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遊記》 作者:徐弘祖年代:明代2332   

《徐霞客遊記》正文 卷九十二 黔遊日記四

十八日辭自然師下山。一裏半,抵山麓。西一裏半,有數家在南麓,為永豐莊,皆白雲寺中佃戶也。由其前西向尖峰峽中去,是為廣順州道;由其前西去南轉,是為定番州道;由其前北向逾嶺,是為土地關道。先是自然為餘策所從,曰:“由廣順、安順西出普定,其道近,而兩順之間,廣順知州柏兆福,欲歸臨清。安順土知州,近為總府禁獄中。苗蠻伏莽可慮。不若西北由東基出平壩抵普安,多行四十裏,而地僻苗馴,可免意外。”餘思由兩順亦須三日行,走平壩路迂而行多,亦三日可達普安,遂不西行而北逾嶺,其嶺即白雲山之西垂也。共一裏,越其北,有塢東北向;東南界即白雲後龍潭之後,西北界即南嶺所環,轉北而東,屬於龍潭東峰之下者;其中平塢一壑,南北長二裏,水亦中窪下墜,兩旁多犁為田,是名八壘。北竟塢中,乃北逾石嶺。共半裏下,北度獨木橋,有塢自東北向西南,是為幹溝,橫渡之。北上半裏,是為土地關。下關半裏,鑿石坎停細流一盂,曰“一碗水”,行者以口就而啜之。又西向一裏半,出峽;由其北循山東北轉,為水車壩道。
十八日辭別自然禪師下山。一裏半路,到達山麓。往西行一裏半,有幾家人在南麵山麓,是永豐莊,都是白雲寺中的佃戶。由莊前向西通往尖峰下的山峽中去,那是去廣順州的路;從莊前向西去往南轉,那是到定番州的路;由莊前向北越過山嶺,那是通土地關的路。這之前自然替我策劃經由的道路時,說:“經由廣順州、安順州向西到普定衛,那條道近,然而廣順、安順兩地之間〔廣順州知州柏兆福,打算返回臨清。安順州土知州,近來被總兵府囚禁在獄中。〕苗蠻伏在叢林中擋路搶劫,值得憂慮。還不如往西北經由東基過平壩衛到達普安,多走四十裏路,可地方偏僻苗民良善,可避免出意外。”我考慮經由廣順、安順兩州也須走三天徒平壩衛這條路繞道走而且走的地方多,也是三天可以到達普安,便不往西走而向北越嶺,這座嶺就是白雲山西下之峰了。共行一裏,翻越到嶺北,有個山塢呈東北向;東南境就是白雲山後龍潭的後麵,西北境便是南嶺環繞之處,轉向北再往東延伸,連接到龍潭東峰之下的山巒;群山環繞之中有一個平坦的山塢,南北方向長二裏,水流也是向中間的窪地下墜,兩旁大多犁為田地,這裏名叫八壘。向北在塢中走到頭,於是往北翻越石嶺。共半裏下走,向北過了獨木橋,有個山塢自東北伸向西南,這便是幹溝,橫向越過幹溝。向北上走半裏,這是土地關。下關來走半裏,有股細流流入鑿成缽孟狀的石坑中,叫“一碗水”,走路的人用嘴就著飲水。又向西行一裏半,出了峽穀;由峽口北麵順山勢往東北轉去,是去水車壩的路。

由其西截塢直行,一裏半,有村在北山下,是為穀精。從村西轉,又截塢而下,一裏,轉入山峽,有溪自西南而北,即從北峽轉而東去,是水車壩之上流也;其流自廣順州東北老龍南穀來者。渡之,又西越山坡,旋下,溯西來小流入;其流東注南來大溪,即同之直向東去。路溯溪南,山峽逼仄,時攀石上下,二裏餘,乃西渡此水。從其北西向又半裏,其北削崖高穹,有洞上綴,其門南向,遂從其下西逾坳。坳間石骨棱厲。逼屬南山,回視前溪在其下,不知從何而出,當亦透穴之流也。先是自然謂餘,此間如馬鈴堡諸水,多從山穴出,即水車壩水亦流自穴中者,不知即指此水,抑謂南來大溪也。逾坳西稍下,約一裏,有路交為“十”字:其南北皆從山嶺上下,有石蹬逶迤悠長而曲折,乃廣順達貴省道也;其東西即逾坳而西下峽中者。從峽西下半裏,又聞水聲潺潺,有水深自坑底東注坳下,信乎即坳東透穴之水矣。溯之,山塢複開,有村在西山下,是為東基下寨。從其前轉而東北,則下寨山之北突也。循之一裏,又西北轉,則西界山純削為石,而東界則土脊迤邐yílì曲折連綿。
由峽口西邊橫穿山塢一直前行,一裏半路,有個村莊在北山下,這是穀精。從村西轉向,又橫越山塢下走,一裏,轉入山峽之中,有條溪流自西南流向北麵,隨即從北麵山峽中轉向東流去,這是水車壩的上遊;這條溪流是從廣順州東北麵主峰的南麵山穀中流來的。渡過溪水,又向西登越山坡,很快下坡,溯西來的小水流進去;這條水流往東注入南來的大溪中,就同大溪徑直向東流去。路溯溪流南岸走,山峽十分狹窄,不時攀著岩石上上下下,有二裏多,這才向西渡過這條溪水。在溪北向西又走半裏,路北陡削的山崖高高隆起,有個山洞點綴在上麵,洞日向南,於是從它下邊向西越過山坳。山坳間岩石嶙峋,棱角鋒利,緊逼過去連接著南山。回頭審視,先前的溪流就在它下邊,木知是從什麼地方流出來的,應該也是穿過洞穴流出來的水流。這以前自然告訴我,這一帶如馬鈴堡的各條水流,大多是從山洞中流出,即便是水車壩的水也是從洞中流出來的,不知就是指這條溪水,還是指南邊流來的大溪。越過山坳向西略下走,約有一裏,有道路相交成“十”字形:那南北兩方都從山嶺上下來,有石階透逸而去的,是從廣順州到貴州省城的路;那條呈東西向的就是越過山坳向西一下到峽中去的路。從峽穀西頭F走半裏,又聽見潺潺的流水聲,有水流自深深的坑穀底向東流注於山坳之下,確確實實這就是山坳東頭穿過洞穴的水流了。逆流而行、山塢重又開闊起來,有個村莊在西山下,這是東基下寨。從山寨前轉向東北,就到了下寨山向北突出之處。沿著這裏走一裏,又轉向西北,隻見西邊的山清一色是陡削的岩石,可東邊卻是透邀而去的土山脊。

