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遊記》 作者:徐弘祖年代:明代1475   

《徐霞客遊記》正文 卷一百二十九 滇遊日記二十八

二十日晨起候夫,餘以其欲壑無厭即貪欲太大,永不滿足,另覓寺僧為負。及飯,夫至,辭之。索所畀索回給予的定金,彼展轉不還。餘乃以重物寄覺宗,令顧仆與寺僧先行。餘乃入西門,自索不得,乃往索於呂揮使乃郎,呂乃應還。朱仍入清真寺,觀石碑上梅痕,乃枯槎而無花,白紋黑質,尚未能如張順寧所寄者之奇也。
二十日早晨起床等挑夫,我因為他的苛刻無度,另外找寺中的僧人為我挑擔子。到吃飯時,挑夫到了,辭退了他。追要送給他的定金,他翻來覆去不肯還。我隻好把重東西寄托給覺宗,命令顧仆與寺中的僧人先走。我於是進入西門。自己要不到,隻得去向呂指揮使的兒子索賠,姓呂的於是答應賠還。我仍走入清真寺,觀賞石碑上的梅花痕跡,原來是枯枝而且無花,白色花紋,黑色質地,還不如順寧張知府寄存的那些石塊奇異。’.

出南門,遂與僧仆同行。遵西山而南,過五裏、七裏二橋,又三裏,過感通寺前入道。其南,有三四家夾道,曰上睦。又南,則西山巍峨之勢少降,東海彎環之形漸合。十裏,過陽和鋪。又十裏,則南山自東橫亙而西,海南盡於其麓,穿西峽而去。西峽者,南即橫亙之山,至此愈峻,北即蒼山,至此南盡,中穿一峽,西去甚逼。而峽口稍曠,乃就所穿之溪,城其兩崖,而跨石梁於中。以通往來。所謂下關也,又名龍尾關。關之南則大道,東自趙州,西向漾濞焉。
出了南門,便與僧人仆人同行。沿著西山往南走,過了五裏橋、七裏橋兩座橋,又行三裏,經過感通寺前走上大道。寺南,有三四家人夾在道旁,叫做上睦。又往南,就見西山巍峨的山勢稍稍降低,東麵洱海彎曲環繞的地形漸漸合攏。十裏,經過陽和鋪。又走十裏,就見南山從東邊橫亙到西邊,洱海的南邊在南山山麓下到了盡頭,穿過西麵的峽穀流去。西麵的峽穀這地方,南邊就是橫亙的山,到此後越發高峻,北麵就是蒼山,到此後南邊到了盡頭,中間通著一條峽穀,往西延去非常狹窄。而峽口略空曠些,便就著穿過峽穀的溪流,在溪水兩側的山崖上築了城牆,而在中間跨了一座石橋,以通行人往來,這是所謂的下關了,又叫做龍尾關。城關的南麵就是大道,東邊起自趙州,往西通向漾滇。

既度橋出關南,遂從溪南西向行。三裏,南北兩山俱逼湊,水搗其中如線,遙睇其內,崇峰北繞蒼山之背,壁立變環,掩映殊異。破峽而入,又二裏,南峰俱成石壁,倒壓溪上,北峰一支,如渴咒sì雌犀牛下赴,兩崖相粘,中止通一線,剖石倒崖,始行峽中,繼穿石下。峽相距不盈四尺,石梁橫架其西,長丈五尺,而狹僅尺餘,正如天台之石梁。南崖亦峻,不能通路。出南崖上,俯而瞰之,毛骨俱悚。又西裏餘,折而北,其溪下嵌甚微。又北,風雨大至。北三裏餘,數家倚西山人,是為潭子鋪,其地為趙州屬。
過橋後走到城關南邊,就從溪南向西行。三裏,南北兩麵的山都緊逼過來湊攏,水衝搗在溪中如線一般,遠遠斜視峽內,高峰在北麵繞到蒼山的背後,牆壁樣矗立著,彎曲環繞,互相掩映,非常奇異。破開峽穀進去,又走二裏,南麵的山峰全成了石壁,倒壓在溪上,北峰的一座支峰,如口渴的雌犀牛撲下來,兩麵的山崖互相粘在一起,中間隻通著一條線寬的地方,岩石剖開,山崖倒立,開始時前行在峽中,繼而穿越在石下。峽穀相距不滿四尺,石橋橫架在它的西邊,長一丈五尺,但窄處僅有一尺多,正如天台山的石橋,南邊的山崖也很險峻,不能通路。到了南邊的山崖上,俯身下瞰峽底,全身毛骨驚然。又向西走一裏多,折向北,那條溪水深嵌在下方,非常細小。又往北走,風雨猛烈來臨。向北三裏多,數家人緊靠在西山下,這是潭子鋪,這個地方是趙州的屬地。

北五裏,轉而西,又北十五裏,有溪自西峽來入,是為核桃箐。渡箐溪,又北五裏,有三四家倚西山下,是為茅草房,溪兩旁至此始容斫崖之塍,然猶桮棬之盂之綴於箐底也。是曰,榆道自漾濞下省,趙州、大理、蒙化諸迎者,碟躞雨中。其地去四十裏橋尚五裏,計時才下午,恐橋邊旅肆為諸迎者所據,遂問舍而托焉,亦以避雨也。
北行五裏,轉向西,又向北十五裏,有溪水從西邊峽中前來流入溪中,這是核桃著。渡過山著中的溪流,又往北行五裏,有三四家人緊靠在西山下,這是茅草房,溪流兩旁到了這裏開始能容下砍鑿山崖開辟的田地,然而仍隻是像些木缽盂一樣點綴在著底。這天,大理道員從漾滇去省城,趙州、大理府、蒙化府眾多迎接的官員,我小步艱難地行走在雨中。此地離四十裏橋還有五裏,估計時間才是下午,擔心橋邊的旅店被眾多的迎接官員所占據,便詢問房主人投宿在這裏,也是借以躲雨。

二十一日雞再鳴,促主者炊,起而候飯。天明乃行,雲氣猶勃勃也。北向仍行溪西,三裏餘,有亭橋跨溪上,亭已半圮,水沸橋下甚急,是為四十裏橋,橋東有數家倚東崖下,皆居停之店,此地反為蒙化屬。蓋橋西為趙州,其山之西為蒙化,橋東亦為蒙化,其山之東為太和,犬牙之錯如此。至是始行溪東,傍點蒼後麓行。七裏餘,有數十家倚東山而廬,夾路成巷,是為合江鋪。至是始望西北峽山橫裂,有山中披為隙,其南者,餘所從來峽也;其北來者,下江嘴所來漾濞峽也;其西南下而去者,二水合流而下順寧之峽也。峽形雖遙分,而溪流之會合,尚深嵌西北峽中,此鋪所見,猶止南來一溪而已。出鋪北,東山餘支垂而西突,路北逾之,遂並南來溪亦不可見,蓋餘支西盡之下,即兩江會合處,而路不由之也。
二十一日雞叫兩遍,催促主人做飯,起床等著吃飯。天明才動身,雲氣仍然很濃。向北仍行走在溪流西岸,三裏多,有座亭橋跨在溪上,亭子已有一半倒塌,橋下溪水奔騰,十分湍急,這便是四十裏橋。橋東有幾家人緊靠在東麵的山崖下,全是居留停宿的客店,此地反而是蒙化府的屬地。原來橋西是趙州,此山的西邊是蒙化,橋東也是蒙化,此山的東麵是太和縣,犬牙交錯如此。到了這裏才走在溪流的東岸,靠著點蒼山後山的山麓前行。七裏多,有數十家人背靠東山建了房,夾住道路成為巷道,這是合江鋪。到這裏才望見西北方山峽橫裂,有山中間分為縫隙,那在南麵的,是我從那裏來的峽穀;那北邊來的,是從下江嘴來漾滇的峽穀;那往西南下延而去的,是兩條水流合流後下流到順寧的峽穀。峽穀的形狀雖然在遠處就能分辨出,但溪流會合之處,還深嵌在西北方的峽穀中,在此鋪所見到的,還隻是南邊來的一條溪水而已。走到鋪北,東山的餘脈向西下垂前突,路向北越過它,於是連同南邊來的溪流也不可見了,原來餘脈在西邊的盡頭處之下,就是兩條江會合之處,可路不從那裏走了。

