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遊記》 作者:徐弘祖年代:明代1474   

《徐霞客遊記》正文 卷一百三十一 滇遊日記三十

己卯(公元1639年)四月初十日閃知願早令徐使來問夫,而昨所定者竟不至。徐複趨南關覓一夫來,餘飯已久矣。乃以衣四件、書四本、並襪包等寄陶道,遂同至夫寓。候其飯,上午乃行,徐使始去。出南門,門外有小水自西而東,吊橋跨其上,即太保山南峽所出者。南行五裏,有巨石梁跨深溪上,其下水斷而不成流,想即沙河之水也。又南半裏,坡間樹色依然,頗似餘鄉櫻珠,而不見火齊映樹,一二家結棚樹下,油碧輿五六肩,乃婦人之遊於林間者,不能近辨其為何樹也。又南半裏,有堤如城垣,自西山環繞來。登其上,則堤內堰水成塘,西浸山麓,東築堰高丈餘即諸葛堰,今尚存。隨東堰西南行,二裏堰盡,山從堰西南環而下,有數家當曲中在山灣中。南轉行其前,又二裏,有數十家倚西山下,山複環其南,是為臥獅窩。蓋其西大山將南盡,支乃東轉,其北先有近支,東向屢下,如太保、九隆皆是也;又南為臥獅,在西南坳中,山形再跌而下,其上峰石崖盤突,儼然一如狻猊之首,其下峰頗長,則臥形也。
己卯年(崇禎十二年,1639)四月初十日閃知願早上叫姓徐的使者來詢問找腳夫的情況,而昨天講定的腳夫竟然不來。姓徐的又趕去南關找來一個腳夫,我吃過飯已經很久了。於是把四件衣服、四本書及襪子包裹等寄給陶道士,便一同來到腳夫家。等他吃飯,上午才動身,姓徐的使者這才離去。走出南門,門外有小溪自西流向東,有吊橋跨在溪上,就是太保山南峽流出的溪流。往南行五裏,有座大石橋跨在深溪上,橋下的水斷斷續續不成流,猜想就是沙河的水了。又向南半裏,山坡間樹影依然,很像我家鄉的櫻桃,但不見火樣的果實映襯在樹上,一二家人在樹下搭了棚子,旁邊有五六乘油綠色的轎子,這是在林間遊玩的婦女乘坐的,所以我不便走近分辨它是什麼樹。又向南半裏,有堤壩如城牆,從西山環繞而來。登到堤上,就見堤內攔水成塘,西邊浸到山麓,東邊修築了一丈多高的堤壩。順著東邊的堤壩往西南行,走二裏堤壩到了頭,山從堤壩西南環繞而下,有數家人住在山彎中。向南轉走到村前,又走二裏,有數十家人緊靠在西山下,山又環繞在村南,這是臥獅窩。這裏西麵的大山將要到南麵的盡頭處,支脈就向東轉,它北麵先有近處的支脈,屢屢向東下延,如太保山、九隆山都是這樣的支脈;又向南延成為臥獅窩,在西南山坳中,山勢再次跌落而下,它上麵的山峰上石崖盤結突兀,儼然雄獅的頭部,它下邊的山峰很長,就是獅子躺臥的身形了。

餘先望見大路在南坡之上,初不知小路之西折而當獅崖盤突間,但遙見其崖突兀,與前峰湊峽甚促,心異之。候土人而問,初一人曰:“此石花洞也。”再問一人,曰:“此芭蕉洞也。”小路正從其下過,石花即其後來之名耳。蓋大路上南坡,而小路西折而由此,餘時欲從小路上,而仆擔俱在後,坐待久之。俟其至,從村南過小橋,有碑稱臥佛橋。過橋,即西折從小路上坡。一裏餘,從坡坳間渡小水,即仰見芭蕉洞在突崖之下,蓋突崖乃獅首,而洞則當其臥臍之間。涉澗,又西上而探洞。洞門東向,高穹二丈,正與筆架山遙對。洞內丈餘,即西北折而下。其洞下雖峻而路頗夷平坦,下三丈漸暗,聞秉炬入,深裏餘,姑挨歸途攜炬以窮也。
我先望見大路在南麵山坡之上,開始並不知小路折向西後隱入盤結突兀的獅形石崖之間,隻遠遠望見那裏石崖突兀,與前邊山峰湊擾的山峽十分靠近,心裏覺得它很奇異。就站住等候當地人打聽,起初一個人說:“這是石花洞。”再問另一個人,說:“這是芭蕉洞。”小路正從它下邊經過,石花洞是它後來的名字罷了。大路往南麵的山坡上延伸,小路折向西經由此處,我此時想從小路上走,可仆人擔子都在後頭,就坐下等了他們很久。等他們來到後,從村南走過小橋,有碑稱為臥佛橋。過橋後,立即向西折從小路上坡。走了一裏多,從山坡山坳間渡過小溪,馬上仰麵望見芭蕉洞在突兀的石崖之下,原來突兀的石崖是獅首,而洞則正當它躺臥的肚臍眼之間。涉過澗水,又向西上山去探洞。洞口向東,高高隆起二丈,正與筆架山遙遙相對。洞內進去一丈多,立即折向西北下走。此洞下走雖然陡峻,但路很平坦,下走三丈漸漸暗下來,聽說舉著火把進去,深一裏多,姑且留待歸途時帶上火把來窮究它了。