又北二裏,有村當北岡之上,是為東基上寨。寨中懸小支盡處,皆瓦房鱗次,非他苗寨所及。由寨西北向半裏,有泉飛流注腋間,中寨東而出,寨當其中。小支左右,皆祟岡峻峽。寨後複環一塢,良疇層倚焉,皆此泉之所潤,而透於東坳之下者也。蜿蜒上躋者一裏,從嶺上複北逾頂者半裏,下至塢中。望北峰夾立甚高,其下有塢自西北來者,即上寨後注腋之水,從水車壩而南去者也;其下有塢向東北墜音,即塢中東分之水,從華仡佬橋而北出者也。其塢甚平,中犁為田。從田塍北上,又東北升嶺,半裏,逾峰頭而飯。於是北望遙山,開伏數裏外,石峰屏列,俱不能與此山並峻矣。
又往北行二裏,有村莊位於北麵山岡之上,這是東基上寨。寨子高懸在一座旁出小山盡頭的中央,全是瓦房,鱗次櫛比,不是其他苗寨所能趕得上的。由上寨向西北行半裏,有泉水飛流奔注於山側,流經寨子東邊而去,寨子正當溪流中段。小山的左右兩側,都是高岡和深峽。寨子後方又有山塢環繞著,良田層層相依,全是此條山泉滋潤之處,並浸透到東麵山坳之下去。彎彎曲曲上登了一裏路,從嶺上再往北翻越山頂半裏路,下到山塢中。遠望北麵山峰對峙+分高峻,峰下有自西北延伸而來的山塢,塢中水流就是上寨後邊奔注到山側的水流,經水車壩向南流去;峰下有向東北方下墜的山塢,塢中就是向東分流的水流,從華憶佬橋往北流出去。兩處山塢十分平整,塢中有開墾的田地。經由田間小道往北上走,又向東北登嶺,半裏,越過峰頭吃飯。從這裏北望遠山,數裏之外,開闊低伏,石峰呈屏風狀排列,全都不如此山陡峻。

北下甚坦,半裏,路分兩岐:一從東北行者,從黃泥堡、天生橋而達省;一從西北行者,為野鴨塘出平壩道。遂從西北下山,一裏,抵山下。沿坡陀西行,漸有小水,俱從東北去。二裏,複溯水入峽,一裏,複陟嶺而上,又二裏,遂西過野鴨塘。有堡數十家在南山下,其前有塘瀦水,直逼北山,然東西皆高,不知從何而泄。即所謂野鴨塘是也。繞堡前西南行半裏,望西北山崖間有洞高穹,其前隴複有洞伏於下,乃呼擔夫少停行李路隅,餘獨從西嶺橫陟之。半裏,遂陟下洞之上。隴不甚高,然四麵皆懸削不可下。複稍西,下山麓東向行,遂得下洞。洞門南向,門中稍窪;其左透崖東出,另辟一門,門東北向,其後旋壑下陷,四麵寬圓,雖窪而不暗。既上,遂透東門而出。稍下,從峽中四陟上洞。洞門東向,前有壘石為垣,後亦中窪而下,然不甚深,其上懸崖雖高,中扃之玲瓏,乳柱之夭矯,反不若下洞也。
往北下山非常平坦,半裏,路分為兩條岔道:一條從東北方經由黃泥堡、天生橋到達省城;一條向西北從野鴨塘到平壩衛。於是從西北這條路下山,一裏路,到達山下。沿著傾斜的山坡往西行,漸漸有些小股流水,都向東北方流去。二裏,又溯水入峽,一裏,再次登嶺上行,又走二裏,於是經過野鴨塘西邊。在南山下有數於家住在上堡中,堡前方有個水塘蓄著水,一直逼到北山,可是東西兩麵的地勢都高,不知從哪裏流瀉出去,這就是所謂的野鴨塘了。繞到土堡前往西南行半裏,望見西北方山崖之間有山洞高高隆起,它前邊的土壟上還有個洞伏在下方,便呼喚挑夫稍停一下,把行李放在路旁,我獨自一人從西嶺橫向登山洞。半裏路,便爬到下洞的上方。土壟不怎麼高,然而四麵都懸空,陡削得不能下去。又稍微向西走,下到山麓向東行,終於找到下洞。洞以向南,洞口下邊略略下注;洞左穿透山崖向東出去,另外開有一個洞口,洞口朝向東北方;洞後部旋繞著陷下去成為壑穀,四麵寬敞圓滑,雖然低窪卻不黑暗。上來之後,便鑽過向東的洞日出來。稍微下走一些,從峽中向西登上上洞。洞口向東,前邊有石塊壘砌成的牆,後麵也是中央下窪,但不於分深,洞頂的懸崖雖高,可洞中封藏著的玲瓏之狀,鍾乳石柱的夭矯之態,反而不如一下洞了。