西北行坡嶺者四裏,始有二小流自東北兩峽出。既而盤曲西下,一澗自東北峽來者差大,有亭橋跨之,亭已半圮,是為亨水橋。蓋蒼山西下之水,此為最大,亦西南合於南北二水交會處。然則“合江”之稱,實三流,不止漾水、濞水而已也。從橋西複西北逾一小嶺,共一裏,始與漾水遇。其水自漾濞來經此,即南與天生橋之水合,破西南山峽去,經順寧泮山而下瀾滄江。路溯其東岸行。其東山亦蒼山之北支也,其西山乃羅均南下之脈,至此而迤邐西南,盡於順寧之泮山。
往西北行走在山坡山嶺間四裏,才有兩條小水流從東麵和北麵的兩條峽穀中流出來。既而盤繞曲折地向西下走,一條從東北峽中來的山澗稍大些,有座亭橋跨在澗上,亭子已有一半坍塌,這是亨水橋。蒼山向西下流的水流,這條最大,也是流往西南方在南、北兩條江水交流處合流。這樣一來,“合江”的名稱,實際上是三條水流,不僅隻是漾水、澳水而已了。從橋西頭再向西北翻過一座小嶺,共走一裏,開始與漾水相遇。這條江水從漾溟前來流經此地,立即向南流與天生橋的水合流,衝破西南的山峽流去,流經順寧府的浮山後流下瀾滄江。路溯漾水的東岸延伸。它的東山也是蒼山往北的支脈,它的西山是羅均山南下的山脈,到此地後透漁延向西南,在順寧府的浮山到了盡頭。

北行五裏,有村居夾而成巷,為金牛屯。出屯北,有小溪自東山出,架石梁其上,側有石碑,拭而讀之,乃羅近溪所題《石門橋詩》也。題言石門近在橋左,因矯首東望,忽雲氣迸坼,露出青芙蓉兩片,插天拔地,駢立對峙,其內崇巒疊映,雲影出沒,令人神躍。亟呼顧仆與寺僧,而二人已前,遙追之,二裏乃及。方欲強其還,而一僧旁伺,問之,即石門旁藥師寺僧也。言門上有玉皇閣,又有二洞明敞可居,欣然願為居停主。乃東向從小路導餘,五裏,抵山下,過一村,即藥師寺也。遂停杖其中。其僧名性嚴,坐餘小閣上,摘蠶豆為餉。時猶上午,餘欲登山,性嚴言,玉皇閣躡峰而上十裏餘,且有二洞之勝,須明晨為竟日遊,今無及也。蓋性嚴山中事未完,既送餘返寺,遂複去,且以匙鑰置餘側。餘時慕石門奇勝,餐飯,即扃其閣,東南望石門而趨,皆荒翳斷塍,竟不擇道也。
往北行五裏,有村莊居屋夾成巷道,是金牛屯。出來到屯北,有條小溪從東山流出來,架有石橋在溪上,側邊有塊石碑,擦拭後讀了碑文,是羅近溪所題石門橋的詩句。題詩說到石門近在橋的左邊,因而抬頭向東望,忽然雲氣迸裂開,露出兩片青色的芙蓉,插入天空,拔地而起,成雙並立,相對聳峙,門以內高大的山巒層層疊疊,互相映襯,雲影出沒其中,令人神思騰躍。急忙招呼顧仆與寺中的僧人,但二人已在前邊,遠遠地追趕他們,二裏後才趕上。正想強迫他們返回去,而一個僧人在旁邊觀望,問過他,就是石門旁藥師寺中的和尚了。說起石門上有個玉皇閣,另有兩個山洞明亮寬敞可以居住,欣然願意作我們停宿的主人。於是向東從小路為我領路,五裏,抵達山下,走過一個村莊,就到藥師寺了。於是停宿在寺中。這個僧人法名叫性嚴,請我坐在小閣上,摘來蠶豆做飯吃。此時還是上午,我想登山,性嚴說,玉皇閣要登山峰上走十裏多路,況且有兩個山洞的勝景,必須明天早晨去遊一整天,今天來不及了。原來性嚴在山中的事未辦完,送我返回寺中後,就又離開了,並且把鑰匙放在我身旁。我此時向往石門的奇妙勝景,吃完飯立即鎖上他的閣子,向東南望著石門趕去,全是荒草蔽野,田埂殘斷,竟然顧不上選擇道路了。

二裏,見大溪自石門出,溪北無路入,乃下就溪中;溪中多巨石,多奔流,亦無路入。惟望石門近在咫尺,上下逼湊,駢削萬仞,相距不逾二丈,其頂兩端如一,其根止容一水。蓋本一山外屏,自從其脊一刀中剖而成者,故既難為陸陟,複無從溯溪。徘徊久之,乃渡溪南,反隨路西出。久之得一徑東向,複從以入,將及門下,複渡溪北。溪中縛木架巨石以渡,知此道乃不乏行人,甚喜過望。益東逼門下,叢篁竹林覆道。道分為二,一東躡坡磴,一南下溪口。乃先降而就溪,則溪水正從門中躍出,有巨石當門扼流,分為二道。襲之而下,北則漫石騰空,作珠簾狀而勢甚雄;南則嵌槽倒隙,為懸溜形而勢甚束。皆高二丈餘,兩旁石皆逼削,無能上也。乃複上就東岐躡磴。已又分為二,一北上躡坡,一南淩溪石。
二裏,見到一條大溪從石門流出來,溪北岸無路進去,就下到溪中;溪中有許多巨石,多奔瀉的急流,也無路進去。隻是望見石門近在咫尺之間,上下緊逼束攏,兩麵陡削,高有萬初,相距不超過兩丈,它的頂上兩端如同一體,它的根部隻容得下一條溪水。大概本來一座山崖屏風樣矗立,從山脊上當中一刀筆直剖開形成了這座山,所以既難以從陸地上上登,又無法從溪中逆水而上。徘徊了很久,隻得渡到溪南,反向順著路往西出來。很久之後找到一條向東去的小徑,再沿著它進去,將到門下時,又渡到溪北。溪水中有綁著的木頭架在巨石上以便渡過,心知這條道有不少行人,大喜過望。再往東逼近石門下,成叢的竹林覆蓋著道路。路分為兩條,一條向東伸向坡上的石瞪,一條往南下到溪口。於是先向下走近溪邊,就見溪水正正地從石門中躍出來,有塊巨石擋在門口扼住流水,分成兩條水道。水沿著水道下流,北邊的則漫過岩石騰入空中,作出珠簾的形狀,但氣勢卻非常雄偉;南邊的則嵌入槽中從縫隙中倒下來,呈現出懸垂迅急的流水的樣子,但水勢十分緊束。高處都是兩丈多,兩旁的石崖都很狹窄峻削,不能上登。隻好再向上走上東邊的岔道登石瞪。不久路又分成商條,一條往北伸向山坡,一條向南伸往到溪邊的巨石上。

乃先就溪淩石,其石大若萬斛之舟,高泛溪中,其根四麵俱湍波瀠激,獨西北一徑懸磴而上,下瞰即珠簾所從躍出之處,上眺則石門兩崖劈雲削翠,高駢逼湊,真奇觀也。但門以內則石崩水湧,路絕不通,乃複上就北岐躡磴。始猶藤箐蒙茸,既乃石崖聳突,半裏,路窮,循崖南轉,飛崖倒影,上逼雙闕,下臨絕壑,即石門之根也,雖猿攀鳥翥飛翔,不能度而入矣。久之,從舊路返藥師寺。窮日之力,可並至玉皇閣,姑憩而草記,留為明日遊。
於是先走近溪邊登上巨石,這塊岩石大得好像是能裝萬石的大船,高高漂浮在溪中,它的根部四麵全是湍急的波濤潦徊激蕩,唯獨西北一麵一條小徑懸著石瞪通上來,往下俯瞰就是珠簾從這裏跳出去的地方,向上遠眺就見石門兩麵的石崖劈開雲天,如翠色刀削成,雙雙高聳,逼窄緊湊,真是奇觀呀!但是,石門以內就見岩石崩裂,水流騰湧,路斷不通,隻得再次向上走上北邊的岔道登石瞪。開始時還是藤枝竹叢蒙蒙茸茸的,既而石崖突立高聳,半裏,路斷了,沿著石崖往南轉,山崖飛空,石影倒立,上方雙閥緊逼過來,下邊麵臨絕壑,這就是石門的根部了,縱然是會攀登的猿猴能飛的鳥類,也是不能穿越進去。很久,從原路返回藥師寺。終日的力量,可以一並到達玉皇閣,姑且暫作休息草記日記,留待明天去遊。

