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遊記》 作者:徐弘祖年代:明代1474   

《徐霞客遊記》正文 卷一百一十三 滇遊日記十二

初九日令顧仆覓米具炊。餘散步村北,遙晰細看,辨析此塢。東北自牧養北梁王山西支分界,東界雖大脊,而山不甚高;西界雖環支,而西北有石崖山最雄峻。又南為沙朗西山,又南為天生橋,而南屬於陡坡東峽之山。其山東西兩界既夾成大塢,而南北亦環轉連屬。其中水亦發源於龍潭,合南北峽而成溪,西注於富民螳螂,然不能竟達也;從塢西南入峽,搗入山洞,其洞深黑莫測,穿山西出,與陡坡之澗合。洞上之山,間道從之,所謂“天生橋”也。然人從其上行,不知下有洞,亦不知洞之西透,山之中空而為橋;惟沙朗人耕牧於此,故有斯名。然亦皆謂洞不可入,有虎狼,有妖祟,勸餘由村後逾山西上,不必向水洞迂折。餘不從。
初九日讓顧仆去找米準備早飯。我散步到村北,從遠處觀看此塢。東北從牧養河北麵梁王山西支分界,東部雖然是主峰山脈,但山不太高,西部雖然是支脈環繞,而西北有座石崖山最雄偉峻峭。又南是沙朗西山,又南是天生橋,然後往南和陡坡東峽穀的山相連。其東西兩邊的山夾成大塢後,南北兩端也環轉連接。塢中的水也發源於龍潭,彙合南北峽穀的水而形成溪流,往西注入富民縣的蝗螂川,然而不能直達,隻能從山塢西南邊流入峽穀,鑽入山洞。其洞漆黑、深不可測,溪流穿過大山往西流出,和陡坡的溝澗彙合。洞上麵的山,小路從上麵通過,就是所說的“天生橋”。然而人從路上走過,卻不知道下麵有洞,也不知道洞通到西邊,山中間是空的而成為橋;隻有沙朗人在這裏耕種、放牧,所以才有這樣的名稱。然而他們也都說不能進洞,洞裏有虎狼,有妖怪作祟,勸我從村後翻山往西上,不必從水洞去繞路。我不聽從。

既飯,乃南循坡麓行。一裏半,與溪遇,遂同入西峽。其峽南北山壁夾而成,路由溪北沿北山之麓入,一裏,仰見北崖之上,石壁盤突,其間駢列多門,而東一門高懸危瞰,勢獨雄豁,而磴跡甚微,棘翳崖崩,莫可著足。乃令顧仆並行李俟於下。餘獨攀躍而上。久之,躋洞東,又見一門側進,餘以為必中通大洞,遂從其側倒懸入大洞門。其門南向甚穹,洞內層累北上,深十餘丈,而闊半之,然內無旁竇,即前外見側迸之門,亦不中達也。
吃過飯後,我就往南順著坡腳走。一裏半,和溪流相遇,於是和溪流一道進入西邊的峽穀。其峽穀由南北兩邊的山壁對夾而成,道路從溪流北岸順著北山山麓進去,一裏,抬頭看到北崖上麵,石壁盤環突立,壁間並列著很多道門,而東邊的一道門高懸在空中、正正俯視峽穀,氣勢特別雄偉開闊,但石階的痕跡十分細微,荊棘遮蓋、石崖崩塌,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於是我讓顧仆以及行李在下麵等候,獨自一人攀爬、跳躍而上。很久,登上洞門東邊,又看見一道門從旁邊裂開,我認為這道門內一定通著大洞。於是就從側邊倒掛著進入大洞門。洞門朝南,是典型的彎形,洞裏台階層層累著朝北延伸,有十多丈深,而寬是深度的一半,但洞內兩旁沒有孔,就是先前在外麵看見的側裂之門,其中也不和大洞相通。

出洞,欲東上側門;念西洞尚多,既下,欲再探西洞;望水洞更異,遂直從洞下,西趨水洞。又半裏,西峽既盡,山環於上,洞辟於下,水從東來逼南崖,搗西洞入,路從其北墜岡下。餘令肩夫守行李於岡上,與顧仆入洞。洞門東向,高十餘丈,而闊半之。始涉水從其南崖入,水漱北崖而環之。入五六丈,水環北崖,路環南崖,俱西轉。
從洞中出來,想往東邊上到側門,又想著西邊的洞還多,下去之後,打算還要探索西洞;遠遠看到水洞更為奇特,於是直直地從洞口下去,往西朝水洞走去。又半裏,走到峽穀西邊盡頭,山岡環繞在上麵,山洞開辟在下麵,水從東邊流來緊靠南崖,衝人西洞中,道路從其北麵墜下山岡。我讓挑夫在岡上守著行李,我和顧仆進入水洞。洞門朝東,有十幾丈高,而寬是高度的一半。開始涉水順洞南邊的崖壁進去,水衝刷北邊的崖壁而環流。進去五六丈後,水繞北邊的崖壁,路繞南邊的崖壁,一齊都往西轉。