出洞,循崖西上一裏,過突崖下峽,透脊而西半裏,度一窪。脊以內乃中窪之峽,水東挨突崖脊,下搗其崖麓,無穴以泄,水沫淤濁,然而所渡芭蕉洞前小水,即其透崖瀝峽而出者。從水上循嶺南轉,一裏,逾南坡之脊,始見脊南亦下墜成大窪,而中無水。南坡大道,從右窪中西南上;而餘所從小道,則循西大山南行嶺間。五裏,連逾二坡脊。共二裏,則西界大山南向墜為低脊,此其東轉之最長者也,南坡涉窪之路,至此而合。乃共轉西向,循低脊而進,脊北亦中窪瀦水焉。西一裏,降而下坡,半裏而得窪底鋪,五六家在坑峽間。其峽雖縱橫而實中窪,中無滴水。
出洞來,沿石崖向西上走一裏,經過突兀石崖下邊的山峽,越過山脊往西半裏,走過一處窪地。山脊以內是中央下窪的峽穀,有積水向東緊靠石崖突兀的山脊,下瀉直搗那石崖的山麓下,無洞穴外泄,水沫淤滯渾濁,不過前邊渡過的芭蕉洞前的小溪,就是這裏的水滲過山崖滴到峽中流出去的水流。從水邊沿山嶺向上南轉,一裏,越過南麵山坡的山脊,才見到山脊南麵也下墜成大窪地,但中間無水。南麵山坡的大道,從右邊的窪地中向西南上走;而我所走的小道,則是沿西麵的大山向南從山嶺間穿過。五裏,一連越過二條山坡上的山脊。共二裏,就見西麵一列大山向南下墜成低矮的山脊,此處是它往東轉的最長的山脊,南麵山坡涉過窪地的路,到此後會合。於是一同轉向西,沿低矮的山脊前進,山脊北麵也是中央下窪積著水。

隨窪西下一裏,直抵大山下。複南行窪峽中二裏,又得東墜之脊,脊南塢稍開,於是小圓峰離立矣,然其水猶東行。一裏,又南上坡,盤坡南離立圓峰,取道峰隙而南。一裏,轉峰腋,始東南上盤而西南。共裏餘,則南北兩支,俱自北大山之西分支東繞,中夾成峽甚深。路逾北支,從其上西向入峽;其南支則木叢其上,箐樹木叢生的山穀為箐,此為雲貴之地所稱墜其下。雖甚深而不聞水聲焉。
向西一裏,降落下坡,半裏後走到窪底鋪,有五六家人住在坑峽間。此峽雖縱橫裂開但實際中間下窪,峽中無滴水。順窪地往西下行一裏,直達大山下。再向南在窪峽中行走二裏,又遇上向東下墜的山脊,山脊南麵的山塢稍微開闊起來,一座小圓峰聳立在這裏,然而這裏的水仍往東流。走了一裏,又向南上坡,繞著山坡南麵聳立的圓峰,取道山峰間的缺口往南行。一裏,轉到峰側,開始向東南上走繞到西南。共一裏多,就見南北兩條支脈,都從北麵大山的西邊分出支脈向東繞,中間夾成峽穀,很深。路越過北麵的支脈,從它上邊向西入峽;那南麵的支脈有樹木叢生在山上,山警深墜在山下,雖然非常深但其中聽不到水聲。

西行二裏,乃西下箐中。又一裏,有數家當箐底,是為冷水箐,乃飯於鬻腐者買豆腐的人家。於是西南隨箐上,一裏,過一脊,其脊乃從西而東度之脈也。脊南始見群山俱伏,有遠山橫其西南。路又逾岡西上,一裏,登其南突之崖,是為油革關舊址,乃舊之設關而榷稅處,今已無之。其西即墜崖西下,甚峻。下二裏,漸平。又二裏,西峽漸開,有僧新結樓倚北山下施茶,曰孔雀寺。由寺西循山嘴南轉,共一裏,逾嘴而西,乃西北盤其餘支,三裏而得一亭橋。橋跨兩峽間,下有小澗,自北而南,已中涸無滴。橋西逾坡西北下,路旁多黃果,即覆盆子也,色黃,酸甘可以解渴。其西塢大開,塢西大山,一橫於西,一橫於南,而蒲縹之村,當西大山下。其山南自南橫大山,又東自油革關南下之支,橫度為低脊而複起者;其中水反自南而北,抵羅岷而西入潞江焉。共西下二裏,乃得引水之塍,其中俱已插秧遍綠。
往西行二裏,就向西下到山著中。又走一裏,有數家人正當山著底,這是冷水著,於是在賣豆腐的人家吃了飯。從這裏向西南順山著上走,一裏,越過一條山脊,這條山脊是從西往東延伸的山脈。山脊南麵開始見到群山全都低伏著,遠處有山橫在它的西南。路又翻越山岡向西上走,一裏,登到山岡南突的山崖上,這裏是油革關的舊址,是舊時設關征稅之處,今天已無關。它西麵的山崖馬上向西下墜,十分高峻。下行二裏,漸平緩了些。又走二裏,西麵山峽漸漸開闊起來,有和尚新建了樓依傍在北山下施舍茶水,叫孔雀寺。由寺西沿山嘴向南轉,共一裏,越過山嘴往西走,就向西北繞過它的餘脈,三裏後走到一座亭橋。橋跨在兩側山峽間,橋下有小澗,自北向南延伸,澗中已幹涸無滴水。從橋西越過山坡向西北下走,路旁有很多黃色的野果,就是覆盆子了,黃色,味酸甜可以解渴。它西麵的山塢十分開闊,山塢西邊的大山,一座橫在西麵,一座橫在南麵,而蒲縹的村落,位於西麵大山下。這裏的山南麵起自橫在南麵的大山,又在東方起自油革關南下的支脈,橫向延伸成為低矮的山脊而後重又突起;其中的水流反而自南流向北,抵達羅眠山向西流入潞江。共向西下走二裏,就走到引水灌溉的田腿中,田中都已插秧,遍野碧綠。

又西北行二裏餘,過蒲縹之東村。村之西,有亭橋跨北注之溪,曰吳氏輿梁。又西半裏,宿於蒲縹之西村。其地米價頗賤,二十文可飽三四人。蒲縹東西村俱夾道成街,而西村更長,有驛在焉。
又往西北行二裏多,走過蒲縹的東村。村子西頭,有座亭橋跨在往北流注的溪流上,叫做吳氏輿梁。又向西半裏,住宿在蒲縹的西村。此地米價很賤,二十文錢可吃飯三四個人。蒲縹東、西村都是夾住道路形成街市,而西村更長些,有騷站在村中。