二十二日晨起候飯,性嚴束火負鐺鐵鍋,摘豆裹米,令僧仆分攜,乃從寺後東向登山。二裏,轉而南向循山腰上,二裏,複隨峽轉東,一裏,從峽盡處南轉逾嶺。一裏,路分二岐,一東上者,為花椒庵石洞道;一南上者,一裏而逾石門之上。此石門之北崖也,所登處已在門之內,對瞰南崖崩削之狀,門底轟沸之形,種種神旺,獨所踞崖端危險,不能返觀,猶覺未能兩盡也。東眺門以內,峽仍逼束,水自東南嵌底而來。其正東有山一支,巍然中懸,恰對峽門,而玉皇閣即踞其上,尚不能遙望得之,蓋其內木石茸密,非如外峰可以一覽盡耳。於是緣岡脊東上一裏,南與峽別,折而東北上半裏,坳間有頹垣遺構,為玉峰寺廢址。玉峰者,萬曆初僧石光所建,藥師乃其下院,而性嚴即其後嗣也。其後又有一廢址,曰極樂庵。從其後複轉向東南上半裏,再與東峽遇,乃緣支峽東向行,古木益深。半裏,支峽東盡,乃南渡其上,複北轉,共二裏而得玉皇閣。閣南向石門而遙,東臨峽壁而逼,初創於朱、史二道人,有僧三賢擴而大之,今前樓之四壁俱頹,後閣之西角將仆,蓋岌岌矣。閣東有台,下臨絕壑,其下有洞,為二道靜修處。時二僧及仆,俱然通“燃”火覓泉將為炊,餘不及覓洞,先從閣援石獨上。蓋遙望峽後大山,上聳三峰者,眾皆指為筆架峰,謂即東南清碧溪後主峰,餘前由四潭而上,曾探其陽,茲更欲一窮其陰,以盡石門澗水之源,竟不暇招同行者,而同行僧仆亦不能從。餘遂賈勇直前。
二十二日早晨起床等著開飯,性嚴捆了柴火背上淺底鐵鍋,摘來豆子裹好米,命令和尚仆人分別帶上,就從寺後向東登山。二裏,轉向南沿山腰上走,二裏,再順著山峽轉向東,一裏,從山峽盡頭處往南轉,越嶺。一裏,路分成兩條岔路,一條向東上走的,是去花椒庵石洞的路;一條往南上走的,一裏後越到石門之上。這是石門靠北的石崖,上登之處已在石門之內,對麵下瞰南邊石崖崩裂陡削的樣子,石門底下轟鳴沸騰的形狀,種種奇景,令人精神煥發,隻是所坐的石崖頂端太危險,不能回身觀賞,仍覺得不能兩全齊美。向東眺望石門以內,峽穀仍是狹窄緊束,水從東南方嵌在穀底流來。它的正東有一支山脈,巍然懸在中央,恰好正對峽口的石門,而玉皇閣就盤踞在它上麵,還不能遠望到它,大概是山內樹木山石叢生濃密,不像外邊的山峰那樣可以一覽而盡罷了。從這裏沿著岡上的山脊向東上行一裏,與南邊的峽穀分別,折向東北上走半裏,山坳間有倒塌的牆壁殘存的建築,是玉峰寺的廢址。玉峰寺,是萬曆初年僧人石光修建的,藥師寺是它山下的分院,而性嚴就是他的後代傳人。它的後方又有一處廢址,叫做極樂庵。從極樂庵後再轉向東南上走半裏,再次與東麵的峽穀相遇,於是沿著分支的峽穀向東行,古樹益加深密。半裏,分支的峽穀到了東邊的盡頭,就向南越到峽上,又往北轉,共二裏後找到了玉皇閣。玉皇閣朝向南方,遠遠與石門相望,東邊下臨峽穀,峽壁逼窄,最初創建於朱、史二位道人,有個三賢和尚擴建了它,今天前樓的四麵牆壁全部倒塌了,後閣的西角落即將倒下,岌岌可危的樣子。閣東有個高台,下臨絕壑,台下有個洞,是二位道人靜修的地方。此時兩個僧人及仆人褚腸在點火找泉水做飯,我來不及找山洞,先從玉皇閣抓著岩石獨自一人上登。遙望峽後的大山,上麵聳立著三座山峰的地方,大家都指著說是筆架峰,我以為就是東南方清碧溪後的主峰,我先前經由四個水潭上登,曾探過它的南麵,此時更想一並窮究它的北麵,以便從頭走完石門澗水的源頭,竟然顧不上招呼同行的人,而且同行的和尚仆人也不能跟隨。我於是鼓足勇氣勇往直前。

二裏,山石既窮而土峰峻甚,乃攀樹。三裏,山樹亦盡,漸陟其頂。層累而上,登一頂,複起一頂。頂皆燒茅流土,無複棘翳,惟頂坳間,時叢木一區,棘翳隨之。餘從嶺脊燒痕處行,虎跡齒齒,印沙土間。連上數頂,始造其極,則猶然外峰也。始知蒼山前後,共峰兩重:東峙者為正峰,而形如筆架者最高;西環者南從筆架、北從三塔後正峰,分支西夾,臂合而前,湊為石門。但其中俱崩崖墜派,不複開洋,俱下盤夾箐,水嵌其底,木叢其上。餘從峰頭東瞰筆架山之下,有水懸搗澗底,其聲沸騰,其形夭矯,而上下俱為叢木遙罨,不能得其全,此即石門之源矣。又從外嶺北行,見其北又分支西下,即漾濞驛北之嶺,西盡於漾濞橋者也。
二裏,走完山石就是土山,非常陡峻,隻好抓著樹攀登。三裏,山上的樹也完了,漸漸登到山頂。一層層疊壘而上,登上一座山頂,又突起一個山頂。山頂上全是火燒過的茅草流動的沙土,不再有荊棘遮蔽著,唯有山頂與山坳之間,不時有片成叢的樹木,密蔽的荊棘跟隨著樹叢生長。我從嶺脊上有火燒痕跡的地方走,老虎腳印一齒齒的,印在沙土上。一連上了數座山頂,這才到達它的最高峰,但外層仍然有山峰。這才知道,蒼山前後,一共有兩重山峰:屹立在東方的是正脈的山峰,而形狀如像筆架的山峰最高;環繞在西麵的,南邊從筆架峰、北邊從三塔後麵的正峰,分為支脈向西夾過來,手臂樣向前合攏,湊攏成為石門。但兩者之間全是崩裂的山崖深墜的支脈,不再有開闊的地方,全都是下邊回繞著狹窄的山著,水流嵌在警底,樹木成叢生長在山上。我從峰頭向東俯瞰筆架山的下邊,有水流懸垂,搗入澗底,水聲沸騰,水流的形狀屈曲有氣勢,可上下都被樹叢遠遠擋住了,不能看到它的全貌,這就是石門的源頭了。又從外嶺上往北行,見到它的北邊又分出支脈向西下延,就是漾滇釋北麵的山嶺,是往西在漾澳橋到頭的山。

