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遊記》 作者:徐弘祖年代:明代3471   

《徐霞客遊記》正文 卷五十六 粵西遊日記七

十三日,早促飯,即出靖藩城北門,過獨秀西庵,叩紺穀,已入內官禮懺矣。登峰之約,複欲移之他日。餘召與其徒靈室期,姑先陽朔,而後來此。乃出就日門,過木龍南洞,由其下渡江。還望木龍洞下層,複有洞濱江穿麓,瀠流可愛。上江東涯,即溯江流北行,不半裏,入千佛閣,乃平殿也。〔前有大榕一株。〕問所謂辰山者,自庵至渡頭東街,僧俗少及長俱無一知。乃東向蒼莽行,冀近山處或得一識者,如屏風岩故事。隨大路東北五裏,眺堯山在東,屏風岩在南,獨辰山茫然無辨。一負芻者,執而問之,其人曰:“餘生長於此,未聞所謂辰山。無已,則東南數裏有寨山角,其岩前後相通,或即此也。”餘欲從之,將東南行,忽北望一山,去路不一裏,而其山穹然有洞,洞口有石當門,赭色斑爛,彪炳文采煥發有異。亟問何名,負芻者曰:“老虎山也。”餘謂靜聞:“何不先了此,而後覓辰山。”遂北由岐行一裏,抵山下。有耕者,再問之,語如初。乃望高賈勇,遂先登洞口斑爛石畔,穿入跨下,其內天光自頂四射。由下北透其腹,再入重門,支峽後裂,層庋上懸,俱莫可度。返南向重門內,攀崖上躋,遂履層樓,徘徊未下。忽一人來候洞前,乃下問之,曰:“是山名老虎山,是洞名獅子口,以形也。又名黃鵬岩,以色也。山前有三洞:下曰平地,中曰道士,上曰黃鵬。”似欲為餘前驅者。餘出洞,見山頂石叢參錯,不暇與其人語,遂循路上躋。其石片片,皆冰棱鐵色。久之下嶺,石棱就夷,棘道轉沒。方躑躅間,前候者自山下釋耒lěi農具趨上,引餘左入道士岩。岩亦南向,在黃鵬之東而稍下,所謂中洞也。洞之前壁,右鐫李彥弼,左鐫胡槻詩,皆贈劉升之者。升之家山下,讀書洞間,故當道皆重之。拂讀詩敘,始知是山之即為辰山。又得辰山之不待外索,更奇甚。前得屏風岩於近山之指示,又得中隱山於時登之摹擬,若此山近人皆以為非,既登莫知其是,而數百年之遺跡,獨耿然真實明白示我也,又孰提醒而孰嘿導之耶?
十三日早晨催著吃了飯,立即到靖江王王城的北門,探訪獨秀峰西麵的寺庵,拜見給穀,已進內宮禮佛去了。約定好的登峰,又想把它推到別的日子。我召喚他徒弟靈室過來與他講定:暫且先去陽朔,然後再來此地。於是出了就日門,經過木龍洞的南洞,由洞下渡江。回頭望木龍洞的下層,又有洞瀕臨江流穿過山麓,流水瀟繞十分可愛。登上漓江東岸,立即溯江流往北行,不到半裏,走入千佛閣,是單屋的佛殿。寺前有一棵大榕樹。打聽所謂的辰山這地方,從寺庵到渡口東街,和尚俗人老的少的全無一人知道。隻好向著東方在空曠無際的原野中行走,希望在靠近山的地方或許能遇到一個知道的人,如在屏風岩發生的事一樣。順大路向東北走五裏,遠眺堯山在東,屏風岩在南,唯獨辰山茫然無法辨認出來。見一個背草的人,拉住他問路,那人說:“我生長在此地,沒聽說過所謂的辰山。如有的話,那麼東南幾裏外有個寨山角,山上的岩洞前後相通,或許就是此處了。”我打算聽從他的話,將要向東南方走去,忽然望見北方有一座山,相距的路不足一裏,而且那座山有洞彎然隆起,洞口有岩石擋住入口,赫色斑爛,光彩煥發,有奇異之處。連忙打聽叫什麼名字,背草的人說:“是老虎山”。我對靜聞說:“為何不先了結了此山,然後再去找辰山。”便向北經由岔道行一裏,抵達山下。有個耕地的人,再次詢問他,說的話如先前那人說的一樣。於是望著高處鼓足勇氣,就首先登到洞口色彩斑爛的岩石旁,穿過橫跨的岩石下去,見天上的亮光從洞頂上四處射下來。由下邊往北穿到山腹中,兩度進入兩道石門,後麵裂開支峽,上方懸著層層石板,都不能過去。返回到向南的重門之內,攀著石崖上登,便踏在了如層樓的岩洞上,正徘徊沒有下去。忽然有一個人來等在洞前,就下去問他,回答說:“此山名叫老虎山,此洞名叫獅子口,是因為形狀相似。又叫黃鵬岩,是據顏色起名。山前有三個洞:下邊的叫平地岩,中間的叫道士岩,上邊的叫黃鵬岩。”似乎想要為我在前引路的樣子。我出洞來,見山頂岩石成叢,參差交錯,顧不上與那人說話,就順著路登山。山頂的岩石一片片,都是冰淩樣的石條,鐵樣的顏色。很久才下嶺來,石棱沒有了,變為平地,荊棘叢生的小道轉而隱沒了。正在徘徊之間,先前等候的那人從山下放下農具趕了上來,領我向左進入道士岩。岩洞也是向南,在黃鵬岩的東邊而稍微偏低一些,就是所謂的中洞了。洞的前壁上,右邊刻著李彥弼的詩,右邊刻著胡椒的詩,都是贈給劉升之的。劉升之的家在山下,在洞中讀書,故而當官的人都敬重他。拂拭洞壁讀了詩前的序文,這才知道此山就是辰山。又一回找到辰山不必另去尋索,更是十分奇異。先前找到屏風岩是由於在近山之處有人指點,又一次找到中隱山在子登山時的揣摩思考,至於說到此山,附近的人都認為不是,登山後也不知它就是,然而幾百年前的遺跡,獨獨明明白白地顯示給我,那是誰提醒誰在默默地引導著呢?