十一日雞鳴起,具飯。昧爽,從村西即北向循西大山行,隨溪而北,漸高而陟崖,共八裏,為石子哨,有數家倚西山之東北隅。又北二裏,乃盤山西轉,有峽自西而東,合於枯飄北注之峽。溯之,依南山之北,西入二裏,下陟南來峽口。峽中所種,俱紅花可製作胭脂的一種菊科植物成畦,已可采矣。西一裏,陟西來峽口,其上不多,水亦無幾,有十餘家當峽而居,是為落馬廠。度峽北,複依北山之南西入,一裏,平上逾脊。其脊自南而北度,起為峽北之山,而北盡於羅岷者也。逾脊西行峽中,甚平,路南漸有澗形依南崖西下,路行其北。三裏,數家倚北山而居,有公館在焉,是為大阪鋪。從其西下陟一裏,有亭橋跨澗,於是涉澗南,依南山之北西下。二裏,有數家當南峽,是為灣子橋。有賣漿者,連糟而啜之,即餘地之酒釀即醪糟,雲貴一帶稱甜酒也。山至是環聳雜遝,一澗自東來者,即大阪之水;一澗自南峽來者,墜峽倒崖,勢甚逼仄,北下與東來之澗合而北去,小木橋橫架其上。度橋,即依西山之東北行,東山至是亦有水從此峽西下,三水合而北向破峽去。
十一日雞鳴起床,準備早飯。黎明,從村西馬上向北沿西麵的大山行。順溪流往北走,地勢漸漸高起來,上登山崖,共八裏,是石子哨,有數家人靠在西山的東北隅。又向北二裏,於是繞著山向西轉,有峽穀自西延向東,與枯飄往北流注的峽穀會合。逆峽穀走,靠南山的北麵,向西深入二裏,下行南來的峽口。峽中種植的,全是成塊的紅花,已經可以采摘了。向西一裏,越過西來的峽口,上登的路不多,水也沒多少,有十多家臨峽口居住,這裏是落馬廠。越到峽穀北麵,又靠著北山的南麵向西深入,一裏,平緩上山翻越山脊。這條山脊自南往北延伸,突起成為北峽的山,而後向北在羅眠山到了盡頭。越過山脊往西行走在峽中,十分平坦,路南漸漸有山澗依傍在南麵山崖下往西下流,路在山澗北邊延伸。三裏,數家人背靠北山居住,有公館在那裏,這兒是大阪鋪。從它西邊下走一裏,有座亭橋跨在澗上,於是過到澗南,靠著南山的北麵向西下走。二裏,有數家人位於南麵峽中,這是灣子橋。有人賣淡甜酒的,連酒糟喝了它,就是我們地方的酒釀了。山到了這裏雜遝環列高聳,一條山澗從東方流來的,就是大阪的水流;一條山澗自南麵峽中流來的,墜入峽穀倒懸下山崖,水勢十分狹窄,向北下流與東來的山澗合流後往北流去,有小木橋橫架在澗上。過橋後,即刻靠著西山的東麵往北行,東山到了此地也有水流從此峽中往西下流,三條水流會合後向北衝破山峽流去。

東西兩崖夾成一線,俱摩雲夾日,溪嵌於下,蒙箐沸石,路緣於上,鏖壁摭崖鏖áo摭zhí該句意即道路從崖壁間艱難地穿過。排石齒而北三裏,轉向西下,石勢愈峻愈合。又西二裏,峽曲而南,澗亦隨峽而曲,路亦隨澗而曲。半裏,複西盤北轉,路皆鑿崖棧木。半裏,複西向緣崖行。一裏,有碑倚南山之崖,題曰“此古盤蛇穀”,乃諸葛武侯燒藤甲兵處,然後信此險之真冠滇南也。水寨高出眾險之上,此峽深盤眾壑之下,滇南二絕,於此乃見。碑南漸下,峽亦漸開。
東西兩麵的山崖夾成一條線,全都上摩雲天夾住紅日,溪流深嵌在下方,山著蒙密,溪石滾沸,路沿著上方延伸,穿石壁破山崖,攀著齒狀的岩石向北行三裏,轉向西下走,石山的山勢越加險峻越加合隴。又向西二裏,峽穀彎向南,山澗也隨著山峽彎曲,路也順著山澗彎曲。半裏,又向西盤旋轉向北,路都是鑿山崖修成的木棧道。半裏,又向西沿著山崖行。一裏,有塊碑靠在南山的石崖下,題寫著“此處是古盤蛇穀”,是武侯諸葛亮火燒藤甲兵之處,這才相信此處天險真是雄冠滇南呀!〔水寨高高突出在眾多的險峰之下,此峽深深盤繞在眾多的壑穀之下,滇南的兩處奇絕之境,到這裏才顯現出來。〕從碑南漸漸下走,峽穀也漸漸開闊起來。

又西二裏,乃北轉下坡。複轉而西一裏,有木橋橫澗而北,乃度,循北崖西行。一裏,逾南突之脊,於是西穀大開,水盤南壑,路循北山。又西平下三裏,北山西斷,路乃隨坡南轉。西望坡西有峽自北而南,俱崇山夾立,知潞江當在其下而不能見。南行二裏餘,則江流已從西北嵌腳下,逼東山南峽之山,轉而南去矣。乃南向下坡,一裏,有兩三家倚江岸而棲,其前有公館焉,乃就瀹水以飯。
又向西二裏,便轉向北下坡。再轉向西一裏,有木橋橫到山澗北邊,於是過橋,沿北麵的山崖往西行。一裏,越過南突的山脊,西麵的山穀就一下子開闊起來,澗水繞著南麵的壑穀流,路沿北山走。又往西平緩下走三裏,北山在西邊斷開,路於是順著山坡往南轉。往西望去山坡西麵有峽穀自北延向南,全是崇山峻嶺相夾而立,心知潞江應當就在峽穀下方但不能見到。往南行二裏多,就見江流已從西北流來嵌在腳下,逼近東山南峽的山,轉向南流去了。於是向南下坡,一裏,有兩三家人緊靠江岸居住,村前有公館,於是走進村燒水做飯。

