突厥後更事遼東,所以人心不一,或致挫敗。請下明詔告軍中,赦高麗而專攻突厥,則百姓心安,人自為戰。”煬帝從之,於是發使詣可賀敦諭旨。俄而突厥解圍去,於後獲其諜人,雲:義成公主遣使告急於始畢,稱北方有警,由是突厥解圍,蓋公主之助也。煬帝又將伐遼東,謂群臣曰:“突厥狂悖為寇,勢何能為?以其少時未散,蕭瑀遂相恐動,情不可恕。”因出為河池郡守,即日遣之。既至郡,有山賊萬餘人寇暴縱橫,瑀潛募勇敢之士,設奇而擊之,當陣而降其眾。所獲財畜,鹹賞有功,由是人竭其力。薛舉遣眾數萬侵掠郡境,瑀要擊之,自後諸賊莫敢進,郡中複安。
蕭瑀曾向高祖推薦封倫,高祖任命封倫為尚書令。太宗登位,改任蕭瑀為尚書左仆射,封倫為尚書右仆射。封倫一向懷著凶險不正的念頭,跟蕭瑀商量確定稟奏的事,在太宗麵前卻都任意更改。這時房玄齡、杜如晦開始主持政務,疏遠蕭瑀親近封倫,蕭瑀心裏不滿,於是呈遞密封的奏章進行抨擊,但內容空洞。太宗由於房玄齡等人都有大功勞,因此認為蕭瑀違背旨意,讓他免職回家。很快又任命他為特進、太子少師。沒過多久,恢複了尚書左仆射官職,賜給收納六百戶租稅的實封。