餘就岩錄詩,因令顧仆隨導者往其家就炊,其人欣然同去。錄未竟,其人複來,候往就餐,餘乃隨之穿東側門而出。其門內剖重龕,外聳峽壁。東向下山,以為其家不遠,瞻眺無近村,始知尚在東北一裏外也。其人姓王名世榮,號慶字,山四旁惟茲姓最近,為山之主。抵王氏,主人備餐加豆,且留宿焉。餘見堯山漸近,擬為明日遊,因俞yú表示應允其請,而以餘晷時間索近勝。慶字乃肩梯束炬前導,為青珠洞遊。不約而隨者數十人,皆王姓。遂複趨辰山北麓。
我湊近岩壁抄詩,因而命令顧仆跟隨引路的人前往他家就火燒飯,那人欣然一同前去。沒有抄完,那人又來了,等候前去就餐,我就跟著他穿過東側的石門出來。此石門內剖開重重石完,外麵聳立著峽壁。向東下山,以為他家不遠,抬頭眺望附近沒有村莊,這才知道還在東北一裏之外。〔那人姓王,名叫世榮,別號叫慶宇,山的四周唯有此姓人家最近,是這座山的主人。〕來到王家,主人準備了飯食添加了豆,並且挽留我們住宿。我見堯山漸漸接近了,準備到明天去遊,因此應允了他的邀請,而因為有剩餘的時間就去搜尋近處的勝境。慶宇於是肩扛梯子綁了火把在前領路,去遊青珠洞。沒有邀約便有幾十個人跟隨而來,都姓王。

其洞北向,裂峽上並山頂,內界兩層。始向南,入十餘丈,乃攀崖而上,其中穹窿而暗。稍轉而西,乃豎梯向北崖上躋。既登,遂北入峽中五丈餘,透出橫峽。其峽東西橫亙,上高俱不見頂。由東行四五丈,漸辟生光,有大石柱中懸。繞出柱西,其峽又南北豎裂:南入而臨洞底,即穹窿暗頂之上也;北出而臨洞門,即裂峽分層之巔也。洞門中列二柱,剖為一門二窗,延影內射,正當圓柱。餘詫以為奇,而導者曰:“未也。”轉從橫峽口,又由西行四五丈,有竅南入,甚隘。悉去衣赤體,伏地蛇伸以進。其穴長三丈,大僅如筒,又曲折而有中懸之柱,若範模子人之身而為之竅者。時從遊兩人以火炬先入,餘繼之。半晌而度,即西墜度板,然後後入者得頂踵而入,幾幾乎度一人須磨捱一時矣。過隘,洞複穹然,上崇下陷,乃俯南降,垂乳紛列,迥與外異。導者曰:“未也!”又西逾一梁,梁橫〔南北〕若閾,下可由穴以墜,上可截梁而度。越梁西下,石乳愈奇。四窪既窮,複轉北上,靡麗盈眸,彌更加轉彌勝。蓋此洞與山南之黃鵬正南北相當,而南則層疊軒朗,滌慮怡神,可以久托;北則重嬙險巇,駭心恫目,所宜暫遊。洵一山皆空,其環峙分門者雖多,無逾此二妙矣。〔北向開洞門者三,此為中,東西二門俱淺。〕
於是又趕到辰山北麓。青珠洞向北,裂開的峽穀向上迸裂到山頂,洞內分隔為兩層。開始時向南進去十多丈,就攀崖而上,洞中彎窿且很暗。慢慢轉向西,於是豎起梯子向北麵的石崖上登。登上去後,就向北走入峽中五丈多,鑽出到橫著的峽穀中。此峽呈東西向橫亙著,上邊高得都見不到頂。往東走四五丈,慢慢開闊生出光亮來,有大石柱懸在中央。繞到石柱西側,這裏的峽穀又呈南北向縱向裂開:往南進去就麵臨洞底,就是彎窿黑暗的洞頂的上方了;向北出去就下臨洞口,就是裂開峽穀分層的頂上了。洞口中央排列著兩根石柱,把洞口剖為一道門兩個窗,引進光影射入洞內,正照著圓形的石柱。我十分詫異認為很奇特,可向導說:“不算。”轉而從橫向的峽穀口,又往西行四五丈,有洞穴往南進去,十分狹窄。脫去全部衣服赤著身體,伏在地上像蛇一樣一伸一屈地前進。這個洞穴長三丈,大處僅如竹筒一樣,又曲曲折折而且中間有懸垂的石柱,洞窄得如同是用人的身子作模子而成的。此時跟隨遊覽的兩個人拿著火把先進去,我緊跟著他們。半晌才過去,馬上往西下墜越過平板狀的坡道,這樣之後後麵進來的人才得以頂著腳跟進來,幾兒乎過一個人須要磨蹭一個時辰了。過了隘口,洞重又彎然隆起,上高下陷,於是俯身向南下降,下垂的鍾乳石紛紛羅列,迥然與外邊不同。向導說:“不算奇異!”又往西越過一座橋,橋橫架在南北好像門檻,下邊可由洞穴中墜下去,橋可橫截過橋。過了橋向西下去,鍾乳石愈加奇異。西邊的窪地走到頭後,又轉向北上走,綺麗的景色充滿眼中,越轉進去越更優美。原來此洞與山南麵的黃鵬岩正好南北相對,可南邊的層層疊疊,軒敞明朗,消愁恰神,可以長時間托身;北邊的卻一重重隱秘幽深,艱險難行,驚心觸目,隻適宜作短暫的遊覽。確實是整座山都是空的,其中環山聳峙分出的洞口雖然很多,沒有超得過這兩個洞奇妙的了。向北開的洞口有三個,此洞在中間,東西兩個洞都淺。