時渡舟在江南岸,待久之乃至。登舟後,舟子還崖岸而飯,久之不至,下午始放渡而南。江流頗闊,似倍於瀾滄,然瀾滄淵深不測,而此當肆流之衝,雖急而深不及之,則二江正在伯仲間也。其江從北峽來,按《一統誌》雲,“其源出雍望”。不知雍望是何彝地名。據土人言“出狗頭國”,言水漲時每有狗頭浮下也。注南峽去,或言東與瀾滄合,或言從中直下交南,故蒙氏封為“四瀆dū獨流發源注海的大河”之一。以餘度之,亦以為獨流不合者是。土人言瘴癘痛毒甚毒,必飲酒乃渡,夏秋不可行。餘正當孟夏,亦但飯而不酒,坐舟中,擢流甚久,亦烏睹所雲瘴母哉。渡南崖,暴雨急來,見崖西有樹甚巨,而鬱蔥如盤,急趨其下。樹甚異,本根幹高二丈,大十圍,有方石塔甃其間,高與幹等,幹跨而絡之,西北則於密而石不露,東南臨江,則幹疏而石出,幹與石已連絡為一,不可解矣,亦窮崖一奇也。
此時渡船在江南岸,等了很久才來到。登船後,船夫返回石崖岸上吃飯,長時間不來,下午才放船渡到南岸。江流很寬,似乎是瀾滄江的一倍,但瀾滄江淵深不可測,而此處正當肆意奔流的衝要之地,水流雖急但深處趕不上瀾滄江,但兩條江各有特點正好不相上下。此江從北麵的峽中流來,〔據《一統誌》說,它的源頭出自於雍望,不知雍望是什麼地名。據當地人說,出自於狗頭國,說是水漲時常有狗頭漂下來。〕注入南麵峽中流去,有人說向東流與瀾滄江合流,有人說從中間一直下流到交趾南部,所以蒙氏把它封為“四讀”之一。以我的推測,也認為獨自流淌不合流的說法是對的。當地人說瘴氣非常毒,必得飲酒後才能渡江,夏秋兩季不能渡。我此時正當初夏,也隻吃了飯而未飲酒,坐在船中,在江流中劃了許久,也未見到所說的瘴母呀!渡到江南的山崖,暴雨急驟來臨見山崖西邊有棵樹十分巨大,鬱鬱蔥蔥好像盤子,急忙趕到樹下。此樹非常奇特,樹幹高二丈,大處要十人圍抱,有坐方形石塔砌在其間,高處與樹千相等,樹幹高跨纏繞著它,西北的一麵樹幹密布未露出石塔,東南一麵臨江,樹幹稀疏石塔便露了出來,樹幹與石塔已連接纏繞為一體,不可分了,這也是偏僻山崖間的一處奇景。

已大風揚厲,雨散,複西向平行上坡。望西北穹峰峻極,西南駢崖東突,其南崖有居廬當峰而踞,即磨盤石也。望之西行,十裏,逼西山,雨陣複來。已虹見同“現”,出現之意東山盤蛇穀上,雨遂止。從來言暴雨多瘴,亦未見有異也。稍折而南,二裏,有村當山下,曰八灣,數家皆茅舍。一行人言此地熱不可棲,當上山乃涼。從村西隨山南轉,一裏,過一峽口。循峽西入,南涉而逾一崖,約一裏,遂從南崖西上。其上甚峻,曲折盤崖,八裏而上淩峰頭,則所謂磨盤石也。百家倚峰頭而居,東臨絕壑,下嵌甚深,而其壑東南為大田,禾芃芃焉。
不久大風淩厲飛揚,雨散開,又向西平行上坡。望見西北彎隆的山峰極為高峻,西南並立的山崖向東突出去,它南麵的山崖上有房屋正當山峰盤踞著,就是磨盤石了。望著它向西行,十裏,逼近西山,陣雨重又來臨。不久彩虹出現在東山盤蛇穀上方,雨終於停了。從來都說暴雨時瘴氣很多,也未見有什麼異狀。稍折向南,二裏,有個村莊坐落在山下,叫做八灣,幾家人都是茅草房。同行的人說此地炎熱不能居住,猜想要上山後才會涼爽。從村西順山勢向南轉,一裏,走過一處峽口。順峽穀往西深入,向南涉水後越過一處山崖,約走一裏,於是從南麵的山崖向西上登。那上麵非常高峻,曲曲折折繞著山崖走,八裏後登上峰頭,就是所謂的磨盤石了。百來家人依傍著峰頭居住,東邊麵臨絕壑,下嵌之處非常深,而這個壑穀東南邊是大片農田,禾苗茁壯生長在田中。

其夜倚峰而棲,月色當空,此即高黎貢山之東峰。憶諸葛武侯、王靖遠驥之前後開疆,方威遠政之獨戰身死,往事如看鏡,浮生獨倚岩,慨然者久之。
此夜背靠峰頭住下,月色當空,此地就是高黎貢山的東峰。回憶起武侯諸葛亮、靖遠侯王驥前後開拓邊疆,威遠伯方政隻身戰死,往事如鏡中之影,漂泊的人生短暫。獨自一人背靠著高峻的山崖,感慨了很長時間。