時日色正午,開霽特甚,北瞻則鳳羽之西,有橫山一抹,自西北斜亙而來者,向從沙溪南望,斜亙其西南,為橋後水口者也。劍川之路,溯之北入;南眺則潭子鋪西之山,南截漾、濞二水之口,為合江鋪者,大理之路,隨之北來;西覽則橫嶺鋪之脊,排闥西界,北接斜亙之嶺,南隨合江西下,永昌之路,逾之西向;惟東麵內峰巀嶪,榆城即在東麓,而間隔莫逾,一以峰高崖陡,攀躋既難,一以山劃兩重,中箐深陷,降陟不易。聞此山北坳中,有大堡白雲寺,可躋內峰絕頂,又南逾筆架,乃東下清碧溪。大堡之路,當即從分支西下之嶺,循度脊而上,無此中塹之箐,沐西平征大理,出點蒼後,立旗幟以亂之,即由此道上也。
此時天色是正午,天開霧散特別晴朗,眺望北方,就見鳳羽山的西邊,有一排橫臥的山,從西北斜著綿亙而來,這是從前從沙溪向南望,斜著綿亙在它的西南、成為橋後河口的山,去劍川的路,逆著它往北進去;眺望南邊,就見潭子鋪西麵的山,向南橫截漾水、滇水兩江的河口,成為合江鋪的山,去大理的路,順著它從北邊來;往西看,就見橫嶺鋪的山脊,門扉樣排列在西境,北邊連接著斜向綿亙的山嶺,向南順著合江鋪西麵下延,去永昌府的路,越過它向西走;隻有東麵靠內的山峰高大險峻,大理城就在東麓,但中間隔斷無法穿越,一是因為山峰太高,山崖陡峻,攀登已很難,二是因為山被劃為兩重,中間山警深陷,上下不容易。聽說此山北麵的山坳中,有個大堡白雲寺,可以登上內峰的絕頂,再向南越過筆架山,才下到東邊的清碧溪。去大堡的路,應當就是從分支向西下延的山嶺,順延伸的山脊上走,沒有此等塹溝樣橫在中間的山著,西平王沐英征大理國時,出兵點蒼山後,豎旗幟以惑亂敵軍,就是由這條路上去的了。

憑眺久之,乃循舊跡下。三裏,忽誤而墜西北支,路絕崖欹,無從懸墜,且空山杳隔,莫辨真形,竟不知玉皇閣所倚之支在南在北也。疑尚瀕南澗箐中,而澗中多岐,且峻崖絕阪,橫度更難,有棘則蒙翳,無棘則流圮。方徘徊間,雨複乘之,忽聞南箐中有呼噪聲,知玉皇閣在其下。餘亦漫呼之,已遙相應,而尚隔一箐,樹叢不可見,路絕不可行。盤箐之上腋二裏,始得石崖,於是攀隙墜空,始無流墜之恐,而雨傾如注。又一裏而出玉皇閣之右,炊飯已寒,重沸湯而食之。閣左少下,懸崖之間,有洞南向,下臨深澗,乃兩巨石合掌而成者。洞高一丈,下闊丈五,而上合尖,其深入約及數丈,而底甚平。其石質粗糲,洞形亦無曲折之致,取其通明而已。洞前石崖上下危削,古木倒盤,霏煙攬翠,俯掬轟流,令人有杳然別天之想。時雨已複霽,由舊路轉北而下,三裏,至玉峰寺舊址。
憑眺了很久,於是沿著來時的腳印下山。三裏,忽然錯下到西北的支峰上,道路斷絕山崖傾斜,無處可懸空下墜,而且空曠的山間杳渺隔絕,無法辨認山的真形,居然不知道玉皇閣依托的支峰在南還是在北了。懷疑還在瀕臨南邊山澗的山警中,可澗中岔路很多,並且山崖陡峻山坡斷絕,橫越更難,有荊棘則濃密遮蔽,無荊棘則流土倒塌。正在徘徊之間,雨又乘機而來,忽然聽見南邊山警中有呼叫聲,知道玉皇閣在它下方。我也漫無目的地呼叫他們,雙方遠遠地互相應和,但還隔著一條山著,樹林成叢不可見,道路斷絕不能走。繞著山臀的側邊上走二裏,才見到石崖,於是攀著石縫墜在空中,這才沒有了流土下墜的擔心,但大雨傾盆如注。又行一裏後到了玉皇閣的右邊,煮好的飯已涼了,重新燒開水吃了飯。玉皇閣左側稍下走,在懸崖之間,有個洞朝向南方,下臨深深的山洞,是兩塊巨石像手掌樣合攏而成的洞。洞高一丈,下邊寬一丈五,但上方呈尖形合攏,洞內深入進去約深達數丈,不過洞底非常平坦。洞石的石質粗糙,洞的形狀也沒有曲折的景致,取它能透入亮光而已。洞前的石崖上下高險陡削,古樹倒立盤繞,煙雲霏霏,遠攬翠色,俯身可捧起轟鳴的流水,令人有杳渺悠然別有洞天的想象。這時雨已停,天重新轉晴,由原路轉向北下山,三裏,來到玉峰寺舊址。

由岐下北壑,轉峽度塢,一裏餘而得花椒庵石洞。洞亦巨石所覆,其下半疊石盤,半庋空中,空處浮出二三丈,上下亦離丈餘,而平皆如砥磨刀石。惟北粘下盤之上,而東西南三麵,俱虛簷如浮舫,今以碎石隨其簷而窒之,隻留門西向,而置佛於中。其前架樓三楹,而反無壁;若以窒洞者窒樓,則洞與樓兩全其勝矣。其北又一巨石隆起,下有泉出其隙間,若為之供者。此地境幽塢繞,水石錯落,亦棲真之地。龕中器用皆備,而寂無居人,戶亦設而不關。餘愧行腳不能留此,為悵然而去。乃西向平下一裏,即石門北頂北來之道,向所由上者。又北六裏而返藥師。途中遇一老人,負桶數枚下山,即石洞所棲之人,每日登山箍桶,晚負下山,鬻以為餐,亦不能夜宿洞間也。
由岔道下到北邊的壑穀中,轉過峽穀越過山塢,一裏多後找到花椒庵石洞。洞也是巨石覆蓋成的,它的下半部重疊成石盤,一半平架在空中,空的地方浮出地麵二三丈,上下之間也離著一丈多;但全都平得如同磨刀石。隻有北麵粘在下邊的石盤之上,但東、西、南三麵,都是虛空的屋簷如像漂浮著的船隻,今天用碎石順著屋簷堵住了空處,隻留下向西的門,在洞中放置了佛像。洞前架起三間樓,但反而沒有牆壁,如果用堵洞的石塊堵樓,那麼洞與樓兩者都能保全它們的優美之處了。它北邊又隆起一塊巨石,下邊有泉水從石縫間流出來,好像是專門為庵中提供的。此地地方幽靜,山塢環繞,水右錯落,也是隱居修身養性之地,佛完中用具都齊全,但空寂無人居住,也裝有門但未關上。我慚愧雲遊四方不能留在此地,為此悶悶不樂地離開了。於是向西平緩下行一裏,就是從石門北邊的山頂北麵來的路,是先前上山經過的路。又往北六裏後返回藥師寺。途中遇上一位老人,背著幾隻桶下山,這就是住在石洞中的人,每天登山箍桶,晚上背著下山,賣了作為飯錢,夜裏也不能住在洞中了。

二十三日晨起,為性嚴作《玉皇閣募緣疏》。因出紙請書,餘書而後朝食。山雨忽作,因停屐待之。近午,雨少殺,餘換草履,性嚴披氈送之。出藥師殿門,即北行,二裏,涉一枯澗。其澗自東北山麓出,下嵌甚深,蒼山之後至此,又西北一裏矣。既渡,西北上西紆之坡,一裏逾其上,始見其西開一東西塢,漾濞之水從其中東注之。西向平下共二裏,山南有數十家當大路,是為漾濞驛。別送僧,西行溪北田塍中三裏餘,北界山環而稍南,扼水直逼南山下,是為磯頭村,亦有數十家當磯之腋。路南向盤之,遂躡磯嘴而西。半裏,雨止,路轉北,複開南北塢,於是倚東山西麓北行。三裏餘,抵漾濞街。居廬夾街臨水甚盛,有鐵鎖橋在街北上流一裏,而木架長橋即當街西跨下流,皆度漾濞之水,而木橋小路較近。
二十三日早晨起床,替性嚴寫《玉皇閣募緣疏》。性嚴於是拿出紙請我寫,我寫好後吃早飯。山雨忽然來臨,因此停下來等雨停。將近中午時雨勢稍小了些,我換了草鞋,性嚴披上氈子送我。出了藥師殿的大門,,立即往北行,二裏,涉過一條枯水的山澗。這條山澗從東北的山麓流出來,下嵌得很深,從蒼山的後麵到此地,又往西北延伸了一裏了。渡過山澗後,向西北上爬往西曲折的山坡,一裏爬到坡頭上,這才看見山坡西邊敞開一個東西向的山塢,從漾滇來的水流從塢中往東流注。向西共平緩下走二裏,山南邊有數十家人臨街而居,這是漾滇騷。告別了送行的僧人,往西在溪北的田野中前行三裏多,北麵一列山漸漸向南環抱,扼住流水直逼到南山下,這是磯頭村,也有數十家人位於石磯的側邊。路向南繞過石磯,於是踏著石磯嘴往西走。半裏,雨停了,路轉向北,又敞開一個南北向的山塢,從這裏起緊靠東山的西麓往北行。三裏多,抵達漾澳街。居民房屋夾街臨水十分興盛,有座鐵鎖橋在街北麵上遊一裏處,而木架的長橋就在街的西邊橫跨下遊,都是跨過漾澳江水的橋,但木橋的小路較近。