出,複東循北麓,過洞門一,不甚深。轉南向而循東麓,先過高穹之洞一,又過內削三曲一,又過狗頭岩一,皆以高懸不入。又南過道十後峽門,又南得和合岩。其岩亦東向,內輒南裂成峽,而峽東壁上鐫和、合二仙像,衣褶妙若天然,必非塵筆可就。〔南向者三,即平地、道士、黃鵬也。《誌》稱辰山有洞三級,第指其南耳。惟西麵予未之窮。出青珠洞,過北洞一,東麓洞五,〕轉西向而循南麓,遂入平地岩。其門南向,初入欹側,不堪平行,側身挨北緣東隙而上,內境既穹,外光漸嬙。時火炬俱棄北隅,慶宇複欲出取,而暮色亦上,不堪棲遲,乃謝之出。亦以此洞既通中洞,已窮兩端,無複中擷xié采摘矣。乃從山東北一裏,複抵王氏。慶宇之母,已具餐相待。是夜月色甚皎,而蚊聚成雷,慶宇撤己帳供客,主仆俱得安寢。
出洞後,再往東沿著北麓走,路過一個洞口,不十分深。轉向南後沿著東麓走,首先路過高大彎窿的山洞一個,又經過洞內陡削的三個、曲曲折折的一個,又路過狗頭岩一個,都因為懸在高處沒進去。又往南路過道士岩後麵的峽口,又向南找到和合岩。這個岩洞也是向東,洞內則往南裂成峽穀,而峽穀東壁上刻有和、合二仙的像,衣服的皺褶巧妙得如同天然的一樣,必定不是凡俗的畫筆可以畫就的。向南的岩洞有三個,就是平地岩、道士岩、黃鵬岩了。誌書上稱辰山的岩洞有三層,僅是指山南的洞而已。唯有西麵我未窮究它。出了青珠洞,經過北麵的山洞一個,東麓的洞五個,轉向西後沿著南麓走,就進入平地岩。洞口向南,剛進去就傾斜下去,不能平走,側著身子挨近北麵沿東邊的裂隙中上去,裏麵的地方既彎窿而起,外邊的光亮又漸漸幽暗下來。此時火把全部丟棄在北邊的角落裏,慶宇想出去取,可暮色降臨,不能停留得太晚,便謝過他出來。也因為此洞既然通到中洞,已經窮究了兩頭,不必再摘取中間了。於是從辰山往東北行一裏,再次來到王家。慶宇的母親,已備好飯相待。這天夜裏月色十分皎潔,而蚊子聚集聲音成雷,慶宇撤了自己的蚊帳給客人用,主仆都得以安睡。

十四日,早餐於慶宇處,遂東行。過一聚落,又東北共三裏,過矮山。其山在堯山之西,漓水之東,其北複聳一枝,如拇指之附,乃石山最北之首峰也。山南崖削立,下有白岩洞。洞門南向,三竇旁通;其內垂石,如蓮葉卷覆,下多透漏,列為支門;其後少削,而下輒複平曠;轉而西入數丈,仍南透天光。出洞而東,有庵兩重,庵後又有洞甚爽,僧置牛欄豬笠於中,此中之點綴名勝者如此!北小山之頂,一小石尖立,特起如人。山之名“矮”,以矮於眾山;餘見其嶙峋,欲以雅名易之,未能也。
十四日在慶宇處吃了早餐,便往東行。路過一個村落,又向東北共走三裏,路過矮山。這座山在堯山的西邊,漓江的東岸,山北又聳起一座支峰,如像大拇指附著在手掌上,是石山最北邊的第一座山峰。山南崖壁削立,下麵有個白岩洞。洞口向南,旁邊通著三個旁洞;洞內垂著岩石,如荷葉樣卷覆下來,下方有許多孔隙,排列為支洞;洞後略有些陡峻,可下去後就又平敞空曠起來;轉向西走進去幾丈,仍然從南邊透進天光。出洞後往東走,有兩重寺庵,庵後又有洞十分明朗,和尚在洞中設置了牛圈和養豬的籬笆,這地方點綴名勝的東西竟然如此!北邊小山的山頂,一塊小石尖尖立起,好像一個人。此山名叫“矮”,是因為比群山矮;我見它山勢嶙峋,想要用優雅點的名字來給它改名,沒能想出來。

於是東向溯小溪行,共二裏,抵堯山西麓。由王墳之左渡一小石橋,乃上山,入古石山坊,共二裏,抵玉虛殿。其處山回成塢,西向開洋,水自山後轉峽而來,可潤可耕,名天賜田,而土人訛為天子田。由殿右轉入山後,則兩山夾而成澗。乃南向溯澗半裏,又逾澗東上半裏,始登嶺角,於是從嶺上望東北最高峰而登。適得樵者,詢帝堯廟所在。其人指最高峰曰:“廟在此頂,今已移麓,惟存二石為識,無他可睹也。”乃益東北上,三過狹脊,三登三降。又二裏,始登第一高峰,然廟址無影響,並二石亦莫辨焉。蓋此中皆石峰森立,得土山反以為異,故群而稱之,猶吾地皆土山而偶得一石峰也。大舜虞山已屬附影,猶有《史記》蒼梧之文,而放勳何與於此哉!若謂聲教南暨到,則又不獨此山也。或者曰:“山勢岩嶢。”又或曰:“昔為瑤人所穴,以聲音之同,遂訛為過化所及。如臥龍之諸葛,此豈三國版圖哉!”其山之東,石峰攢叢,有溪盤繞其間,當即大壩之上流,出於廖家〔村〕西者也。