高祖定京城,遣書招之。瑀以郡歸國,授光祿大夫,封宋國公,拜民部尚書。太宗為右元帥,攻洛陽,以瑀為府司馬。武德五年,遷內史令。時軍國草創,方隅未寧,高祖乃委以心腹,凡諸政務,莫不關掌。高祖每臨軒聽政,必賜升禦榻,瑀既獨孤氏之婿,與語呼之為蕭郎。國典朝儀,亦責成於瑀,瑀孜孜自勉,繩違舉過,人皆憚之。常奏便宜數十條,多見納用,手敕曰:“得公之言,社稷所賴。運智者之策,以能成人之美;納諫者之言,以金寶酬其德。今賜金一函,以報智者,勿為推退。”瑀固辭,優詔不許。其年,州置七職,務取才望兼美者為之。及太宗臨雍州牧,以瑀為州都督。高祖常有敕而中書不時宣行,高祖責其遲,瑀曰:“臣大業之日,見內史宣敕,或前後相乖者,百司行之,不知何所承用。所謂易必在前,難必在後,臣在中書日久,備見其事。今皇基初構,事涉安危,遠方有疑,恐失機會。比每受一敕,臣必勘審,使與前敕不相乖背者,始敢宣行。遲晚之愆,實由於此。”高祖曰:“卿能用心若此,我有何憂?”初,瑀之朝也,關內產業並先給勳人。至是特還其田宅,瑀皆分給諸宗子弟,唯留廟堂一所,以奉烝嚐。及平王世充,瑀以預軍謀之功,加邑二千戶,拜尚書右仆射。內外考績皆委之司會,為群僚指南,庶務繁總。瑀見事有時偏駁,而持法稍深,頗為時議所少。瑀嚐薦封倫於高祖,高祖以倫為中書令。太宗即位,遷尚書左仆射,封倫為右仆射。倫素懷險詖,與商量將為可奏者,至太宗前盡變易之。於時房玄齡、杜如晦既新用事,疏瑀親倫,瑀心不能平,遂上封事論之,而辭旨寥落。太宗以玄齡等功高,由是忤旨,廢於家。俄拜特進、太子少師。未幾,複為尚書左仆射,賜實封六百戶。太宗常謂瑀曰:“朕欲使子孫長久,社稷永安,其理如何?”瑀對曰:“臣觀前代國祚所以長久者,莫若封諸侯以為盤石之固。秦並六國,罷侯置守,二代而亡;漢有天下,郡國參建,亦得年餘四百。魏、晉廢之,不能永久。封建之法,實可遵行。”太宗然之,始議封建。尋坐與侍中陳叔達於上前忿諍,聲色甚厲,以不敬免。歲餘,授晉州都督。明年,征授左光祿大夫,兼領禦史大夫。與宰臣參議朝政,瑀多辭辯,每有評議,玄齡等不能抗。然心知其是,不用其言,瑀彌怏怏。玄齡、魏徵、溫彥博嚐有微過,瑀劾之,而罪竟不問,因此自失。由是罷禦史大夫,以為太子少傅,不複預聞朝政。六年,授特進,行太常卿。八年,為河南道巡省大使,人有坐當推劾苦未得其情者,遂置格置繩,以至於死,太宗特免責之。九年,拜特進,複令參預政事。太宗嚐從容謂房玄齡曰:“蕭瑀大業之日,進諫隋主,出為河池郡守。應遭割心之禍,翻見太平之日,北叟失馬,事亦難常。”瑀頓首拜謝。太宗又曰:“武德六年以後,太上皇有廢立之心而不之定也,我當此日,不為兄弟所容,實有功高不賞之懼。此人不可以厚利誘之,不可以刑戮懼之,真社稷臣也。”因賜瑀詩曰:“疾風知勁草,版蕩識誠臣。”又謂瑀曰:“卿之守道耿介,古人無以過也。然而善惡太明,亦有時而失。”瑀再拜謝曰:“臣特蒙誡訓,又許臣以忠諒,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也。”魏徵進而言曰:“臣有逆眾以執法,明主恕之以忠;臣有孤特以執節,明主恕之以勁。昔聞其言,今睹其實,蕭瑀不遇明聖,必及於難!”太宗悅其言。
太宗曾問蕭瑀:“我想讓子孫長久繼承帝位,天下永遠安寧,究竟該怎樣辦呢?”蕭瑀回答說:“我觀察前代聖賢使得國運久長的辦法,不如分封諸侯來使政權固若磐石。秦朝統一六國,廢除諸侯設置郡縣,兩代就滅亡了;漢朝奪取天下,既設郡縣又封諸侯,國運也有四百多年;曹魏、晉朝廢除了諸侯,又不能長久。分封諸侯的製度,實在應該遵照執行。”太宗認為正確,開始商議分封國公刺史。不久因與侍中陳叔達在太宗麵前憤怒爭執,聲調臉色非常嚴厲,就以不尊重皇上為由免去蕭瑀的職務。年底,任命為晉州都督。第二年,調回朝廷任左光祿大夫,兼任禦史大夫,跟宰相們一起參與商議朝政。蕭瑀經常爭辯,有的意見,房玄齡等人也不能抗衡,心裏明知是正確的,但不采納,蕭瑀更是怏怏不樂。房玄齡、魏征、溫彥博曾犯小錯誤,蕭瑀上表彈劾,但竟然沒有追究,反給自己造成損害。為這事罷免了禦史大夫,任命為太子少傅,不再參與朝政。貞觀六年(632),授予特進這個閑散官銜,行使太常卿職務。貞觀八年(634),任河南道巡省大使,有個應當審問判罪的犯人不肯交待犯罪情節,於是放在銅格上用火烤,用繩索捆綁吊打,一直整死了,太宗特地免於處分。貞觀九年(635),調回朝廷任命為特進官銜,又讓他參與朝政。