十二日雞再鳴,飯,昧爽出門。其處雖當峻峰之上,而居廬甚盛,有公館在村北,潞江驛在其上。山下東南成大川,已插秧盈綠,潞江沿東山東南去,安撫司依西南川塢而居。遂由磨盤石西南上,仍峻甚。二裏,逾其南峽之上,其峽下嵌甚深,自西而東向,出安撫司下。峽底無餘隙,惟聞水聲潺潺在深箐中。
十二日雞叫兩遍,吃飯,黎明出門。此處雖正當高峻的山峰之上,但居民房屋十分繁盛,有公館在村北,潞江騷在它上邊。山下東南一麵成為大平川,已插滿秧綠色盈野,潞江沿東山向東南流去,安撫司依傍著西南平川的山塢居住。於是由磨盤石向西南上山,仍非常陡峻。二裏,翻越到它南邊的山峽之上,這裏的山峽下嵌得非常深,自西延向東,延到安撫司下。峽底沒有空餘的縫隙,隻聽到深警中有潺潺水聲。

峽深山亦甚峻,藤木蒙蔽,猿鼯wū即鼯鼠,前後肢之間有飛蹼,可滑翔飛躍晝號不絕。峽北則路緣崖上,隨峽西進,上去山頂不一二裏,緣峽平行西四裏,有石洞南臨路崖,深闊丈餘,土人鑿石置山神碑於中。又四裏,稍折而北上崖,旋西,西登臨峽之坡。北峽之上,至是始南垂一坡,而南峽之下,則有峽自南山夾底而出,與東出之峽會成“丁”字,而北向垂坡焉。又西二裏,或陟山脊,或緣峰南,又三裏,有數家當東行分脊間,是為蒲滿哨。蓋山脊至是分支東行,又突起稍高,其北又墜峽北下,其南即安撫司後峽之上流也。
峽深山也十分高峻,藤枝樹木蒙密蔭蔽,猿猴藉鼠白晝號叫不停。峽穀北邊路沿著山崖向上延伸,順著山峽往西前進,上邊離山頂不到一二裏,沿山峽向西平緩行四裏,有個石洞向南麵臨道路邊的山崖,深處寬處各有一丈多,本地人用石頭鑿了山神碑放置在洞中。又走四裏,稍折向北登上山崖,旋即向西,往西上登麵臨山峽的山坡。北麵山峽之上,到這裏開始向南下垂成一個山坡,但南麵山峽之下,卻有峽穀自南山的夾穀底部延伸出來,與向東延出來的峽穀相會成一個“丁”字,然後向北一麵下垂成山坡。又向西二裏,有時上登山脊,有時沿峰南走,又行三裏,有數家人居住在東分支延伸的山脊之間,這是蒲滿哨。大體上山脊到了此地分出支脈往東延伸,又稍稍高高突起,它北麵又向北下墜成峽,它南麵就是安撫司後峽的上遊了。

由此西望,一尖峰當西複起,其西北高脊排穹,始為南渡大脊,所謂高黎貢山,土人訛錯傳為高良工山,蒙氏僭僭越,私自作主之意封為西嶽者也。其山又稱為昆侖岡,以其高大而言,然正昆侖南下正支,則方言亦非無謂也。由蒲滿哨西下一裏,抵所望尖峰,即躡級數轉而上。兩旁削崖夾起,中墜成路,路由夾崖中曲折上升,兩岸高木蟠空,根糾垂崖外,其上竹樹茸密,覆陰排幕,從其上行,不複知在萬山之頂,但如唐人所詠:“兩邊山木合,終日子規啼”,情與境合也。
由此往西望,一座尖峰正當西方重又聳起,尖峰西北排列著高大彎隆的山脊,開始成為向南延伸的大山脊,這就是所謂的高黎貢山,本地人錯讀為高良工山,是蒙氏潛封為西嶽的山。此山又稱為昆侖岡,是就它的高大而言的。不過它正好是昆侖山向南下延支脈中的正脈,那麼方言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由蒲滿哨往西下走一裏,抵達來時望見的尖峰,立即踩著石階轉了數道彎上登。兩旁陡削的山崖夾立聳起,中間深墜成路,路由相夾的山崖中曲折上升,兩側的高崖上高大的樹木盤曲在空中,樹根糾纏下垂露在山崖外邊,山崖上濃密的竹叢樹林綠茸茸的,下覆的樹蔭排成篩幕,從它上邊走,不再覺得是萬山之頂,隻是如唐人所吟詠的:“兩邊山林合,終日杜鵑啼”,情與境合一了。

一裏餘,登其脊。平行脊上,又二裏餘,有數家倚北脊,是為分水關,村西有水沿北坡南下,此為潞江安撫司後峽發源處矣。南轉,西逾嶺脊,磚砌鞏門,跨度脊上。其關甚古,頂已中頹,此即關之分水者。關東水下潞江,關西水下龍川江。於是西下峽,稍轉而南,即西上穿峽逾脊,共五裏,度南橫之脊,有村廬,是為新安哨。由哨南複西轉,或過山脊,或蹈踩過嶺峽,屢上屢下,十裏,為太平哨。於是屢下屢平,始無上陟之脊。五裏,為小歇廠。五裏,為竹笆鋪。自過分水關,雨陣時至,至竹笆鋪始晴。數家夾路成衢,有賣鹿肉者,餘買而炙脯烤幹肉。於是直下三裏,為茶庵。又西下五裏,及山麓,坡間始盤塍為田。其下即龍川江自北而南,水不及潞江三分之一,而奔墜甚沸。西崖削壁插江,東則平坡環塍。
一裏多,登上山脊。平緩行走在山脊上,又是二裏多,有數家人背靠北麵的山脊,這是分水關,村西有水沿北麵的山坡向南下流,這是潞江安撫司後峽的發源處了。轉向南,往西越過嶺脊,有磚砌的拱門,橫跨在延伸的山脊上。此關十分古老,頂上中央已經坍塌,這就是分水的關隘。〔關東的水下流進潞江,關西的水下流進龍川江。〕從這裏往西下峽,稍轉向南,馬上向西上走穿越峽穀越過山脊,共五裏,越過橫在南麵的山脊,有村莊房屋,這是新安哨。由哨南再向西轉,有時翻過山脊,有時跋涉嶺峽,屢上屢下,十裏,是太平哨。從這裏起屢次下山屢次遇上平地,開始沒有上登的山脊。五裏,是小歇廠。五裏,是竹笆鋪。自從過了分水關,陣雨時時來臨,到竹笆鋪才晴起來。數家人夾住道路形成街市,有賣鹿肉的人,我買了些熏烤成肉幹。從這裏一直下走三裏,是茶庵。又往西下行五裏,到達山麓,山坡間開始有田埂環繞的農田。坡下就是龍川江,自北流向南,水麵不到潞江的三分之一寬,但水勢奔騰傾瀉十分洶湧。西岸山崖陡削的石壁插入江中,東岸則是平緩的山坡田滕環繞。