按《誌》:劍川水為漾,洱海水為濞,二水合流故名。今此橋去合江鋪北三十裏,驛去其北亦十五裏,止當漾水,與濞水無涉,何以兼而名之耶?豈濞水非洱海,即點蒼後出之別流耶?然餘按:水出麗江府南者,皆謂之漾。如漾共發源於十和之中海,經七和下鶴慶,合東西諸泉而入穴,故曰漾共。此水發源於九和,經劍川別而南流,故曰漾別。則“別”乃分別之“別”,非口鼻之“鼻”也。然《一統誌》又稱為漾備,此又與勝備同名,亦非“濞”字之一征矣。
根據誌書:源自劍川湖的水是漾水,源於洱海的水是滇水,兩條江水合流因此起名漾溟江。今天這座橋離合江鋪北邊三十裏,漾滇驟距它的北邊也有十五裏,隻應當是漾水,與滇水無關,為何兼用兩者來給它起名呢?難道滇水不是源於洱海,而是點蒼山後山流出來的另外的水流嗎?然而據我考察:源出於麗江府南境的水流,都稱之為“漾”。例如,漾共江發源於十和的中海,經過七和下流到鶴慶,彙合東西兩岸各地的泉水而後流入洞穴中,所以稱為漾共江。這條江水發源於九和,流經劍川分流往南流,所以叫做漾別江。這樣,“別”是分別的的“別”,不是口鼻的“鼻”了。不過,《一統誌》又稱為漾備江,這又與勝備江同名,也不是“滇”字一樣得到了證明了。

餘乃就木橋東買蔬米,即由此度,不及北向鐵橋度,其中始覺湯湯,倍於洱水。西向又有一峽自西來,是為永平道;望大塢北去,亦數裏而分為二,而永昌大道,則從此而西。始行塢中,二裏漸上。又二裏,有數家夾道,大坊跨之,曰“繡嶺連雲”,言登嶺之始也,是為白木鋪。由是循南坡西向上,二裏,由坡間轉向南,一裏餘,複轉向西,於是回眺東之點蒼,東北之鳳羽,反愈近,然所臨之峽則在南。更西躡坡,迤邐而上,又四裏,有寺東向,當坡嘴中懸,是為舍茶寺。就而飯。由其後又西上,路稍平,其南臨東出之澗猶故也。又二裏,有村當嶺脊,是為橫嶺鋪。鋪之西,遂西躡夾坑中,又上三裏而透嶺坳之脊。其坳夾隘如門,透其西,即有坑北墜,又有坑西流。路隨西流者下,二裏,路轉向南峽,而水乃由北峽去,始知猶北流而東入漾濞上流者。
我於是走到木橋東頭買菜買米,立即由此處過橋,來不及往北過鐵鎖橋,在橋中央才發覺江水浩浩蕩蕩,超過洱水屍倍。西麵又有一條峽穀從西邊來,這是去永平的路;望著大山塢往北去,也是數裏後分為兩條路;而去永昌府的大道,就從此地往西走。開始時行走在山塢中,二裏後逐漸上走。又行二裏,有幾戶人家分別住道路兩旁,大牌坊跨在道上,題著“繡嶺連雲”,是說這裏是登嶺的起點,這是白木鋪。由此沿南坡向西上爬,二裏,由坡上轉向南,一裏多,再轉向西,在這裏回頭眺望東方的點蒼山,東北的鳳羽山,反而更加近,不過我所登臨的峽穀則在南邊。再往西爬坡,道路曲折連綿,又是四裏,有寺院麵向東方,在坡嘴上懸在中央,這是舍茶寺。走到寺中吃飯。由寺後又向西上走,路稍微平緩些,路南下臨往東流出去的山澗依然如舊。又二裏,有個村莊位於嶺脊上,這是橫嶺鋪。從橫嶺鋪的西邊,向西跋涉在相夾的坑穀中,又上行三裏後穿過嶺坳上的山脊。這個山坳隘口夾立如門,鑽到它的西麵,馬上就有坑穀往北下陷,又有一個坑穀有水向西流。路順著水向西流的坑穀下延伸,二裏,轉向南邊的峽中,而水流就經由北邊的山峽流去,這才知道這仍是往北流後向東流入漾滇江上遊的水流。

又南二裏,其峽中平,而水忽分南北。始知其脈由此峽中自西而東,度其上所逾夾隘,乃既度,而北突之峰,非南來之脊也,蓋此脊西北自羅均山分支,東南至此,降度峽底,乃東突崇峰,由其北而東下者為橫嶺,而東盡於白木鋪,由其南逶迤南去者,東挾碧溪江,西挾勝備水即碧溪江,而盡於兩水交會處,是其脈亦不甚長也。從峽中南行半裏轉西,有小水自東南墜峽來,始成流西去。又一裏,隨流南轉,始循水東崖下。既渡其西,複涉其東,四裏餘,有水自東峽出,西與南下之澗合,其流始大,而峽愈逼東崖,直瞰水而西,路乃渡而循西崖下。南出隘,已昏黑。稍上坡,共二裏,有一二家倚西坡上,投宿不得。又南,兩崖愈湊,三裏及之,複渡溪東,則數家倚東崖下,是為太平鋪,乃宿其敝樓。按《誌》,是水為九渡河,沿山繞流,上跨九橋者是。其下流與雙橋河合於黃連堡東南,入勝備江。
又往南二裏,這裏峽中平坦但水忽然南北分流,這才知道這裏的地脈由這裏的峽中自西往東延伸,它上邊我所翻越夾立的隘口,是它延伸後在北邊突起的山峰,不是南來的山脊。此條山脊從西北的羅均山分支,往東南延到此地,下降越過峽底,於是向東突起成為高峰,由它北邊往東下延的是橫嶺,而後在東麵的白木鋪到了頭,由它南邊透巡向南去的,東邊傍著碧溪江,西麵靠著勝備水,而後在兩條江水會合之處到了盡頭,這樣看來它的山脈也不怎麼長。從峽中往南行半裏轉向西,有小溪自東南方墜入峽中來,開始成流向西流去。又一裏,順溪流往南轉,開始沿溪水東邊的山崖下走。渡到溪西後,又涉到溪東,四裏多,有流水從東麵峽中流出來,往西與向南下流的澗水合流,溪流開始變大,但峽穀愈加狹窄起來,東麵的山崖筆直向西俯瞰著流水,路隻有渡溪沿西邊的山崖下走。往南走出山隘,天已昏黑。慢慢上坡,共二裏,有一二家人背靠在西麵山坡上,投宿不成。又向南、兩邊的山崖愈加湊攏過來,三裏後到了溪邊,再渡到溪東,就見幾家人緊靠在東麵山崖下,這是太平鋪,於是住宿在驟站的破樓上。〔根據誌書,這條溪水是九渡河,沿著山繞流,河上跨有九座橋的就是了。它的下遊在黃連堡東南與雙橋河會合,流入勝備江。〕