既出,複從峽中下,轉前隴之嘴而西,又經下洞前,則前麓皆水草沮洳jūrù低濕之地,東與野(鴨)塘相連,而此即其上流也。忽聞水聲潺潺,自下洞前石根透出,曆沮洳之塢,而東瀦於野(鴨)塘者也。又從西嶺下半裏,仍抵路隅,呼擔與顧奴,遂西緣山坳行。西望三峰攢列,外又有峰繞之,心以為異。又西四裏,有寨在南山下,又繞其前,循之左轉。
出洞之後,又從峽中下行,轉過前麵那條土壟的山嘴往西走,又經過下洞前,便見洞前的山麓全是水草泥沼,東邊與野鴨塘相連,而此處就是野鴨塘水的上遊了。忽然聽到潺潺水聲,又見水從下洞前的石山腳下滲出,流經滿是泥沼的山塢,而後往東貯於野鴨塘中去了。又從西嶺上下山半裏,仍抵達路邊,招呼挑夫與顧奴,子是往西沿著山坳行。西望有三座山峰攢聚排列在一起,外圍又有山峰環繞著它們,心裏認為很奇異。又向西走四裏,有個山寨在南山下,又繞到寨子前,沿著南山往左轉。

西南半裏,又逾一坳,於是西行峽中。其峽南北兩界,排闥衝開門戶而前。北即所望三峰攢列者,但在其內,下望反不可見;南則有崖高削,上有一石倒垂,石色獨白,而狀如羊,是為羊吊崖。逾坳至此,又一裏矣。其北崖中斷,忽露頂上之峰。盤穹矗豎意即回環高峻又挺拔陡峭,是為唐帽山;蓋即前望三峰,至是又轉形變象耳。按誌,唐帽在省城南八十裏,天生橋在金築司北三十裏。今天生橋在唐帽東北三十裏,是天生橋去省反近,而唐帽反遠,不知當時何以分界也?自然言建文君先駐唐帽,後駐白雲;誌言其處可以避兵,亦幽閟之區矣。
往西南行半裏,又越過一個山坳,於是向西行走在峽穀中。這個峽穀的南北兩麵,山峰似門扉排列著向前方延去。北麵就是前邊望見的三座山峰攢聚排列之處,但在山峰內,從下邊看反而望不見;南麵則有高峻陡削的山崖,上麵有一塊岩石倒垂下來,隻有這塊岩石的顏色是白的,而形狀似羊,這就是羊吊崖。穿越山坳來到此地,又有一裏路了。那北麵的山崖從中斷開,忽然露出山頂之上的山峰,呈圓盤狀隆起矗立著,這是唐帽山;大概這就是先前望見的那三座山峰,到了這裏形態又改變了。據誌書記載,唐帽山在省城南麵八十裏處,天生橋在金築司北麵三十裏。現在天生橋在唐帽山東北三十裏,這樣天生橋距省城反而近,而唐帽山反而遠,不知當時是根據什麼劃分界線的呢?自然說起過,建文帝先住在唐帽山,後來才住在白雲山;誌書談到此處可以躲避戰亂,也真是一處幽寂閉塞的地方呀!