行塍間半裏,抵龍川江東岸。溯江北行,又半裏,有鐵鎖橋架江上。其製兩頭懸練,中穿板如織,法其製作方法一如瀾滄之鐵鎖橋,而狹止得其半。由橋西即躡級南上,半裏為龍關,數十家當坡而居,有稅司以榷負販者。又西向平上四裏餘,而宿於橄欖坡。其坡自西山之脊,東向層突,百家當坡而居,夾路成街,踞山之半。其處米價甚賤,每二十文宿一宵,飯兩餐,又有夾包。
行走在田滕間半裏,到達龍川江東岸。溯江往北行,又是半裏,有鐵索橋架在江上。它的建造方法是兩頭懸吊著鐵鏈,中間用木板像織布一樣穿起來,方法完全與瀾滄江的鐵索橋一樣,但很窄,隻有瀾滄江的一半寬。由橋西頭立即踏石階往南上走,半裏是龍關,數十家人臨山坡居住,設有稅司向肩挑背馱販賣的人征稅。又向西平緩上走四裏多,便住宿在橄欖坡。此處山坡自西山的山脊處起,向東層層突過來,百來戶人家正當山坡居住,夾住道路形成街市,盤踞在山半腰。此處米價很賤,每二十文錢住宿一晚,管兩餐飯,另有帶在路上吃的食品。

龍川江發源於群山北峽峨昌蠻即阿昌族七藏甸,經此,東為高黎貢,西為赤土山。下流至緬甸太公城,合大盈江。
龍川江發源於峨昌蠻七藏甸北麵山峽的群山之中,流經此地,〔東麵是高黎貢山,西邊是赤土山。〕往下流到緬甸的太公城,彙合大盈江。

十三日平明而飯。由坡西登嶺西北上,八裏,稍北,逾北峽西上,二裏,從嶺上平行。望西北有層峰排簇嶺上,初以為將由其南垂行,一裏,忽從嶺頭轉北,三裏,乃西南下峽中。一裏,有四五家當峽而居,竹籬茅舍,頗覺清幽,是為赤土鋪。其村當西麵排簇層峰之麓,東與橄欖坡夾而為坳。
十三日黎明吃飯。由坡西向西北登嶺上走,八裏,略偏北,越過北麵的山峽往西上行,二裏,從嶺上平緩前行。望見西北方有層層山峰成排簇擁在嶺上,起初以為將從它的南垂走,一裏後,忽然從嶺頭轉向北,三裏,就向西南下到峽中,一裏,有四五家人位於峽中居住,竹籬笆茅草房,覺得相當清靜幽雅,這是赤土鋪。此村正當西麵成排簇擁的層層山峰的山麓,東邊與橄欖坡相夾成為山坳。

村西有亭橋架小澗上,其水自南峽來,搗北峽去,橋名建安。按《誌》,大盈江之水,一出自東北赤土山,而此鋪名赤土,水猶似東北下龍川者,豈其西排簇層峰為赤土山,而此猶其東麓之水,以其在麓,即以名鋪耶?由橋西即南向上坡,二裏,西南登脊,即自排簇峰東南分支下者。又轉而西一裏餘,有庵施茶,當脊北向而踞,是為甘露寺。又西一裏,坡間水北向墜崖,路越之西向下峽。峽中有水自北而南,又與坡上水分南北流,以餘意度之,猶俱東下龍川者。半裏,乃從峽底溯水北入。其峽東西兩崖,俱從排簇層峰分支南下者,西崖即其本支,東崖乃分支,東南由甘露寺脊而下者也,第峽水南出東轉,不知其北合於建安橋,抑直東而下龍川否也?
村西有亭橋架在小澗上,澗水自南邊峽中流來,搗入北麵山峽流去,橋名叫建安。據誌書,大盈江的水流,一條出自東北的赤土山,而此鋪名叫赤土,水仍似乎是向東北下流進龍川江的樣子,莫非村西成排簇擁的層層山峰是赤土山,而此水仍是它東麓的水流,因為它在山麓,就用山來起鋪名鋪嗎?由橋西立即向南上坡,二裏,向西南登山脊,就是從成排簇擁的山峰往東南分支下延的山脊。又轉向西走一裏多,有寺庵施舍茶水,在山脊上向北盤踞著,這是甘露寺。又往西一裏,山坡間的水流向北墜下山崖,路越過流水向西下到峽中。峽中有水自北流向南,又與山坡上的水分向南北流去,按我的意思來估計,仍然都是往東下流進龍川江的水流。半裏,就從峽底溯水流向北深入。此峽東西兩麵的山崖,都是從成排簇擁的層層山峰分支南下的,西崖就是它的幹支,東崖是分支,往東南由甘露寺的山脊下延的山崖,隻是峽中的水流出南邊向東轉後,不知它向北在建安橋合流,還是一直往東流下龍川江呢?