十七年,與長孫無忌等二十四人並圖形於淩煙閣。是歲,立晉王為皇太子,拜瑀太子太保,仍知政事。太宗之伐遼東也,以洛邑衝要,襟帶關、河,以瑀為洛陽宮守。車駕自遼還,請解太保,仍同中書門下。太宗以瑀好佛道,嚐賚繡佛像一軀,並繡瑀形狀於佛像側,以為供養之容。又賜王褒所書《大品般若經》一部,並賜袈裟,以充講誦之服焉。瑀嚐稱:“玄齡以下同中書門下內臣,悉皆朋黨比周,無至心奉上。”累獨奏雲:“此等相與執權,有同膠漆,陛下不細諳知,但未反耳。”太宗謂瑀曰:“為人君者,驅駕英材,推心待士,公言不亦甚乎,何至如此!”太宗數日謂瑀曰:“知臣莫若君,夫人不可求備,自當舍其短而用其長。朕雖才謝聰明,不應頓迷臧否。”因數為瑀信誓。瑀既不自得,而太宗積久銜之,終以瑀忠貞居多而未廢也。會瑀請出家,太宗謂曰:“甚知公素愛桑門,今者不能違意。”瑀旋踵奏曰:“臣頃思量,不能出家。”太宗以對群臣吐言,而取舍相違,心不能平。瑀尋稱足疾,時詣朝堂,又不入見,太宗謂侍臣曰:“瑀豈不得其所乎,而自慊如此?”遂手詔曰:
太宗曾經親切隨和地對房玄齡說:“蕭瑀在隋朝大業年間,勸阻煬帝征討高麗,被趕出京城任河池郡太守。本應陪同煬帝遭到殺身之禍,反而遇上了平安的機會,這真是塞翁失馬,禍福無常啊。”蕭瑀聽到這番議論,對著太宗叩頭感謝。太宗又說:“武德六年以後,太上皇有廢除建成立我為太子的想法又拿不定主意,在這期間,我不被建成、元吉寬容,確實產生了功勞豐偉而得不到獎賞的憂慮。蕭瑀這人不被他們的豐厚財物所引誘,不被他們的嚴酷威脅所嚇倒,真是個關係國家安危的大臣。”接著寫詩賜給蕭瑀說:“疾風知勁草,版蕩識誠臣。”又對蕭瑀說:“您守誌不移剛正不阿,古代聖賢也不能超過。但是善惡分得太仔細了,也有失去分寸的時候。”蕭瑀拜了兩拜感謝說:“我特蒙皇上教導,又肯定了我的忠誠,雖然到了快死的年齡,卻如新生一樣。”魏征對太宗說“:有違背眾人心願而堅持法度的臣子,聖明的君主因為忠誠而原諒他;有孤立無援而堅持節操的臣子,聖明的君主因為剛正而原諒他。從前聽到有關他的傳聞,如今見到他的實際情況,蕭瑀不是遇到聖明的君主,必然遭受禍患!”太宗對魏征的話很感興趣。

朕聞物之順也,雖異質而成功;事之違也,亦同形而罕用。是以舟浮楫舉,可濟千裏之川;轅引輪停,不越一毫之地。故知動靜相循易為務,曲直相反難為功,況乎上下之宜、君臣之際者矣。朕以無明於元首,期托德於股肱,思欲去偽歸真,除澆反樸。至於佛教,非意所遵,雖有國之常經,固弊俗之虛術。何則?求其道者,未驗福於將來;修其教者,翻受辜於既往。至若梁武窮心於釋氏,簡文銳意於法門,傾帑藏以給僧祗,殫人力以供塔廟。及乎三淮沸浪,五嶺騰煙,假餘息於熊蹯,引殘魂於雀穀。子孫覆亡而不暇,社稷俄頃而為墟,報施之征,何其繆也!而太子太保、宋國公瑀踐覆車之餘軌,襲亡國之遺風。棄公就私,未明隱顯之際;身俗口道,莫辯邪正之心。修累葉之殃源,祈一躬之福本,上以違忤君主,下則扇習浮華。往前朕謂張亮雲:“卿既事佛,何不出家?”瑀乃端然自應,請先入道,朕即許之,尋複不用。一回一惑,在於瞬息之間;自可自否,變於帷扆之所。乖棟梁之大體,豈具瞻之量乎?朕猶隱忍至今,瑀尚全無悛改。宜即去茲朝闕,出牧小籓,可商州刺史,仍除其封。
貞觀十七年(643),蕭瑀同長孫無忌等二十四人一起繪製肖像陳列在專為表彰功臣而建造的淩煙閣。當年,立晉王李治為太子,任命蕭瑀為太子太保,仍舊參與朝廷政務。太宗禦駕親征高麗時,因為洛陽是軍事交通要地,關隘、黃河環繞,就安排蕭瑀擔任洛陽宮留守。太宗從遼東回朝後,批準蕭瑀的請求免去太子太保職務,保留同中書門下職位。太宗因為蕭瑀喜愛佛學,曾賜給他一幅彩絲繡成的佛像,並把蕭瑀的形象繡在佛像旁邊,作為供奉的樣子。又賜給王褒書寫的《大品般若經》一部,同時賜給袈裟,作為講述佛經的服裝。