仰見南崖之上,層覆疊出,突為危台,結為虛樓,皆在數丈之上,氤氳闔辟,與雲氣同為吞吐。從其下循之西入,北崖尚明,水漱之;南崖漸暗,路隨之。西五六丈,南崖西盡,水從北崖直搗西崖下,西崖遂下嵌成潭,水嗚嗚其中,作衝激聲,遂循西崖北折去。路乃涉水循東崖,北向隨之。洞轉而北,高穹愈甚,延納餘朗,若昧若明。又五六丈,水漱北崖複西轉,餘亦複涉西涯。於是水再環北崖,路再環南崖,竟昏黑不可辨,但聞水聲潺潺。又五六丈,複西遇水,其水漸深,既上不可見,而下又不可測,乃出。出複四渡水而上岡。聞岡上有人聲,則沙朗人之耕隴者。
抬頭看見南崖上麵,石頭分層覆蓋、重疊浮出,突立為高處的平台,連結成空中樓閣,都在幾丈高的地方,霧氣彌漫,時合時開,和雲氣一起飄來飄去。從南崖下麵順路往西進,北崖還亮,水流衝刷著;南崖漸漸黑暗,道路順著進去。往西五六丈,走到南崖西部盡頭,水順著北崖直直衝向西崖下麵,西崖於是往下陷落成深潭,水在潭中嘩嘩地響,發出衝激之聲,然後順著西崖向北轉去。道路於是涉過水後順著東崖,往北隨水流走。洞轉向北,彎形頂更加高峻,引入一點餘光,若暗若明。又走進五六丈,水衝刷著北崖又往西轉,我也再涉水到西岸。於是水再次環繞北崖流,道路再次環繞南崖走,洞裏終於黑暗得無法看清什麼,隻聽到水流潺潺的聲音。又走了五六丈,再次在西崖遇水,這裏的水漸漸深了,既然上麵無法看清,而下麵又無法測量,於是出洞。出洞,又四次渡水然後上岡。聽到岡上有人聲,是耕地的沙朗人。

見餘入洞,與負行李人耦語相對私語待之。為餘言,水之西出,即陡坡北峽;山之上度,即天生橋間道所從,如前之所標記者。始恨不攜炬,竟西從洞中出也。其人又為餘言,富民有老虎洞,在大溪之上,不可失。餘謝之。乃西上躡嶺,一裏半,登其脊,是為天生橋。脊南石峰嶙峋,高聳而出,其脈自陟坡東,度脊而北,間道循其東陲,陡坡之澗,界其西麓;至此又跨洞北,屬於沙朗後西山,水從其下穿腹西出,路從其上度脊西行。脊西瞰,即陡坡澗水,直走而北,至此西折,脊上之路,亦盤壑西墜。益信出水之洞,即在其下,心懸懸欲一探之。
他看見我進洞,便和挑夫說著話等我。他對我說:“水從洞裏往西流出,就是陡坡北邊的峽穀;從山上過去,是天生橋小路所經過的地方,和先前的標記相同。”我於是遺憾沒有攜帶火把,否則可以直接順山洞從西邊出去。這個人還對我說:“富民縣有個老虎洞,在大溪邊,不能錯過。”我向他道謝。於是往西攀登山嶺,一裏半,登上山梁,這是天生橋。山梁南邊石峰層疊峻峭,高高聳出,其山脈從陡坡東麵越過山梁往北延伸,小路順著山脈東麵走,陡坡的溝澗以山脈西麓為界;山脈延伸到這裏又跨越水洞而向北延伸,和沙朗背後的西山相連,水從其下穿過山腹往西流出,道路從其上越過山梁往西行。俯視山梁西邊,則陡坡溝澗之水,直直地往北流,到這裏轉向西邊,山梁上的路,也繞著溝壑往西下。我更加相信出水洞口就在這山梁下麵,心裏念念不舍地想下去探索一下。