二十四日雞鳴具飯,昧爽即行。越澗,傍西山而南,其峽仍逼。
二十四日雞鳴備飯,黎明馬上動身。越過山澗傍著西山往南行,這裏峽穀仍很狹窄。

五裏,遵西山之崖漸上,五裏,盤其南突之嘴,遂挾北峰西行,路轉於上,溪轉於下。又西十裏,有村倚北山坡峽間,廬舍最盛,是為打牛坪,相傳諸葛丞相過此,值立春,打牛以示民者也。又遵北坡隨峽流西下,十裏,有山橫截其西,乃稍降而逼其下。忽見有溪自北而南漱衝刷,橫截山之東麓,太平鋪,九渡河自東注之,有數家當其交會之夾,是為勝備村,此北來之水,即勝備江也。盤村坡溯江而北半裏,乃涉亭橋,渡江西崖。江流差大於洱水,而不及漾濞,其源發於羅武山,下流達於蒙化,入碧溪江。由其西轉而隨流南下,循西山之麓行,崖峭甚。半裏,又隔江與勝備村對。又南一裏餘,有小峽自西來,截之漸南上。盤其東突之坡,共七裏,又上而盤其南突之嘴,水從其下西轉南折而破峽去,路從其上挾北坡西下。蓋其西有峽,自西坳下墜而來,又有山,從峽南挾之俱東,當突嘴之下,與勝備合而破其南峽,突嘴之路,不能超峽而度其南挾之東垂,故西折一裏餘。而下循其西坳,又東折一裏,而上盤其東垂,東垂即勝備所破峽之西崖也。半裏,轉其南,又有一小水自東垂南西峽來入,乃舍其南去大流,而溯其西來小流,循東垂南崖西向入之。一裏餘,有村踞小流之北坡,夾路成聚,是為黃連堡,始知此小流即雙橋河也。飯於其處,山雨驟至,稍待複行。漸轉西北,行岡上二裏,其下峽直自北來,乃下渡峽中小橋而西。此橋即雙橋之一也,其河源尚在北塢中。從橋西即躡西坡而上,二裏稍平,西向塢倚南峰複上坡,二裏,西逾岡脊,是為觀音山脊,南北俱有寺。南峰當脊而起,其巔頗聳,有閣罩其上,以遠不及登。
五裏,沿西山的山崖漸漸上登,五裏,繞過西山南突的山嘴,就傍著北峰往西行,路盤繞在上方,溪水流轉在下方。又向西十裏,有個村莊緊靠在北山的山坡峽穀之間,居屋房舍最為興盛,這是打牛坪,相傳是諸葛亮皿相路過此地,恰逢立春,打牛給百姓看的地方。又沿著北麵的山坡順著峽中的流水往西下走,十裏,有座山橫截在它的西邊,於是慢慢下降逼近此山之下。忽然望見有條溪水自北流向南,衝刷著橫截之山的東麓,太平鋪的九渡河自東邊注入溪中,有幾家人居住在水互相彙合的峽口,這就是勝備村,這條北來的溪水,就是勝備江了。繞過村莊所在的山坡,溯江水往北半裏,越過亭橋,渡到江西岸的山崖上。江流比洱水略大,但趕不上漾滇江,它發源於羅武山,下遊到達蒙化府,流入碧溪江。由這裏向西轉後順流往南下走,沿西山的山麓行,山崖陡峭極了。半裏,又隔著江流與勝備村相對。又向南一裏多,有條小峽穀從西邊來,橫過峽穀漸漸往南上坡,繞著那向東突的山坡,共走七裏,又上走繞過那向南突的山嘴,江水從山下向西轉後折向南,衝破峽穀流去,路從山上傍著北麵的山坡向西下走。路的西邊有條峽穀,自西麵的山坳下墜而來,又有座山,在峽穀南邊傍著峽穀一起往東延,在南突的山嘴之下。江水與勝備江彙合後衝破山嘴南麵的山峽。南突山嘴上的路,不能越過峽穀過到山嘴南邊傍著它的東垂走,所以向西折轉一裏多,而後下山沿著它西邊的山坳走,又折向東一裏,而後上走繞到它的東垂,東垂就是勝備江衝破的峽穀西邊的山崖。半裏,轉到它南邊,又有一條小河從東垂南邊的西峽中流來注入勝備江,於是放棄那南去的大江,而逆那條西來的小河走,沿東垂南邊的山崖向西走入峽中。一裏多,有個村莊盤踞在小河北麵的山坡上,夾住道路形成村落,這是黃連堡,這才知道這條小河就是雙橋河了。在此處吃飯,山雨驟然來臨,稍等了一會兒又上了路。漸漸轉向西北,在山岡上行二裏,岡下的山峽筆直從北方延來,於是下岡過到峽中小橋的西頭。這座橋就是雙橋之一,它的河源還在北麵的山塢中。從橋西頭馬上上登西麵的山坡,二裏後稍平緩些,往西朝著山塢靠著南邊的山峰又上坡,二裏,向西越過岡脊,這是觀音山脊,南北兩麵都有寺院。南峰在山脊上隆起,峰頂聳得相當高,有樓閣罩在峰頂上,因為太遠來不及上登。

拂脊間碑讀之,言昔武侯過此,方覓道,聞犬吠聲,而左右報觀音現,故俗又呼為娘娘叫狗山,按《郡誌》,即地寶藏山也。從脊西遙望,其南壑雜遝而下,高山無與為匹者,當遙通阿祿司新牛街之境也;其西壑亦雜遝而來,其外遠山,自北亙脊南去,北支分而東向,逶迤與此山屬,南抱為壑,頗寬豁,而坡陀層伏,不成平塢;西山亙脊之半,有寺中懸,縹渺雲嵐間,即所謂“萬鬆仙景”也。
擦拭山脊上的石碑讀了碑文,說是從前武侯諸葛亮路過此地,正在找路,聽見狗叫聲,而且左右跟隨的人報告觀音菩薩現身,所以民間又稱呼為娘娘叫狗山,就是《郡誌》所說的寶藏山了。從山脊上往西遙望,它南麵壑穀雜遝羅列在下方,沒有與它匹敵的高山,應當遠遠通到阿祿司新牛街的境內;它西邊壑穀也是雜遝而來,那以外遠處的山,山脊自北向南綿亙而去,北邊分出向東的支脈,透透巡迄與此山連在一起,南邊環抱為壑穀,相當寬闊,但山坡層層低伏,不成平坦的山塢;西邊綿亙的山脊的半山腰,有座寺廟懸在那裏,如縹渺在山間雲氣之間,這就是所謂的“萬鬆仙景”了。

於是從嶺頭盤旋,西北二裏,轉過西下之峽,由其北乃陟西來之脊。其脊南北俱有峽,路從其中,共二裏,西向稍下,樹木深翳。再下,再過脊,又八裏,有數十家倚北坡夾道而廬,是為白土鋪。又西入峽,七裏漸上,漸逼西山,山脊東垂,南北墜壑甚深,鬆翳愈密,上下虧蔽,有哨房在坡間,曰鬆坡民哨,而無居人。此處鬆株獨茂,彌山蔽穀,更無他木,聞其地茯苓甚多,鮮食如山藥。坡名以“鬆”,宜也。其脊蓋自西嶺分支,東度觀音山者,第不知南北之水何下耳。於是西上躡蹬,甚峻,數十盤而登。共五裏,有寺踞東懸之脊,東向憑臨於鬆雲翠濤之間,是為萬鬆仙景寺。後有閣曰鬆梵,朱按君泰楨所題。登之,東眺甚豁,蒼山雪色,與鬆壑濤聲,遠近交映也。由其後再曲折上躋,二裏餘,登嶺頭。又一裏餘,西過一脊,以為絕頂矣,頂脊南北分墜之峽,似猶東出者。
於是從嶺頭向西北盤旋二裏,轉過向西下延的峽穀,由峽穀北邊就上登西來的山脊。這條山脊南北兩麵都有峽穀,路從其中經過,共走二裏,向西稍下走,樹木幽深濃密。再下走,再次越過山脊,又是八裏,有數十家人緊靠北麵的山坡夾住道路建了房屋,這是白土鋪。又往西走入峽中,七裏慢慢上登,漸漸逼近西山,山脊向東下垂,南北下陷的壑穀非常深,鬆樹蔭蔽,越來越密,上下密蔽,有處哨房在坡上,叫做鬆坡民哨,但無人居住。此處的鬆樹偏偏很茂盛,彌漫在山野遮蔽山穀,更無別的樹,〔聽說此地獲荃非常多,新鮮時吃如像山藥。〕山坡用“鬆”來起名,很合適。這條山脊大概是從西嶺分支後,往東延伸過觀音山的山脊,隻是不知南北兩麵的水下流到哪裏罷了。從這裏向西上登石橙,十分陡峻,繞了數十台才登上來,共五裏。有寺廟盤踞在懸在東邊的山脊上,麵向東方,憑臨在蒼鬆白雲翠綠的波濤之間,這是萬鬆仙景寺。後邊有個樓閣叫做鬆梵閣,是巡按朱泰禎題寫的。登上鬆梵閣,往東眺望極其開闊,蒼山雪色,與壑穀中的鬆濤聲,遠近相映。由寺後再曲折上登,二裏多,登上嶺頭。又走一裏多,向西越過一條山脊,以為這是絕頂了,頂上山脊南北兩邊分別下陷的峽穀,似乎仍是向東出去的。