又西一裏餘,有峽南向下,是為豬槽堡。路直西逾小脊而下,三裏,則塢開南北,路交“十”字於中,乃橫截之,渡一小水。半裏,有堡在西山上,曰柳家堡。又北半裏,又有堡在北隴上。於是循其右,複西上嶺。一裏,將及嶺坳,有泉淙淙自土穴出,其色乳白,渾而不清。逾嶺下,共二裏,複塢開南北,仍橫截之。有澗在塢中,其水甚小,瀦而不流,似亦北去者。又西一裏,複上嶺。其嶺南北石峰駢夾,中通一坳,甚逼。一裏,越坳而西,見西壑中堰水滿坡,始以為東出,而實不流之波也。循之又西一裏,則大塢擴然西去,陂堰橫障而北。又北循之,有村在北山之嘴,曰狗場堡,乃湯吏部之佃苗也。村西平疇一塢,為膏腴之壤。欲投之宿,村人弗納,曰:“西去二裏有村,亦湯氏佃丁,其中可宿。”乃複西循平疇北隴行。一裏餘,有石峰界平塢中,削骨擎空,亦獨秀之峭而險者。透北峽而西,又半裏,複得一村,入叩之,其人閉戶遁去。又西得一堡,強入其中,茅茨茅草蓋的屋陋甚,而臥處與豬畜同穢。蓋此地皆苗熟者,雖為佃丁,而習甚鄙,令人反憶土蠻竹欄為上乘耳。
又向西行一裏多,有個山峽向南下延,這是豬槽堡。道路一直向西越過小山山脊然後下走,三裏路,便有個山塢呈南北向拓展開來,道路在塢中相交成“十”字形,於是橫穿山塢過去,渡過一條小溪。半裏,有座土堡在西山上,叫柳家堡。又往北走半裏,又有個土堡在北邊山壟之上。於是順著山壟右側,再往西上嶺。一裏,將要到達嶺坳時,有股泉水塗塗地從土穴中流出,水色呈乳白色,渾濁不清。越過山嶺下走,共二裏,又有個山塢呈南北狀拓展開來,仍然橫穿過山塢。有山澗在山塢中,澗水很小,積而不流,似乎也是往北流去的水流。又往西行一裏,再次上嶺。此嶺南北兩麵石峰並列夾立,中間通著一個山坳,非常狹窄。一裏路,越過山坳往西走,看見西麵壑穀中堤壩積水滿池塘,開初以為池水是向東流出去,可實際上是不流動的死水。沿著池水又向西走一裏,就有一個大山塢擴展開來向西延伸而去,水池的堤壩向北橫擋在塢中。又往北順著堤壩走,有個村莊在北山的山嘴處,叫狗場堡,住著吏部湯尚書的苗民佃戶。村西平整的田地布滿山塢,是肥沃的田野。想要在村裏投宿,村裏人不肯接納,說:“往西去二裏地有個村子,也住著湯家的佃戶,村中可以住宿。”隻好再往西沿著平曠田野靠北的土壟走。一裏多路,有座石峰坐落在平曠的山塢之中,陡削峭立,高擎在空中,也是一座似獨秀峰那樣峭拔險峻的山峰。穿過北邊的峽穀往西,又是半裏路,又遇到一個村子,進村敲門,村裏人關上門逃走了。又向西走找到一座土堡,強行進入堡中,茅屋極簡陋,而且睡覺的地方同豬畜的汙物混在一起。大體此地都是熟苗,雖然身為佃戶,可是習俗卻十分鄙陋,讓人反而懷念那些土著蠻族的竹樓是上等的了。

十九日昧爽,促苗起作飯。忽擔人亦呼之,餘心以為異,謂從來懶不肯起,今何以人呼亦呼也?
十九日黎明,催促苗民起床做飯。忽然聽到挑夫也在呼叫,我心中非常奇怪,因為此人自來懶惰不肯起床,今天為什麼在別人呼叫時他也叫呢?

蓋此人名王貴,為靖州太陽坪人。先自三裏抵藍澗,彼同數人自後尾至,告曰:“餘儕我輩欲往慶遠,苦此路不通,迂路又太遠,聞參府以兵送行,故特來附帶。”餘納而憐之,途中即以供應共給之。及抵慶遠,彼已去。及遊南山,複遇之,遂日日來候餘,願隨往滇中。餘思自慶抵南丹,有夫可送,至貴州界,恐無負擔,欲納其一人。因與之約曰:“餘此地尚無所用汝,然既隨餘,亦每日予工價一分。若遇負擔處,每日與工價三分半。”彼欲以二人從。後聞其儕在南山洞中,以絮塞牧牛童子口,餘心疑之。而王貴來言,誘童子非伊,乃同行者,彼已另居於慶。已請獨從。後至麻哈,遂漸傲慢,以凳傷予足。及抵貴州,見餘欲另覓夫,複作悔過狀,甚堪憐,餘複用之。至是早起,複不見,觀餘所藏路費,亦竟竊之去矣。自餘行蠻洞中,以數金藏鹽筒中,不意日久為彼所窺,乃不失於蠻煙虺毒虺音huǐ原意為毒蛇。此處引申指此地人心之歹毒之區,而失之就坦遵途之日,徒有悵悵而已。
原來此人名叫王貴,是靖州太陽坪人。先前從三裏到達藍澗時,他同幾個人從後麵尾隨而至,告訴我說:“我們這些人想要前往慶遠府,苦於此路不太暢通,繞道又太遠,聽說參將府派兵護送你上路,所以特意前來投靠你帶我們結伴同行。”我同情他們便接納了他們,途中就用釋站供應的東西供給他們。到抵達慶遠府時,他們已離開。到遊覽南山時,再度遇上他們,於是便天天來守著我,表示願意隨我前往雲南。我考慮,從慶遠府到南丹州,可以有差夫送行,到了貴州境內時,恐怕就無人挑擔子了,隻想接納他們中的一個人,隨即與他們約定說:“我在此地還沒有用得上你們的地方,可是既然跟了我,也每天給一分銀子的工錢。如果遇上挑擔子的地方,每天的工錢給三分半銀子。”他們想要讓兩個人跟隨我。後來聽說他們有人在南山山洞中,用棉絮塞住放牛兒童的嘴,我對他們產生懷疑,可是王貴來說,誘騙兒童的不是他,而是與他同行的那些人,他們已另外住到慶遠去了。末了,請求獨自跟隨我。後來到了麻哈州時,態度逐漸傲慢起來,用凳子砸傷了我的腳。及到達貴州省城時,見我想要另找挑夫,他又作出悔過的祥子,十分可憐,我重又用了他。到今天早晨起床後,忽然不見了,察看我收藏的路費,也竟然被他偷去了。自從我走入蠻人居住的地區後,把一些錢藏在裝鹽的竹筒中,想不到天長日久被他窺見了,在蠻人居住的煙瘴蛇毒的地方竟然沒有丟失,卻在這馬上就要走上坦途的地方丟失了,隻有悵悵不樂而已。