西行山半者一裏,見有岐直下峽底,遂令顧奴同負襄者由大道直前,餘乃獨下趨峽中。半裏,抵峽底,遂溯水東行。一裏,折而南,則後洞龐然西向,其高闊亦如前洞,水從其中踴躍而出,西與南來之澗合而北去。餘溯流入洞,二丈後,仰睇洞頂,上層複裂通於門外,門之上,若橋之橫於前,其上複流光內映,第高穹之極,下層石影氤氳,若浮雲之上承明旭太陽光也。洞中流,初平散而不深,隨之深入數丈,忽有突石中踞,浮於水麵,其內則淵然深彙,磅礴崖根,不能溯入矣。洞頂亦有石倒騫,以高甚,反不覺其夭矯。其門直而迥,故深入而猶朗朗,且以上層倒射之光,直徹於內也。出洞,還顧洞門上,其左懸崖甚峭,上複辟成一門,當即內透之隙。乃涉澗之西,遙審崖間層疊之痕,孰可著足,孰可倒攀,孰可以宛轉達,孰可以騰躍上。乃複涉澗抵崖,一依所審法試之。
往西順山腰走了一裏,看見有岔路直下到峽穀底部,於是讓顧仆和挑夫從大路一直往前走,我則獨自下峽穀。半裏,到峽穀底部,子是溯流往東行。一裏,轉向南,就看到山洞後門朝西大開,門的高度、寬度也和前門相同,水從洞中滔滔不絕地湧流出來,往西與南來的澗水彙合後往北流去,我溯流進洞,二丈後抬頭看洞頂,洞壁上層又裂開通到洞門外,洞門上麵,像橋梁橫跨在前方,其上又有流動的光線映入洞內,稱得上高拱之極觀,下層石影如同煙霧迷漫,仿佛漂動的雲彩上托著明亮的太陽。洞中的水流,開初平緩、分散而不深,順著進到數丈深的地方,洞中忽然聳起石頭,浮出水麵,洞內的水流彙聚得很深,氣勢磅礴地衝擊洞壁底部,不能再溯流而進了。洞頂也有石頭倒懸,因為太高,反而不覺得有伸屈自如之美。洞筆直而深遠,所以進去很深仍然明亮,而且因為有上層倒射的光線,光一直透到裏麵。從洞裏出來,返回去看洞門上麵,其左邊的懸崖非常陡峭,懸崖上又開成一道門,應當就是透光進洞的裂隙。於是越到溝澗的西邊,遠遠地審視崖壁上層層疊疊的痕跡,什麼地方可以落腳,什麼地方可以倒攀,什麼地方可以曲折到終,什麼地方可以騰躍而上。然後再退到溝澗抵達崖壁,按著審視到的走法一一試著走。

半晌,遂及上層外,門更廓然高穹也。入其內,為龕為窩,為台為榭,俱浮空內向。內俯洞底,波濤破峽,如玉龍負舟,與洞頂之垂幄懸帔,昔仰望之而隱隱者,茲如纓絡隨身,幢幡覆影矣,與躡雲駕鶴,又何異乎?坐久之,聽洞底波聲,忽如宏鍾,忽如細響,令我神移誌易。及下,層崖懸級,一時不得腠理,攀掛甚久。忽有男婦十餘人,自陡坡來,隔澗停睇,迨餘下,問何所事。餘告以遊山。兩男子亦儒者,問其上何有。餘告以景不可言盡。恐前行者漸遠,不複與言,遂隨水少北轉而西行峽中。
好半天,才到達上一層的洞外,洞門更加開闊高拱。進入洞內,如有閣樓、有窩巢,有平台、有亭屋,都浮在空中,往裏蔓延。從洞內俯視洞底,景色如波濤穿破峽穀,飛瀑載舟,而先前抬頭望上去隱隱約約的,如從洞頂上垂掛下去的慢帳、裙衫,現在又像隨身飄逸的纓絡,覆蓋身影的幢蟠,這和騰雲騎鶴的仙境,又有什麼區別呢?坐在洞內很久,聽著洞底的波濤聲,一會如同大鍾鳴響,一會如同絲竹嫋嫋,讓我神往心動、舒暢愉快。到下山時,層層崖壁上懸有石階,隻是一時找不出條理,攀爬了很久。忽然有十多名男女從陡坡走過來,隔著溝澗停在那裏張望。到我下來,間我有什麼事。我告訴他們遊覽山上。其中兩個男子也是讀書人,間山上有些什麼。我告訴他們美景一言難盡。我擔心走在前麵的顧仆等人走遠,就不再和這些人說什麼,跟著水流稍微轉北而向西從峽穀中走去。

一裏,漸上北坡。緣坡西行,三裏,峽塢漸開。又四裏,塢愈開。其北崖逾山南下者,即沙朗後山所來道;其南坡有聚落倚南山者,是為頭村。路至此始由塢渡溪。溪上橫木為橋,其水即陡坡並天生橋洞中所出,西流而注於螳螂川者也。從溪南隨流行一裏,過頭村之西。沿流一裏半,複上坡西行。
一裏,逐漸登上北麵的山坡。順著山坡往西走,三裏,峽穀中的山塢逐漸開闊。又走四裏,山塢更加開闊。那條從北崖翻過去往南下的路,是沙朗後山所穿過來的路,那南坡上傍靠南山而居的村子、名頭村。路到這裏才順山塢渡過溪流。溪流上橫著木橋,溪水就是從陡坡以及天生橋洞中流來,往西流入蝗螂川。從南岸順溪流走一裏,經過頭村西邊。順著溪流走一裏半,又上坡往西走。