二十一年,征授金紫光祿大夫,複封宋國公。從幸玉華宮,遘疾薨於宮所,年七十四。太宗聞而輟膳,高宗為之舉哀,遣使吊祭。太常諡曰“肅”。太宗曰:“易名之典,必考其行。瑀性多猜貳,此諡失於不直,更宜摭實。”改諡曰貞褊公。冊贈司空、荊州都督,賜東園秘器,陪葬昭陵。臨終遺書曰:“生而必死,理之常分。氣絕後可著單服一通,以充小斂。棺內施單席而已,冀其速朽,不得別加一物。無假卜日,惟在速辦。自古賢哲,非無等例,爾宜勉之。”諸子遵其遺誌,斂葬儉薄。
蕭瑀曾說:“自房玄齡以下的同中書門下的朝臣們,全都結黨營私排斥異己,不是以至誠之心事奉皇上。”連續多次地單獨稟奏說:“這幫人一塊主持朝政,如膠似漆般地結成死黨,陛下並不了解底細,他們隻是還沒有造反而已。”太宗對蕭瑀說:“作為國君,要善於使用優異人才,真誠地對待下級官吏,您的話不是說得太嚴重了嗎,哪裏會到這種樣子!”太宗一連幾天對蕭瑀說:“沒有誰比國君更了解臣子,對別人不能夠求全責備,應當忽略他的不足,運用他的特長。我的才能雖然談不上聰慧明智,但是在善惡的品評方麵不能模糊不清。”還多次向蕭瑀表明堅信他的忠誠。蕭瑀已感到失意,太宗也長久地怨恨他,到底是因為蕭瑀的忠誠堅貞占主導地位而沒有拋棄他。

子銳嗣,尚太宗女襄城公主,曆太常卿、汾州刺史。公主雅有禮度,太宗每令諸公主,凡厥所為,皆視其楷則。又令所司別為營第,公主辭曰:“婦人事舅姑如事父母,若居處不同,則定省多闕。”再三固讓,乃止,令於舊宅而改創焉。永徽初,公主薨,詔葬昭陵。
恰好蕭瑀申請出家當和尚,太宗對他說“:非常了解您一向喜愛僧人,現在不能違背您的心願。”蕭瑀轉身之間又稟奏說:“我近來考慮,不能出家。”太宗因為對朝臣們宣布了這事而最後的結果相反,心裏很不滿意。蕭瑀不久又聲稱腿腳生病,卻經常到百官理事的朝堂裏來,又不拜見太宗,太宗對身邊的臣子說:“蕭瑀難道沒有得到合適的位置嗎,竟不知足到這種地步?”於是親手寫詔書說:

瑀兄璟,亦有學行。武德中為黃門侍郎,累轉秘書監,封蘭陵縣公。貞觀中卒,贈禮部尚書。
“我聽說辦事配合協調,即使不同一個質體也能成功;辦事相互扯皮,就是同在一個質體也無效果。因此船浮水上木槳劃水,可以渡過千裏江河;車轅在拉車輪不動,不能移動絲毫距離。所以知道動靜合拍容易辦事,曲直相反難得成功,何況是理順上下之間、君臣之間的關係就更重要了。正因為我這國君不算聖明,所以對朝臣們抱著厚望,想要排除虛假追求真誠,清除浮薄返回質樸。至於佛教,我並不真心信奉,雖然有了法定的佛教經書,那本來是淺陋庸俗的虛假技藝。為什麼這樣說呢?祈求佛教道術的人,無法驗證來世的幸福;修養佛家身心的人,反而遭受現世的禍殃。以致像梁武帝蕭衍對佛教竭盡心力,梁簡文帝蕭綱對佛門專心致誌,花光國庫錢財來供給和尚尼姑,征盡民間勞役來修建佛塔寺院。直到三淮大地誦經的聲浪滾滾,五嶺高峰拜佛的香煙騰騰,想挽留死前的短暫喘息,延長殘存的微弱魂魄。子孫覆滅都無暇顧及,宗廟頃刻就變為廢墟,酬報辛勞的效應,該是多麼背謬。