又西上一裏,躡南突之巔,榜曰“日升天頂”。又西一裏,穿峽而入,有數家散處峽窪間,俱以木皮為屋,木枝為壁,是為天頂鋪。先是土人俱稱為“天井”。餘以為在深壑中,而不意反在萬山絕頂也,問所謂井者,亦竟無有。嶺頭之廬,以非常站所歇,強之後可。既止,風雨交作,寒氣逼人,且無從市米,得麵為巴即粑粑而啖之。臥。
又往西上登一裏,踏上南突的山頂,匾額上寫著“日升天頂”。又往西一裏,穿入峽穀中,有數家人分散居住在山峽窪地之間,全是用樹皮建屋,用樹枝作牆壁,這是天頂鋪。這之前當地人全稱為“天井”,我以為是在深深的壑穀中,但意想不到反而是在萬山絕頂之上,打聽所謂的井,也竟然沒有。嶺頭房舍中的人家,因為不是常設騷站停歇的地方,強迫他們後才同意留宿。住下後,風雨交加,寒氣逼人,而且無處買米,買到些麵粉做成耙把吃。睡下。

二十五日昧爽,啖所存巴,平明即行,霧蔽山頂,茫無可見。西向稍下一裏,山峰簇立成窪,窪中有小路北去,有小水南流,大道隨之。南行峽中,一裏,折而隨峽西下,峽南已墜壑盤空,窈然西出矣。西下三裏餘,有哨房當坡而西向,亦虛而無人。
二十五日黎明,吃了存下來的把耙,天亮就上路。濃霧遮蔽著山頂,茫茫一片看不見東西。向西稍下走一裏,山峰成簇矗立圍成窪地,窪地中有條小路向北去,有條小河往南流,大道順著小河走。往南前行在峽穀中,一裏,轉向順峽穀往西下走,峽穀南邊不久下陷成盤繞中空的壑穀,向深遠的西方伸展出去。向西下走三裏多,有處哨房麵向西方位於坡上,也是空虛無人。

其北又有一峽自東下,與南峽會於坡前。路盤坡而北,渡坡北澗,即隨北澗西下,共四裏餘,過梅花哨,於是南北兩界山漸開。循北山又西,四裏,度西垂之脊,始全見其南北兩崖下墜之坑,盤壑西出,而西有巨壑焉。沿支西下,又八裏,抵西麓,有寺當路北。渡峽中小水,從其西轉西北,行田塍中二裏,有一塘積水東坡下,挾其西而北,又三裏,抵永平縣之東街。其處東西兩界山相距八裏,北即其回環之兜,南為其夾門之峽,相距一十五裏,而銀龍江界其中。其水發源上旬裏阿荒山,一名太平河。
它北邊又有一條峽穀自東方延伸下來,與南邊的峽穀在坡前會合。路繞過山坡往北走,渡過坡北的山澗,馬上順著北麵的山澗往西下走,共四裏多,經過梅花哨,到了這裏南北兩麵的山漸漸開闊起來。沿著北山又往西行,四裏,越過西垂的山脊,這才見到山脊南北兩麵山崖下下陷坑穀的全貌,盤繞的壑穀向西出去,而西邊有個巨大的壑穀在那裏。沿著支脈往西下山,又走八裏,抵達西麓,有座寺廟在路北。渡過峽中的小溪,從溪西轉向西北,在田野中行二裏,東麵山坡下有一塘積水。靠著水塘西岸往北行,又是三裏,抵達永平縣城的東街。此處東西兩麵的山相距八裏,北麵就是兩麵的山曲折環繞形成的兜狀地方,南邊是兩麵的山相夾成門的峽穀,相距十五裏,而銀龍江隔在其中。〔它的江水發源於上甸裏的阿荒山,另一個名字叫太平河。

每歲孟冬近曉,有白氣橫江,恍若銀龍,故名。下流經打坪諸寨,入瀾滄江。當縣治東,有橋跨其上,其處即為市而無城。其北有城堞略具,乃守禦所,而縣不在其中也。銀龍橋之西,又有橋名普濟,橋下小水東南入銀龍江。大道由縣治西,沿西山而南,至石洞村西,西南入山;餘欲從石洞浴溫泉,當不沿西山而由中塢,蓋溫泉當塢而出也。乃從銀龍橋市蔬米,即從橋東小路,隨江而渡其下流,由稅司前西行,過一小澮,即隨之南行塢中,與大道之在西坡者,相望而南也。八裏,則溫泉當平疇之中,前門後閣,西廂為官房,東廂則浴池在焉。池二方,各為一舍,南客北女。門有賣漿者,不比他池在荒野也。乃就其前買豌豆,煮豆炊飯。餘先酌而入浴。其湯不熱而溫,不停而流,不深而淺,可臥浴也。舍乃一參戎所構而成者。然求所謂石洞,則無有矣。
每年冬天的第一個月,將近拂曉時,有白氣橫在江上,恍然似銀色的飛龍,所以起這個名字。下遊流經打坪各寨子,流入瀾滄江。〕在縣治的東邊,有座橋跨在江上,此處就是街市但無城牆。它北邊有城,城牆大致完備,是守禦所,然而縣衙不在城中。銀龍橋的西麵,又有一座橋名叫普濟橋,橋下的小河向東南流入銀龍江。大道由縣治西麵,沿西山往南行,到了石洞村西邊,向西南進山;我想從石洞去溫泉洗澡,應當不沿西山走而經由中間的山塢,大概溫泉是從山塢中流出來的。於是在銀龍橋買了蔬菜米糧,立即從橋東的小路,順著江流走,渡過銀龍江的下遊,由稅司前往西行,越過田間的一條小水溝,馬上順著小水溝往南行走在山塢中,與在西麵山坡上的大道,相望著往南走。八裏,就見溫泉在平曠的田野之中,前邊有門,後麵是樓閣,西廂房是官家的專用房間,東廂房就是有浴池的地方。浴池有兩個,各作一個房間,南邊是男的北邊是女的。門前有賣酒水的,不像其他地方的浴池是在荒野中了。於時走到門前買了豌豆,煮豆燒飯。我先飲了酒才進去洗澡。溫泉水不熱而溫,不是停水而是流水,水不深而淺,可以躺下洗。房間是一個參將建成的。不過尋找所謂的石洞,則沒有了。

既浴,飯而出眺,由其西向入峽,不二裏,即花橋大道;由其南向逾嶺,為爐塘道。
洗澡後,吃過飯出門眺望,由這裏向西進峽不到二裏,就是去花橋的大道;由這裏向南越嶺,是去爐塘的路。