既明,擔夫竊資已去,無可奈何。求苗子送出平壩,不及三十裏,索價甚貴,已而竟遁dùn逃去不肯出,蓋苗習素不送客。予求之他苗,其人曰:“彼好意宿汝,奈何以擔累之?須自負去。二三裏抵九家堡,即有送者。“遍求之,其語皆然。餘無可奈何,飯而束擔,與顧仆共抬而前行。由狗場西苗堡截塢堰南過,一裏,逾嶺西下,又過一苗堡,益轉而南,又逾一嶺。半裏,乃由嶺頭從岐路北向入塢,路小山寂。一裏,乃西向下。半裏,有溪汪然自南而北,始為脊北第一流,乃北合洛陽橋下水,東經威清而下烏江者。溪上舊有石橋,已圮;其東半涉水而渡;其西半是為九家堡,乃苗之熟者也。至是已近午矣,始雇得一夫,擔而行。複西北上隴,六裏,有村在西山下,曰二家堡。從其東盤山嘴而北,北界山遠辟曠然,直東遙見高峰在四十裏外者,即誌所雲馬鞍山,威清之山也。路複循南山之北,西向入峽。二裏出峽,有村在南山下,曰江清。其處山塢大開,平疇中拓,東有石峰離立,即與南山夾而為所從之峽者出。
天明後,挑夫偷了旅費已經逃走,無可奈何。央求苗族送出平壩衛,不到三十裏路,要價太貴,後竟然逃走了不肯出來,大概是苗族的習俗素來不送客人。我央求其他苗族,那些人說:“他好意留你住宿,怎麼用擔子來勞累他?必須自己擔了去。走兩三裏路到了九家堡,就有人送了。”遍求苗族,他們的話都是這樣說。我無可奈何,吃飯後把擔子捆在一起,與顧仆一同抬著往前走。由狗場堡西麵的苗族土堡向南橫越過山塢中的堤壩,行一裏路,翻過山嶺往西下行,又路過一處苗族土堡,益加轉向南走,又越過一道嶺。半裏,便經由嶺頭從岔路向北走入山塢,路小山寂。一裏後,便向西下走。半裏,有條溪流浩浩蕩蕩自南流向北去,此溪開始是山脊北麵的第一條大水流,往北彙合洛陽橋下的水流,向東流經威清衛後往下流入烏江。溪上原來有座石橋,已經倒塌,從溪流東畔涉水,渡到西畔,就是九家堡,是漢化程度較高的苗族聚居處。來到這裏已經接近中午了,這才雇到一個挑夫,挑了擔子便走。再向西北登上山隴,六裏路,有個村莊在西山下,叫做二家堡。從村東繞過山嘴往北走,北麵遠山起伏,村子顯得於分空曠,遠遠見到正東方在四卜裏開外的高峰,就是誌書所說的馬鞍山,是威清衛境內的山了。道路又沿著南山的北麓,向西進峽。二裏路走出山峽,有村莊在南山下,叫江清。此處山塢十分開闊,中間開墾為平整的田野,東邊有石峰並排矗立,就是與南山夾峙而成為來時所過山峽的山峰。