從這裏向東溯小溪行,共二裏,抵達堯山西麓。由靖江王王室墓地的左側過一座小石橋,就上山,進入古老的石山坊,共二裏,來到玉虛殿。此處環繞成小山塢,向西一麵開闊,水自山後轉過山峽流來,可以灌溉可以耕種,名叫天賜田,但本地人錯讀成天子田。由殿後轉入山後,就見兩座山相夾形成的山澗。於是向南溯山澗走半裏,又越過山澗往東上行半裏,這才登上嶺角,於是從嶺上望著東北方的最高峰登去。恰好遇到打柴的人,打聽帝堯廟在的地方。那人指著最高峰說:“廟宇在這個山頂,現在已移到山麓,僅存留下兩塊石頭作為標記,沒有其他可看的了。”於是愈加向著東北上登,三次走過狹窄的山脊,三次上登三次下降。又行二裏,才登上第一高峰,然而廟址沒有痕跡,連兩塊石頭也無法辨認出來。大概這一帶都是森然聳立的石峰,見到土山反而認為很奇特,因此大家都稱頌它,就好像我家鄉都是土山而偶爾見到一座石峰一樣的了。大舜的虞山已屬望影附會,尚且還有《史記》記載的大舜遊蒼梧的文章,但是唐堯何時涉足到此地的呢!如果說是聲威與教化傳到南方,那麼又不僅僅是此山了。有人說:“是山勢險要高峻。”又有人說:“過去是瑤人的巢穴。”由於聲音相同,便誤為唐堯經過教化所到的地方,如臥龍山的諸葛武侯祠,此地難道是主國的版圖嗎了此山的東麵,石峰成叢攢聚,有溪流環繞在其間,應當就是大壩的上遊,源出於廖家村西邊的水流了。

憑眺久之,仍五裏下,飯於玉虛殿。又二裏,抵山麓小橋。聞其北有堯廟,乃縣中移以便伏伏天臘嚴冬故事者,其東南有寨山角鐵峰山,其名頗著。乃又南渡一橋,於是東南循堯山南麓而趨,將先探鐵峰,遂可西南轉及寨山、黃金而返也。五裏,已出堯山東南塢。其南石峰森森,而東南一峰,尤錚錚屼突。餘疑其為鐵峰山,得兩人自東來,問之,曰:“鐵峰在西,已逾而東矣!”餘不信,曰:“寧失鐵峰,此錚錚者不可失也!”益東南馳鬆篁,複得一小沙彌,詢鐵峰,曰:“前即是矣!”出林,夾右轉石山而南,將抵錚錚突峰之西,忽一老者曳杖至。再詢之,則夾右而轉者即鐵峰,其東南錚錚者乃天童觀後峰,錚錚者可望而不可登,鐵峰山則可登而不可入。蓋鐵峰頗似獨秀,其下有岩洞,昔有仙留記,曰:“有人開得鐵峰山,真珠金寶滿擔擔。”故先後多鑿崖通竅者,及將得其門,輒墜石閉塞焉。老者指餘循南麓遍探,仍返勘東麓,俱無深入容身之竅。
憑眺了很久,仍然走了五裏下山來,在玉虛殿吃了飯。又是二裏,到達山麓的小橋。聽說橋北有堯廟,是縣裏移來以便在伏臘日舉行祭祀的場所,廟東南有寨山角、鐵峰山,它們十分著名。就又向南走過一座橋,於是往東南沿堯山南麓快步趕去,將要先去探尋鐵峰山,順道可向西南轉到寨山角、黃金岩再返回城。五裏,已到了堯山東南的山塢中。山塢南麵石峰森森,而東南方的一座山峰,尤其崢嶸突兀。我懷疑它就是鐵峰山,遇到兩個人自東邊過來,問他們,回答說:“鐵峰山在西麵,已經走過頭來到東邊了!'’我不信,說:“寧願失去鐵峰山,這座崢嶸的高山是不能錯過的!”越發向著東南在鬆林竹叢間疾行,又遇上一個小和尚,打聽鐵峰山,回答說:“前邊就是了!”出了樹林,靠右轉過石山往南走,將要來到崢嶸突起的山峰的西麓,忽然一位老人拄著拐杖走來。再次詢問他,原來靠右轉過來的石山就是鐵峰山,那在東南方的崢嶸之山是天童觀後的山峰,崢嶸之峰可望卻不可登,鐵峰山卻可以登上去但不能進去。原來鐵峰山頗有些像獨秀峰,山下有個岩洞,從前有仙人留下了題記,說:“有人開得鐵峰山,珍珠金寶滿當當。”所以先後有很多在崖壁上鑿洞穴想進去的人,到將要找到石門時,總是有岩石墜下把石門堵塞住了。老人指引我沿著南麓四處探尋,仍舊返回來踏勘東麓,全無可以容身深入的洞穴。

乃西馳一裏,轉入南岐。又一裏抵冷水塘。小橋跨流,急湧西南而去,一村依山逐澗,亦幽棲之勝,而其人不之覺也。村南石峰如屏,東西橫亙,從西嘴望之,隻薄若立指。從其腋東轉南山之坳,則遂出山南大道。始馳而西,共三裏過萬洞寺,則寨山在其西矣。其地石山始開,平疇如砥,而寨山兀立其中。望其東崖,穹然壁立,懸崖之上,有室飛嵌,而不見其徑。轉循山南,抵山西麓,乃曆級北上。當〔寨山〕西北隅,崖開一罅,上架橫梁,乃逾梁入洞,貫腹而東,透出東崖,已在嵌室之內矣。餘時急於東出,西洞真形俱不及細按。及透東洞,始解衣憩息,竟圖托宿其間,不暇更問他勝矣。
於是向西疾行一裏,轉上往南的岔路。又走一裏抵達冷水塘。小橋跨過流水,急流湧向西南而去,一個村莊依山逐澗,也是幽靜棲息的勝地,可村裏人沒有覺察到它的優美之處了。村南的石峰如像屏風,東西向橫亙著,從西邊的山嘴望它,隻薄得如立著的手指頭。從峰側向東轉到南山的山坳,便竟然出到了山南的大道上。開始向西疾行,共三裏路過萬洞寺,就見寨山角在它的西邊了。此地石山開始開闊起來,平坦的田野如像平滑的磨刀石,可寨山角兀立在田野中。遠望它的東崖,彎然壁立,懸崖之上,有石室飛嵌在上,可不見有通往那裏的路徑。轉彎沿著山的南麓走,到達山的西麓,於是沿石階向北上登。位於寨山角西北隅,山崖裂開一道裂縫,上邊橫架著橋,就走過橋進洞,橫貫山腹往東走,鑽出到東麵的懸崖上,已在飛嵌的石室之內了。我此時急於往東出去,西麵山洞的真實情形都來不及細細考察。等鑽出了東麵的山洞,這才脫去衣服休息,竟然考慮寄宿在洞中,顧不上再去問津別的勝景了。