二裏,再下塢中。半裏,路旁有賣漿草舍倚南坡,則顧仆與行李俱在焉。遂入飯。又西盤南山之嘴,一裏餘,為二村。村之西有塢北出,橫涉而過之。
二裏,再卞到塢中。半裏,路旁靠南坡有間賣漿的草房,而顧仆和行李都在這裏。於是進去吃飯。又往西繞著南山嘴走,一裏多,到二村。村子西邊有山塢往北延伸,橫穿其塢。

半裏,複上坡,隨南山而西,上倚危崖,下逼奔湍急流。五裏,有村在溪北,是為三村。至是南界山橫突而北,北界山環三村之西,又突而南,塢口始西窒焉。路由溪南躋北突之坡而上,一裏半。抵峰頭。其峰北瞰三村溪而下,溪由三村西橫齧北峰之麓,破峽西出。峽深嵌逼束,止容水不容人,故路逾其巔而過,是為羅鬼嶺,東西分富民、昆明之界焉。過嶺西下四裏,連過上下羅鬼兩村,則三村之流,已破峽西出。界兩村之中而西,又有一溪自北塢來,與三村溪合並西去。路隨之,行溪南二裏,抵西崖下,其水稍曲而南,橫木梁渡之。有村倚北山而聚,是為阿夷衝。又從其西一裏半,逾一波。又一裏半,昏黑中得一村,亦倚北山,是為大哨。覓宿肆不得,心甚急。又半裏,乃從西村得之,遂宿其家。
半裏,又上坡,順著南山往西走,道路左上方靠陡峭的山崖,右下方臨奔騰的急流。五裏,有村子在溪流北岸,這是三村。到這裏南部山橫列聳起往北延伸,北部山繞過三村西邊,又聳起往南延伸,山塢口才被從西麵阻塞。我順路從溪流南岸攀越往北聳延的山坡而上,一裏半,抵達峰頂。其峰北麵俯視著三村的溪水往下流,溪水從三村西邊橫流,緊逼山峰北麓,衝破峽穀往西流出。峽穀深陷狹窄,隻容水流而不容人過,所以道路越其頂而過,這峰叫羅鬼嶺,是富民縣與昆明縣之間的東西分界。翻過羅鬼嶺往西下四裏,接連經過上羅鬼、下羅鬼兩個村子,這時,三村的溪流,已經穿過峽穀往西流出。兩個村子之間的分界處西邊,又有一股溪水從北邊的山塢流來,與三村的溪水彙合後往西流去。道路順著溪水走,沿著溪水南岸走二裏,抵達西邊山崖下,溪水逐漸曲折向南,木橋橫跨在溪上,過橋。有村子傍靠北山而居,這是阿夷衝。又從阿夷衝往西走一裏半,越過一座坡。又走一裏半,昏暗中來到一個村子,這村也背靠北山,名大哨。找不到旅店住宿,心裏很著急。又走半裏,在西村找到住處,就住在村民家中。

初十日雞鳴起飯,出門猶不辨色。西南行塍中,一裏半,南過一石橋,即阿夷衝溪所出也。溪向西北流,路度橋南去。半裏,又一水自東南峽中來,較小於阿夷衝溪,即《誌》所雲洞溪之流也。二流各西入螳螂川。度木橋一裏餘,得大溪湯湯大水奔流,即螳螂川也;自南峽中出,東北直抵大哨西,乃轉北去而入金沙江。有巨石梁跨川上,其下分五鞏,上有亭。其東西兩崖,各有聚落成衢,是為橋頭。過橋,西北一裏,即富民縣治。由橋西溯川南行七裏,為河上洞。先是有老僧居此洞中,人以老和尚洞呼之,故沙朗村人誤呼為老虎洞。餘至此,土人猶以為老和尚也。及抵洞,見有刻為河上洞者,蓋前任縣君以洞臨溪流,取河上公之義而易之。甫過橋,餘問得其道,而顧仆與負囊者已先向縣治。餘聽聽任其前,獨沿川岸溯流去。
初十日雞叫時起床吃飯,出門時還分辨不清天色。往西南從田埂上行走,一裏半,往南經過一道石橋,橋下就是阿夷衝流出的水。溪水往西北流,道路過橋後往南走。半裏,又有一股水從東南邊峽穀中流來,比阿夷衝的溪水小,就是誌書上記載的洞溪水。兩股水分別往西注入蝗螂川。過木橋後走一裏多,看到大河浩蕩,是蝗螂川;蝗螂川從南邊峽穀中流出,往東北一直流到大哨西邊,於是轉向北流入金沙江。有座大石橋橫跨蝗螂川上,橋下分為五拱,橋上有亭子。橋東西兩邊的山崖下,都有村落、街市,這是橋頭。過橋後,往西北走一裏,就是富民縣治。從橋西逆著蝗螂川往南行七裏,是河上洞。早先有位老僧人居住在此洞,人們於是稱為老和尚洞,因而沙朗村人誤稱為老虎洞。我來到這裏,當地人還是稱它為老和尚洞。等抵達洞口,看見刻著河上洞三字,大概是前任縣官認為這個洞麵對溪流,取河上公的含義而改名。才過橋,我便問到了去河上洞的路,因為顧仆和挑夫已經先去富民縣治。我聽任他們朝前去,獨自一人沿著蝗螂川岸逆行。