由村東北向抵二石峰下。其峰兀突,南麵削崖回裂而無深洞;西麵有洞在峰半,其門西向。亟令苗子停擔峰下。餘先探其南麵,無岩可入,惟西南峰下細流汩汩,向麓下竅中出,遂從其上躋入洞,洞頂甚平,間有乳柱下垂,若帷帶飄搖。其內分為三層。外層即洞門之前,曠若堂皇,中有圓石,如堆旋而成者。四五丈之內,即陷空而下。其下亦平整圓拓,深約丈五,而大倍之。從其上下瞰,亦頗光明,蓋洞門之光,既從上倒下,而其底北裂成隙,亦透明於外,似可挨入而未及也。是為下層。下層之東,其上複深入成洞,與外層對,第為下陷所隔,不能竟達。由外層南壁攀崖而上,東透入腋,列柱如門,頗覺幽暗,而玲瓏嵌空,詭態百出。披竅北下,遂達中層,則外層之光,仍中射而入。其內千柱繽紛,萬竅靈幻,左入甚深,而窈窕莫窮,前臨下層,如在樓閣,亦貴竹中所僅見者。方攀陟不能去,而苗夫在下呼促不己,乃出洞而下。從洞前北行,升陟塍隴二裏,有大溪自西而東,溯之西行。有橋十餘鞏橫跨其上,是為洛陽橋,乃新構而成者。橋下流甚大,自安順州北流至此,曲而東注威清,又北合陸廣,誌所謂的澄河是矣。
由村東向北走到兩座石峰之下。這兩座石峰高高聳起,南麵陡削的山崖上有曲曲彎彎的裂縫卻沒有深洞;西麵有個洞在山峰半腰上,洞口向西。急忙命令苗族把擔子停放在峰下。我首先探察山峰的南麵,沒有岩洞可以進去,唯有西南一麵的山峰下有泊泊流動的細流,向山麓下的窟窿中流出,於是從它上方爬入洞中,洞頂十分平滑,間或有鍾乳石柱下垂,好似帷鰻衣帶隨風飄搖。洞內分為三層。外層就是洞口以內靠前麵的部分,空闊得有如寬敞的殿堂,中央有塊圓石,如人工用刀子削圓的一樣。四五丈以內,馬上空陷下去。那下邊也很平整圓滑開闊,深處約一丈五,可大處有一倍。從這上邊俯瞰下麵,也很明亮,大概是洞口的光線,從上邊反射到下麵的原故,而洞底北邊裂成縫隙,也從外麵透進亮光來,想進去可時間來不及了。這是下層。上層的東邊,洞壁上又深陷進去形成山洞,與外層相對,但隻是被下陷處隔斷了,不能走到底。由外層南側洞壁攀崖而上,向東側方鑽進去,石柱排列好像門道,覺得十分幽暗,可玲瓏精巧的鍾乳石鑲嵌在洞中,奇異之狀千姿百態。穿過石竅向北下去,便到了中層,就見外層的光線,仍然照射進洞中。中層內千百根石柱繽紛雜亂,萬千個石竅靈妙奇幻,向左邊進去十分深,但幽深得無法窮盡,前方麵臨下層,身體如在樓閣之中,這也是在貴州境內絕少見到的地方。正在攀登跋涉舍不得離去之時,苗族挑夫在山下呼喚催促不止,隻好出洞下山。從洞前往北行,上爬土壟二裏,有條大溪自西流往東去,溯溪往西行。有座十多個橋拱的橋橫跨在溪流上,這是洛陽橋,是新建成的橋。橋下水流很大,自安順州向北流到此處,彎曲向東注入威清,又往北會合陸廣河,這就是誌書所說的的澄河了。

度橋北,又溯流而西,抵水之北來東折處,遂從岐北向溯小溪行。始由溪東,已涉堰由溪西,已複西北逾岡,五裏,抵銅鼓山。其處山塢南辟,北界石峰聳立,皆有洞,或高或下,隨峰而出。西界則遙山自北而南,蜿蜒如屏,連裂三洞,其門皆東向,而南偏者最高敞。其前有數十家當其下,即鋼鼓寨也,是洞名銅鼓洞。按誌,銅鼓山在威清西四十五裏,以方隅道裏計之,似即此山;然其地去平壩僅五裏,不平壩而威清,何也?其洞高懸峻裂,內入不甚深,而前多突聳之石,環牖即窗戶分門,反覺窈窕。其右重壁之上,圓穴一規,北向高穹。攀崖登之,其中上盤空頂,下墜深阱,土人架木鋪竹為墊,儼然層閣。頂東另透明窗,阱內複有穴自下層出入,土人置扉穴前,晚則驅牛馬數十頭藏其中。正岩之後,有裂竅西南人,滴瀝垂其內不絕,漸轉漸隘而暗,似向無入者,乃出。時有一老者,侯餘洞前。餘欲並探北偏中洞,老者曰:“北洞淺,不足觀。
過到橋北,又溯流往西走,到達河水往北流來向東轉折之處,就從岔道向北溯一條小溪走。開始在溪東走,不久涉過堤壩在溪西走,隨即又向西北越過山岡,五裏,到達銅鼓山。此處南麵辟成山塢,北麵有石峰聳立,峰上都有洞,有的高有的低,隨著山峰的起伏顯露出來。西境則是遠山自北而南蜿蜒而下,有如屏障,一連裂開三個洞,洞口都朝向東,而偏向南麵一點的洞口最高敞。洞前麵有兒十戶人家正位於洞下,就是銅鼓寨了,這個洞名叫銅鼓洞。根據誌書,銅鼓山在威清西邊四十五裏處,按方位裏程來計算,似乎就是此山;但是此地離平壩僅有五裏路,誌書不用平壩來記載它的方位卻取威清,是為什麼呢?此洞高懸險峻深裂進去,進入裏麵不怎麼深,然而洞前有很多突兀聳立的岩石,似環繞著的窗戶分列的門洞,反而覺得窈窕。洞右側的重重石壁之上,有一個圓圓的洞穴,麵向北方呈弧形高高隆起。攀著石崖登上去,洞中上麵彎曲著空蕩蕩的洞頂,下方陷下去形成深深的陷阱,當地人架了木架,上鋪竹墊,儼然似層層樓閣。洞頂靠東麵之處另外透著一個明亮的窗戶,深阱內又有洞穴可從下層出入,當地人在洞穴前安裝了一扇門,到晚上便把幾十頭牛馬趕進洞中藏起來。正洞的後部,有處裂開的窟窿向西南方深入進去,那裏麵水滴不停地落下來,漸漸轉進去漸漸變得又窄又暗,似乎是向來無人進來的地方,於是出洞。此時有一位老年人,在洞前等著我。我想要接著去探一探偏向北邊的中洞,老人說:“北洞淺,不值得觀賞。