十五日,寨山洞中多蚊,無帳睡不能熟。晨起,曉日即射洞而入,餘不候盥櫛,輒遍觀洞中。蓋其洞西北東南,前後兩辟,而中則通隘,僅容一人。由西麓上山腰,透入飛石下,旋轉躡其上,卷石為橋,以達洞門。門西北向,門內洞界為兩,南北並列,俱平整可居。北洞之後,即通隘透腹處也,隘長三丈。既入,即寬辟為岩,懸乳垂蓮,氤氳左右,而僧結屋掩其門。東岩上下,俱極崇削,惟屋左角餘飛台一掌,不為屋掩。餘先是中夜為蚊所驅,時出坐其上。月色當空,見平疇繞麓,稻畔溢水,致甚幽曠。東岩之下,亦有深洞,第不透明。路當山麓,南轉始得東上。餘既晨餐,西北望黃金岩頗近,亟趨焉,不複東尋下洞也。
十五日寨山角的山洞中蚊子很多,沒有蚊帳不能熟睡。清晨起床,旭日就射入洞中,我等不得洗臉梳頭,就遍觀洞中。大體上此洞呈西北東南向,前後兩頭開闊,中間隻通著一個狹窄的隘口,僅能容下一個人。由西麓上到山腰,鑽入飛石下邊,隨即轉而登到飛石之上,翻卷的岩石成為橋,得以通到洞口。洞口朝西北方,洞口以內山洞被分隔成兩半,南北兩洞並列,全都平整可以居住。北洞的後邊,就是通往隘口穿透山腹之處了,隘口長三丈。進去以後,立即拓寬成為岩洞,懸掛著的鍾乳石似下垂的蓮花,左右雲煙氰氯,但和尚建了屋子關著屋門。東麵岩洞的上下,都極其高峻陡削,唯有屋子左角餘下一塊手掌大的飛台,未被屋子遮擋住。我在此之前半夜被蚊子驅趕,時常出來坐在石台上。月色當空,望見平坦的田野繞著山麓,稻田溢滿水,景致極為幽靜空闊。東麵岩洞的下邊,也有個深洞,隻是不透亮。路就在山麓,往南轉才能向東上去。我早餐之後,望見西北方的黃金岩很近,急忙趕去那裏,不再往東去尋找下洞了。

下山西麓,過竹橋,由村北西北行,三裏,抵岩之陽。其山骨立路北,上有豎石如觀音,有伏石如蝦蟆,土人呼為“蟆拐拜觀音”。拐即蛙之土名也。自九疑瑤峒,俱以取拐為務。其下即裂為洞,洞不深而高,南北交透,前低後峻。後門之半,複有石橫飛,若駕虹空中,門界為二。既內外分啟,亦上下層分,映徹之景,莫此為甚,土人俱指此為黃金岩。餘既得之黃公之外,又覺此洞之奇,雖中無鐫刻,而心有餘幸幸運。由洞內上躋,北出駕虹之下,俯瞰北麓,拖劍江直齧其下而西去焉。踞坐久之,仍南下出洞。其右複有一洞,門亦南向高裂,其內則深入而不透,若重峽而已。已從西麓北轉,山之西北,亦有一洞西向,則中穹而不深,亦不透。其對山有東向之洞,與此相向,若門廡對列。其洞則內分四支如“十”字。東北二門則外透而明,然東其所入,北乃懸崖也;西南二峽則內入而黑,然西其上奧,南乃深潭也。拖劍之水在東峰之北,抵此洞前,轉北循山。當洞有橋跨之,橋內彙而為池,亦山叢水曲之奧矣。出洞,不知其名,心詫其異,見汲水池中者,姑問之。其人曰:“此洞無名。其上更有一洞,可躋而尋也。”亟從之。適雨至不為阻,披箐透崖而上。南北兩石屏並立而起,微路當其中,甚峻。洞峙南屏後,門亦東向,而不甚宏。門左刻石一方,則宋人遺跡也,言此洞山回水繞,洞名黃金,為東坡居士香火院。岩中東坡題額可拓,予急覓之。洞右有舊鐫,上有“黃金岩”三字可辨。其下方所書,則泐剝無餘矣。始知是洞為黃金,而前乃其東峰之洞。一黃金洞而既能得土人之所不知,又能知土人之所誤指,且又知其為名賢所遺;第東坡不聞至桂為可疑耳。洞內無他奇,而北轉上透天光,斷崖崩溜,無級可攀。乃出門左,見北屏內峽,有路上躋,第為積莽所翳,雨深蔓濕,不堪置足,餘賈勇直前,靜聞不能從焉。既登,轉而南,則上洞也。洞門北向。門外棘蔓交絡,餘縷分而節斷之,乃得入門。門內旁竇外通,重樓三疊,下俯甚深,上眺亦異,然其上俱無級罅可攀。諦視久之,見中洞之內,有旁竇〔玲瓏,懸隙宛轉,〕可穿而上,第隘而層折,四體難舒。於是脫衣赤體,蛇伸蠖曲,遂出上層〔平庋閣上〕,踞洞口飛石駕梁之上,高呼靜聞,久而後至,亦以前法教猱而升,乃共下焉。