一裏,西南入峽。又三裏,隨峽轉而南,皆瀕川岸行。又二裏,見路直躡山西上,餘疑之,而路甚大,姑從之。一裏,遇樵者,始知上山為胡家山道,乃土寨也,乃複下,瀕川而南。一裏,其路又南上山,餘覘其旁路皆翳,複隨之。躡山南上,愈上愈峻,一裏,直登嶺脊,而不見洞。其脊自西峰最高處橫突而東,與東峰壁夾川流,隻通一線者也。蓋西岸之山,南自安寧聖泉西龍山分支傳送而來,至此聳為危峰,屏壓川流,又東北墜為此脊,以橫扼之;東岸之山,東自牛圈哨嶺分支傳送而來,至此亦聳為危嶂,屏壓川流,又西與此脊對而挾持之。登此脊而見脊南山勢崩墜,夾川如線,川自南來,下嵌其底,不得自由,惟有衝躍。脊南之路,複墜淵而下,以為此下必無通衢,而墜路若此,必因洞而辟。複經折隨之下,則樹影偃密,石崖虧蔽,悄非人境。下墜一裏,路直逼西南高峰下,其峰崩削如壓,危影兀兀欲墜。路轉其夾坳間,石削不容趾,鑿孔懸之,影倒奔湍間,猶窅yǎo深遠然九淵比喻其水很深也。至是餘知去路甚遠,已非洞之所麗,而愛其險峭,徘徊不忍去。忽聞上有咳聲,如落自九天。已而一人下,見餘愕然,問何以獨踞此。餘告以尋洞,曰:“洞在隔嶺之北,何以逾此?”餘問:“此路何往?”曰:“沿溪躡峭,四十裏而抵羅墓。”則此路之幽闃,更非他徑所擬矣。雖不得洞,而覘此奇峭,亦一快也。返躋一裏,複北上脊。見脊之東有洞南向,然去川甚遠,餘知非河上洞,而高攬南山,憑臨絕壑,亦超然有雲外想,遂披棘攀崖入之。其洞雖不甚深,而上覆下平,倒插青冥蒼天,呼吸日月,此為最矣。
一裏,往西南進入峽穀。又三裏,順著峽穀轉向南,都是在幢螂川邊走。又二裏,看見道路一直登山往西上,我心裏懷疑,但路很寬大,暫且順著走。一裏,遇到砍柴的人,才知道上山是去胡家山的路,胡家山是本地村寨,於是又下山,沿著蝗螂川往南走。一裏,道路又往南上山,我看到其旁邊的路全被遮蓋,又順著路走,登山往南上,愈往上愈陡峻,一裏,一直登上嶺脊,卻看不到洞。其脊從西邊山峰最高處橫列過來往東聳立,和東邊的山峰從兩邊夾住蝗螂川流,隻留有一線天。原來川流西岸的山脈,南部起自安寧州聖泉西邊的龍山,是從其分支延伸而來,到這裏聳立為陡峭的屏嶂,像屏風一樣逼向川流,又往東北延伸下去形成此脊,從而橫扼川流;川流東岸的山脈,東部起自牛圈哨嶺,是從其分支延伸而來,到這裏也聳立為陡峭的屏障,也像屏風一樣逼向川流,又與西岸的山脊對峙並挾持川流。登上此脊就看到脊南麵山勢崩陷,川流被峽穀夾成一條線,從南邊流來,陷落穀底,無法自由流淌,隻能衝擊、騰躍。脊南麵的路,又往深淵墜下去,我認為這裏下去一定不會有大路,但道路卻如此下墜,必定是因為有洞而開辟的。又順著路轉折下去,隻見樹木倒臥而叢密,石崖毀壞而隱蔽,是靜悄悄的無人之境。下墜了一裏,道路直逼西南邊的高峰下,其峰崩塌得像被劈開似的要倒下來,陡峻的山嶺光禿禿的,搖搖欲墜。路轉到其狹窄的山坳間,石峰陡峭不能落腳,上麵鑿有石孔攀登,其影倒映在奔騰的急流之間,猶如落入深遠的潭底。到此時,我知道距離路太遠,已經不是去河上洞所應遇到的環境,但我喜愛其險峻,徘徊著不願離開。忽然聽到上麵有咳嗽聲,好像從天上傳下來一樣。不久有一個人下來,他看見我時很吃驚,問我為什麼會獨自蹲在這裏。我告訴他因為尋找河上洞,他說:“河上洞在隔開的山嶺北麵,怎麼會翻越到這裏?”我問:“這條路通到哪裏?”他說,“順著溪流攀登峭壁,走四十裏就到達羅墓。”則此路的幽靜,絕不是其它小路所夠比的。我雖然沒有找到洞,但目睹這罕見的峻峭,也是一次愉快的經曆。往回攀登一裏,又從北麵登上山脊,看到脊東邊有個朝南的山洞,然而距離蝗螂川很遠,我知道那不是河上洞,這洞高高在上,可縱攬南山,傍靠瀕臨深壑,也讓人感到置身在雲天之外,於是披開荊棘、攀爬山崖進入此洞。其洞雖然不太深,但上麵覆蓋,下麵平坦,大有倒立蒼天,呼吸日月之勢。