有南洞在高崖上,且大路所由,可一登之。“乃循洞麓西轉,不數十步,則峰南果有洞出崖端,其門南向,其下依崖而居者,猶環之為廬。乃從廬後躋級上。洞門懸嵌彌高,前壘石為垣,若難堞形,內深五丈餘,而無懸突之石,擴然高朗。其後窪陷而下者一二丈,然俱麵陽而燥,土人置廩米倉盈其間,其左腋裂竅北下,漸下漸狹而卑越下越窄越低,土人曰與東洞通,想即垂瀝不絕處也,亦以黑暗不暇入。時顧仆與苗子擔前行已久,餘恐其不之待,遂下山。循麓西上,半裏,逾坳,則顧仆與苗夫猶待於此。其坳當西界蜿蜒屏列之中,脊不甚高,而石骨棱棱,兩旁駢峙甚逼。過隘,西下塢中窪,其西複有坳環屬,蓋南北夾起危峰,而東西又兩脊如屬垣。窪中有小水,牧者浸牛滿其中。度窪半裏,又逾脊西下約一裏,有岐直下西塢者,通平壩南上之道;循嶺北越嶺角者,為往平壩道。乃西北上嶺者一裏,逾嶺角而北。又北下者一裏,又逾嶺西北一裏,與大道值相逢。
有個南洞在高處的山崖上,而且大路經過那裏,可以去登一登。”於是沿著洞下的山麓轉向西,不到幾十步,就見山峰南麵果然有個洞出現在山崖頂端,洞口向南,洞下方依傍著山崖居住的人家,仍然是環繞著山崖建了房屋。於是從屋後登石階上洞。洞口懸嵌在更高之處,前麵用石塊壘砌成牆,似城牆的形狀,洞內深有五丈多,但沒有高懸尖突的岩石,顯得空闊高敞明亮。它的後部窪陷下去之處有一兩丈,然而都向陽,很於燥,本地人在此設置了糧倉,糧食充盈在其中。洞左側裂開一個向北下斜的窟窿,漸下走逐漸窄起來,而且地勢越低,本地人說是與東洞相通,想來就是水滴不斷之處了,但因為太黑暗來不及進去。此時顧仆與苗子挑著擔子已向前走了很久,我擔心他們不會等我,便下了山。沿著山麓往西上行,半裏,越過山坳,卻見顧仆與苗族挑夫仍等候在此。這個山坳位於西麵一列蜿蜒好似屏風排列著的群山之間,山脊不怎麼高,可是石骨嶙峋,兩旁群山對峙很是狹窄。過了山隘,向西下到山塢中的窪地,山塢西邊又有個山坳呈環狀相連,大體上南北兩麵有險峰相對聳起,而東西兩麵又有兩條山脊如城牆相連。窪地中有個小水塘,放牧的人把牛放在塘中。穿過窪地有半裏,又越過山脊往西下走約一裏,有條岔道一直下到西邊的山塢中,這是通過平壩往南上行的路;沿著山嶺向北越過嶺角的,是前往平壩的路。便向西北上嶺走了一裏路,越過嶺角往北走。又向北下山一裏,又越嶺往西北行一裏,與大道相遇。

循大道稍北,遂西度田塍,共半裏,逾小橋,入平壩東門。半裏,轉而南,乃停擔肆中。是晚覓得安莊夫,市小鯽佐酒。時方過午,坐肆樓作記。平壩在東西兩山夾間,而城倚西山麓。城不甚雄峻,而中街市人頗集,魚肉不乏。出西門數裏有聖泉,亦時涸時溢,以迂道不及往。
沿著大道稍往北走,便往西穿過田間小道,共走半裏,越過小橋,進入平壩城東門。半裏路,轉向南,於是把擔子停放在旅店中。這天晚上找到一個安莊的挑夫,買了些小螂魚下酒。此時才過中午,便坐在旅店的樓上記筆記。平壩在東西兩山夾峙之間,而城池靠著西山山麓。城牆不怎麼雄偉高峻,可城中街市居民很熱鬧,魚肉不缺乏。出西門幾裏外有條聖泉,也是時幹時漲,因為要繞道走來不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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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遊記》