瑀兄子鈞,隋遷州刺史、梁國公珣之子也。博學有才望。貞觀中,累除中書舍人,甚為房玄齡、魏徵所重。永徽二年,曆遷諫議大夫,兼弘文館學士。時有左武候別駕盧文操,逾垣盜左藏庫物,高宗以別駕職在糾繩,身行盜竊,命有司殺之。鈞進諫曰:“文操所犯,情實難原。然恐天下聞之,必謂陛下輕法律,賤人命,任喜怒,貴財物。臣之所職,以諫為名,愚衷所懷,不敢不奏。”帝謂曰:“卿職在司諫,能盡忠規。”遂特免其死罪,顧謂侍臣曰:“此乃真諫議也。”尋而太常樂工宋四通等,為宮人通傳信物,高宗特令處死,乃遣附律,鈞上疏言:“四通等犯在未附律前,不合至死。”手詔曰:“朕聞防禍未萌,先賢所重,宮闕之禁,其可漸歟?昔如姬竊符,朕用為永鑒,不欲今茲自彰其過,所搦憲章,想非濫也。但朕翹心紫禁,思覿引裾,側席硃楹,冀旌折檻。今乃喜得其言,特免四通等死,遠處配流。”鈞尋為太子率更令,兼崇賢館學士。顯慶中卒。所撰《韻旨》二十卷,有集三十卷行於代。
“然而太子太保、宋國公蕭瑀走翻車的老路,繼承亡國的陋習。拋棄公心遷就私念,不明白收斂和表現的機遇;身處俗世口談佛學,分不清偏邪和正直的心術。宣揚曆代的禍患根源,追求自己的幸福根基,對上觸犯君主旨意,對下倡導虛浮不實。以前我對張亮說‘:你既然信仰佛教,為什麼不出家?’蕭瑀就鄭重地主動應聲,要求帶頭進入佛門,我立即答應了他,很快他又不去。瞬息之間,七說八說,在宮殿上,出爾反爾。失去朝臣的體統,哪有宰相的器量?我還克製忍耐到現在,蕭瑀卻完全沒有悔改。應當立即離開京城,到地方去任個小職,可以當商州刺史,按慣例取消封號。”

子瓘,官至渝州長史。母終,以毀卒。瓘子嵩,別有傳。
貞觀二十一年(647),調回朝廷授予金紫光祿大夫官銜,恢複宋國公封號。跟隨太宗到新建的玉華宮休養,在這裏得病去世,享年七十四歲。太宗知道後傷心得停止進餐,太子李治為他舉行悼念,派遣使者吊唁祭奠。太常寺擬定諡號叫肅。太宗說:“為死者確定諡號,一定要考察他的品行特點。蕭瑀的習性是猜忌過多,肅這個諡號不恰當,要重新據實確定。”於是改諡號為貞褊公。行文追認為司空、荊州都督,賜給棺木,安葬在太宗為自己預先修造的昭陵墓地。蕭瑀臨終寫遺囑說:“有生必然有死,這是不變的規律。我死後可穿一套單層的衣服,算作換衣儀式。棺內鋪一張席子就行了,巴望盡快腐爛,不準再多一樣東西。埋葬不要選擇日期,隻是要從速辦理。自古以來賢能明智的人,不是沒有同樣的事例,你們要努力照辦。”兒子們遵照他的遺願,裝棺安葬都很節儉。