憑憩久之,仍逾脊北下。一裏抵麓,得前所見翳路,瞰川崖而南,半裏,即橫脊之東垂也。前誤入南洞,在脊南絕頂,此洞在脊北窮峽。洞門東向,與東峰夾束螳川,深嵌峽底,洞前惟當午一露日光,洞內之幽阻可知也。洞內南半穹然內空,北半偃石外突;偃石之上,與洞頂或綴或離;其前又豎石一枝,從地內湧起,踞洞之前,若湧塔然。此洞左之概也。穹入之內,崆峒窈窕,頂高五六丈,多翱翔卷舒之勢。
靠著休息了很久,仍然越過山脊往北下。一裏抵達山腳,到了先前所看到的被遮蓋住的路,盯著蝗螂川邊的山崖往南走,、半裏,就到了橫扼川流山脊的東麵。剛才誤入的朝南的山洞,在脊南最高峰,河上洞在脊北峽穀盡頭。洞口朝東,和東邊的山峰相對,約束住蝗螂川,洞深陷在峽穀底,洞前隻有中午時才能見到一線陽光,洞中的幽暗、險阻可想而知。洞中南半部拱起,很空曠,北半部臥倒著的石頭往外突出;臥石上麵,有的地方和洞頂相連綴,有的地方和洞頂相分離;臥石前端又立著一根石柱,從地底下湧起,正位於洞的前部,像地下湧出的塔一樣。這是洞中左邊的概貌。從拱形的地方往裏進,山洞幽深,頂部高達五六丈,大有回旋舒展的氣勢。

五丈之內,右轉南入,又五丈而窅然西穹,闃黑莫辨矣。此洞右之概也。餘雖未窮其奧,已覺幽奇莫過,次第滇中諸洞,當與清華、清溪二洞相為伯仲。而惜乎遠既莫聞,近複荒翳,桃花流水,不出人間,雲影苔痕,自成歲月而已!出洞,遂隨川西岸遵故道七裏,至橋頭。又北一裏餘,入富民縣南門,出北門;無城堞,惟土牆環堵而已。蓋川流北向,辟為大塢,縣治當西坡之下,其北有餘支掉臂而東,以障下流,武定之路,則從此臂逾坳北去,川流則灣此臂而東北下焉。
從洞內五丈深之處往右轉進入南部,又進入五丈後,洞就往西拱起,很深,寂靜、黑暗,什麼也分辨不清了。這是洞中右邊的概貌。我雖然沒能窮盡佩中的奧妙,但已經感到沒有哪一個洞的幽深和神奇能超過此洞,如果在雲南各洞中排列名次:河上洞應當和清華洞、清溪洞不相上下。隻可惜偏遠而不被人聞知,近旁又荒涼、隱蔽,桃花流水,如世外桃園,白雲飄過,青苔留痕,自成歲月罷了!_從河上洞出來,就順蝗螂川西岸沿著來的路走了七裏,抵達橋頭。又往北走一裏多,從南門進入富民縣城,從北門出去,沒有城牆,隻有土牆環繞城門而已。原來蟆螂川往北流,辟出很大的山塢,富民縣治位於塢西坡下,其北麵有分支山脈轉向東延伸,從而阻礙了蝗螂川往下流。去武定府的路,就順著分支山脈越過山坳往北走,川流則繞著分支山脈往東北流去。