北行峽底一裏餘,水分二道來,皆細甚。遂從坡西躡峻上,一裏,北穿嶺夾,半裏,透脊。其脊自東北度西南,脊以北即墜峽西下。路從峽端北轉而西,有數家倚北山之上,是為亂箭哨,至是始出排簇層峰嶺脊之西。按《誌》,赤土山在州城東三十裏,水至是始分,則前之赤土鋪猶東岸之麓,非分流之正脊可知也。
向北在峽底行一裏多,水分兩條流來,都十分細小。於是從山坡西側踩著陡峻的山坡上走,一裏,向北穿過嶺上的夾穀,半裏,穿過山脊。這裏的山脊自東北延向西南,山脊以北馬上往西下墜到峽中。道路從峽穀盡頭由北轉向西,有數家人依傍在北山之上,這是亂箭哨,到這裏才出到成排簇擁層層山峰嶺脊的西麵。據誌書,赤土山在州城東麵三十裏,水到此處開始分流,那麼前邊的赤土鋪還是東崖的山麓,可知不是分流的正脊。

飯於嶺哨。西向行稍下,共二裏,有塢自南而北,細流注其中。按《誌》,大盈江有三源,一出赤土山,當即此矣,從此而西,出馬邑河,繞州城北而西合巃嵸、羅生二水,同為大盈之源者也。又北上坡二裏餘,有一二家當坡之南,環堵圍南峽之坳甚遙,雜植果樹於中,是為板廠。由其西二裏,又西下半裏,有十餘家當峽坳而居,是為芹菜塘。其前小水,東北與大盈之源合。村廬不多,而皆有杜鵑燦爛,血豔奪目。若以為家植者,豈深山野人,有此異趣?若以為山土所宜,何他岡別隴,杳然無遺也?由村西複西上坡一裏餘,轉峽而平行頂上三裏餘,乃出西嶺之端。下望其塢甚深,而中平如砥,良疇遠村,交映其間。其塢大而圓,乃四麵小山環圍而成者,不比他川之沿溪成峽而已。
在嶺上的哨站吃了飯。向西稍往下走,共二裏,有山塢自南延向北,有細流流注塢中。據誌書,大盈江有三個源頭,一個出自赤土山,應當就是此處了,從此往西,流出馬邑河,繞過州城北麵往西會合籠岌山、羅生山的兩條溪水,一同成為大盈江的源頭。又往北上坡二裏多,有一二家人正當山坡的南邊,環繞的圍牆圍住南麵山峽的山坳非常長,在其中雜種著果樹,這裏是板廠。由它西邊走二裏,又向西下行半裏,有十多家正當峽坳居住,這是芹菜塘。村前有小河,向東北與大盈江的源頭合流。村中房屋不多,但都有燦爛的杜鵑花,血紅的顏色鮮豔奪目。以為是農家種植的,難道深山中的野人,有此等奇異的情趣?如果認為是山上的土適宜杜鵑生長,為什麼別的山岡土隴上,杳然不見蹤影呢?由村西再往西上坡一裏多,轉出山峽在山頂上平緩行三裏多,便到達西嶺的頂端。向下望山塢很深,可塢中平得如磨刀石,良田遠村,交相掩映在其間。此處山塢又大又圓,是四麵的小山環繞圍抱而成的,不像別的平川隻是沿溪流形成的峽穀而已。

西向峻下者五裏,循峽東北折,又折而西三裏,乃循東山北行,其下稍平。又二裏,有村當東山之麓,是為坡腳村。有賣漿者,出酒甚旨味美,以醋芹為菜。
向西陡峻地下山五裏,沿峽穀往東北轉,又折向西三裏,就沿東山往北行,這段下走的路稍稍平緩些。又走二裏,有個村莊正當東山的山麓,這是坡腳村。有賣酒的人,拿出的酒味道很美,用醋漬的芹菜當下酒菜。

與同行崔姓者,連啜二壺乃行。於是西行平疇中,一裏,有小水自南而北,即《誌》所雲羅生山之水,亦大盈三源之一,分流塍中者也。又西北二裏餘,有村曰雷打田。其東亦有小溪,自南而北,則羅生山之正流也,與前過小流,共為大盈之一源雲。是溪之東田窪間,土皆黑墳這裏指高出地麵的土堆,土人芟其上層曝幹供爂,蓋煤堅而深入土下,此柔而浮出土上,而色則同也,由村北又西三裏,有廬舍當坡塍間,曰土鍋村,村皆燒土為鍋者。於是其西廬舍聯絡,一裏為東街,又半裏,西交大街,則“十”字為衢者也。騰越州城之南門,即當大街之北,城南居市甚盛,城中所無,而此城又迤西所無。乃稅駕於大街東黔府官舍,時適過午也。時黔府委官王仰泉者已返省,阮玉灣導書,姑與店中。
與同行姓崔的人,一連飲了兩壺才上路。從這裏起往西行走在平曠的田野中,一裏,有小溪自南流向北,就是誌書所說的羅生山的溪水,也是大盈江的三個源頭之一,分流在田野中。又向西北行二裏多,有個村莊叫雷打田。村東也有條小溪,自南流向北,是羅生山的主流,與前邊走過的小溪流,共同成為大盈江的源頭之一。此溪東邊的田間窪地中,土地都是黑土堆,當地人鏟來它的上層曬幹後供燒火做飯用,煤炭都很堅硬探深埋在地下,此種東西柔軟浮出地上,但顏色則是相同的。由村北又向西走三裏,有房屋位於坡上的田野間,叫土鍋村,村中都是用土燒製土鍋的人家。從這裏起村西房屋連接,走一裏是東街,又行半裏,與西邊大街相交,成為“十”字形的路口。騰越州城的南門,就位於大街的北邊。城南居民街市十分繁榮,是城中所沒有的,而此城又是迄西所沒有的。於是住宿在大街東頭黔府官邸的客舍,此時恰好過了正午。〔此時黔府委派的官員叫王仰泉,已返回省城,阮玉灣引薦的信姑且交給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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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遊記》