鈞兄子嗣業,少隨祖姑隋煬帝後入於突厥。貞觀九年歸朝,以深識蕃情充使,統領突厥之眾。累轉鴻臚卿,兼單於都護府長史。調露中,單於突厥反叛,嗣業率兵戰,敗,配流嶺南而死。
兒子蕭銳繼承官職,娶太宗的女兒襄城公主為妻,官至太常卿、汾州刺史。襄城公主很講禮儀,太宗經常告誡各位公主,所作所為,都要把她作為榜樣。還命令有關部門另外為他們建造宅第,襄城公主辭謝說:“媳婦伺候公公婆母,如同伺候父親母親,如果分開居住,那麼早晚問安常會耽誤。”再三堅決辭謝,才算作罷,命令對老住宅進行改建。永徽初年,襄城公主去世,高宗命令安葬在昭陵。

裴矩,字弘大,河東聞喜人。祖佗,後魏東荊州刺史。父訥之,北齊太子舍人。矩繈褓而孤,為伯父讓之所鞠。及長,博學,早知名,仕齊為高平王文學。齊亡,隋文帝為定州總管,召補記室,甚親敬之。文帝即位,遷給事郎,直內史省,奏舍人事。伐陳之役,領元帥記室。及陳平,晉王廣令矩與高熲收陳圖籍,歸之秘府。累遷吏部侍郎,以事免。大業初,西域諸蕃款張掖塞與中國互市,煬帝遣矩監其事。矩知帝方勤遠略,欲吞並夷狄,乃訪西域風俗及山川險易、君長姓族、物產服章,撰《西域圖記》三卷,入朝奏之。帝大悅,賜物五百段。每日引至禦座,顧問西方之事。矩盛言西域多珍寶及吐穀渾可並之狀,帝信之。仍委以經略,拜民部侍郎。俄遷黃門侍郎,參預朝政。令往張掖引致西蕃,至者十餘國。三年,帝有事於恆嶽,鹹來助祭。帝將巡河右,複令矩往燉煌,矩遣使說高昌王鞠伯雅及伊吾吐屯設等,啖以厚利,導使入朝。及帝西巡,次燕支山,高昌王、伊吾設等及西蕃胡二十七國,盛服珠玉錦罽,焚香奏樂,歌舞相趨,謁於道左。複令武威、張掖士女盛飾縱觀,填咽周亙數十裏,帝見之大悅。及滅吐穀渾,蠻夷納貢,諸蕃懾服,相繼來庭。雖拓地數千裏,而役戍委輸之費,歲巨萬計,中國騷動焉。帝以矩有綏懷之略,加位銀青光祿大夫。其年,帝至東都,矩以蠻夷朝貢者多,諷帝大征四方奇技,作魚龍曼延角牴於洛邑,以誇諸戎狄,終月而罷。又令三市店肆皆設帷帳,盛酒食,遣掌蕃率蠻夷與人貿易,所至處悉令邀延就座,醉飽而散。夷人有識者,鹹私哂其矯飾焉。帝稱矩至誠,謂宇文述、牛弘曰:“裴矩大識朕意,凡所陳奏,皆朕之成算,朕未發頃,矩輒以聞。自非奉國用心,孰能若是?”尋令與將軍薛世雄城伊吾而還,賜錢四十萬。矩因進計縱反間於射匱,使潛攻處羅。後處羅為射匱所迫,竟隨使者入朝,帝甚悅,賜矩貂裘及西域珍器。從帝巡於塞北,幸啟民可汗帳。時高麗遣使先通於突厥,啟民不敢隱,引之見帝。矩因奏曰:“高麗之地,本孤竹國也,周代以之封箕子,漢時分為三郡,晉氏亦統遼東。今乃不臣,列為外域,故先帝欲征之久矣,但以楊諒不肖,師出無功。當陛下時,安得不有事於此,使冠帶之境,仍為蠻貊之鄉乎?今其使者朝於突厥,親見啟民從化,必懼皇靈之遠暢,慮後服之先亡,脅令入朝,當可致也。請麵詔其使還本國,遣詔其王令速朝覲。不然者,當率突厥即日誅之。”帝納焉。高麗不用命,始建征遼之策。王師臨遼,以本官領虎賁郎將。明年,複從至遼東。兵部侍郎斛斯政亡入高麗,帝令矩兼掌兵部事。以前後渡遼功,進位右光祿大夫。矩後從幸江都。及義兵入關,屈突通敗問至,帝問矩方略,矩曰:“太原有變,京畿不靜,遙為處分,恐失事機。唯鑾輿早還,方可平定。”矩見天下將亂,恐為身禍,每遇人盡禮,雖至胥吏,皆得其歡心。時從駕驍果多逃散,矩言於帝曰:“車駕留此,已經二歲,人無匹合,則不能久安。請聽兵士於此納室,私相奔誘者,因而配之。”帝從其計,軍中漸安,鹹曰:“裴公之惠也。”是時,帝既昏侈逾甚,矩無所諫諍,但悅媚取容而已。宇文化及弑逆,署為尚書右仆射。化及敗,竇建德複以為尚書右仆射,令專掌選事。時建德起自群盜,事無節文,矩為之創定朝儀,權設法律,憲章頗備,建德大悅,每諮訪焉。
蕭瑀的哥哥蕭王景,也有學問德行。高祖武德年間任黃門侍郎,連續調任到秘書監,封為蘭陵縣公。太宗貞觀年間去世,追認為禮部尚書。