《徐霞客遊記》正文
卷一 遊天台山日記 卷二 遊天台山日記後 卷三 遊雁宕山日記 卷四 遊雁宕山日記後 卷五 遊白嶽山日記 卷六 遊黃山日記 卷七 遊黃山日記後 卷八 遊武彝山日記 卷九 遊廬山日記 卷十 遊九鯉湖日記 卷十一 遊嵩山日記 卷十二 遊太華山日記 卷十三 遊太和山日記 卷十四 閩遊日記前 卷十五 閩遊日記後 卷十六 遊五台山日記 卷十七 遊恒山日記 卷十八 浙遊日記上 卷十九 浙遊日記下 卷二十 江右遊日記一 卷二十一 江右遊日記二 卷二十二 江右遊日記三 卷二十三 江右遊日記四 卷二十四 江右遊日記五 卷二十五 江右遊日記六 卷二十六 江右遊日記七 卷二十七 江右遊日記八 卷二十八 江右遊日記九 卷二十九 江右遊日記十 卷三十 江右遊日記十一 卷三十一 江右遊日記十二 卷三十二 江右遊日記十三 卷三十三 江右遊日記十四 卷三十四 楚遊日記一 卷三十五 楚遊日記二 卷三十六 楚遊日記三 卷三十七 楚遊日記四 卷三十八 楚遊日記五 卷三十九 楚遊日記六 卷四十 楚遊日記七 卷四十一 楚遊日記八 卷四十二 楚遊日記九 卷四十三 楚遊日記十 卷四十四 楚遊日記十一 卷四十五 楚遊日記十二 卷四十六 楚遊日記十三 卷四十七 楚遊日記十四 卷四十九 楚遊日記十六 卷五十 粵西遊日記一 卷五十一 粵西遊日記二 卷五十二 粵西遊日記三 卷五十三 粵西遊日記四 卷五十四 粵西遊日記五 卷五十五 粵西遊日記六 卷五十六 粵西遊日記七 卷五十七 粵西遊日記八 卷五十八 粵西遊日記九 卷五十九 粵西遊日記十 卷六十 粵西遊日記十一 卷六十一 粵西遊日記十二 卷六十二 粵西遊日記十三 卷六十三 粵西遊日記十四 卷六十四 粵西遊日記十五 卷六十五 粵西遊日記十六 卷六十六 粵西遊日記十七 卷六十七 粵西遊日記十八 卷六十八 粵西遊日記十九 卷六十九 粵西遊日記二十 卷七十 粵西遊日記二十一 卷七十一 粵西遊日記二十二 卷七十二 粵西遊日記二十三 卷七十三 粵西遊日記二十四 卷七十四 粵西遊日記二十五 卷七十五 粵西遊日記二十六 卷七十六 粵西遊日記二十七 卷七十七 粵西遊日記二十八 卷七十八 粵西遊日記二十九 卷七十九 粵西遊日記三十 卷八十 粵西遊日記三十一 卷八十一 粵西遊日記三十二 卷八十二 粵西遊日記三十三 卷八十三 粵西遊日記三十四 卷八十四 粵西遊日記三十五 卷八十五 粵西遊日記三十六 卷八十六 粵西遊日記三十七 卷八十七 粵西遊日記三十八 卷八十八 粵西遊日記三十九 卷八十九 黔遊日記一 卷九十 黔遊日記二 卷九十一 黔遊日記三 卷九十二 黔遊日記四 卷九十三 黔遊日記五 卷九十四 黔遊日記六 卷九十五 黔遊日記七 卷九十六 黔遊日記八 卷九十七 遊太華山記 卷九十八 滇中花木記 卷九十九 遊顏洞記 卷一百 隨筆二則 卷四十八 楚遊日記十五 卷一百零一 滇遊日記一 卷一百零二 滇遊日記二 卷一百零三 滇遊日記三 卷一百零四 滇遊日記四 卷一百零五 滇遊日記五 卷一百零六 滇遊日記六 卷一百零七 滇遊日記七 卷一百零八 盤江考 卷一百零九 滇遊日記八 卷一百一十 滇遊日記九 卷一百一十一 滇遊日記十 卷一百一十二 滇遊日記十一 卷一百一十三 滇遊日記十二 卷一百一十四 滇遊日記十三 卷一百一十五 滇遊日記十四 卷一百一十六 滇遊日記十五 卷一百一十七 滇遊日記十六 卷一百一十八 滇遊日記十七 卷一百一十九 滇遊日記十八 卷一百二十 滇遊日記十九 卷一百二十一 滇遊日記二十 卷一百二十二 滇遊日記二十一 卷一百二十三 滇遊日記二十二 卷一百二十四 滇遊日記二十三 卷一百二十五 滇遊日記二十四 卷一百二十六 滇遊日記二十五 卷一百二十七 滇遊日記二十六 卷一百二十八 滇遊日記二十七 卷一百二十九 滇遊日記二十八 卷一百三十 滇遊日記二十九 卷一百三十一 滇遊日記三十 卷一百三十二 滇遊日記三十一 卷一百三十三 滇遊日記三十二 卷一百三十四 滇遊日記三十三 卷一百三十五 滇遊日記三十四 卷一百三十六 滇遊日記三十五 卷一百三十七 滇遊日記三十六 卷一百三十八 滇遊日記三十七 卷一百三十九 滇遊日記三十八 卷一百四十 滇遊日記三十九 卷一百四十一 滇遊日記四十 卷一百四十二 永昌誌略 卷一百四十三 近騰諸彝說略 卷一百四十四 滇遊日記四十一 卷一百四十五 滇遊日記四十二 卷一百四十六 滇遊日記四十三 卷一百四十七 滇遊日記四十四 卷一百四十八 滇遊日記四十五 卷一百四十九 滇遊日記四十六 卷一百五十 雞山誌目 卷一百五十一 雞山誌略一 卷一百五十二 雞山誌略二 卷一百五十三 麗江紀略 卷一百五十四 法王緣起 卷一百五十五 溯江紀源 / 江源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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