《徐霞客遊記》正文
卷一 遊天台山日記 卷二 遊天台山日記後 卷三 遊雁宕山日記 卷四 遊雁宕山日記後 卷五 遊白嶽山日記 卷六 遊黃山日記 卷七 遊黃山日記後 卷八 遊武彝山日記 卷九 遊廬山日記 卷十 遊九鯉湖日記 卷十一 遊嵩山日記 卷十二 遊太華山日記 卷十三 遊太和山日記 卷十四 閩遊日記前 卷十五 閩遊日記後 卷十六 遊五台山日記 卷十七 遊恒山日記 卷十八 浙遊日記上 卷十九 浙遊日記下 卷二十 江右遊日記一 卷二十一 江右遊日記二 卷二十二 江右遊日記三 卷二十三 江右遊日記四 卷二十四 江右遊日記五 卷二十五 江右遊日記六 卷二十六 江右遊日記七 卷二十七 江右遊日記八 卷二十八 江右遊日記九 卷二十九 江右遊日記十 卷三十 江右遊日記十一 卷三十一 江右遊日記十二 卷三十二 江右遊日記十三 卷三十三 江右遊日記十四 卷三十四 楚遊日記一 卷三十五 楚遊日記二 卷三十六 楚遊日記三 卷三十七 楚遊日記四 卷三十八 楚遊日記五 卷三十九 楚遊日記六 卷四十 楚遊日記七 卷四十一 楚遊日記八 卷四十二 楚遊日記九 卷四十三 楚遊日記十 卷四十四 楚遊日記十一 卷四十五 楚遊日記十二 卷四十六 楚遊日記十三 卷四十七 楚遊日記十四 卷四十九 楚遊日記十六 卷五十 粵西遊日記一 卷五十一 粵西遊日記二 卷五十二 粵西遊日記三 卷五十三 粵西遊日記四 卷五十四 粵西遊日記五 卷五十五 粵西遊日記六 卷五十六 粵西遊日記七 卷五十七 粵西遊日記八 卷五十八 粵西遊日記九 卷五十九 粵西遊日記十 卷六十 粵西遊日記十一 卷六十一 粵西遊日記十二 卷六十二 粵西遊日記十三 卷六十三 粵西遊日記十四 卷六十四 粵西遊日記十五 卷六十五 粵西遊日記十六 卷六十六 粵西遊日記十七 卷六十七 粵西遊日記十八 卷六十八 粵西遊日記十九 卷六十九 粵西遊日記二十 卷七十 粵西遊日記二十一 卷七十一 粵西遊日記二十二 卷七十二 粵西遊日記二十三 卷七十三 粵西遊日記二十四 卷七十四 粵西遊日記二十五 卷七十五 粵西遊日記二十六 卷七十六 粵西遊日記二十七 卷七十七 粵西遊日記二十八 卷七十八 粵西遊日記二十九 卷七十九 粵西遊日記三十 卷八十 粵西遊日記三十一 卷八十一 粵西遊日記三十二 卷八十二 粵西遊日記三十三 卷八十三 粵西遊日記三十四 卷八十四 粵西遊日記三十五 卷八十五 粵西遊日記三十六 卷八十六 粵西遊日記三十七 卷八十七 粵西遊日記三十八 卷八十八 粵西遊日記三十九 卷八十九 黔遊日記一 卷九十 黔遊日記二 卷九十一 黔遊日記三 卷九十二 黔遊日記四 卷九十三 黔遊日記五 卷九十四 黔遊日記六 卷九十五 黔遊日記七 卷九十六 黔遊日記八 卷九十七 遊太華山記 卷九十八 滇中花木記 卷九十九 遊顏洞記 卷一百 隨筆二則 卷四十八 楚遊日記十五 卷一百零一 滇遊日記一 卷一百零二 滇遊日記二 卷一百零三 滇遊日記三 卷一百零四 滇遊日記四 卷一百零五 滇遊日記五 卷一百零六 滇遊日記六 卷一百零七 滇遊日記七 卷一百零八 盤江考 卷一百零九 滇遊日記八 卷一百一十 滇遊日記九 卷一百一十一 滇遊日記十 卷一百一十二 滇遊日記十一 卷一百一十三 滇遊日記十二 卷一百一十四 滇遊日記十三 卷一百一十五 滇遊日記十四 卷一百一十六 滇遊日記十五 卷一百一十七 滇遊日記十六 卷一百一十八 滇遊日記十七 卷一百一十九 滇遊日記十八 卷一百二十 滇遊日記十九 卷一百二十一 滇遊日記二十 卷一百二十二 滇遊日記二十一 卷一百二十三 滇遊日記二十二 卷一百二十四 滇遊日記二十三 卷一百二十五 滇遊日記二十四 卷一百二十六 滇遊日記二十五 卷一百二十七 滇遊日記二十六 卷一百二十八 滇遊日記二十七 卷一百二十九 滇遊日記二十八 卷一百三十 滇遊日記二十九 卷一百三十一 滇遊日記三十 卷一百三十二 滇遊日記三十一 卷一百三十三 滇遊日記三十二 卷一百三十四 滇遊日記三十三 卷一百三十五 滇遊日記三十四 卷一百三十六 滇遊日記三十五 卷一百三十七 滇遊日記三十六 卷一百三十八 滇遊日記三十七 卷一百三十九 滇遊日記三十八 卷一百四十 滇遊日記三十九 卷一百四十一 滇遊日記四十 卷一百四十二 永昌誌略 卷一百四十三 近騰諸彝說略 卷一百四十四 滇遊日記四十一 卷一百四十五 滇遊日記四十二 卷一百四十六 滇遊日記四十三 卷一百四十七 滇遊日記四十四 卷一百四十八 滇遊日記四十五 卷一百四十九 滇遊日記四十六 卷一百五十 雞山誌目 卷一百五十一 雞山誌略一 卷一百五十二 雞山誌略二 卷一百五十三 麗江紀略 卷一百五十四 法王緣起 卷一百五十五 溯江紀源 / 江源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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