下到山的西麓,過了竹橋,由村北往西北行,三裏,抵達黃金岩的南麵。此山似骨頭樣豎立在路北,上麵有塊豎石很像觀音,有塊趴伏著的岩石好似蛤蟆,當地人稱為“蟆拐拜觀音”。〔拐就是青蛙的土名。從九疑山的瑤蛔起,都把抓青蛙作為重要的事。〕那下邊馬上裂成洞,洞不深卻很高,南北相通,前低後高。後洞上的半中間,又有岩石橫向飛起,如彩虹架在空中,洞口被分隔成兩半。內外既分別開啟,上下也分層,映照通透的景致,沒有比這裏更優美的了,當地人都指認這裏是黃金岩。我既在黃公岩之外找到它,又覺得此洞很奇特,雖然洞中沒有碑刻,可心裏有種出乎意料的幸運感。由洞內上登,往北出洞到了架空的彩虹之下,俯瞰北麓,拖劍江直接啃咬著山下而後向西流去。盤腿坐了很久,仍然往南下走出了洞。洞右又有一洞,洞口也是向南高高裂開,洞內深入進去卻不通,好像深峽而已。不久從西麓向北轉,山的西北麵,也有一個洞向西,則洞中彎窿卻不深,也不通。它對麵的山上有個向東的洞,與此洞相對,好像大門兩側的廂房樣相對排列。那個山洞裏麵則分出四個岔洞如像“十”字。東北兩個洞口則通到外麵而且明亮,然而東邊的是入洞之處,北麵的是懸崖;西南兩邊是兩個峽穀,一進去便黑暗下來,然而西邊的是此洞在上層的隱秘之處,南麵的是深潭。拖劍江的江水在東峰的北邊,流到此洞前,轉向北沿著山流去。正對洞口有橋跨過江流,橋內側積水成為水池,也是山重水曲的幽深之處了。出了山洞,不知道它的名字,心裏對它的奇異之處很詫異,見到有在水池中取水的人,姑且問間他。那人說:“此洞沒有名字。它上麵還有一個洞,可登上去找。”急忙聽從他的話,恰好雨來了也不能阻止,披開深著穿過山崖向上登。南北兩麵的石屏風並立而起,中間有條小路,非常陡峻。洞位於南麵的石屏風後,洞口也是向東,但不怎麼寬敞。洞口左側刻有一塊方形石碑,是宋朝人的遺跡,說此洞山回水繞,洞名叫黃金岩,是東坡居士供奉香火的寺院。岩洞中蘇東坡題寫的匾額值得摹拓,我急忙去尋找它。洞右有舊時的刻石,上麵有“黃金岩”三個字可以辨認出來。它下方所寫的字,卻剝蝕無存了。這才知道此洞是黃金岩,而先前的那一個是它東麵山峰上的洞。找到一個黃金洞就既能得知當地人所不知道的東西,又能知道當地人誤指之處,而且又知道它是古代名賢遺留下來的;隻是沒有聽說過蘇東坡到過桂林,這一點值得懷疑。洞內沒有別的奇異之處,可轉到北麵上邊透進天光,斷崖崩塌溜滑,沒有石階可攀。於是出到洞口左側,看見北麵石屏風內的峽穀,有路上登,隻是被堆積的草叢遮住了,雨大草濕,不能落腳,我鼓足勇氣一往直前,靜聞不能跟隨。登上去後,轉向南走,就是上洞了。洞口向北。洞口外荊棘蔓草交織在一起,我一縷縷分開一節節折斷它們,這才得以進洞。洞口以內旁洞外通,三層重樓,向下俯視非常深,往上眺望也很奇異,然而那上邊全無石階縫隙可以攀援。審視了很久,看見中洞之內,有個旁洞小巧玲瓏,懸空的裂隙宛宛轉轉,可以穿上去,隻是狹窄又一層層曲曲折折的,四肢難以舒展。於是脫去衣服赤裸著身體,如蛇和尺鑊一樣一伸一曲地上爬,終於出到上層平架著的樓閣上,坐在洞口飛石架成的橋上,高聲呼喚靜聞,很久以後才到來,也用先前的方法教給他像猿猴一樣登上來,這才一同下去。

時顧仆待下洞橋端甚久,既下,越橋將西趨屏風山,欲更錄《程公岩記》並《壺天(觀)銘序》。回望黃金岩下,其西北麓諸洞尤多,乃複越橋而西,隨拖劍繞山北麓,其處又〔得〕北向洞二,西向洞三,或旁透多門,或內夾深峽,一山之麓,靡不嵌空,若垂雲覆冀焉。極西一洞門,亦自西北穿透東南,亦北低南峻,與東峰(缺。)午,令顧仆先炊王慶宇處,餘與靜聞西望屏風山而趨。將度拖劍水,望〔屏風、黃金〕兩山之中,又南界一山,其下有洞北向,複迂道從之。則其洞亦旁分兩門,一北一東,此山之東北隅洞也。其西有級上躋,再上而級崩路削,又有洞北向。其前有垣,其後有座,乃昔時梵宇所托,雖後左深竅可入,然暗不能窮。乃下抵西北隅,則旁透之洞,中空之峽,又連辟焉,頗與黃金岩之西北同。而正西一洞,高穹層列,〔紛拿傑張,此〕又以雄厲見奇,〔非尋常窈窕窟也。〕土人見予久入,詫而來視,餘還問其名,知為飛石洞。從此遂西度石堰,共一裏入程公岩,錄東崖記、銘二紙。銘乃範成大,記乃侯彭老。崖高石側,無從緣拭,抄錄甚久,有數字終不能辨。時已過午,腹中枵然,乃出岩北趨王氏。不半裏,過一村,以衣質梯抵押,複肩至岩中,緣拭數字,盡錄無遺。複緣拭西崖《張安國碑》,以其草書多剝,有數字不辨焉。