及建德敗,矩與偽將曹旦及建德之妻齎傳國八璽,舉山東之地來降,封安邑縣公。武德五年,拜太子左庶子。俄遷太子詹事。令與虞世南撰《吉凶書儀》,參按故實,甚合禮度,為學者所稱,至今行之。八年,兼檢校侍中。及太子建成被誅,其餘黨尚保宮城,欲與秦王決戰,王遣矩曉諭之,宮兵乃散。尋遷民部尚書。矩年且八十,而精爽不衰,以曉習故事,甚見推重。太宗初即位,務止奸吏,或聞諸曹案典,多有受賂者,乃遣人以財物試之。有司門令史受饋絹一匹,太宗怒,將殺之,矩進諫曰:“此人受賂,誠合重誅。但陛下以物試之,即行極法,所謂陷人以罪,恐非導德齊禮之義。”太宗納其言,因召百僚謂曰:“裴矩遂能廷折,不肯麵從,每事如此,天下何憂不治!”貞觀元年卒,贈絳州刺史,諡曰敬。撰《開業平陳記》十一卷,行於代。
蕭瑀的侄兒蕭鈞,是他哥哥———隋朝遷州刺史、梁國公蕭王旬的兒子,學識淵博很有才能名望。太宗貞觀年間,官至中書舍人,很得房玄齡、魏征看重。高宗永徽二年(651),官至諫議大夫,兼任弘文館學士。

子宣機,高宗時官至銀青光祿大夫、太子左中護。
當時有個左武侯引駕叫盧文操的人翻牆盜竊左藏庫的東西,高宗因為引駕的職責就是舉報懲處盜竊的人,卻自己進行盜竊,命令有關部門處死他。蕭鈞向高宗勸諫說:“盧文操犯的罪過,按情節實在不能原諒。不過恐怕天下人聽到這事,必然說陛下輕視法律,輕視生命,辦事任性,看重財物。我的職責,就是勸諫,心裏的想法,不敢不向陛下稟奏。”高宗說道“:你的職務就是進行勸諫,能夠盡忠規勸我。”於是特地免除盧文操的死罪,對身邊的臣子們說:“蕭鈞確實是個稱職的諫議大夫。”