時顧仆及行李不知待何所,餘踉蹌而前,又二裏,及之坳臂之下,遂同上峽中,平逾其坳。三裏,有溪自西南山峽出,其勢甚遙,乃河上洞西高峰之後,夾持而至,東注螳川者。其流頗大,有梁南北跨之。北上坡,又五裏,飯於石關哨。逾坳北下,日色甚麗,照耀林壑。西有大山曰白泥塘,其山南北橫聳,如屏插天。土人言,東下極削而西頗夷,其上水池一泓,可耕可廬也。山東之水,即由石關哨北麓而東去。
這時顧仆和行李不知道等在什麼地方,我跟踉蹌蹌地往前走,又二裏,來到分支山脈下的山坳,於是順著進入峽穀中,平平地越過山坳。三裏,有溪流從西南山的峽穀中流出,水勢來源很遠,是從河上洞西邊的高峰背後,夾持在山穀中流來,往東注入蝗螂川。這條溪流比較大,橋梁橫跨南北兩岸。往北上坡,又走五裏,在石關哨吃飯。越過山坳往北下,陽光十分明亮,照耀著山林溝壑。西邊有座大山名白泥塘,此山橫貫南北,高高聳立,如同屏障插入雲天。當地人說,往東下極其陡峭,而往西下山則比較平坦,山上有一池水,可以耕作,可以居住。山東邊的水,就順著石關哨北麓向東流去。

共二裏,涉之,即緣東支迤邐北上。其支從白泥東北環而南下者,其腋內水亦隨之南下,合於石關北麓。路溯之北,八裏,又逾其坳。坳不甚峻,田塍疊疊環其上,村居亦夾峙,是為二十裏鋪。又四裏為沒官莊,又三裏為者墕關。其處塢徑旁達,聚三流焉。一出自西南峽中者,最大,即白泥塘山後之流也,有石梁跨其上,梁南居廬,即者墕關也。越梁西北上一裏,複過一村廬,又一小水自西峽來,又一水自西北峽來,二水合於村廬東北,稍東,複與石梁下西南峽水合而東北去,當亦入富民東北螳川下流者。過村廬之西北,有平橋跨西峽所出溪上,度其北,遂西北上嶺。其嶺蓋中懸於西北兩澗之中,乃富民、武定之界也。盤曲而上者三裏,有佛宇三楹,木坊跨道,曰“滇西鎖鑰”,乃武定所建,以為入境之防者。又西上一裏餘,當山之頂有堡焉,其居廬亦盛,是為小甸堡。有歇肆在西隘門外,遂投之而宿。
一共走二裏,渡過這股水,就沿著白泥塘東支山脈曲曲折折往北上。支脈順著白泥塘東北繞著往南延伸,其裏側的水流也跟著山脈走向往南流,和石關哨北麓的水彙合。道路順著水流往北逆行,八裏,又穿過其山坳。山坳不很陡,一塊塊田地繞著山坳往上層疊,村舍也夾在兩邊,這是二十裏鋪。再走四裏名沒官莊,再走三裏是者幼關。這裏的山塢小路通往四麵八方,彙聚了三股水流。一股來源於西南邊的峽穀中,水最大,是白泥塘山背後的水流,有座石橋橫跨上麵,橋南有住戶,就是者幼關。過橋往西北上一裏,又經過一個村子,另外一股小水從西邊峽穀流來,還有一股水從西韭邊峽穀流來,二股水在村子東北麵會合,逐漸往東流,再與石橋下麵西南峽穀中的水彙合,然後往東北流去,應當也是流入富民縣東北蝗螂川下遊。經過村子西北,有座平橋橫跨在西邊峽穀流來的溪水上,過橋到溪水北岸,就往西北上嶺。因為山嶺正好聳立在西邊和北邊的兩道溝澗當中,就成了富民縣與武定府的分界。曲折盤旋著往上走了三裏,有三間佛寺,木牌坊跨越道路兩旁,上麵寫著“滇西鎖鑰”,是武定府修建的,作為進入武定府境的邊防。又往西上一裏多,山頂上有堡、其居家住戶也很多,這是小甸堡。西隘門外有住宿的店鋪,於是到那裏投宿。

十一日自小甸堡至武定府歇。
十一日從小甸堡到武定府,在武定府住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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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遊記》