此時顧仆在下洞的橋頭等了很久,下來之後,走過橋將向西趕去屏風山,打算再去抄錄《程公岩記》及《壺天觀銘序》。回頭望黃金岩下,山西北麓的各種洞穴尤其多,就又過橋往東走,順著拖劍江繞到山的北麓,此處又找到向北的洞兩個,向西的洞三個,有的旁側穿通有許多洞口,有的洞內夾成深峽,一座山的山麓,無處不鑲嵌著空洞,好似下垂的雲朵下覆的鳥翼一樣。極西處的一個洞口,也是從西北穿透到東南,也是北低南高,與東峰(下缺。)中午,命令顧仆先到王慶宇處去燒飯,我與靜聞向西望著屏風山趕去。將要渡過拖劍水時,望見屏風山、黃金岩兩山之中,又在南麵隔著一座山,山下有洞朝向北方,又再繞道望著它趕去。就見此洞也是在兩旁分為兩個洞口,一北一東,這是山東北隅的洞了。洞西有石階上登,再上去卻見石階崩塌道路陡削,又有個山洞向北。洞前有牆,洞後方有佛座,是往時佛寺建宅之處,雖然後麵左側有個深竅可以進去,但很暗不能走到頭。於是下山走到西北隅,就見旁通之洞,中空之峽,又接連展現出來,與黃金岩的西北麓頗有些相同。然而正西有一個洞,高高隆起,一層層排列,紛紜雜亂,高大舒展,這又是以雄壯飛揚見奇,不是平常窈窕玲瓏狀的洞穴了。當地人見我進洞的時間太久,覺得詫異便來探視,我返回來打聽洞名,知道是飛石洞。從此便往西越過石壩,共一裏進入程公岩,抄錄東麵石崖上的記文、銘文。〔銘文是範成大作的,記文是侯彭老寫的。〕石崖又高又斜,無從攀援拂拭,抄錄了很長時間,有幾個字始終不能辨認。此時已過中午,肚中空空然,於是出了岩洞向北趕到王家。不到半裏,經過一個村莊,用衣服抵押借了一架梯子,重又扛來岩洞中,攀上去擦拭那幾個字,全部抄完沒有遺漏。又攀上西麵的崖壁擦拭《張安國碑》,因為它是草書多有剝落,有幾個字不能辨認出來。

時已下午,於是出洞還梯,北二裏,飯於王氏。王氏殺雞為黍,待客愈隆。其母再留止宿,餘急於入城,第以胡槻詩下劉居顯跋未錄,居顯,升之乃郎。攀凳拂拭,而慶宇複負而前趨。西一裏,入道士岩東峽門,穿入洞中,拭左崖,再讀跋,終以剝多置。又校得胡詩三四字,乃入洞右隅之後腋,即與下洞平地岩通者。其隙始入甚隘,少進而西,則高下穹然,暗不可辨。慶宇欲取火為導,餘曰:“不若以餘晷探外未悉之洞也。”遂仍出東峽,循東麓而北,過狗頭洞。洞雖奇而名不雅,竟舍之。其北麓又有一洞,北門亦東向,外若裂罅。攀隙而上,曆轉三曲,遂透三窗,真窈窕之鷲宮,玲瓏之鷟宇也。出洞再北,即為高穹之洞。其門南向,上盤山頂,與北之青珠並。入其內,即東轉而上躋,已而北轉,漸上漸黑,雖崇峻自異,而透朗獨慳,非金之所心豔也。出洞,日已薄暮,遂別慶宇南趨二裏,過屏風山西麓,至是已周其四麵矣。又三裏,過七星岩,又一裏,入浮橋門,〔浮橋共三十六舟雲。〕則離寓已三日矣。
此時己是下午,於是出洞還了梯子,向北走二裏,到王家吃飯。王家人殺了雞作飯,款待客人愈加豐盛。他母親再次挽留住下,我急於進城,隻是因為胡椒的詩下邊劉居顯的跋沒有抄錄,〔劉居顯,是劉升之的公子。〕攀著凳子拂拭,而慶宇又背著凳子在前頭奔走。往西行一裏,進入道士岩東峽的峽口,穿進洞中,擦拭左側的崖壁,再讀了跋文,最終由於剝落太多放棄了。又校對胡椒的詩校出三四個字,於是進入洞右隅的後側,就是與下洞平地岩相通之處。此道裂隙開始進去時十分狹窄,稍微進去後往西走,便上下都似蒼彎一樣,黑暗得不能辨認東西。慶宇想要取火來領路,我說:“不如用剩餘的時間去探外邊沒有探完的洞。”於是仍舊出了東峽,沿東麓往北走,經過狗頭洞。洞雖奇特可名字不雅,竟然放棄了它。山的北麓又有一個洞,北麵的洞口也是向東,外邊好似裂隙。攀著裂隙上去,轉過三個彎,但通著三個石窗,真是窈窕的靈鴛宮府,玲瓏的鳳凰殿宇呀!出洞再往北,馬上就是高高隆起的山洞。洞口向南,高高地盤踞在山頂,與北麵的青珠洞並列。走入洞內,馬上向東轉後上登,隨即往北轉,漸漸上去漸漸黑下來,雖然高峻自有特點,可獨缺通透明朗之處,不是我心裏所喜愛的地方。出了洞,天色已近傍晚,便告別慶宇向南趕了二裏路,走過屏風山西麓,來到這裏已遍曆了山的四麵了。又行三裏,過了七星岩,又一裏,進入浮橋門,浮橋共由三十六條船組成。則離開寓所已經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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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遊記》

《徐霞客遊記》正文