餘時聞有清淨寶台山在爐塘之西,西由花橋抵沙木河大道入,其路迂,南由爐塘間道行,其路捷,餘乃即從塢中南向行。二裏餘,抵南山之麓,有水自西峽來,東注而入銀龍江峽口,即花橋之水也。度橋而南半裏,有寺倚南山而北向,曰清真寺。回回所造。由其前東轉半裏,為後屯,有小塢自南來。又東截塢半裏,逾橋上坡,東南躋一裏餘,轉而東陟其嶺。一裏,從嶺上誤折而南,二裏,逾山南下,路絕。二裏,由坑西轉,又二裏,複轉而北,仍出後屯小塢,乃複上東坡。二裏,仍過嶺上誤處,乃竟嶺峽而東。半裏,有峽直東者,為銅礦廠道;東南逾岡坳者,為門檻、爐塘道,乃折而從東南。稍上逾岡半裏,東向隨峽而下者二裏,及峽底,則深峽自北而南,銀龍江搗壑而隨之,路隨其西岸南行谿崖間,幽深窈窕,水木陰閟,一奇境也。雷雨大作,行雨中十裏而雨止。有小溪自西峽來,架木橋渡之。
我此時聽說有座清淨的寶台山,在爐塘的西麵,往西經由花橋到沙木河的大道進去,這條路繞遠了,向南由去爐塘的捷徑走,這條路便捷,我於是立即從山塢中向南行。二裏多,抵達南山的山麓,有河水從西峽中流來,往東注入銀龍江的峽口,這就是花橋來的河水了。過橋後往南半裏,有座寺院背靠南山,麵向北方,叫清真寺。〔是回族建造的。〕由清真寺前向東轉半裏,是後屯,有個小山塢從南邊延展而來。又向東橫截山塢半裏,過橋後上坡,往東南上登一裏多,轉向東上登山嶺。一裏,從嶺上錯折向南走,二裏,翻過山往南下山,路斷了。二裏,由深坑向西轉,又二裏,再轉向北,仍來到後屯的小山塢,於是再次上登東麵的山坡。二裏,仍然走過嶺上走錯的地方,就始終沿山嶺峽穀往東走。半裏,有條一直往東去的峽穀,是去銅礦廠的路;往東南翻越山岡山坳的,是去門檻村、爐塘的路,於是轉身從東南方走。稍上走越過山岡半裏,向東順著峽穀下走二裏,來到峽底,就見深邃的峽穀自北延向南,銀龍江順著峽穀衝搗著壑穀,路順著江的西岸向南行走在江水山崖之間,幽深杳渺,江水林木陰森隱密,是一處奇境。雷雨大作,在雨中前行十裏後雨才停。有條小溪從西邊的峽中流來,架有木橋渡過溪水。

依南山東轉,二裏,轉而南。一裏,有數家踞西山之半,東向臨江,是為門檻村,下跨江之橋,為門檻橋,言江流至此,破峽搗空,若門閾之當其前也。宿於村家,買米甚艱,隻得半升。以存米為粥,留所買者,為明日飯。
靠著南山向東轉,二裏,轉向南。一裏,有數家人居住在西山的半山腰,麵向東方下臨江水,這裏是門檻村,下邊橫跨江水的橋,是門檻橋,意思是說江水流到此地,衝破峽穀搗入空中,好像門檻擋在江流前方一樣。住宿在村中的農戶家,買米十分困難,隻買到半升。用原來剩下的米做成粥,留下買來的,作明天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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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遊記》

《徐霞客遊記》正文
卷一 遊天台山日記 卷二 遊天台山日記後 卷三 遊雁宕山日記 卷四 遊雁宕山日記後 卷五 遊白嶽山日記 卷六 遊黃山日記 卷七 遊黃山日記後 卷八 遊武彝山日記 卷九 遊廬山日記 卷十 遊九鯉湖日記 卷十一 遊嵩山日記 卷十二 遊太華山日記 卷十三 遊太和山日記 卷十四 閩遊日記前 卷十五 閩遊日記後 卷十六 遊五台山日記 卷十七 遊恒山日記 卷十八 浙遊日記上 卷十九 浙遊日記下 卷二十 江右遊日記一 卷二十一 江右遊日記二 卷二十二 江右遊日記三 卷二十三 江右遊日記四 卷二十四 江右遊日記五 卷二十五 江右遊日記六 卷二十六 江右遊日記七 卷二十七 江右遊日記八 卷二十八 江右遊日記九 卷二十九 江右遊日記十 卷三十 江右遊日記十一 卷三十一 江右遊日記十二 卷三十二 江右遊日記十三 卷三十三 江右遊日記十四 卷三十四 楚遊日記一 卷三十五 楚遊日記二 卷三十六 楚遊日記三 卷三十七 楚遊日記四 卷三十八 楚遊日記五 卷三十九 楚遊日記六 卷四十 楚遊日記七 卷四十一 楚遊日記八 卷四十二 楚遊日記九 卷四十三 楚遊日記十 卷四十四 楚遊日記十一 卷四十五 楚遊日記十二 卷四十六 楚遊日記十三 卷四十七 楚遊日記十四 卷四十九 楚遊日記十六 卷五十 粵西遊日記一 卷五十一 粵西遊日記二 卷五十二 粵西遊日記三 卷五十三 粵西遊日記四 卷五十四 粵西遊日記五 卷五十五 粵西遊日記六 卷五十六 粵西遊日記七 卷五十七 粵西遊日記八 卷五十八 粵西遊日記九 卷五十九 粵西遊日記十 卷六十 粵西遊日記十一 卷六十一 粵西遊日記十二 卷六十二 粵西遊日記十三 卷六十三 粵西遊日記十四 卷六十四 粵西遊日記十五 卷六十五 粵西遊日記十六 卷六十六 粵西遊日記十七 卷六十七 粵西遊日記十八 卷六十八 粵西遊日記十九 卷六十九 粵西遊日記二十 卷七十 粵西遊日記二十一 卷七十一 粵西遊日記二十二 卷七十二 粵西遊日記二十三 卷七十三 粵西遊日記二十四 卷七十四 粵西遊日記二十五 卷七十五 粵西遊日記二十六 卷七十六 粵西遊日記二十七 卷七十七 粵西遊日記二十八 卷七十八 粵西遊日記二十九 卷七十九 粵西遊日記三十 卷八十 粵西遊日記三十一 卷八十一 粵西遊日記三十二 卷八十二 粵西遊日記三十三 卷八十三 粵西遊日記三十四 卷八十四 粵西遊日記三十五 卷八十五 粵西遊日記三十六 卷八十六 粵西遊日記三十七 卷八十七 粵西遊日記三十八 卷八十八 粵西遊日記三十九 卷八十九 黔遊日記一 卷九十 黔遊日記二 卷九十一 黔遊日記三 卷九十二 黔遊日記四 卷九十三 黔遊日記五 卷九十四 黔遊日記六 卷九十五 黔遊日記七 卷九十六 黔遊日記八 卷九十七 遊太華山記 卷九十八 滇中花木記 卷九十九 遊顏洞記 卷一百 隨筆二則 卷四十八 楚遊日記十五 卷一百零一 滇遊日記一 卷一百零二 滇遊日記二 卷一百零三 滇遊日記三 卷一百零四 滇遊日記四 卷一百零五 滇遊日記五 卷一百零六 滇遊日記六 卷一百零七 滇遊日記七 卷一百零八 盤江考 卷一百零九 滇遊日記八 卷一百一十 滇遊日記九 卷一百一十一 滇遊日記十 卷一百一十二 滇遊日記十一 卷一百一十三 滇遊日記十二 卷一百一十四 滇遊日記十三 卷一百一十五 滇遊日記十四 卷一百一十六 滇遊日記十五 卷一百一十七 滇遊日記十六 卷一百一十八 滇遊日記十七 卷一百一十九 滇遊日記十八 卷一百二十 滇遊日記十九 卷一百二十一 滇遊日記二十 卷一百二十二 滇遊日記二十一 卷一百二十三 滇遊日記二十二 卷一百二十四 滇遊日記二十三 卷一百二十五 滇遊日記二十四 卷一百二十六 滇遊日記二十五 卷一百二十七 滇遊日記二十六 卷一百二十八 滇遊日記二十七 卷一百二十九 滇遊日記二十八 卷一百三十 滇遊日記二十九 卷一百三十一 滇遊日記三十 卷一百三十二 滇遊日記三十一 卷一百三十三 滇遊日記三十二 卷一百三十四 滇遊日記三十三 卷一百三十五 滇遊日記三十四 卷一百三十六 滇遊日記三十五 卷一百三十七 滇遊日記三十六 卷一百三十八 滇遊日記三十七 卷一百三十九 滇遊日記三十八 卷一百四十 滇遊日記三十九 卷一百四十一 滇遊日記四十 卷一百四十二 永昌誌略 卷一百四十三 近騰諸彝說略 卷一百四十四 滇遊日記四十一 卷一百四十五 滇遊日記四十二 卷一百四十六 滇遊日記四十三 卷一百四十七 滇遊日記四十四 卷一百四十八 滇遊日記四十五 卷一百四十九 滇遊日記四十六 卷一百五十 雞山誌目 卷一百五十一 雞山誌略一 卷一百五十二 雞山誌略二 卷一百五十三 麗江紀略 卷一百五十四 法王緣起 卷一百五十五 溯江紀源 / 江源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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