宇文士及,雍州長安人。隋右衛大將軍述子,化及弟也。開皇末,以父勳封新城縣公。隋文帝嚐引入臥內,與語,奇之,令尚煬帝女南陽公主。大業中,曆尚輦奉禦,從幸江都。以父憂去職,尋起為鴻臚少卿。化及之潛謀逆亂也,以其主婿,深忌之而不告,既弑煬帝,署為內史令。初,高祖為殿內少監,時士及為奉禦,深自結托。及隨化及至黎陽,高祖手詔召之。士及亦潛遣家僮間道詣長安申赤心,又因使密貢金環。高祖大悅,謂侍臣曰:“我與士及素經共事,今貢金環,是其來意也。”及至魏縣,兵威日蹙,士及勸之西歸長安,化及不從,士及乃與封倫求於濟北征督軍糧。俄而化及為竇建德所擒,濟北豪右多勸士及發青、齊之眾,北擊建德,收河北之地,以觀形勢。士及不納,遂與封倫等來降。高祖數之曰:“汝兄弟率思歸之卒,為入關之計,當此之時,若得我父子,豈肯相存,今欲何地自處?”士及謝曰:“臣之罪誠不容誅,但臣早奉龍顏,久存心腹,往在涿郡,嚐夜中密論時事,後於汾陰宮,複盡丹赤。自陛下龍飛九五,臣實傾心西歸,所以密申貢獻,冀此贖罪耳。”高祖笑謂裴寂曰:“此人與我言天下事,至今已六七年矣,公輩皆在其後。”時士及妹為昭儀,有寵,由是漸見親待,授上儀同。從太宗平宋金剛,以功複封新城縣公,妻以壽光縣主,仍遷秦王府驃騎將軍。又從平王世充、竇建德,以功進爵郢國公,遷中書侍郎,再轉太子詹事。太宗即位,代封倫為中書令,真食益州七百戶。尋以本官檢校涼州都督。時突厥屢為邊寇,士及欲立威以鎮邊服,每出入陳兵,盛為容衛;又折節禮士,涼士服其威惠。征為殿中監,以疾出為蒲州刺史,為政寬簡,吏人安之。數歲,入為右衛大將軍,甚見親顧,每延入閣中,乙夜方出,遇其歸沐,仍遣馳召,同列莫與為比。然尤謹密,其妻每問向中使召有何樂事,士及終無所言。尋錄其功,別封一子為新城縣公。在職七年,複為殿中監,加金紫光祿大夫。及疾篤,太宗親問,撫之流涕。貞觀十六年卒,贈左衛大將軍、涼州都督,陪葬昭陵。士及撫幼弟及孤兄子,以友愛見稱,親戚故人貧乏者,輒遺之。然厚自封植,衣食服玩必極奢侈。諡曰“恭”,黃門侍郎劉洎駁之曰:“士及居家侈縱,不宜為恭。”竟諡曰縱。
不久太常寺樂師宋四通等人替宮女傳遞符信,高宗特地命令先將他們處死,再製訂一項相應的法律,蕭鈞呈遞奏疏說“:宋四通等人是在還沒有製訂這項法律之前犯的罪錯,不應當判處死刑。”高宗親手寫詔書說“:我聽說防止禍患要在它還沒有出現之前,這是前代聖賢看重的事,皇宮裏的規章,怎能隨意變更呢?戰國時代魏安亻喜王的侍妾如姬盜竊兵符發兵援救趙國的事,我把它作為永久的警戒,沒有想到如今我自己表現了那樣的過失,掌握典章製度,是想不要越軌。但我一心掛念著宮廷,思慕著良相,側身坐在廳堂前邊,希望得到直諫的朝臣。今天才算聽到直諫,特地免除宋四通等人的死罪,將他們流放到邊遠的地方去。”

史臣曰:封倫多揣摩之才,有附托之巧。黨化及而數煬帝,或有赧顏;托士及以歸唐朝,殊無愧色。當建成之際,事持兩端;背蕭瑀之恩,奏多異議。太宗,明主也,不見其心;玄齡,賢相焉,尚容其諂。狡算醜行,死而後彰,苟非唐臨之劾,唐儉等議,則奸人得計矣。蕭瑀骨鯁亮直,儒術清明。執政隋朝,忠而獲罪;委質高祖,知無不為。及太宗臨朝,房、杜用事,不容小過,欲居成功,既形猜貳之言,寧固或躍之位?易名而祗加“褊”字,所幸者猶多;奉佛而不失道情,非善也而何謂。裴矩方略寬簡,士及通變謹密,皆一時之稱也。
蕭鈞不久任太子率更令,兼任崇賢館學士。於高宗顯慶年間去世。他著有《韻旨》二十卷,有文集三十卷流行於當代。

讚曰:封倫揣摩諂詐,蕭瑀骨鯁儒術。裴矩方略寬簡,士及通變謹密。
蕭鈞的兒子蕭馞,官至渝州長史。母親去世時,由於悲傷過度而死。蕭馞的兒子蕭嵩,另外有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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