卷一 遊天台山日記 卷二 遊天台山日記後 卷三 遊雁宕山日記 卷四 遊雁宕山日記後 卷五 遊白嶽山日記 卷六 遊黃山日記 卷七 遊黃山日記後 卷八 遊武彝山日記 卷九 遊廬山日記 卷十 遊九鯉湖日記 卷十一 遊嵩山日記 卷十二 遊太華山日記 卷十三 遊太和山日記 卷十四 閩遊日記前 卷十五 閩遊日記後 卷十六 遊五台山日記 卷十七 遊恒山日記 卷十八 浙遊日記上 卷十九 浙遊日記下 卷二十 江右遊日記一 卷二十一 江右遊日記二 卷二十二 江右遊日記三 卷二十三 江右遊日記四 卷二十四 江右遊日記五 卷二十五 江右遊日記六 卷二十六 江右遊日記七 卷二十七 江右遊日記八 卷二十八 江右遊日記九 卷二十九 江右遊日記十 卷三十 江右遊日記十一 卷三十一 江右遊日記十二 卷三十二 江右遊日記十三 卷三十三 江右遊日記十四 卷三十四 楚遊日記一 卷三十五 楚遊日記二 卷三十六 楚遊日記三 卷三十七 楚遊日記四 卷三十八 楚遊日記五 卷三十九 楚遊日記六 卷四十 楚遊日記七 卷四十一 楚遊日記八 卷四十二 楚遊日記九 卷四十三 楚遊日記十 卷四十四 楚遊日記十一 卷四十五 楚遊日記十二 卷四十六 楚遊日記十三 卷四十七 楚遊日記十四 卷四十九 楚遊日記十六 卷五十 粵西遊日記一 卷五十一 粵西遊日記二 卷五十二 粵西遊日記三 卷五十三 粵西遊日記四 卷五十四 粵西遊日記五 卷五十五 粵西遊日記六 卷五十六 粵西遊日記七 卷五十七 粵西遊日記八 卷五十八 粵西遊日記九 卷五十九 粵西遊日記十 卷六十 粵西遊日記十一 卷六十一 粵西遊日記十二 卷六十二 粵西遊日記十三 卷六十三 粵西遊日記十四 卷六十四 粵西遊日記十五 卷六十五 粵西遊日記十六 卷六十六 粵西遊日記十七 卷六十七 粵西遊日記十八 卷六十八 粵西遊日記十九 卷六十九 粵西遊日記二十 卷七十 粵西遊日記二十一 卷七十一 粵西遊日記二十二 卷七十二 粵西遊日記二十三 卷七十三 粵西遊日記二十四 卷七十四 粵西遊日記二十五 卷七十五 粵西遊日記二十六 卷七十六 粵西遊日記二十七 卷七十七 粵西遊日記二十八 卷七十八 粵西遊日記二十九 卷七十九 粵西遊日記三十 卷八十 粵西遊日記三十一 卷八十一 粵西遊日記三十二 卷八十二 粵西遊日記三十三 卷八十三 粵西遊日記三十四 卷八十四 粵西遊日記三十五 卷八十五 粵西遊日記三十六 卷八十六 粵西遊日記三十七 卷八十七 粵西遊日記三十八 卷八十八 粵西遊日記三十九 卷八十九 黔遊日記一 卷九十 黔遊日記二 卷九十一 黔遊日記三 卷九十二 黔遊日記四 卷九十三 黔遊日記五 卷九十四 黔遊日記六 卷九十五 黔遊日記七 卷九十六 黔遊日記八 卷九十七 遊太華山記 卷九十八 滇中花木記 卷九十九 遊顏洞記 卷一百 隨筆二則 卷四十八 楚遊日記十五 卷一百零一 滇遊日記一 卷一百零二 滇遊日記二 卷一百零三 滇遊日記三 卷一百零四 滇遊日記四 卷一百零五 滇遊日記五 卷一百零六 滇遊日記六 卷一百零七 滇遊日記七 卷一百零八 盤江考 卷一百零九 滇遊日記八 卷一百一十 滇遊日記九 卷一百一十一 滇遊日記十 卷一百一十二 滇遊日記十一 卷一百一十三 滇遊日記十二 卷一百一十四 滇遊日記十三 卷一百一十五 滇遊日記十四 卷一百一十六 滇遊日記十五 卷一百一十七 滇遊日記十六 卷一百一十八 滇遊日記十七 卷一百一十九 滇遊日記十八 卷一百二十 滇遊日記十九 卷一百二十一 滇遊日記二十 卷一百二十二 滇遊日記二十一 卷一百二十三 滇遊日記二十二 卷一百二十四 滇遊日記二十三 卷一百二十五 滇遊日記二十四 卷一百二十六 滇遊日記二十五 卷一百二十七 滇遊日記二十六 卷一百二十八 滇遊日記二十七 卷一百二十九 滇遊日記二十八 卷一百三十 滇遊日記二十九 卷一百三十一 滇遊日記三十 卷一百三十二 滇遊日記三十一 卷一百三十三 滇遊日記三十二 卷一百三十四 滇遊日記三十三 卷一百三十五 滇遊日記三十四 卷一百三十六 滇遊日記三十五 卷一百三十七 滇遊日記三十六 卷一百三十八 滇遊日記三十七 卷一百三十九 滇遊日記三十八 卷一百四十 滇遊日記三十九 卷一百四十一 滇遊日記四十 卷一百四十二 永昌誌略 卷一百四十三 近騰諸彝說略 卷一百四十四 滇遊日記四十一 卷一百四十五 滇遊日記四十二 卷一百四十六 滇遊日記四十三 卷一百四十七 滇遊日記四十四 卷一百四十八 滇遊日記四十五 卷一百四十九 滇遊日記四十六 卷一百五十 雞山誌目 卷一百五十一 雞山誌略一 卷一百五十二 雞山誌略二 卷一百五十三 麗江紀略 卷一百五十四 法王緣起 卷一百五十五 溯江紀源 / 江源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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