《徐霞客遊記》正文
卷一 遊天台山日記 卷二 遊天台山日記後 卷三 遊雁宕山日記 卷四 遊雁宕山日記後 卷五 遊白嶽山日記 卷六 遊黃山日記 卷七 遊黃山日記後 卷八 遊武彝山日記 卷九 遊廬山日記 卷十 遊九鯉湖日記 卷十一 遊嵩山日記 卷十二 遊太華山日記 卷十三 遊太和山日記 卷十四 閩遊日記前 卷十五 閩遊日記後 卷十六 遊五台山日記 卷十七 遊恒山日記 卷十八 浙遊日記上 卷十九 浙遊日記下 卷二十 江右遊日記一 卷二十一 江右遊日記二 卷二十二 江右遊日記三 卷二十三 江右遊日記四 卷二十四 江右遊日記五 卷二十五 江右遊日記六 卷二十六 江右遊日記七 卷二十七 江右遊日記八 卷二十八 江右遊日記九 卷二十九 江右遊日記十 卷三十 江右遊日記十一 卷三十一 江右遊日記十二 卷三十二 江右遊日記十三 卷三十三 江右遊日記十四 卷三十四 楚遊日記一 卷三十五 楚遊日記二 卷三十六 楚遊日記三 卷三十七 楚遊日記四 卷三十八 楚遊日記五 卷三十九 楚遊日記六 卷四十 楚遊日記七 卷四十一 楚遊日記八 卷四十二 楚遊日記九 卷四十三 楚遊日記十 卷四十四 楚遊日記十一 卷四十五 楚遊日記十二 卷四十六 楚遊日記十三 卷四十七 楚遊日記十四 卷四十九 楚遊日記十六 卷五十 粵西遊日記一 卷五十一 粵西遊日記二 卷五十二 粵西遊日記三 卷五十三 粵西遊日記四 卷五十四 粵西遊日記五 卷五十五 粵西遊日記六 卷五十六 粵西遊日記七 卷五十七 粵西遊日記八 卷五十八 粵西遊日記九 卷五十九 粵西遊日記十 卷六十 粵西遊日記十一 卷六十一 粵西遊日記十二 卷六十二 粵西遊日記十三 卷六十三 粵西遊日記十四 卷六十四 粵西遊日記十五 卷六十五 粵西遊日記十六 卷六十六 粵西遊日記十七 卷六十七 粵西遊日記十八 卷六十八 粵西遊日記十九 卷六十九 粵西遊日記二十 卷七十 粵西遊日記二十一 卷七十一 粵西遊日記二十二 卷七十二 粵西遊日記二十三 卷七十三 粵西遊日記二十四 卷七十四 粵西遊日記二十五 卷七十五 粵西遊日記二十六 卷七十六 粵西遊日記二十七 卷七十七 粵西遊日記二十八 卷七十八 粵西遊日記二十九 卷七十九 粵西遊日記三十 卷八十 粵西遊日記三十一 卷八十一 粵西遊日記三十二 卷八十二 粵西遊日記三十三 卷八十三 粵西遊日記三十四 卷八十四 粵西遊日記三十五 卷八十五 粵西遊日記三十六 卷八十六 粵西遊日記三十七 卷八十七 粵西遊日記三十八 卷八十八 粵西遊日記三十九 卷八十九 黔遊日記一 卷九十 黔遊日記二 卷九十一 黔遊日記三 卷九十二 黔遊日記四 卷九十三 黔遊日記五 卷九十四 黔遊日記六 卷九十五 黔遊日記七 卷九十六 黔遊日記八 卷九十七 遊太華山記 卷九十八 滇中花木記 卷九十九 遊顏洞記 卷一百 隨筆二則 卷四十八 楚遊日記十五 卷一百零一 滇遊日記一 卷一百零二 滇遊日記二 卷一百零三 滇遊日記三 卷一百零四 滇遊日記四 卷一百零五 滇遊日記五 卷一百零六 滇遊日記六 卷一百零七 滇遊日記七 卷一百零八 盤江考 卷一百零九 滇遊日記八 卷一百一十 滇遊日記九 卷一百一十一 滇遊日記十 卷一百一十二 滇遊日記十一 卷一百一十三 滇遊日記十二 卷一百一十四 滇遊日記十三 卷一百一十五 滇遊日記十四 卷一百一十六 滇遊日記十五 卷一百一十七 滇遊日記十六 卷一百一十八 滇遊日記十七 卷一百一十九 滇遊日記十八 卷一百二十 滇遊日記十九 卷一百二十一 滇遊日記二十 卷一百二十二 滇遊日記二十一 卷一百二十三 滇遊日記二十二 卷一百二十四 滇遊日記二十三 卷一百二十五 滇遊日記二十四 卷一百二十六 滇遊日記二十五 卷一百二十七 滇遊日記二十六 卷一百二十八 滇遊日記二十七 卷一百二十九 滇遊日記二十八 卷一百三十 滇遊日記二十九 卷一百三十一 滇遊日記三十 卷一百三十二 滇遊日記三十一 卷一百三十三 滇遊日記三十二 卷一百三十四 滇遊日記三十三 卷一百三十五 滇遊日記三十四 卷一百三十六 滇遊日記三十五 卷一百三十七 滇遊日記三十六 卷一百三十八 滇遊日記三十七 卷一百三十九 滇遊日記三十八 卷一百四十 滇遊日記三十九 卷一百四十一 滇遊日記四十 卷一百四十二 永昌誌略 卷一百四十三 近騰諸彝說略 卷一百四十四 滇遊日記四十一 卷一百四十五 滇遊日記四十二 卷一百四十六 滇遊日記四十三 卷一百四十七 滇遊日記四十四 卷一百四十八 滇遊日記四十五 卷一百四十九 滇遊日記四十六 卷一百五十 雞山誌目 卷一百五十一 雞山誌略一 卷一百五十二 雞山誌略二 卷一百五十三 麗江紀略 卷一百五十四 法王緣起 卷一百五十五 溯江紀源 / 江源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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